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们一起去,万一能帮忙。”
谢景宸诧异地拉拉她的手袖,小声劝她:“龙潭虎穴,不能去。”
黄橙紫毅然地宣布:“我意已决,出去见见世面,闯荡江湖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朋友有难我更要尽绵薄之力。”
萧听气得提高声量:“橙子,他可是要杀你师傅,你为了他,难不成也……看上他?”
“才不是呢,师傅你瞎说什么?”黄橙紫气愤地瞪萧听,又顾虑地瞄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谢景宸,“我怕望年姐姐出事。”
你一句我一句地吵来吵去,望年当即道:“去,要去就去,带上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要死一起死。”
求求了,男女主一起去吧,你们有主角光环,一起行动,我们才能成功。
由于楼玉树急着要出去,望年赶紧跑去跟病榻上的方坤告别。
方坤的伤口正慢慢恢复,内伤还需继续调理。他听到望年要去为了楼玉树即将要去冒险的事,义愤填膺地把住宝刀:“我也要去青霄阁,报仇!”
“你还伤着呢,必须留在这里养病,我们很快就回来,因为桃花香需要萧谷主用药引才有功效。方叔,我再说一遍,你跟着谢景宸,一定能报仇的,自己去青霄阁必死无疑,你明白吗?”
方坤沉思了片刻,愤愤地劝她:“他就这么值得?”
“树树只是不擅长表达。”
“你迟早得死在这杀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手上。”
“不会,楼玉树对我很好的,从不欺负我,我也爱他。”望年昧着良心说话,因为某人可能在门口听他们的对话呢,必须时刻表明自己的忠心。
方坤气愤地吼她:“你眼睛让屎糊了?看上这么个鬼东西,还不能人道。”
望年当即捂住他嘴巴,这老头怎么口无遮拦的?
告别方坤,她走出房门,转头一看楼玉树门外,故作诧异而不自然,讪笑道:“等久了,我们走吧。”
“哼!”楼玉树莫名其妙地发出轻蔑讽刺的声音。
望年在他身后同样鄙视他,暗骂他是驴,只会哼哼哼。
“不能人道?”楼玉树眸色沉沉地注视她,一步一步地逼近她。
望年胆怯地后退一点,面带尴尬的笑意,脑海高速飞转思考如何应对他。
“何谓不能人道?”
望年高速飞转的小脑袋瓜当场卡壳,心里十分感谢作者。
看来楼玉树光顾着练武,书读得不深。
“就是不能为外人道,你身份特殊,我总不能告诉别人我是你的小娇妻阿,不然别人肯定会抓我,利用我来逼你。”
楼玉树脸色一变,怒色渐起:“休得胡说。”
众人坐上马车,重新过上颠簸的日子,然而这次是黄橙紫与她一块同坐马车,楼玉树与谢景宸骑马而行。
因为昨晚陪萧听通宵游玩泛舟,望年踏上马车的瞬间当即沉沉入睡。
原本她还梦到自己在家里吃烧烤、喝可乐、玩手机,好不快活,结果系统再次把记忆碎片放入她的睡梦,愣是把梦境转化为楼玉树的回忆。
当初看小说时,讨厌楼玉树与喜欢楼玉树的人两极分化,作者哪来那么多笔墨描写配角的故事。
她也很好奇,楼玉树的祖父与小雪是不是出事了,不然楼玉树性情怎么会大变?
烈日炎炎,天空蓝悠悠,白云又高又远。明明刚刚阳光灼热地炙烧大地,转眼间乌云密布。翻涌间,乌云团团飘来,快压到祖父的草帽。
眼见即将下雨,祖父手忙脚乱地收拾在地上晒的金色小麦。
“祖父,我来帮你。”小楼玉树抓起盆子,像只小狗拼命地刨坑似的收集小麦。
小雪激动得活蹦乱跳,时而踩在小麦上,时而身子在地上打滚,用脑袋蹭谷物,雪白的绒毛蹭得满身带金。
祖父飞快地用铲子把小麦装进筐里,反反复复,很快把竹筐堆积起来,抓起竹筐大步跑进屋里。
乌云越来越厚重,天边响起阵阵雷声,豆大般的雨点从天而降。
爷孙俩进进出出,跑来跑去,急匆匆地冒着雨点,终于在大雨之前把所有小麦玉米收进房间,可算松了口气。
小楼玉树看着外面倾盆大雨,欣喜若狂地拍手:“下雨啦,下雨啦,祖父,老天爷肚子饿了,一直在叫。”
祖父汗流浃背,雨点与汗珠淋湿他满头白发。他无力地锤了锤刚刚因为出太大力而扭伤的腰,强忍着不舒服地笑道:“是不是小树饿了?祖父听听你的肚子是不是在叫?”
小楼玉树故意把肚子挺得圆润起来:“祖父,我肚子好大,一点儿都不饿。”
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祖父负在后面的手,以为祖父藏了好东西,他凑过去看,发现并没有。
聪明的他恍然大悟:“祖父,你是不是又腰疼了?我帮你锤锤。”
“祖父不中用了。”祖父乐呵呵地任他小拳头锤在腰间,虽然力量小,而且也不对地方,可他心里甜滋滋的。
“祖父是世上最厉害,最高,我长大后要跟祖父这么高。”小楼玉树比了比祖父的身高,“这么高,比门还高。”
“好,小树最高。”祖父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滴。
第18章 草编蚂蚱
晚上,外面雨势汹涌,瓢泼般的骤雨裹挟着狂风猛烈地敲打窗户,呼呼的声音宛若鬼魅来袭,十分可怕。
往常要祖父帮他洗漱的小楼玉树自己乖乖地洗澡,要爷爷喂的小楼玉树自己听话地吃饭。
吃完饭后,他给床上的祖父倒了一杯水:“祖父喝水。”
借着烛火,祖父艰难地坐起身,含了一口水后又痛苦地呻/吟,小心翼翼地躺好。
小楼玉树心疼地哭红了眼,蹙起眉头,情绪愈发控制不住:“祖父,痛吗?”
他第一次看到祖父在他睡觉之前躺在床上,还发出痛苦的声音。
外面风雨交加,他一点都不害怕,可祖父一疼,狂风暴雨开始涌到他心尖,让他战栗发抖,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
记忆里祖母也是在床上躺了好久好久,第二天他起床,祖父红着眼说祖母离开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祖母,祖母再也没有回来抱过他。
“不痛。”祖父笑容可掬,抬起粗粝沧桑的手揩拭他脸上的泪水。
昏暗的烛光里满头银发落在枕头上,如枯萎的稻草,显瘦苍老的面容却勉强地咧嘴笑笑。
小楼玉树心事重重地躺在祖父身边,小手轻轻地拍打祖父的手臂,软声软气地安慰他:“不痛,祖母说,睡一觉就不痛了。”
祖父把小孩搂进怀里,泪光婆娑,低声道:“今天继续讲故事?想听哪一个?”
小楼玉树摇摇头:“祖父,我昨天做梦,梦到一个穿白衣的姐姐,她说她是菩萨,将来会给我们好多好吃的,然后我带她去后山玩,她还跟我要小雪,我说不可以,她还跟我要祖父,我也说不可以。你是我的,小雪也是我的,祖母也是我的,这个家是我的,都是我的。”
“好家伙,这么多都是你的?”
“对,都是我的。”
“小树不要你躺床上,明天就要好起来。”
“这世上哪有仙药,只有天上的神仙有。”
“我去找神仙。”
“神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很忙,不过偶尔会下来帮助受苦的人们。”
“真的?那我不想他们来,我不想祖父辛苦。”
祖父欣慰地笑出皱纹,满眼慈祥。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了许久,小楼玉树沉沉地闭上眼睛,祖父扯过一件衣服盖在小孩肚子上,又疼得龇牙咧嘴地躺回去。
可能是挂念祖父,小楼玉树早早起床,衣服都没穿好,跑到外面出去。小雪跟着跑出去,任凭祖父喊叫都不回头。
大半天过去了,小楼玉树小手使劲地拉着村里的大夫回到家里,气喘吁吁,激扬地喊道:“爷爷,我找大夫给你看。”
爷爷看他满头大汗,用旁边的布帕给他擦拭:“爷爷又不是大伤,请什么大夫。”
这大夫离家又远,这小树怎么找到的?
大夫笑道:“这小孩以后不得了,一路跑一路问还哭了一路,搞得全村都以为你快不行了。”
祖父呵呵苦笑:“这臭小子。”
大夫给祖父一瓶药水,嘱咐祖父早晚摩挲按压,楼玉树默默记下。
等大夫走后,他跑去厨房捣鼓生火,脸上弄得脏兮兮的,才煮了一碗乌漆嘛黑的粥。
祖父瞪大眸子地看着这碗粥:“这是……”毒药?
“祖父,你快吃。”
“好小子,这么点粮食都被你浪费了。”祖父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在楼玉树期盼的注视下,他舀起一勺糊的粥,吹了又吹,“张嘴。”
楼玉树听话地张开嘴巴,被祖父塞了一口粥,瞬间蹙眉,毫不顾忌地直吐出来。
小楼玉树恶心地呸了几声:“好难吃啊。”
祖父被他可爱天真的模样逗得大笑,等笑够了,才喝起粥。
小楼玉树好奇地看着祖父:“祖父,好吃吗?”
为了鼓励小孩,祖父毫不犹疑地夸奖他:“好吃。”
小楼玉树那双大眼继续盯着祖父,再次问道:“祖父,好吃吗?”
“好吃。”
小楼玉树兴奋地喊道:“太好了,我天天煮给你吃。”
祖父心里咯噔一下,跟他打商量:“下次多加两碗水。”
嗯,水多了,果然不会糊。
只是他没想到,往后每天水是多加了,可小孩硬是煮到糊了才给他吃,以为他喜欢吃糊的。
造孽呀!
自从祖父病卧床榻后,小楼玉树撑起了家,一下跑出去跟人换鸡蛋,一下背着竹筐去喂鸡鸭,一下又去采蘑菇摘野菜。
鸡蛋提回来碎了几个,鸡鸭被他与小雪追得满院子乱跑,地上一片狼藉,蘑菇采了几个,野菜摘了几根,剩余全是野草。
他乐乐陶陶地跑回来邀功,满身大汗,稚嫩的脸上挂着十足的神气,好似完成了一件伟大的功绩。
祖父心疼粮食,更心疼他,跑来跑去,没几天,身上冰冰凉凉、手感特好的肉肉都消了一圈。
然而他的腰疼不见好转,下床都难。
楼玉树去园子摘菜回来时,见祖父要下床喝水,撒开脚丫子跑来:“祖父,我来。”
看着祖父行动不便,他其实不想出门的,可是家里的活好多。
祖父好辛苦。
心事重重的小楼玉树乖乖地坐祖父身边,闷不做声地玩祖父编织的草蚂蚱,玩了一天。
祖父问:“怎么不去采蘑菇了?”
“都采没了。”
“晚些没日头,你跟小雪出去玩。”
正在休息的小雪如燃起的炮仗,当即跳了起来,开心地叫了一声。
“我不去。”楼玉树果断拒绝,“我跟小雪说了,祖父生病,不能去玩,得干活还得照顾祖父。”
小雪蔫蔫地垂下脑袋,继续睡觉。
“做不了的事就让村里的大人帮忙,你小小年纪能做得了什么?”祖父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脸,都瘦了。
“祖父,你什么时候好?”楼玉树抬眸看他,“等你好了,给我编一个大的蚂蚱,这个都坏了。”
蚂蚱的翅膀断了大块,颜色不如之前的鲜亮,半死不活地落在楼玉树的小手掌上。
“好,给你做个大的,跟小雪这么大。”
底下热得正在休息的小雪听到自己的名字再次叫出声。
“真的?”楼玉树手舞足蹈地欢呼,“以后我就有两个朋友了。”
望年从白天睡到傍晚,江湖夜路不好走,他们决定在路边小镇客栈休息。
她一脚蹬下马车,懒洋洋地伸腰,扭扭腰,惹得周围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黄橙紫拉她手:“姐姐,注意形象。”
“不好意思,我没啥礼节,习惯了。”她收敛了动作,第一回 有时间看看热闹的集市,好奇地拉着黄橙紫一块溜达。
楼玉树像樽无法撼动的护法使者,神色淡漠却杀气腾腾地跟在他们后面。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清雅温润却病态虚弱容貌的谢景宸,未语先笑,晃着一柄珍贵的玉扇,让人倍感亲切。
早闻楼玉树大名,之前没机会接触,眼下谢景宸觉得不如多一个朋友为好,他主动开口*友,缓慢开口说:“楼兄对望年姑娘可真要紧。”
楼玉树冷冷地端详他,不安地蹙眉。
难不成谢景宸发现望年身上的秘密?
谢景宸被他看得笑容顿时凝滞:“兄台为何这般看在下?”
“收起你的心思,不是你的就不要惦记。”
谢景宸觉得他误会了:“兄台,我对望年姑娘可没有半分旖旎之心。”
“旖旎?”楼玉树念着这词,不是很懂,语气没有半分客气,“离她远点。”
谢景宸点头,绝对保证。
没想到杀人如麻的楼玉树还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路过一个小玩意儿摊时,黄橙紫流连许久,她看中一个双鱼扣,分开即为两个玉佩,她想偷偷买下送谢景宸。
望年知道她的心思,有意无意地逗她:“这种要两个人戴吧?难不成是……” 她瞥了谢景宸一眼,又望向急了眼的黄橙紫,笑道:“给我的?”
“才不是,我自己玩。”黄橙紫利索地付了钱。
望年见她死不承认的样子,觉得好笑,想着要不要给楼玉树买个小礼物,说不定还能促进感情进度条。
摊位角落竟然有一只逼真的草编绿色蝴蝶,当即花钱把它买下,转头扔给楼玉树:“送你的。”
翠绿色的小蝴蝶栩栩如生地停留在他手掌,他盯了好一会儿,视线不曾移过半分,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掌心内功把它化为齑粉。
望年浅浅一笑:“没礼貌,下次可没有礼物咯。”
这像是沙漠旅人寻觅到沙洲,却发现是幻觉,让她无端地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但她还是那句话,楼玉树做任何伤人心的事都不会让她讶异。
只是,为什么不喜欢……
黄橙紫气愤地想跟他干架,却被谢景宸与望年拦下,只能朝他吼骂:“你混蛋,望年姐姐送你的,你竟然……望年姐姐……好委屈……”
说完黄橙紫怒气冲冲地甩开望年的手,边哭边跑,谢景宸急忙跟上去。
看到黄橙紫为自己打抱不平,望年开心了些许。
“走吧,树树。”
楼玉树还是一副像极了欠了他万两黄金的臭脾气跟在望年的身后,一起去追回跑远的黄橙紫。
只是一脸阴沉不定的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摊位的草编虫子,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冷肃的眸色,思绪回神,继续往前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