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慈真拿着那张纸忽然有些无地自容,他轻咳一声,悄无声息地又把纸给递了过去。
顾满春一声轻笑,继续说道:“等我练得更好,我再给你看。”
乔慈真没说话,他不想再看见那张薄纸,顾满春给那张纸赋予了另外的含义,那张纸变得不再轻薄,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些许沉重。
物理老师曹老师看到顾满春的手受伤之后,他也惋惜得叹气,不过顾满春这时候已经能简单地用左手写字了,她在老师面前演示了一下,出声宽慰他:“还有一个月,右手不行的话还有左手,不会有影响的。”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曹老师便也张罗着帮他们设计物理模型。
他们各自发表观点后,最终敲定了一个力学和速度结合起来的模型,两人再删删改改,一个大致的造型就确定了。
顾满春有绘画功底,但她手刚好受伤了,其他同学又都忙着学习,他们也不好麻烦别人,所以绘制模型图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乔慈真身上。
乔慈真拿着白纸看了好一会,张口说:“我画画可不怎么行,你确定吗?”
顾满春应了一声:“没事,我在旁边看着。”
乔慈真画画的时候,顾满春还真就在旁边看着,大部分他都能画对,只是涉及到透视的部分就有点困难了。
乔慈真画了好几次,顾满春都觉得不满意,不过乔慈真这时候性子还可以,他按照顾满春说的删改了好几次。
他最后一次画的时候,顾满春沉默了,乔慈真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沉静,他索性放弃,主动给顾满春让了位置。
顾满春坐到他的位置上,用左手简单做简单的涂改工作。但要是真动手画画,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试了两笔都不成功的顾满春,抬起头来朝乔慈真投去求助的目光,乔慈真有点领会了她的意思,但他还是歪歪头,问出声:“不会吧?”
顾满春冷静地嗯了一声:“为了获奖。”
乔慈真无奈了,他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让她能稳稳地在纸上作画。
这次两人齐心协力,没多久就把顾满春不满意的地方给改好了。一看已经完成,乔慈真立马放开手,把目光投在绘制出来的模型上:“嗯,有点样子了。”
顾满春主动提起了材料的事情:“材料那些我来准备,等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做吧。”
在这种事情上,顾满春不会含糊,没几天后她就把需要的工具都给弄到手了。
两人蹲在小会议室里磨蹭半天,才终于拼出个大致的雏形。
因为顾满春的左手不方便,大部分的工序都是乔慈真在做,顾满春在他身边给他递东西的时候,好奇心逐渐大了起来。
她看了乔慈真一眼,问出声:“你平时不是要去做兼职吗?”
“那个老板对我很好,她看我是个学生,让我有时间的时候过去就行了。不过你怎么这么问,怕我拖你后腿吗?”说完这话乔慈真抬眼看向顾满春。
顾满春晃晃自己受伤的右手,笑了:“怎么可能,你爸妈呢?”
她这个问题抛出得很突然,乔慈真听完也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他无可奈何地笑了:“顾满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太直白了?”
顾满春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轻飘飘地说:“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
乔慈真确实没介意,他想了想,平淡地说:“他们很早之前就走了,车祸。”
顾满春没说对不起,她就是故意问的,但她还是象征性地沉默了两秒,接着说道:“如果你对我有什么好奇的,你可以问。”
乔慈真看她一眼,笑了:“没有,我不好奇。”说完他低头干活。
顾满春却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惆怅地说:“那真遗憾,难道我很无聊吗?”
她确实很无聊。
但此时的乔慈真却摇摇头,正经地说:“不,你很神秘,大概没有同龄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使这样我也不好奇,因为我们的世界相隔太远,所以我一点也不好奇。”
顾满春不动声色地听着那句相隔太远,心里却真的有了淡淡的凉意,她笑了笑,忽然朝着乔慈真凑过去,两张脸近在咫尺。
顾满春笑了,问出声:“这样还算远吗?那这样呢……”
说完她做了个继续靠近的动作,乔慈真这次有了防备,他手疾眼快地推了顾满春一把,但也控制了力道,没让顾满春跌出去。
顾满春却淡定得多,她站稳后,还能从容不迫地看着他问:“吓到你了?”
乔慈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神态已经冷清了几分,他说:“顾满春,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个界限。”
顾满春其实也是逗逗他,她看到乔慈真这么警觉的样子,也不想再开玩笑了。可这次没等她说话,小会议室门口就传来一声哄笑。
顾满春眉头一皱,声音也随之冷了两分:“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人笑得更加嚣张,他放声大笑几声后,才从墙角边冒出头来,接着他双手环胸,像看好戏一样看着他们说道:“顾满春,好哇!你在这里打情骂俏,也不怕我告诉你妈。”
从刚才的笑声里,顾满春就知道是顾湘矩来听墙角了,当然他可没什么闲心特意找到这,再一看他身边还放着一根扫帚,她也明白了。
“你呢,又被罚过来打扫卫生了?我看你是忘了你爸是怎么揍你的,不走的话我立马就给他打电话。”
顾湘矩平时最怕他爸,听到这话他可不敢耽搁,咬咬牙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前他还不服气地放了一句狠话:“你别嚣张,我已经记住你身边这小子长什么样了,等我什么时候抓证据举报你们。”
顾湘矩说完这话后匆匆离开,顾满春的神色却冷了几个度,她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乔慈真低头继续搭建他们的模型,好半天才问出声:“这人是谁?”
顾满春这才叹气出声:“我的一个废物堂哥,别管他。”
乔慈真没继续问,但在两人分别的时候,他还是重申了自己的观点:“顾满春,我们之间最多只会是朋友,希望你明白。”
顾满春今天心情并不是很好,面对乔慈真的时候她也没有耐心,听完她就嗤笑出声,问道:“为什么,因为你有喜欢的人吗?那又怎么样。”
说了一半她才觉得自己有些越界,她吞下了那些更过分的话,都没看乔慈真一眼,迅速就转身离开。
乔慈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无可奈何地想,他和顾满春之间可能真的是磁场不和,不然为什么每次他们的关系缓和的时候,总会有新的矛盾冒出来。
但这天顾满春心里也不好受,因为顾湘矩那个贱人,也因为乔慈真。
晚上顾满春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意外地发现这是她和乔慈真久违地断联的一天,以前他们会或多或少讨论一下学习上的问题,但今天没有。
她顿时觉得更加烦躁了,但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得斩断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
一声长长的叹息后,顾满春随意摸出一本书,强迫自己埋头背知识点。
乔慈真也心烦了一晚上,第二天见到顾满春的时候,他还稍稍有些不自在。
顾满春却一句话都没说,她似乎还在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乔慈真本来想顺其自然,也许两人不说话,关系也就渐渐淡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顾满春写字的手上瞥,他的脑海里也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她颤抖的嘴唇,红着的眼眶。
乔慈真暗自咬牙,忍无可忍地一声轻叹后,他还是伸手把顾满春的书抽了过来,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顾满春,我上辈子欠你的。”
第13章 chapter13
==========================
顾满春眯起眼,舒坦地笑了,那些困恼了她一天的坏情绪也瞬间烟消云散。
在笑出来的同时,她也妥协了。她确实不该这么冒进,乔慈真可是一心搏前程的好宝宝,她决心放缓节奏,近水楼台慢慢来。
下课的时候,乔慈真像往常一样给她补着笔记,顾满春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乔慈真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他无意识地轻轻地嗯了一声,神态也极其温柔。
嗯了一声后他自己都察觉不对,忙瞪大眼睛朝顾满春看去,顾满春却忙不得调戏他,她眉头痛苦地皱起,睫毛轻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声:“手疼。”
乔慈真放下笔,眉头紧锁地看了她两秒,但顾满春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他便低头问:“哪里疼?”
顾满春指了指自己的下臂,压低声音说:“可能是很久不用这只手,刚才抽筋抽得很厉害。”
乔慈真不疑有他,想了想后问:“那我给你揉揉?”
顾满春一本正经:“嗯,可以。”
乔慈真闻言便轻轻地给顾满春揉着手臂,但手法很正宗,眼神也很正经,差不多揉了几分钟后,他才放开手:“这样可以了吗?”
顾满春还没表态,骆恩却突然一惊一乍地蹿出来,瞪大了眼质问她:“顾满春你做了什么?”
顾满春一丝不苟地装傻:“我没做什么啊,倒是你好好想想你做了什么。”说完她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让骆恩看。
骆恩一时语塞,眼睛也不敢和她对视了,她吞吐半天,才说出:“可是你也不能……下手那么重!”
顾满春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故作天真:“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你还装傻,你明明……”骆恩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说这样吗?”说完顾满春举起自己受伤的手,弯下还能活动的几个手指,比出一个“H”的姿势。
骆恩看得目瞪口呆,乔慈真也觉得很诡异,他喂了一声,还抬手给顾满春遮了一下。
“你在干嘛?”
顾满春朝乔慈真散漫地笑笑,抬头看向骆恩,语气轻松:“我们就这样扯平。”
骆恩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这次她不敢再说什么了,低着头默默地从顾满春身边走开。
乔慈真这会放开了顾满春的手,审视地看着她问:“手疼?刚才我看你姿势很帅嘛。”
顾满春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为自己鸣冤:“刚才真的很疼,都说十指连心,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乔慈真已经不打算给她揉手了,他坐正身子准备看书:“你的手疼我怎么能感受到?”
顾满春下一秒却语出惊人:“因为我的手指连的是你的心。”
乔慈真惊得挑眉,诧异地“啊”了一声,就差站起来了。不过好在顾满春自己补上一句:“我开玩笑的。”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好在没多久就上课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随之化解,等到他们再在小会议室汇合的时候,他们都主动忽略了这件事。
模型的制作差不多完成的时候,顾满春也在心里完成了大部分的发言稿,她让乔慈真坐在台下帮她听听。
在顾满春上台演示的时候,乔慈真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还坦诚地给出了意见。
对于他的意见,顾满春把觉得有道理的那几条仔细思考了一下,重新修改了自己的发言稿。
眼看着竞赛就要到来的时候,那一周他们连自习都没上,所有的自习课时间都花在了知识巩固上面。
在几次的模拟训练后,操劳了好久的曹老师朝他们展露笑颜:“不错,在我看来,你们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竞技者,如果好好发挥的话,我等待你们凯旋。”
顾满春淡淡地点头,和老师保证:“老师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他们的竞赛不在本市,学校老师商量后,决定让他们坐飞机来回,其他的食宿都由学校出一半。
在快要出发的前两天,乔慈真和顾满春一起来到小会议室,准备把辛苦做好的模型给装起来。
等到他们打开门,顾满春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下意识地问出声:“我们中午走的时候,教室里没开灯吧?”
“没有。”乔慈真也察觉不对劲,快步走到模型面前看了一眼。
顾满春跟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狠狠划过的模型。
他们用来掩饰速度的那个长条板,直接被人从刀从中间划开,板子滑稽地裂成了两截。
顾满春端详了好一会,轻声说道:“我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顾湘矩那个蠢猪之外没有人会这么做,她抬头看了一眼,见走廊的尽头有摄像头,便说:“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个东西给复原吧,揪内鬼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乔慈真也赞同她的想法,两人把能复原的部分都给复原起来,但整个模型看起来却粗糙了一大截,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细小的缝隙。
更严重的是那个裂成两段的长条板,这个东西是不能拆的,拆了的话他们就得找材料来重新做,都快赶上重做了。
两人盯着模型沉默了半天,最后顾满春缓缓开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增加难度,我记得那个柜子里还有剩下的边角料,拿出来试试。”
等到他们把能用的东西全部摊在桌上的时候,顾满春忽然有了想法,她拿起两块木板对乔慈真比划道:“这样吧,既然长条板裂开的话,我们就以中间的裂缝为界限,在两边各自再做一个小赛道。”
乔慈真听完也有了灵感:“那我们可以增加摩擦力做对照组,一个糙板一个滑板。”
这也正是顾满春想说的,两人说做就做,各自负责一个部分,折腾了两个小时之后,才把两个小赛道给做完。
此时天色已晚,学校里都安静了下来,但他们的工作还远远没有完成。
乔慈真在这时候看了一眼顾满春的手,淡淡地说了一句:“剩下的还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吧,我来做。”
顾满春继续盯着长条板沉思,不会儿,她指着那个缝隙说道:“这个地方我们就不修补了,去找一块合适的隔板过来,再把裂口边缘的这些地方修修,让隔板能和裂缝完美契合。”
修葺的工作被乔慈真给承包了,他低头忙碌的时候,顾满春重新去翻看了一下是否还有可以用的材料。
这次她还真的找到了好东西,她把一块小小的平板递给乔慈真,顺手给他演示:“我们把这里遮挡起来,然后小车冲下来的时候,它就成了一个‘悬崖’,然后小车做抛物运动,再次落了下去,这个怎么样?”
乔慈真听完眼前一亮:“好啊,这个想法好,而且这些材料都不用拼装,只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搭上去就行。”
顾满春笑着点头,和乔慈真一起完成了剩下的工作。
虽然设计上是没什么问题了,但这小车的外观上还有待改善,两人停下来想办法的时候,乔慈真看了一眼时间,出声道:“十点半了,再不走校门都关了。”
顾满春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想到该怎么做了,今晚太晚了,先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