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一手握住他的板车:“老汉,往哪里跑?”
老汉名为宋大志,是宋仰星同族的亲戚,赶紧撇清关系:“好汉饶命,我跟宋仰星不熟的。”
“行了,都这样还不熟?”望年想着宋仰星喊了她好几天的师娘,眼看着他们快离开了,便提出买点东西去看看宋仰星的婆婆。
他们跟着宋大志来到宋仰星家里,发现门口挂着白色布条,简陋院门口还插着三支高香。
门口走出一位大娘,愣了一下,往里面大喊:“星子,你的朋友来了。”
宋仰星披麻戴孝,哭红了眼睛,转头看到望年与楼玉树等人,委屈地发出哭腔:“师傅师娘,你们怎么来了?”
昏暗的房间里老人家身上穿着干净整齐的寿衣。骨瘦如柴的身体裹在寿衣里,安详的面容带着丝丝温柔的笑容。
他一回到家里就被杏花大娘告知,阿婆在两天前逝去。如黑夜笼罩,他顿时眼前一片模糊。怀里的钱没来得及给婆婆吃顿好吃的,却用来给阿婆送行。
他恨老天爷,为什么不等一下他?为什么要他与阿婆都带着遗憾,天人永隔。
杏花大娘说,阿婆瞑目之前一直在叫他的名字,然而他再也听不到阿婆的声音。
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开了,此刻,他对白桥桥阿婆感同身受,那种无边的寂寞重重地萦绕在心上,没有根与归宿的恐惧如影随形。
虽然不认识宋仰星的家人,但他们还是为阿婆上香祭拜。他们帮忙把阿婆抬进棺材,一起送到郊外下葬。
宋仰星犹豫了好一会儿,厚着脸皮跟对他爱答不理的楼玉树说:“师傅,我以后可不可以跟着你?”
“你再喊我一声师傅,我送你下去见你家人。”
宋仰星闭嘴,委屈地瞅瞅望年,小声地喊道:“师娘。”
谢景宸见着这小孩很聪颖,胆识过人,示意谢安开口。
谢安点头,清了清雄浑的嗓子:“你可以跟着我。”
楼玉树冷厉的眼底闪过丝丝狠戾的寒气,不禁冷嘲热讽:“什么都跟我抢,他跟你了吗?”
谢安:“你不是不收他嘛?”
楼玉树:“关你何事?”
气氛冷凝了几分,望年傻笑几声,用手顶了顶宋仰星的手:“爽吗?有两个高手争夺你。”
“嘿——”宋仰星难为情地挠挠脸。
楼玉树转头凝视着事不关己的望年与宋仰星,离开之前扔下一句:“随便你。”
系统:【进度条:+1+1+1-1-1】
望年:“????”你这病娇怎么不走寻常路?
望着他离开背影,望年给谢安竖起一个大拇指:“真厉害。”
谢安不好意思地露出憨实的笑容,揉了揉宋仰星的脑袋:“开心了?弄好你阿婆的事,赶紧给你师傅敬茶。”
宋仰星满眼星光地注视着阿婆墓碑,朝她跪拜:“阿婆,等我学有所成,我就回来看你们,你们放心,师傅好厉害的。”
二月的原野依旧萧条荒芜,地衣萌发出模糊清润的淡绿,它们转折蜿蜒了好几个弯才胆怯地探出冰冷的地面。
宋仰星捕捉到阿婆墓地前若有若无的生机,细微到不可肉眼察见,却绿到他的心底里。
他知道,阿婆一定是听到了。
回到客栈,黄橙紫提出“四人”会议,然而桌边只坐了三个人,楼玉树伫立在角落,不愿同他们一块商讨。
黄橙紫取出白桥桥给的神女像,是神女的首部,与凤行族的面拼凑在一起,更像黄橙紫的模样。
“真的好像你啊。”望年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女主,“神女该不会是你的前世,或者是你的祖先吧?”
细细想来,原著里的黄橙紫被楼玉树挑断手筋脚筋,逃出去后掉落下来悬崖,遇上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才得到秘笈。
现在她长得又像神女,与《五华珍宝》相关,这两者会不会有关系?
“神女像指向穆城守墓人,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线索。”
黄橙紫的话一说完,楼玉树与望年的视线顿时在空中交汇。
原本楼玉树就打算带上望年与百行前往穆城,怎料,这正是百行所说的穆城。
怎么会这么巧合?
谢景宸道:“穆城盛产棺木,以前是古战场,守墓人难不成是指益阳王?”
黄橙紫:“我们去了再去调查,这么想也不是头。”
回到房间,被喂了药的百行在他们房间昏昏欲睡。越要出发前往穆城,望年心越慌。她拿不准百行话里的准确性,万一楼玉树拆穿自己的谎言,那她必死无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早刷完感情进度条,死遁,离开这个世界。
幽暗的夜里,楼玉树剑眉微敛,眼里泛着无限的寒光,仔仔细细地地盯着她卸下发髻上的头饰,盯得她头皮发麻。
她转头灿然一笑:“好看吗?”
楼玉树凛然肃穆的眉宇融了几分柔和,似自嘲又讥嘲地露出冷笑:“你是不是爱我?”
“我当然爱你啊。”
楼玉树嘴角依旧是一抹嘲笑,好似早就知道她会说出这种答案。
他不悦的是,望年明明说爱自己,为何不给自己定情信物?
“对了,这个给你。”望年递过一把钥匙,是客栈的钥匙,明天要出发,她想睡懒觉,不想下去退房。
系统:【感情进度条:+1+1+1-1-1-1-1】
望年:“你没大病吧?我没得罪您老人家,怎么还倒扣一分?”
本来分数就岌岌可危,现在更叫她抓耳挠腮地难受。
她安慰自己,遇到困难,我们要从容不迫,有点小情绪很正常啦,不能气馁哦,一切都会好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楼玉树,你个死病娇,我没得罪你吧,给我爬,给我杀!煞!鲨!铩!杀杀杀!
“叫你做一件事还推辞,你真有意思。”望年把钥匙塞他胸口,“不下去,今晚就得摸胸。”
楼玉树心想,不下去了。
隔天他们出发前往穆城,宋仰星差点被扔下队伍,背着阿婆绣的大包袱姗姗来迟。望年知道他不会骑马,特地邀请他同她们一块坐马车。
宋仰星坐上马车,好奇地抚摸着马车墙壁上精雕细琢花纹,眼里又看向果盒里的各种零嘴,又被炉子里的香茶勾了魂。
望年闲着无聊,继续看话本小说。
“师娘你在看什么?”宋仰星喝着茶,凑在望年身边窥探大人的世界,很快他肃然后退,赧然地打量望年,“师……师娘,你怎么看这种没衣服的画册?”
望年从话本里抬头,端视宋仰星的身形
宋仰星害怕地抱住自己,红着脸发烫:“我,害怕。”
“你师傅在,望年姐姐能干得了什么?”黄橙紫习以为常地笑了一声。
她是大夫,哪怕见过的肉体凡胎数不胜数,第一次看到望年一本正经地看春宫图,同样羞耻极了,更何况是宋仰星呢?
望年卷起书敲他脑袋:“少跟我装,我都打听过了,有人可是说你吃喝嫖赌的。”
“污蔑,我顶多窑子在附近逛了逛,卖那个壮阳的药而已。”宋仰星坚决地为自己辩护。
“那就是不懂,行吧,过来,师娘教你。”
“不要,师娘你别过来。”
“懂了,以后才能爱护你爱的人。”
黄橙紫看着宋仰星像极了之前的自己,被迫接受“教育”,假装没听到,故作忙碌。
中途休息时,宋仰星红着耳根子,扭捏地走到楼玉树身边:“师傅,我想学骑马。”
太羞耻了,他现在满脑子是颠龙倒凤的画面,狭小的马车,已然让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细细想想,师傅可能也被师娘调教过,所以才这么成熟稳重有魅力?
那他现在是不是可以成为大人了?
楼玉树冷冷地凝视他,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倒在他身上如影随形,只是丢下一句:“去赶马车。”
宋仰星巴不得坐在车夫大叔旁边看风景,得令后喜出望外地跑回去,愉快地宣布楼玉树的决定:“师傅硬要我赶马车,师娘,我得走了。”
望年刚刚讲得很起劲,“人类极限运动十八式”才讲了第十式,竟然被打断。这可是她辛苦学来的知识,死之前,她必须找个继承人。宋仰星喊了她师娘,不教点东西妄为师娘。
穆城在长白之巅往西南的方向,他们沿途赶路,天气不像雪原那么寒冷,终于可以歇下厚重的衣服,自在又舒服地吹着穿袖而来的风。
走走停停,行了一个月,他们来到了这座传闻中盛产棺木的城池——穆城。听闻这里有万亩荷塘,有无边的湿地郊野,景色宜人,适合避暑。
可惜他们来时是春日,没能见到满池素净的莲花,只有润如酥的四野,朦胧中透着光亮的绿。
这天突然下了一场急促的春雨,原以为又得住客栈,结果谢景宸收到书信,告知他们有了住处。
益阳王乃是他堂叔,先帝赐封地于赐。他在此地逍遥无拘,天高皇帝远,满腔热血都扑在管理城中子民,励精图治,城中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与龙兴镇那小地方热闹得多。
他们来到益阳王府邸,益阳王的四个儿子前来门口接待他们。
望年撑着竹骨伞,缓慢地走下马车,目光自然地对上四位文质彬彬的男子。与谢安等武将不同的是,他们身上颇有文人的铮铮铁骨相与儒雅随和。
楼玉树将百行送往房间,在后面走得很慢的望年撑着雨伞,踩在滑溜的石板路上,后头立即响起一声清朗的少年声。
“姑娘,小心点。”
望年尚未反应,狗血地摔倒,被男人抱住的戏码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她一时缓不过来,看到一张笑得清甜又温暖的少年面容。
试问,你能拒绝一个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力气暴棚的小狼狗吗?望年的口水快流下来了,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今天开始,她的后宫又多了一名贵妃。
反正楼玉树得知她撒谎,一定会杀了她,就让她当风流鬼吧。
第71章 浪费时间
楼玉树从厢房走出来,正好看到倒在男人身上的望年,满身透着杀气地走到他们面前。
坚实而有力的步伐,像一把钝刀刻在望年的心尖。她站得笔直,抬眸看着楼玉树脑袋上涨到70%的进度条,又瞬间降低到65%,波动很大。
他这是吃醋了,所以吃醋能涨这么多进度条?
望年没理会楼玉树,转头跟谢家公子介绍自己,并道谢。
“姑娘多礼了,我叫谢凝之,举手之劳,这地面常年湿润,望年姑娘下次可不许贪近,走回廊。”谢凝之说话的声色尤为温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望年的脸,又有些害羞地转移地转移视线。
楼玉树淬了冷毒的目光如箭投向望年,无名的怒火翻涌填满了满腔。
那颗明明被望年捂得相安无事的心再次酸涩无比,既疼又酸,他想杀了这个男的。
门外跑来一位下人,他恭敬地作揖:“公子,王爷有请。”
谢凝之温情缱绻的眼眸望向望年,俊雅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告辞。”
望年浅笑地同他点头,视线从谢凝之的身上转移到楼玉树那张阴郁凶气的神色上。看着他突增的感情进度条,又猛跌的数字,最后数据依旧显示增加,她恍然大悟。
吃醋后又再心里骂她,所以数值这么诡异?
“树树,你怎么才来?人家刚刚都要摔倒了。”她满脸委屈的诉苦。
楼玉树那双冷静幽深的眸子透着寒芒:“开心吗?”
“又吃醋了?”望年笑盈盈地靠近他,“你说你在乎,说你爱我的,好吗?”
她清楚地知晓,《光云秘笺》在楼玉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一旦楼玉树发现她的谎言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现在,要么祈祷百行说的线索是假的,要么立即按照这个吃醋的形式,迅速攻略他,完成任务。
楼玉树无比厌恶这种被人束缚,被人掌握情绪的感觉。
看着望年稳操胜券的得意神色,似乎认准了自己喜欢她就会任由她侵略自己的情绪,左右自己的感情,哪怕有秘笺为由头,他依旧不想承认他喜欢望年。
“树树,人家爱你的,你好小气哦,都不说你爱我。”
“不想惹麻烦,你就给我乖乖的。”
“啊?”望年苦恼极了,“可是,人家一直都不乖。”
楼玉树紧紧地盯着她脸上嫣然的笑容,靠近她一步,想教训她。
“生气了?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树树真可爱,是不是生气想引起我的注意?说嘛,我会哄你的,小孩子脾气。”
楼玉树隐隐暴怒,可被她这一挑衅,当即没了火焰。他告诉自己,望年当真以为她能彻底掌控他的情绪?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她以为她是谁?
黄橙紫从门外跑进来,大喊道:“望年姐姐,我师傅来了,你快过来呀。”
楼玉树:“……”
萧听怎么也来这里了?
望年好久没见到他,飞快地撑着雨伞跑过,雨水点点洒在楼玉树的冷若冰霜覆盖的面容。
他们来到前厅,见到萧听与谢景宸正在讲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一旁的宋仰星无趣地吃着糕点,直到望年与楼玉树到来,脸上才露出笑容:“师娘,你可来了。”
黄橙紫得意地看了宋仰星一眼,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师傅:“师傅,我把望年姐姐带来。”
宋仰星再次撇嘴地瞪回去,心想,不过就是个老大夫,功夫肯定没我师傅好。
时隔两个月再见到望年,萧听从容的脸上再次泛起亲切的笑容:“望年姑娘,好久不见。”
“萧谷主,你怎么有空来这?”
萧听淡然地用挑衅的目光瞥了一眼门外的楼玉树,把望年招到身边,“我受故友委托,前来救治病人,没想到听闻你们到此地,真是巧合。前几日,我炼了些补身子的丹药,正好拿给你。对了,还有这个香薰,安神助眠,你戴着,戴上三个月后,让橙子给你换料子。”
望年接过萧听送的丹药,道了声谢谢,却不知如何回礼。
她轻笑地坐在萧听身边,余光望着门外不愿进来楼玉树,看到他的感情进度条反复横跳。
看来吃醋是真有用。
“你真贴心,我也得送你点礼物才好,”
楼玉树听到这,眼神里杀人的欲图喷薄而出,尤其看到萧听讥讽他的眼神,恼火簇簇冒发。
等他解决了百行再来处理这个白发老鬼。
想罢,他转身离开,回去把百行带走,寻找秘笺的下落。
宋仰星见到楼玉树离开,急忙地小跑出去:“师傅,你怎么不进去?我不喜欢那个白发的大爷,他一直问师娘在做什么,还讽刺我拜你为徒弟。”
楼玉树停下脚步:“看好她,我有事先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