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吃了黄橙紫给的药,望年很快在天寒地冻中睡着了,时不时地发冷,眼前有些朦胧,就连梦境的画面都看不清。
系统;[楼玉树的记忆碎片掉落,请宿主接收。]
望年嘟囔一句:“我不接收,都要失败了,还接收什么?”
楼玉树侧着脸聆听她模糊不清的自言自语,时刻关注她是否还活着,忽然发现望年没了呼吸,他的心不觉地紧缩着。
“望年……”楼玉树惊慌地喊叫她的名字。
耳边传来的楼玉树感情进度条飚升到65%的提醒,望年遽然睁开眼睛,控制不住欢喜的声音:“骗你的。”
楼玉树脸色顿冷,感情进度条直接降到55%,望年因祸得福,但也因此被楼玉树抛下,扔在雪地上。
系统强制将她送往梦境,望年不受控制地失去意识,倒在雪地里起不来。
望年在雪地里躺了好一会儿,楼玉树气消了些许,冷声喊她:“醒醒,望年,再骗我,我让你一辈子都躺在这里。”
楼玉树紧锁眉宇,急三火四地将她抱起来,直冲前头赶路的黄橙紫。
望年无奈地盯着伤痕累累的小楼玉树,撑着脑袋看他用绿叶在洁白的纸上堆叠出一只翠色的小鸟。
他似乎长高了许多,只是以前光彩纯真的目光暗淡了许多,她似乎能从儿时的他看到若干年后与她认识的楼玉树重叠。
少年百行带来了几个同伴,一脚踢飞了他好不容易拼好的小鸟:“少爷们,这个就是楼玉树。”
“楼玉树你娘不要你了。”
“肯定不要了,不然也不会把他送到这里。”
小楼玉树盯着散乱的树叶,幽深的眸光染上几分怒气,他冲上去跟他们打架,然而根本不敌这些比他高很多的少年们,被按在他们胯下一顿暴打。
“把他当马骑,楼玉树,你要是能驮我到门口,晚上我赏你一碗饭吃。”
“你骑完我来。”
“我也要。”
他们争先恐后地推搡他,楼玉树像是被抽离魂魄的木偶,失去挣扎的意识。
望年看得心揪疼,到底还是说了一句没用的话:“你倒是反抗啊。”
小楼玉树每天被他们骑在身下,膝盖淤青得仿佛涂上了浓厚的墨水,只有在晚上时分,才变成最初的自己,躲在被窝里想着家里的祖父与小雪。
这天, 那几位少爷玩性大发,不愿意放楼玉树回去,逼着楼玉树去冰湖里抓鱼。
四周到处有人把守,楼玉树望着湖里的边界似乎靠近外界,只要穿过冰湖,就能自由,他果断地跳下冰冷的湖水。
那群少爷们朝他颐指气使,命令他必须抓到十尾鱼。别说是冬季,就是在烈日炎夏,他也不可能徒手抓到十尾鱼。
他抱着要么死,要么一口气冲到对面岸边逃离这个地方的决心,无论什么结果都够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破土而出般,他毫不犹豫地跃进冰冷冷的湖水,一往无前地游去。
那几个楼家的少爷手舞足蹈地呐喊,他们在赌楼玉树还能不能活下来,赌注是一两银子。
他们赌楼玉树必死无疑,因为这里只有冬天才开放,每次有人认为游到对岸可以逃离庄园,然而最后会体力支透,被冻死在湖里。
小楼玉树听不到他们冷漠的讥讽与嘲笑,他只想回到祖父身边,做一个笨笨的,无忧无虑的小孩。湖里的水冷得刺骨,像是紧贴在身上。待他适应这温度,体力早已耗尽。他竭力地游过去,游到浑身发软,头脑昏厥,游到眼前几乎快模糊。
看着小楼玉树在水中放弃地闭上眼睛,望年心急如焚地为他加油鼓劲:“楼玉树,别放弃啊。”
湖面的冰冒出缕缕袅袅的寒烟,他的脸被冻通红,骤然间,他睁开双眼,红晕铺满的眼珠发胀又酸涩,他无暇去哭,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坚决地往前游离。
直到游到对岸,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像竹筛上跳跃的稻米,身上不断发抖,站不住,双脚发软如面条,撑不起身。
他咬牙往前爬,浑身在泥土里滚了个遍,沙砾与眼泪一一往肚子咽,模糊的视线出现幻觉:“祖父……你来接我了……我想回家。”
瘦小的手掌抓住一根树枝,他拼尽全身劲气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钻进一片树林里,飞快地逃离这个地狱般的世界。
他受了风寒,烧得整个神智不清。寒冷的冬天,破旧的土庙冷风瑟瑟。他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企图得到一点温暖,但这并不管用。他像只苟延残喘的小猫,满身伤痕,发出微弱痛苦的喘息。
望年看得着急,恨自己现在无法现身。
第69章 信物
仿佛隔了许久,恰逢有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恰好路过,察觉他浑身烧得快着火,找了些干柴,给他喂了点热水,快奄奄一息的他才勉强缓过来。
靠着这杯水,他熬过了一场大病,披星戴月地在大冬天里赶路。饿了在城里跟乞丐抢吃的,在树林捕捉野兔野鸡,一路乞讨着,挨饿受冻,向路人询问终于在一个月后走回村里。
他还没踏进村里,一棵干枯凋萎的大树下突然蹿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朝他欢呼地喊叫,像是在欢迎他的回家,兴高采烈地扑倒在楼玉树身上。
楼玉树没来得及叫出声,远远跑来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祖父。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所有的委屈宛若万海朝宗,奔涌潜入他满腔。他忍不住了,浑身发软,连滚带爬地朝向祖父的面前跑去。
“祖父……”他再也容不下那些委屈与伤害,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抱住祖父的腰身久久不愿放手。
以前他总要祖父帮他洗澡,这是第一次他拒绝祖父,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洗澡。在外面颠簸了一个月,楼玉树身上脏的污垢怎么搓都搓不下来。
祖父担心他不会自己洗澡,在门口观望了片刻,借着帮他提水,推门进来。
楼玉树惊慌地躲在水里,伤口斑驳地点缀在瘦弱的身躯上,手脚上的冻疮把他纤细的手指冻得又红又肿。
他声音细若蚊蚋:“祖父……”
手中的热水桶洒在地板上,祖父心若刀绞地抱起他细细查看:“回来时受伤的?”
他不敢说,抿着深红的嘴唇点点头,一边哭一边笑:“祖父,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走,我不要离开你。”
“受委屈了?”祖父揉揉他的湿漉漉的脑袋,取了布帕为他擦拭头发,一心想着是富贵人家宅门恩怨深,小树不适应这样的日子。
“好,我们不回去。”
楼玉树抬起泪眼婆娑的眼,欣喜地点头:“我们再也不分开。”
洗完澡出来,一碗热腾腾的红糖鸡蛋汤递到他面前,小雪在他面前活泼地蹦跶,祖父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甜汤。
一如从前的美好。
明明四周寒风侵入,冷飕飕地吹冻了万物,可楼玉树心里热烘烘的,脸上洋溢着甜馨温柔的笑容。
他想要祖父晚上继续为他讲天上神仙的故事,他想要依偎在祖父怀里,风雨都侵袭不到他身上,还想要吃到祖父做的饭与枣泥酥。
脑海里想要的东西一一地浮现在脑海里,他幸福得快要飘起来,大口大口地咽下碗里的甜汤。
“祖父,明天做枣泥酥给我吃好不好?”
“好吃鬼,一回来就要这个还要那个。”祖父念叨地数落他,然而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等着,家里没枣了,明日去买。”
楼玉树正要说话,门口倏地传来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他警惕地握住藏在身后的匕首。
“砰……”有人气势汹汹地排闼直入,几个大汉横眉凶狠地闯进来。
领头的是杨绯月身边的管家,阴森森的目光像张着硕大虎口的猛兽:“少爷可真是让我们好找。”
楼玉树起身,愤怒地喊道:“我不回去,祖父,他们打我,一直要我学那些杀人的招数,我不要,祖父,你跟他们说说。”
祖父护在他面前,好声好气地说:“这位老大哥,是不是误会?娃儿刚回来,让他在这里多住几天——”
话音未罢,管家一个大嘴巴扇在祖父的脸上:“楼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籍的来说?带走!”
楼玉树举起匕首与他们对抗,过招不到三下,被夺去了匕首,身上被绳索捆住。
“祖父,祖父,我不要,祖父,救我……”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竭力地反抗只是徒劳。
尖锐的声音刺破祖父嗡嗡作响的耳膜,祖父的嘴里满是血水。瘦骨棱棱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冲向这群人,死死地拽住他们其中一人。
“放下,放下他。”
管家猛地将他推倒在地上,阴鸷刺骨声音恐吓他:“老人家,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话罢,他示意手下将楼玉树塞进麻袋里,上马离开。
“我跟你们拼了,你把小树放下。”
管家一只手再次推倒他在地上,飞快上马,俯瞰这位可怜又快死的老人:“想死就跟过来。”
话罢,他扬鞭疾驰离开家门口。
祖父踉跄着脚步,竭力地奔跑,然而体力不佳的他如同龟兔赛跑,夸父逐日,怎么都赶不上对方远去的背影,只能力竭声嘶地,悲痛地呼唤楼玉树的名字。
小雪怒吼一声,流星赶月般地驰突跟上飞奔的骏马,跨过崎岖的村庄小路,越过那些广袤无垠的田野,用尽全力地追赶狂奔。
“管家先生,后面有只狗跟了很久。”
“小畜生挺忠诚的,真是有心,让它跟着。”管家鄙夷地哂笑,“给夫人看场好戏吧。”
……
一阵温热的暖流悄然无声地涌进身体,望年惧冷的症状稍微有些缓解。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躺在悠悠晃晃的马车里。
黄橙紫松了一口:“姐姐 ,你可算醒了。”
马车里充斥着浓郁的药香,她看着袅袅升起的水汽,轻声问道:“楼玉树呢?”
“一醒来就问他,你是多喜欢他啊?”黄橙紫娇嗔地瞥她,“还能在哪里?你一开窗就能看到他了。急得快杀了我,他多爱你啊,才这么心急如焚。”
车外的楼玉树骑马跟随,听到她们的对话,紧绷的心松了些许。
他更多是担心望年出事,没法为他取得秘笺。至于,爱不爱,他当然选择要爱,这样他才能尽快拿到秘笺。
吃过黄橙紫的药,望年醒来后精神抖擞,打开车窗子看楼玉树的感情进度条。她记得在昏迷过去时,看到楼玉树的感情进度条增加了一点,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总不能每次都装死吧,再来一次楼玉树当真会把她送去地狱。
“醒了便好好休息,不想死就开窗吹风。”他冷冷地开口。
望年展颜轻笑:“谢谢树树的关心。”
楼玉树在她关上窗时,嘴角莫名地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是只有在望年为他治疗心悸,同他互呷唇舌之欲才有的愉悦。
望年说,当遇到一个让你产生愉悦、兴奋、开心的情绪,甚至心跳得很快的人时,这就是爱的感觉。
他要的秘笈是不是要到手了?
想到这,满心的愉悦与兴奋反复交叠,美妙不已,他开始期待爱上望年。
这段时间在雪原上奔波,众人风尘仆仆的。望年一住下客栈,立马拉着黄橙紫去当地有名的澡堂子洗澡。
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去澡堂洗浴,冲刷掉这阵子的疲惫与困顿。
男人们赤条条地坐在温池里,坐怀不乱地各自静处。谢景宸第一次体验泡澡文化,裹着一条大布帕,连遮带掩地跳进楼玉树的温池水中,激起点点水花。
楼玉树眸子幽深凝成琉璃般的冷戾,忍住想把谢景宸按进水里的冲动。
“楼兄,别的池子有人,我将就跟你一池。若不是橙子要来,我才不来这地方。”谢景宸好奇地打量四周,目光忽然定格在楼玉树修匀健硕,伤痕累累的肌肉上,感叹道,“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楼玉树闭目养神,不愿理会谢景宸的话。平日里,两人都爱寡言少语,一个清冷淡漠,一个冷厉森寒,很少有交流的机会。
谢景宸将手里鱼形玉佩放在一旁干净的台阶上,情不自禁想炫耀:“楼兄,这个色泽如何?”
楼玉树抬起淡薄而泛红的眼皮,快速地扫视一眼,似乎有点眼熟。
“这个是橙子送我,她用了她所有私房钱给我买的,漂亮吧,虽然色泽不好,但贵在心意。”
楼玉树:“……”
谢景宸满脸洋溢着欢心神色:“望年姑娘送你什么当定情信物?”
楼玉树的脸顿黑了几分,阴恻恻地问他:“何为定情信物?”
谢景宸嘴角微抽:“楼兄不知?这可是话本书里,男女情人之间表明心迹,互赠礼物,作为海誓山盟的信物,所以,望年姑娘赠楼兄何物,且让我见识见识。”
楼玉树:“……”
望年送了他何物?细细想来,好似没有。
他不禁疑惑,望年喜欢自己,为何不赠送他定情信物?
脑海里忽然浮现那条一直被退回来的绊发带子,既然已经爱上望年,那就给她吧。
“楼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什么礼物?”
被追问这道无法言述的问题,楼玉树顿觉有些挫败,可又不屑撒谎,脑子一片混乱,刺骨寒气铸就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应他:“我们睡在一起。”
谢景宸呆呆地望着楼玉树,震惊得说不出话,心里感叹道,这是定情的铁证,哪还需要信物?高手,不愧是高手,他甘拜下风。
楼玉树说不出自己这番话正不正确,只是觉得不过是一片小小玉佩就能让谢景宸如此欢欣,谢景宸真是没见过世面。
只要望年睡在他身边,揉揉他的胸口,他的快乐就会层层增加,像是吸满水的布帕,不断变大变柔变重。这一样是凭证,比小小的玉佩有用多了,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信物。
想罢,心情舒畅许多。楼玉树很快出了澡堂,伫立在凄寒的店门口,心里有了不可名状的期待。
等候许久,望年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见楼玉树的瞬间,激动地跑到他面前:“树树,快帮我烘干头发,太冷了。”
望年抬头盯住他脑袋上的感情进度条,时而增加一分,时而倒退一分,这是闹哪出?
她恨自己鲁莽,当初救人心切,随口瞎扯了句要楼玉树爱上自己才可以得到秘笺,早知道应该说是要自己爱上楼玉树才能得到秘笺,这样主动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
她真的悔得肠子都赤橙黄绿青蓝紫了。
第70章 穆城
回去路上,他们恰好碰到之前卖假药的老汉。他正推着板车匆匆从他们面前路过。
宋仰星一路上一直念叨着要拿钱回去给婆婆享福,取了谢景宸答应要给他的钱后,就消失不见了。
“嘿,大叔,宋仰星……”望年话还没说完,老汉以为宋仰星又惹了祸事,慌里慌张地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