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孟参闻言一愣。他从玛图索那里听说，西岭大巫师对于西岭世子言听计从，绝不反抗。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旁边的张云舟也是一愣：“公子，这和玛图索大人说的不一样啊？我们……？”
张孟参摇了摇头：“西岭大巫师，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你们之间的事的确与我无关，但我是来取你们两个人的项上人头的！给我动手！”摩埜帝宇“嘁”了一声，圣蝎立刻往后退。很快便是弓弦被拨动的声音。摩埜姒琅也没有想到他做事怎么直接，愣了一下便下意识还手。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过后，摩埜姒琅虽然没有被射成刺猬，但也受了一点伤，她怒道：“瑞州人，我现在无意和你们敌对，你们为什么那么不讲道理！”
她指着张孟参怒骂，背后空门大开。就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候。摩埜帝宇动手了。在摩埜姒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圣蝎突然一跃而下，巨大的螯针从后面刺入，贯穿了她的胸口。摩埜姒琅缓缓地转过头去，血不断地涌出来：“……王…兄？摩…埜…帝宇？”
摩埜帝宇没有说话。张孟参被眼前西岭人的内讧震慑到了，示意所有人退后。圣蝎估计已经觊觎摩埜姒琅好久了，见摩埜帝宇不再下命令，直接把人撕成了两半。一个人活生生地在眼前被撕成了两半，这个画面对于周围的瑞朝军队而言还是很有冲击力的。张云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张孟参见过很多残忍的画面，此时此刻都忍不住反胃。他还记得摩埜姒琅的血有毒，示意周围的人赶紧退后，同时厉声喝道：“不要管他们，放箭！”瑞朝军队被他这一喊，大部分人就回过神来，对着圣蝎放箭。圣蝎不满地挥了挥尾针，扫开了一大片铁箭，加上它的甲壳也比较硬，他们的攻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圣蝎开始缓慢地啃食着摩埜姒琅的尸骨，摩埜帝宇稳稳当当坐在它的背上，淡淡发号施令：“吃快点。吃完就把这些人都处理掉。”
圣蝎咔嚓咔嚓地咬食着摩埜姒琅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滴落在地上，让人不住地反胃。张孟参忍不了了，从张云舟手中抢过火把，点燃了手中的火药，直接对着圣蝎的方向扔过去。圣蝎的动作相当灵巧，很快便躲开了。火药在离他们更远的地方炸开，火光映得摩埜帝宇的脸宛如罗刹。圣蝎这个时候终于把摩埜姒琅吃了个干净，发出一声奇怪的嚎叫。它像发疯了一般，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晃动起尾针来。摩埜帝宇骑在它背上，轻轻敲了敲它的甲壳，命令它冷静下来。
但是圣蝎这一次没有听他的命令，它剧烈地晃动着巨大的尾针，看起来想要把周围的人都撕成碎片一样。摩埜帝宇皱起眉来，低声咆哮了一句什么。可是依然无用。圣蝎挥舞着巨大的钳子，奔着周围的瑞朝士兵而来。张孟参见到此情此景，立刻大喝道：“不要管他们，撤！尽快撤！”他话音刚落，圣蝎似乎有所感应一般，便往他的方向来。张孟参一勒缰绳，赶紧调转马头。他从身侧的箭囊之中抽出一根响箭，对着天空释放。这是他一开始和黎司非等人约好的，出现意外情况的信号。单永暮和黎司非都听到了这个声音，都号令自己的人往他那边赶。张孟参带领的队伍被圣蝎一路追赶，一路减员，终于在全军覆没之前和离得比较近的单永暮汇合了，对方看到那只巨大的蝎子以后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只的蝎子？！”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孟参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扫了一眼他身边的玛图索，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似乎有一些不悦，“你先在这里等黎司非，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够派上一点用场。你们能暂时把它堵在这里么？我要回大营去取一些东西，之后再另一头堵住它，那些东西也会叫人送来给你们。你们能……控制住它么？”
单永暮知道他回去估计是要重新整军，再召集一些人手，自然是点头应允：“不知道，我会尽力。有些事情还是要试一试才能知道啊。”
他举起长枪，和那只蝎子遥遥相对，也和它背上的摩埜帝宇隔着硝烟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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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五十章了，是不是应该搞个贺图什么的，把之前画的小段子都上传微博好了（不要介意我的烂画）
第52章 天下熙熙
王庭的另一侧，火焰还在烧，烈火将一切都吞没了。那些积水虽然能阻挡它一时，可也只是一时而已。西岭曾经繁华的王庭大半被烧成了废墟。而在火舌没有舔舐到的部分，喊杀声震天。战斗还在继续，摩埜帝宇操控着近乎疯狂的圣蝎，疯狂地屠杀着战场上的敌人。他们几乎是敌我不分，疯狂地杀戮着战场上所能见到的人。圣蝎的体型极大，陷入疯狂以后又极其凶狠，黎司非拿它没有半点办法。单永暮对着圣蝎身上的摩埜帝宇放箭，但被对方一刀砍断。圣蝎疯魔以后，好像他也跟着疯了似的。黎司非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把这两个家伙分开击破，他只能求助危月燕：“有什么办法对付那只蝎子？”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怎么对付蛇。”危月燕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玛图索？”
玛图索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能够指望我知道？我和你学的不是一样的东西么，你不会的我怎么会？不如直接困住他们，直接拿火药炸过去好了。”
“现在是能困住的么？”黎司非扶额，“张孟参那边怎么样？能不能把他们堵住？”
张孟参一路追着摩埜帝宇跟过来，两方形成了合围之势。黎司非让单永暮过去支援他，顺便把消息也带过去。张孟参知道了以后只是摇头：“不一定。那只蝎子太可怕了。我们方才……看到了它食人的样子，估摸着有些人暂时是提不起精神来的。让黎司非想个别的办法。”
“可是这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啊！”单永暮叫起来，“这只大蝎子也太灵活了吧！我们又没有毒药，也没有别的什么，怎么能够让它停止行动……等等，毒药……”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张孟参点了点头：“谁说我们没有毒药？那边不是有两个人，最擅长这种事么？”
他能想到的东西，黎司非当然很快也想到了。他立刻问危月燕：“离珠，你说云诏神蛇的毒对它有没有什么用处？”危月燕看了一眼玛图索，对方思考了一会儿：“我没有试过。但是应该会有用的。可是任何毒要是想起作用，都要先击破它那一层甲壳，我们怎么想办法刺进去呢？”
黎司非说：“能怎么办，硬来吧。”
摩埜帝宇坐在圣蝎的背上，渐渐地显出力竭的态势。他已经控制不住圣蝎了，它吞食了摩埜姒琅之后就像发了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体内越川蛊虫的原因。姜央韶在摩埜姒琅开始私下联络她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摩埜帝宇这件事，他震惊于摩埜姒琅居然敢背叛他。做了那么久的奴隶，突然也想要自由。摩埜帝宇先是觉得可笑，随后又觉得有些愤怒。姜央韶既然把这件事挑明，就是任他定夺。他自然是要姜央韶在药里动一些手脚。现在想来，姜央韶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不管最后怎么样，摩埜姒琅都要死在圣蝎手下。她给摩埜琳琅的药或许也掺了什么东西。不然圣蝎不可能轻易就出事。摩埜帝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可以顺利按着他的意思下去，至少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的结果。
现在想来，姜央韶那边透露给他的一切消息估计都是安排好的，包括那个荣西夫人的事。摩埜帝宇本来以为自己有机会取代越川和她合作，但现在看来，越川根本就是在利用这件事情给他下套。摩埜帝宇甚至有些怀疑这个“荣西夫人”是杜撰的，不过是越川利用他们收集到的信息编撰出来欺骗他的。不过现在，他倒是希望这个荣西夫人是真的了。如果她是真的，那她要做的事也亦然是真的。在荣西夫人的计划下，瑞州将会天翻地覆，这是摩埜帝宇乐意看到的。不知道那些瑞州人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呢？
瑞州人的包围圈放松了一些，对于摩埜帝宇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喘息的时机。他缓缓地平复着呼吸。瑞州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样喘息的时机不过是一瞬。摩埜帝宇冷冷地打量着周围，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知道是火箭还是箭矢映出来的火光。这个时候，远攻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们没有办法靠近圣蝎，也没有办法将他们俩分开，做不到什么有效的遏制。摩埜帝宇冷笑了一下，心说这些人也到了穷途末路。
他冷静归冷静，但是圣蝎却不那么冷静。越川的蛊毒和它体内的蛊毒冲突，又在摩埜琳琅和摩埜姒琅的体内温养了太久，使原本它能轻易压制的毒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圣蝎迫切地需要做一些事情来发泄，比如说杀人。它能容忍它背上的摩埜帝宇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蛊，有他在的话压制蛊毒会好一点。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远，圣蝎失去了发泄途径，开始变得更加暴躁起来。摩埜帝宇察觉出它的情绪有所变化，示意它不要轻举妄动。而圣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阻止，已经难以忍受了，便不顾摩埜帝宇的命令往前冲去。摩埜帝宇大骂它，想要制止它的行动。但是圣蝎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受他控制了，摩埜帝宇并没有能够制止它，反而促使它更快往瑞朝的包围圈里冲去。
黎司非等人守在一边，也被突然冲过来的圣蝎吓了一跳。圣蝎比黎司非等人想到的更早要过来，但这不影响他们要做的事。他一声令下：“放箭，拦住他们！”
一片细密的箭雨直奔摩埜帝宇和圣蝎而去，圣蝎正愁没有地方发泄，一挥尾巴，扫开了一大片箭雨。那些箭雨没有伤到摩埜帝宇分毫，倒是只让他觉得麻烦。摩埜帝宇手上没有什么远攻的武器，此时稍微有一些后悔。摩埜帝宇有些惋惜，刚刚杀了那么多瑞州士兵，早知道从瑞州人那里抢一点了。
瑞朝的攻势并没有停止，铁箭不成就用火箭。誓要在这个地方拦下摩埜帝宇。但是这些攻击对于他而言都只是毛毛细雨，伤不到他。摩埜帝宇渐渐觉得有些烦了。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他要面对的可不止四只手，只能够被动防御。圣蝎周围燃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火焰，黎司非见到这个时机，立刻朝天空中放了一支响箭。这是他方才和张孟参约好的信号，他听到声音，立刻下令：“放火药！”张云舟第一时间把自己身上的火药扔了出去。他们的准头不一定够好，但是只要扔得够多，就会有用。摩埜帝宇呛进了好几口黑烟，在圣蝎背上咳嗽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黎司非终于抛出了他的杀手锏。摩埜帝宇还没有回过神来，一道道细密的银光便铺天盖地地袭来，把他和圣蝎罩住了！摩埜帝宇下意识想要起身，但是摸到了一手的血，同时又是一重银光罩上。是钩网！
圣蝎成功被他们用钩网困住，暂时行动不得。之后便是把摩埜帝宇抓下来往死里耗。黎司非之前下令准备的钩网是想用来对付象兵的，网眼对于蝎子而言有些稀疏，对于摩埜帝宇也是一样。他不管购网上的尖刺，很快挣脱出来，就要用手中的弯刀把钩网割出一个口子来。不能让他成功！黎司非高声道：“再放！再放！”
又一张钩网被撒了上去，同时应声而来的还有箭矢。摩埜帝宇被困在钩网之中，能够活动的范围相当有限，硬生生吃了好几箭。他的身上也被尖刺划出很多细密的血痕来。圣蝎感受到血腥味，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黎司非看准时机，下令让人压住钩网。圣蝎在网中剧烈得挣扎起来，而压着网的人够多，它就算是力气再大也没有办法。危月燕下令周围的云诏人拿着长枪上去，他们踩着钩网，花了一些时间制住了圣蝎。很快，又有另一批云诏武士跟了上来，他们举着同样长枪，直接刺入了圣蝎的身体。圣蝎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是压制着钩网的人够多，它最终没有能挣脱开来。黎司非看着危月燕，对方轻轻点了点头，踩着钩网一步一步走向圣蝎。黎司非很担心会不会伤到她，但危月燕觉得没事，那他就相信她的判断。
和危月燕一起走向圣蝎的还有玛图索，她握着一把匕首，上面泛着青紫色的冷光。危月燕手里也有一把。这是她们刚才准备的，淬过毒的匕首。这是她们方才商量好的。周围的云诏武士见她们来了，很自觉地让出路来。危月燕找准圣蝎身上的伤口，狠狠把匕首刺了进去。圣蝎剧烈地挣扎起来，周围的人被扫开，离它最近的摩埜帝宇更是被钩网狠狠蹂躏了一遍，浑身都是血。圣蝎身上本来就有越川的蛊，加上神蛇的毒，让它更加痛苦了。摩埜帝宇挣扎着爬起身来，把手上的弯刀狠狠从背后刺了进去，也算是给了它一个痛快。腥臭的汁液混着血，不断地从圣蝎的身体里涌出。圣蝎再次挣扎了好一会儿，但是它没有能够挣扎太久，最后还是死了。它死的时候，黎司非还没太反应过来，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真实感。直到危月燕拍了拍他：“圣蝎死了。”
“哦，死了。”黎司非还是愣愣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那…把人带出来吧？”
圣蝎死后，摩埜帝宇终于被俘，他被从钩网之中押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还是反抗得很厉害。黎司非这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他的脸。他的面相有些阴鸷可怕，和摩埜姒琅只有眉眼相似，完全看不出来是兄妹。摩埜帝宇一身的血，被人摁住才跪在黎司非跟前。他抬起头来，神情可怕而疯狂：“瑞州人……就是你们啊……”
黎司非见过血腥的战场，也见过很多人垂死挣扎求生的模样，但没有见过穷途末路的疯子。摩埜帝宇的神情难得让他感受到了一点恐惧——就像八年前那些杀死他父亲的杀手一样。黎司非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这是真正的疯子。摩埜帝宇盯着他，也盯着他手上的刀：“怎么，不杀我么？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想把我留下来问一些事情么？很可惜，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死心吧。”
黎司非淡淡道：“你当然要死。西岭王庭已破，只要你死了，这一切也就都结束了。”谁知道摩埜帝宇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结束？真是天真。你以为你们瑞州的朝堂又干净到哪里去？我自以为我足够聪明了，但是还是没有玩过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还有姜央韶！我诅咒她们！我诅咒她们不得好死，要在地狱之中受尽折磨！”
黎司非顿时警惕起来，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但是摩埜帝宇说完以后，又低下头来：“罢了，成王败寇。你们自己种下的苦果，就自己咽吧。我会在地狱里看着你们又是怎么灭亡的！”说完他笑了起来，笑声可怕，仿佛乌鸦的叫声。他笑着笑着，又开始咒骂起来：“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你们，琳琅不会死！是你们害死了她，我诅咒你们！瑞州也将掀起血雨腥风！反正……这一切很快就会到来了！你们也会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黎司非冷冷望着他：“这一切不都是你咎由自取么？”尽管他不知道摩埜帝宇在说什么，但他还记得摩埜姒琅让他们先离开的场面，大概也会是相似的事情。摩埜帝宇愣了一下，开始尖叫挣扎起来。这些咒骂都是西岭话，黎司非听不懂。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士兵摁住摩埜帝宇：“他该上路了。”
远处，张孟参和单永暮遥遥望着这一切，危月燕站在他的身后，都在等待着这个结果。黎司非握紧手中的刀，用力一挥，斩下了他的头颅。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跌落在地，就像倾塌的西岭。
太阳升了起来，照在废墟之上，照在鲜红的血痕之上，好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摩埜帝宇一死，西岭这边的势力便如鸟兽散，再也聚不起来了。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黎司非在摩埜帝宇死后，命人把他的头挂在了旗杆之上震慑那些部落首领，很快镇压了各种反对反抗。处理完这些以后，他们就要留下来清点伤亡，整理缴获的物资。西岭王庭的火被他们引云洲湖的水扑灭了。今天天气很好，但黎司非已经看不到对岸那些小舟了。胜败衰亡都是一瞬的事，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感慨。危月燕一直在他身边，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主动开口道：“你看起来有心事，想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