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不好,你别惹他,过来,我是师娘了,你把你大爷的滑板给我玩。”
之前宋仰星十分宝贵这块木滑板,现在师娘吩咐了,他赶紧献殷勤。
望年兴高采烈地抓起滑板,跑到一处高一点的山坡,脚下绑得很紧,拄着雪杖丝滑地落下,激奋地尖叫几声。
黄橙紫也想跟着玩,宋仰星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粗陋的木板给她,两人在出发之前玩得满身是雪。
“师娘,你跟师傅要为我多说好话。”
望年心里很没底,昨晚问得太紧,楼玉树又生气了。
“我尽力,他心情很不好,你别去烦他。”
宋仰星露出甜蜜而戏谑的笑容:“师傅,心情不好,师娘你去哄哄他就开心了。”
望年叹气,连一个小孩都懂,楼玉树就是不懂这人的感情。
很快众人踏上新的路程,楼玉树离她很远,莫名其妙的火气都撒在百行身上。
“栽在你身上算我倒霉,你杀了我吧。”百行脸上全是伤口,面目全非,生无可恋地补充道,“横竖是一死,你别想我告诉你她的下落。”
“无所谓。”
“既然无所谓,你就杀了我。”
“像畜生一样虐待你,才是我的目的。”
他们走了一路,爬过雪山,艰难地迎着风雪,来到雪原更深处。直到下午时,路过几棵大树,掀起一阵风烟,似有人影幢幢。
姚生的手下回来汇报:“是大虎他们那帮人抓血晶鹿。”
宋仰星为他们介绍:“大虎是龙兴镇的猎队带头人,他们可凶狠了,大家小心点。”
众人看到对方的猎队中,有一头通身雪白泛光,双角嫣红如深海珊瑚的血晶鹿睁着一双惊慌的眼睛,格外有灵性惨叫着。它是那么美丽,美得成为雪原中的一道锦绣佳画,雪白的皮肤沾上了些许血迹。
那帮猎队将它重重围住,血晶鹿怒目而眦,撂动蹄子,迅猛的速度掀起一阵风雪,恰好狂风袭来,卷动了地上的粉雪,逼得众人吹得用手遮挡着眼睛。
叮叮叮……
第66章 白桥桥
空旷的雪原传来清脆急促的铃铛声,在他们与大虎猎队中,形成了一道硕大无朋的圆圈,粉雪从地下爆炸出来。
血晶鹿趁乱冲破人们的包围圈,众人提着武器汹涌地朝血晶鹿扑了上去。千钧一发之际,卷地而起的雪圈里忽然有人一个身影迅速闪现,凛然的长枪直指要抓血晶鹿的男人,刚悍的杀气破空而出。
场面一片混乱,姚生等人见机行事,提刀上去抢那只血晶鹿,双方声势浩荡地厮杀起来。
纷乱的雪花挡住视线,百行趁机割开身上的绳索,踏身跃起,飞快地逃离,楼玉树见状拔剑追逐而去。
混乱间,一只小巧可爱的幼崽血晶鹿奔来救自己的母亲。
眼看着有人要抓那只鹿,黄橙紫与望年迅速跑去。黄橙紫迅速拔起短剑挡住那人的进攻,望年挡住小鹿,手疾眼快地抱了起来。
小鹿气愤地挣扎,望年大声安慰它:“你去就死定了。”
谢景宸纵身前往,在空中旋跳了几下,挡住人们进攻血晶鹿的武器。
望年跑离纷争,一个男人驱刀而砍来,抓住小鹿的腿。宋仰星绰起雪铲,用力拍在男人身上,大吼道:“师娘快跑。”
宋仰星被踢倒在地上,男人拔腿追逐望年,很快拽住望年的衣服,把她拉拽在地上。她迅速转头,一只手拔起匕首狠狠地刺向男人的手臂,男人一脚踢了过去,把望年与小鹿踢倒在地上。
好在有厚厚的衣服挡住,再加上地上雪厚,望年只疼了一下,把挣扎的小鹿护在胸膛,惊慌地地看着提刀朝自己奔赴而来的男人。
望年以为自己要死定了,生死攸关之时,只看到一具身体从远去飞来,狠狠地砸中男人。
百行痛苦地嚎叫,砸在男人身上,两人痛苦地哭天抢地。
“他伤了你?”楼玉树眸光冷了几分,轻声问她,明明声音温和又清越,却在望年耳旁激起一阵冷寂。
眨眼之际,一抹鲜艳的红血喷洒在洁白的雪上,男人被楼玉树杀死在雪中。
望年吓了一跳,颤着双手被楼玉树扶了起来。
楼玉树垂眸打量那只在望年胸口蹭贴的小鹿,捏住它的红色鹿角:“就为了这个畜生。”
风雪静下时,双方搏斗胜负决出。
那只血晶鹿身上受了伤,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手持长枪的白衣斗篷人扶着血晶鹿上雪橇。
雪橇由一只断了双角的血晶鹿拉动,雪橇身赫然写着“白乔乔”三个字。血晶鹿挂着一串清脆的铃铛,在冷冽的雪原发出悦耳的声音。
大虎猎户们被姚生与谢安等人打伤了,眼睁睁看着血晶鹿从手里被夺走,怒吼道:“姚生,回去你就死定了……”
楼玉树拉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来到众人面前,低声问他:“你的人?”
大虎瞪大那双混浊的眼睛,白雪覆盖在他的眼睫上,他要说话求饶,剑割开他的血脉,淌湿雪地。
大虎身边的人纷纷磕头求饶,楼玉树还想再杀,望年拉住他的手:“算了,他们也不一定能走出雪原。”
小鹿挣脱她的束缚,一蹦一跳地跑到鹿妈妈身边。
那白衣斗篷人抬眼打量望年等人,正要驱鹿坐上雪橇离开,黄橙紫跑来:“前辈,我有药,先给它弄上吧,它的血一直流,会出事的。”
那人瞥了一眼黄橙紫,见望年还把小鹿还给鹿妈妈,点头同意。黄橙紫欣喜地从包里掏出药粉为鹿妈妈处理伤口。
姚生等人没有谢景宸的吩咐,自然不敢上前抢血晶鹿。
待处理好鹿的伤口,黄橙紫凑上白衣斗篷人身边:“前辈,我们是来找一个叫白乔乔的人,请问您跟她是什么关系?”
白斗篷的人怒目瞪她,长枪指着所有人:“不许过来,否则休怪我无情。”
“前辈,我们没有恶意。”黄橙紫急切地解释道。
白衣斗篷架着雪橇正要离开,谢景宸当即拦下:“阁下还是同我等好好聊聊。”
那人身形不高,声音低沉,应该是位女子。她举着长枪,招式欲起,气势如虹,全然不畏人数众多的谢景宸等人:“脏东西,你们且试试。”
黄橙紫前来劝和:“前辈,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找到白乔乔这个人。”话罢,她示意谢安把姚生那群人等人赶远一点。
“前辈,请您看一下这个,”黄橙紫从荷包里掏出凤行族的神女画像,“凤行族的人同我说来找白乔乔,您是白乔乔吗?”
她接过黄橙紫手里的神女像,幽深的目光环顾他们一行人,指着姚生那群人:“他们不许跟过来。”
他们四个跟随白衣斗篷的雪橇,然而白衣斗篷人却故意不让他们跟上似的,架着鹿跑得飞快。
身后的宋仰星杵着木制滑雪板与雪杖过来:“师傅师娘,我要跟你们,别抛下我……”
眼看着那人跑远了,黄橙紫心急如焚。
“你们放心,这时候不会下雪,”宋仰星拍拍胸膛保证:“只要跟着地上的痕迹,还有鹿的脚印,能找到的。”
果然在宋仰星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那人建筑的大雪洞。
宋仰星打头阵,时隔多年,他第二次看到这么小的血晶鹿幼崽与“白乔乔”,好奇地凑到雪洞门口。小时候跟父亲与大爷过来时,他有幸见过一次。
雪洞忽然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面容惨白,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却看着十分和蔼。他盖上帽子与围脖,愣愣地朝里面喊道:“桥桥,你带外人回来了?”
“你不是外人?”里面的女声烦躁地吼他,低沉又沧桑,听起来是个老婆婆的声音。
白桥桥把那头血晶鹿的伤口弄好,冷着脸走出来:“你们来干嘛?”
黄橙紫又说了一遍:“凤行族的人同我说来找白乔乔,您是白乔乔吗?我刚刚给你看了神女像。”
她又是一副拒人千里的眼神审视他们,看到正举着斧头要去砍树的老汉:“去,砍点木头给我。”
“不用不用,来者是客,我们还是好好款待他们。”老汉举着斧头蹒跚地往走向旁边。
望年拉了拉楼玉树的手,示意他去帮忙。
楼玉树眸光清冷,不屑地扯开她的手,往老人身边走去。宋仰星见师傅跟上,自己也跑过去献殷勤。
“大爷,你也在龙兴镇吗?”宋仰星看着他面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老汉剧烈地咳嗽几声,哑声道:“小子,你见我?你大爷父亲叫什么?”
“龙兴镇勺头墩,我大爷是宋濂。”
老汉顿了一下,回头拉下宋仰星的面罩,亲切地笑道:“老宋家的……叫我李叔公。”
“李……李家的叔公,我记得……小时候见过的,”看到大爷的朋友,宋仰星有点喜极而泣,立刻接过他手里沉甸甸的斧头,激动地同他介绍,“这是我师傅,可厉害了。”
老汉轻笑地看了一眼楼玉树:“那就让我这个老头子看看多厉害。”
“师傅,您快给我叔公整一个。”
楼玉树冷眸幽深地注视着宋仰星,提剑架在他脖子上:“再喊我师傅,你就死在这里。”
话罢,他提起剑踏上凛冽的风雪,如流星划过面前,不朽剑焕发出锐利的锋芒,将那些树木一一斩下。
整齐划一的割口,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地上。
老李头与宋仰星激动地鼓掌,连连称赞。
楼玉树雪色凝成的清冷面容闪过丝丝不自在的欣然,见身子瘦弱的老人家要抱木头,他一把抢了在手里,径直走往雪洞。
宋仰星取过老李头的绳索:“我来拉,我有力气。”
“你这师傅好凶。”
“是啊,不过他对我师娘可温柔了。”
“以后是个好男人。”
望年见楼玉树抱着一堆木头回来,真觉得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冷酷无情的杀手楼玉树竟然主动做好事。
“发烧了?”她摸了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我那个冷血无情的树树哪里去了?”
楼玉树拍开她的手,扔下木头,抬眸偷偷窥探正在拉着木头的宋仰星与老汉相谈甚欢的和谐画面,幽深的眸底闪过丝丝歆羡,又埋头整理地上的木头。
望年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想去就去,还偷窥。”
“闭嘴!”
待他们把木头弄好,老李头颤颤巍巍地从雪屋里取出一个包袱,朝宋仰星招了招:“这个……”
宋仰星认出是他祖父常用的那块布,上面丑丑的“宋”字是阿婆绣的。他惊讶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声音暗哑:“我大爷的,是他的……”
“他的随身物品,我赶过去的时候,他爷俩都不行了,是被群狼咬伤的,只剩下这些了。”老李头遗憾地叹气,“我同你大爷认识多年,你也知道,我老伴儿保护血晶鹿,你大爷死活要捕猎,被我老伴儿打了好多次,还是一意孤行,我们后来见面就争锋相对。”
宋仰星接过沉甸甸的包袱,里面的刀具与火折子渗着斑驳的血迹。他紧紧地搂在怀里,颤着音哭道:“没关系,还好我来了,我带他们回家,阿婆想他们好久了。等我们回去,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当时有一头血晶鹿受伤,被群狼围攻,我叫他们别去,他们非得要去……”老汉拍了宋仰星的肩膀,“你阿婆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呢?”
宋仰星摇摇头,哽咽道:“她……一直都不好……大爷,我爹为了给我阿婆买药……才来的……”
“好孩子……”老李头拍了拍他的手,咳嗽了几声,苦涩地哀叹,“回去给你大爷多烧几炷香。”
第67章 一人一鹿
“老李头,我的小刀呢?”雪屋里传来白桥桥的叫嚷。
“来了。”老李头急忙跑进去,假意左顾左盼,“我找找,我找找……”
“跑什么跑?病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能下床,有气就跑,真以为自己能活几天?要死就死远点。”
他憨憨地笑了笑,慢慢走到白桥桥身边,把一块布帕塞她手里,偷偷取走她手里的小刀:“在我这里。”
白桥桥抬手打了老李头的手一掌,接过小刀,嘀嘀咕咕地骂他:“再乱动我的东西,你给老娘滚。”
“好,下次绝对不会了。”老李头轻笑地安慰她,“我煮了点茶水给你喝……”
众人不敢惹恼白桥桥,只觉得她脾气很差,时不时动手打老李头,着实为老李头这把瘦骨嶙峋,日薄西山的老骨头担忧。
“叔公,她好凶,你怎么让她这么打你?”宋仰星小声地问他,生怕白桥桥听到。
“男人嘛,都得让着妻子,再说她打人又不疼……”
“这还不疼,我感觉你骨头要裂了。”
老李头笑了几声,又剧烈地咳嗽几声,仿佛快把肺咳出来,形销骨立的样子让人看着担心。
望年倒了杯姜茶给他,叫宋仰星进去送茶给老婆婆喝:“大爷跟阿婆怎么认识的?”
“以前我跟宋濂来捕猎,遇到她,她救了我们。”
黄橙紫敏锐地察觉他脸色苍白无力,仿佛一片干枯的叶子,被抽取的生机:“大爷,我给你把脉吧。”
“你个女娃还懂医术?”老李头摇摇头,轻笑道:“算了,我是命数到了。”话罢,他担心地望着白桥桥。
“大爷,我还是给你看看吧。”黄橙紫伸出探他脉搏,神色凝重地取出一颗丹药,“这个吃了吧,没那么疼。”
大爷吃下丹药,有气无力地说:“你给她瞧瞧吧,她最近老是忘记事情,越来越严重,脾气也变得很不好。”
黄橙紫点头,蹲身进入雪洞里,很快里面传来白桥桥与黄橙紫的争吵声。
“她来干嘛?李恒之,你才有病吧?都给我滚。”白桥桥愤怒地推搡黄橙紫离开,老李头陪笑地进去雪洞安慰她。
望年问黄橙紫:“怎么了?”
黄橙紫沉凝地回她:“不行了,他年数高,脾胃肝脏都趋向衰弱,回天乏术。”
楼玉树眨了一下眼,淡薄地垂眸,踢飞脚下的一块雪块。
宋仰星沮丧而低声地凑在望年身边说:“我听大爷说过,李家叔公,年轻时一直跟着我大爷,为了给儿子治病,冒着生命危险来雪原。后来叔公的儿子病好了,娶了坏妻子,联合妻子争夺叔公的屋子,把他赶到乡下去住,没想到他来这里了。”
望年:“他儿子知道他生病了吗?”
“我也不清楚……”宋仰星闷闷不乐的,油然想到了自己的阿婆,不知道她吃了没,杏花大娘有没有帮她清理身体。她那么爱干净的人,现在整日脏兮兮,他又不能无时无刻陪伴。
不过,现在他有钱了,回去后,一定给阿婆治病,还要让她吃好喝好,随便撒尿拉屎,快快乐乐的。
哄了好久,老李头走出来,示意黄橙紫进去:“丫头,她骂你,你就忍着吧,一会儿大爷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