从集训的地方回梁宴家里,阮听雾一直在路上思考男生的话。
活了这么久,总得勇敢一次吧。
或许,她是不是也可以勇敢一次?
可是,对象是梁宴。
不是别人。
阮听雾拿出手机调出日历。今天是8月28号。
她给梁宴拨了个电话。
集训不能使用手机。
差不多六十天没给他打电话,阮听雾紧张极了。她盯着手机屏幕。一分钟了还没有接。
阮听雾眉头下意识皱起来。
下一瞬,电话接通。
阮听雾弯起唇。但一道带笑的女声传进她耳朵里:“哪位。”
阮听雾彻底凝怔住。
很快电话里传来梁宴久违的淡淡嗓音:“五五。”
那道女声没再传过来。
阮听雾抿了下唇:“梁宴哥哥,我集训结束了。”
“嗯,”梁宴笑,“正好哥哥后天有比赛,你要不要来看?”
阮听雾:“什么比赛?”
梁宴:“机车赛。”
“好,我来,”阮听雾问:“哥哥你在家吗?”
“哥哥这两天没在家里,后天我让陈逢喆来接你行么。”
阮听雾说了声好。
电话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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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车赛当天,是陈逢喆来接的阮听雾。
阮听雾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坐在副驾驶看班群里的通知。
班长正在统计住宿人员情况。
阮听雾望着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如果梁宴今天机车赛赢了,她就也勇敢一回,鼓起勇气打探下他口风吧。
告白,她再怎么样也不敢。
不过,前天接梁宴电话的那个姐姐,和梁宴有什么关系?
阮听雾咬了下唇。
如果梁宴有了真正喜欢的人,那她也只能离开。
今晚最差的情况应该是,梁宴身边真的有了个他在意的人,或者,梁宴亲自告诉她,他只是把她当妹妹。
这两种情况只要出现一个,阮听雾都只能离开。
陈逢喆手机响了下,他接过。
阮听雾打开点窗户,让风涌进来,吹散心尖一点雾霾。
陈逢喆打开免提,把手机搁中控台:“欸,堵车呢。”
对面那人嗓音听着有点豪迈:“许思沅今天来不来?”
陈逢喆:“来吧。她哪能不来。好几次看着她跟着梁宴。”
阮听雾眼底闪过疑惑。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没想到许思沅能降得住梁宴。”
陈逢喆:“欸你还别说,我觉得梁宴这次真的对许思沅上心了。我看着他有一次好像给许思沅煮了面条。神奇不神奇,梁宴这种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也能亲自给别人煮面条。”
“反正我感觉梁宴这次是真上心了。难得啊,他这种人也能有真正在意的女人。”
阮听雾心脏被人重重地揉了一把。
他也会给别人煮面条吗?她去集训的两个月,他身边恰好出现了一位他真正在意的人吗?
不过,是误会吧?
小说话本里经常都有这种阻隔男女主在一起的误会。
阮听雾眼底生起希望。
对,一定是误会。一般女主都会被这个误会欺骗,然后男女主分开好几年。
她才不要被这个误会欺骗。
抵达机车赛赛场的时候,比赛快开始了。
陈逢喆一下车就去了卫生间。
阮听雾被人带着坐在一个视野比较清晰的位置。
没过多久,陈逢喆上完卫生间回来。
阮听雾掀眼,看见他身后还站着个长相艳丽的女人。
陈逢喆向女人介绍她:“这是听雾。”
介绍完,陈逢喆又转头朝阮听雾介绍这个女人:“这是你思沅姐姐。”
“思沅姐姐好。”阮听雾朝她笑。
噢,这就是陈逢喆嘴里的许思沅姐姐。
许思沅坐在阮听雾旁边,笑了下:“小朋友你还带了相机过来,待会给梁宴拍照啊?”
听许思沅提及梁宴,阮听雾心脏又被揉了下,她道:“对,我待会也可以帮姐姐拍。”
许思沅笑:“你还不知道呢,上次梁宴给你煮面条,准备给你送到学校去。但忽然下了雨,就没来得及送。后来那面条就喂猫了。”
果然如此。阮听雾弯了下唇。
小小误会。
梁宴没有给许思沅姐姐煮面条。
阮听雾紧了下唇,转头问许思沅:“思沅姐姐,我听逢喆哥哥说,你和梁宴哥哥是谈恋爱了吗?”
“没有啊,”许思沅觉得这话很滑稽:“陈逢喆他们那群人就可劲瞎传。我和你梁宴哥哥就是合伙人关系。不过你梁宴哥哥要是喜欢我,我倒是能和他在一起。可问题就是你梁宴哥哥对我没意思啊。”
阮听雾:“原来是这样。”她在日光底下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话本里的男女主果然要经历误会才能在几年后重逢。
但是她没有相信误会。
阮听雾翘起唇。
所以她和梁宴之间,应该没有错过的那几年。
想清楚后,阮听雾很快又和许思沅一起看起比赛。
不过阮听雾是看不懂比赛的。她只能看着梁宴,然后拿起相机拍他。
不知过了多久,观众席传来一阵阵欢呼。
阮听雾拿起相机,耳边传来很多人叫梁宴名字的声响。
陈逢喆来拉阮听雾:“你在这拍怎么能拍得清,走,去梁宴身边拍。”
后来果真,阮听雾就站在梁宴旁边,将镜头对准那个永远在她生命里意气风发的男人。
领奖台上,梁宴站在最高位置,有人给他徽章和奖杯。
阮听雾相机连拍了十几下。
女孩子脸上露出漂亮笑容。
颁奖仪式结束后。群众还未散。
梁宴把徽章扔给阮听雾:“五五,拿着玩。”
阮听雾翘起唇角,拿过徽章仔细端详了起来。
“待会有个聚会,”梁宴问,“你去么。就在附近。”
“不去了,”阮听雾说,“待会晚上七点得开一个关于集训的线上会议。没时间。”
“行,”梁宴说,“我待会让人送你回去。”
“好,”阮听雾摸了摸质角分明的徽章:“那我先走了。”
梁宴嗯了声,让人送她回去。
阮听雾坐上那人的车,再次睁眼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打开手机,忽然看见那个线上会议临时取消了。
阮听雾问司机:“叔叔,你能把我送到梁宴哥哥聚会的包厢吗?我现在又有时间了。”
“可以啊。”
阮听雾笑笑。
梁宴比赛赢了,那她今晚就探探他口风吧。
她还是觉得,她的那些妄想不应该是她一个人的。
说不定梁宴其实也没有把她当妹妹。
一会后,她被司机带着去了梁宴聚会的包厢,司机道:“就这间,我先去上个卫生间。现在人还没来齐,里面只有梁宴和他一个很久没见的兄弟。”
阮听雾站在包厢前,正准备敲门进去。
忽然听到包厢里传来一句话:“宴爷,刚刚跟在你身边的小姑娘是谁啊?”
阮听雾下意识屏住呼吸。这人就是梁宴兄弟吧。
几秒后听到梁宴吊儿郎当又懒散的声音:“程砚妹妹,托我带着。”
这倒也没错。
梁宴只是很客观地向那个人解释了她是谁,没含什么其他情绪。
阮听雾心底那口气轻轻吐了出来。
但紧接着,那人问:“就妹妹?宴爷,机车赛你也将她带着?还敢说一点心思也没动?”
阮听雾刚吐的那口气又含进嗓子眼。
而且,她忽然觉得回忆重现了。
当时在外婆的病房外,她也是这么站着。
也是这么偷听外婆和孙成漾讲话。
不过那时候,外婆给予了她一个重大的打击。
这回,包厢里的人从外婆变成了梁宴。
阮听雾抬手揉了下眼皮,不知道等待她的是雷雨一场还是如云的希望。
直到梁宴更散漫声音传过来:“谁家的妹妹往我这送,机车赛我也带着,这叫负责。”
外边忽然毫无征兆地下起大雨。
阮听雾清楚地感受到之前被外婆击打的心脏,再次被割裂开来。
包厢里又传来那人的声音:“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梁宴,你就直说。说真的,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真没动一点心思?”
阮听雾眼眶已经红了,但仍然倔强地没离开。
里头沉默了一瞬。
阮听雾抿紧唇角。眼里的盼望又卷土重来。
下一瞬,梁宴低磁声音敲在她耳膜,也敲在她心尖。他声音听着格外认真,于是也让接下来的那句话的分量重到极致。
“说真的,就把她拿妹妹看的。没糊弄你。要是真动了心思,哪怕只有一点,老子都会认,”顿了下,“但就真的是妹妹。”
于是,这一段日日夜夜以来的盼望和期待,终于在这一瞬全部消失殆尽。而刚刚卷土重来的那份希冀,因此登高跌重,往悬崖下无限降落。
阮听雾红着眼眶离开。
原来只是妹妹啊。
她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妄想,原来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
阮听雾狼狈地站在廊边,身体贴着某个空荡的包厢门。
她仰头看着乌黑的天,今晚没有看见月亮。
可是梁宴有什么错呢。
他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不该动的心思。还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地以为梁宴也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多可笑。
她刚刚又还自以为是地觉得,她消灭了阻挡男女主在一起的误会。所以她和梁宴之间,应该没有小说里错过的那几年。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是,阮听雾不是梁宴的女主角。
从来就不是。
第33章
夏末那场暴雨是毫无征兆的, 阮听雾没伞,红着眼眶走到路边随手拦了辆计程车。计程车停下。
她被雨淋成落汤鸡,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看不真切, 细长的睫毛都可以拧出水。抖完身上大部分雨水后上车, 手机弹出一个电话。
是程砚打过来的。
阮听雾浑身很冷, 明明是夏末,她却感觉比哪一年的冬天都要冷。
眼前的每一帖都好像那种电影结尾里具有悲情意义的画面。
计程车司机回头看了眼后座的小姑娘。
肤白, 脸透着股倔强的青涩, 五官还没长太开,浑身都是湿的,衣服潮湿地贴着衣服,看着很可怜。和他总是爱闹着离家出走的女儿年纪相仿。但不同的是, 他女儿离家出走是闹, 是想着法子要人哄。
但眼前这位小姑娘看着没那份要人哄的底气,像小区没人要的流浪猫,是流浪惯了的。身上没有他女儿那个年纪该有的骄和纵。
他本来没打算接这一单的,但还是踩了下油门问她去哪。
阮听雾这是第一次没抑制住难过, 开口就带着点哭腔, 先是报了地址,然后接过程砚的电话。
程砚在电话里语气很兴奋:“听雾, 你猜猜哥现在在哪?”
阮听雾偏开手机调整了下语气,说:“在哪呢。”
但程砚还是一下子就听出她哭过, 声音听着很不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怎么哭了。”
阮听雾:“没。哥你在哪呢, 不会回国了吧。”
程砚:“今天梁宴比赛,你去了, 陈逢喆和我说过, ”他顿了下, “梁宴欺负你了?”
“没有。”阮听雾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和梁宴哥哥没有关系。”
他没有欺负她,只是不喜欢她。
这能算欺负吗?
感情上的事,算不得的。
她都懂,只是一下子没有办法处理那些情绪。
“我现在在京南机场,”程砚说,“临时被派回国,大概能在国内待一年多。”他说:“我这回来得突然,主要是太临时了,我都没想到能回来。”
阮听雾吸了下鼻子,哽咽道:“挺好的。那我就不住梁宴哥哥这里了。”
“都行,”程砚说,“我今晚就能回。京南西街的房子我也叫人打扫过了,现在还早,你要不收拾行李,我叫梁宴送你去京南西街?”
阮听雾忍不住流泪:“不用叫他,我自己打车去京南西街。”
程砚:“等等,今晚是不是太仓促了?要不明天吧,也不着急这一时。”
阮听雾抬手抹掉眼泪:“就今晚吧,表哥,我想你了。”
程砚思索了几秒:“行。那你去收拾行李。待会见。”
“好,”阮听雾说,“我自己打车,表哥你别叫梁宴了。他现在有事。”
更重要的是,她待会拿行李箱出门时,不想碰着梁宴。
回到梁宴家里大概九点一刻。
今晚陈姨没住这里。
阮听雾换了鞋上楼收拾行李,边收拾边忍不住掉眼泪。
但她速度却很快,差不多二十分钟,把全部行李放进两个行李箱里。
然后又将这间房间全部打扫整理了一遍。
最后拎着两个行李箱下了楼,这模样和刚来梁宴家里时相差无几。
只不过那次她开心又雀跃,这一次难受又心酸。
在玄关处换鞋,换完鞋撑起伞,行李箱一大一小,她有点不好拿。
但还是拿着捱出了别墅。
一会后站在别墅门前,阮听雾抬起头。
那晚的雨夹着破碎的风,后来二零一六年的天气台报道说这雨来势汹汹,是低槽冷锋引起的。
不过阮听雾没管这泼天的雨,她眼泪还没流完,好像怎么也流不完似的。
几秒后,她拎着行李箱,哽咽着轻吐出一句话。
“算了,就到此为止吧。梁宴不喜欢你,你别强求了。”
抬手揉了下红透的眼圈,她又说了一句话,近乎于喃喃自语:“但是不怪梁宴,也不怪任何人。怪就怪上天没空瞎点鸳鸯谱,怪新年和生日愿望都不灵,怪今年夏天太热,也怪你和他有缘无份,只有擦肩而过这一条路。”
说完,她转身,背对着别墅走到车流汇集的道路上。
但没想到梁宴那辆迈巴赫就这么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缓缓升起。
“上车,我送你去。”梁宴说。
阮听雾知道她现在如果拒绝他,毫无理由,也只会显得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