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的许清渺娇呼一声,往内一缩,两个人靠的更近了,隔着夏季的衣料。
周雪燃姿态端方,玩味轻扫地看怀中的她。
许清渺本就不想去,如今更不想去了。
“明日我是不会去的。”
“由不得你。”
窗门暗掩,窗外的蝉鸣清晰地流进来。
有微风袭来,烛台的烛芯流火。
许清渺找准时机抽身从周雪燃怀里离开。“什么叫由不得我?”
周雪燃眼看着她的裙摆从手中流逝,像握不住的沙砾,是轻云出岫的神女,从不舍得眷他多情一眼。
“孤允过你这么多应求,如今只是一件小事你也不答应?”他并非生气或不满,而是在给她重新抉择的机会。
许清渺的印象中,周雪燃从未动过怒,永远是一副淡然自如的模样,彷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动怒,反而是无能的表现。
烛火突地变得扑朔起来,明晃晃的光辉映在两张好看的脸上,他们看着对方,一个面上生气,一个面上明晦不清。
“你也答应我一件事。”许清渺弱下来,周雪燃说的不无道理。
在周雪燃的话下,她也难得面对周雪燃有了愧对。
“什么?”周雪燃问了,只是想听听许清渺要说什么。
许清渺没有跟他谈条件的余地。
“日后你不能再以求学为由来太傅府。”许清渺知晓,周雪燃根本没有需要求学之处,一次都没有。
“你不想见我?”
她是不想再和他做那种事。
许清渺知道,此刻与他撕破脸不合时宜,便找缘由拖着,“许樱及笄,许家想着将她送入东宫。你来了,他们定会想法子叫你和许樱多些接触,我这般说也是为了你好。”
周雪燃认真地听她说这番话,不可察觉忍俊不禁一笑。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周雪燃点头。
“可以吗?日后我们总会在一起的,不急于这段时日。你及冠后立妃,届时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许清渺先将花言巧语的好话说在前头。
世上不管男人女人都爱听这种话,至于后面会不会兑现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可以。”
许清渺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如此就轻易信了。
“三郎。”许清渺乘势而上,她用柔得出水的声音唤周雪燃,“我不知道你对我还有什么误会,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总不会是假的。明日,我会陪你去的。”
这些年,许清渺对周雪燃不是只有恃宠而骄的娇蛮,也会适时讨好哄骗。
她做这些时不会放低自己的姿态,只是温柔许多,除去温顺,还有眼眸里暗藏的机慧。
而今,许清渺便是这番模样。
她看他的眼眸里,朦上了水雾柔情。
而周雪燃看的,是她润泽覆水的樱唇。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22章 慌忙推开
周雪燃立于许清渺面前,长指抚摸着她细腻光洁的后颈,“孤知道渺渺是在意孤的。”
“在意的。”许清渺拉下他的手,双手握住,美目流光,“当年可是殿下救了我,殿下不会忍心伤害我的,对吗?”
“自然。”周雪燃睨那双握着他的手的柔荑,许清渺柔软的指尖轻轻抚摸他掌心握剑持笔磨出的薄茧。
只是薄茧,她两年前还要问他疼不疼。
许清渺说心疼他。
周雪燃握住那只手,渐次收紧,将掌心的茧按入她柔嫩的手。
许清渺的手被磨得丝丝痒意,却没有挣扎,她知道薄茧的渊源,也曾真心心疼过年轻的太子比常人付出更多的苦难。
刀剑无眼,许清渺是亲眼见过周雪燃身上的那些伤痕,更甚用唇触碰过。
这么多年来,许清渺此刻竟才第一次才想,她爱他吗?她对周雪燃说过爱。但不敢动过这个念头。
“小狐狸,不要与我分开。”周雪燃低头,将脸埋在许清渺颈间,嗅她皮肤上温馨的气息。
以往许清渺总嫌他不会说讨好女人的话,每次他想说一些让她高兴,可话到嘴边,周雪燃又说不出口。
他是不像魏靖琦那般守旧,但也是皇族君子礼教下出来的。让清高倨傲的储君像凡夫俗子一样说趋承女子的轻浮之语,实在太难。
许清渺被迫地微仰,轻柔的吻紧密地落下,再往下。他的唇柔软滚烫,印在颈窝、锁骨、再下。周雪燃从不弯腰,反去抬着许清渺的腰肢。
许清渺踮脚,细软的双手扶在他的肩头,猫似的微微眯眼。
许是周雪燃的吻太温柔了,许是夏日的夜闷热,许是灯火晃得迷眼。许清渺莫名有了沉沦的醉意,竟脱口而出回应,“我们不会分开。”
话音落下,胸前一凉,她才彻底清醒自己说了什么,慌乱推开了周雪燃。
“怎么了?”周雪燃略微茫然地看她,突然被打断,似有不悦。
“今日是许樱的及笄宴,要散场了。”许清渺抓住被周雪燃弄乱的领口,挡住身前风光。
白如雪的颈子细腻如玉,在周雪燃眼里比烛灯的杏光还要明眼。
“明日不是说好还要去看林将军吗?你现在不回宫吗?”许清渺被他盯得不自然,匆匆补充道。
提及林将军,周雪燃面容肃穆,犹凉水浇了兴致,眼底渐渐冷下来,他伸手替许清渺整理了衣襟。
“是该回去了。”
“嗯。”许清渺望着他的面容,用目光描摹他俊美的眉眼。
与初见相比,周雪燃下颌线条越发清晰,五官也愈发凌厉。尤其是塞北回来,周雪燃身上出尘脱俗的冷淡质感带着危险的攻击性,让旁人不敢轻易靠近。
若是在他塞北回来那时认识他,许清渺不敢断定自己是否还会敢上去与他说话。
目送周雪燃走远离开,许清渺无端落寞,居然生出想要叫住他留下的想法。
许清渺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可以,定然是再无瓜葛最好。周雪燃说过她是没心没肺的小狐狸,这点许清渺不反驳。
从小到大,她对感情寄予的希冀最是浅薄。
除了兄长。
许清渺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善人,她没有宏图大志的野心,她只希望最为亲近的兄长可以平安快乐。她是有心计,也没有到运筹帷幄的长计远虑打算。
大多时候,许清渺是任凭心性,想一步做一步。
例如当下,没有什么比丞相府嫡媳更好的路可走。
今晚,魏靖琦说,他这几日会去沈家退婚。魏靖琦让她等他。
许清渺期盼着,快点结束和周雪燃的关系,而后风风光光地嫁入丞相府,她的人生就算一帆风顺了。
太傅府前厅。
为许樱庆贺的宾客零散离去。
周月泞和周韶仪见到候着门口的是青止,快步走去。
周月泞见了青止,第一句问的是周雪燃。“皇兄呢?”
“二位公主殿下安。殿下在轿内。”青止握剑行礼。
还没等青止说完,周月泞便迫不及待地疾步向了轿子,宫女们拿出小凳子供她踩着上去。
周韶仪向青止点头谢意,也走向了轿子。
宫女掀开轿帘,周月泞踏入便见到了阖目的周雪燃。“皇兄,你果真来了!”
周雪燃闻声抬起眼皮,唇角浅浅一笑,“说了要来的。”
“三皇兄。”周韶仪进了轿子,道了声安。
“皇妹。”周雪燃回应。
周雪燃看了一眼她手中抱着的几株盛艳牡丹,神情如常。
他认得,是许清渺院中的。
她倒大度,他给她的东西,如此随意给了旁人。
“姐姐这牡丹从何而来?怎么我今日在太傅府上并未瞧见?”周月泞现在才发觉周韶仪手中捧着花。
娇艳的牡丹叫纱纸包着,裁枝离了土还依旧明丽。
“是许三姑娘赠予的。”周韶仪说罢,素指抚了下花瓣。
“她这牡丹怎么和皇兄去年东宫里的这么像。”周月泞向来直接,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
此言一出,轿中一时静的诡异。
周韶仪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一眼皇兄,仅是一瞬,又看向别处。
周月泞毫不在意,接着道,“今年怎么不见皇兄宫中种牡丹了?”
周月泞只是后知后觉想到那日去东宫没见到过牡丹,她从未将皇兄与许清渺联想到一起过。在周月泞眼中看来,这二人绝无可能,也从未有过交集。
周韶仪愈发觉得手中的牡丹不合时宜,当她猜测这“来历不明”的牡丹与东宫有瓜葛时,听到碎玉坠盘般清冽的男声传来。
“不喜欢牡丹。”
周月泞一点都没多想,眉眼弯弯,“皇兄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周韶仪悄悄松了口气。
翌日。
天边一线,圆日出来得很快,清脆的稚鸟鸣叫而过。
昨夜许清渺和周雪燃约了在东街的小巷子见面。
来得早,巷子没什么人,有也是仓促而过的小贩。
许清渺一到,便瞧见了悬挂着白玉的宫轿。
青止驾着马车,见了她面无表情道了声“三姑娘”。
“青止大人。”许清渺上前,没有踩踏的小凳子。
她正犹豫着怎么上去时,轿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许清渺搭上,对方微微一带,拉她上车。
周雪燃只是轻轻一拉,许清渺刚上轿就脚下不稳,向前倾去,不偏不倚地摔进他怀里,纤手按在他紧实的胸膛。呈许清渺在上,周雪燃被她按在身下的姿势。
周雪燃似笑非笑地看她,许清渺准备起身。
此刻青止驾了马车,轿子一启,许清渺重新跌了回去,两个人的额头撞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延续开来,许清渺发出一声闷哼。
声音竟然是尖细的,娇的。叫人听了会错怪的。
周雪燃一声不吭,他都觉得疼,许清渺自然也疼。
“青止。”周雪燃低斥一声,“人还没坐稳,你就驱马。”
轿外的青止正声认错,“属下失责,殿下责罚。”
周雪燃抱许清渺进怀里,拇指轻抚她撞到的额角,哄小孩似的轻声道,“要把我们小狐狸撞晕了。”
许清渺泪珠都被疼出来了,细眉紧蹙,眼尾湿漉,长睫浸了水。
周雪燃拇指按了她的眼尾,指尖沾上湿濡,微哑的嗓音更轻了,“疼坏了?”
“无事了。”许清渺自己捂着额头,要从他腿上下去。
可周雪燃不松手,明明他抱的不紧,许清渺却挣扎不了。
许清渺叹了口气。“三郎,你放开,让我坐到你身边去好不好?”
“快到了,不必折腾。”
“......”
许清渺有推搡挣了几下,轿子微晃,反倒容易让外头的青止误会。
片刻后,轿子一停,许清渺又不受控制地向周雪燃的额头撞去。
这一次,周雪燃敏锐地伸手捂住了她的额,不让她受伤。
有手掌相隔,只是鼻尖相触,像蝴蝶的翅膀扫过,许清渺一阵痒意,醒悟过来,低头看见双手又按在了他的胸膛。
见状,周雪燃无奈轻笑了一声。
第23章 下章入V
夏天的空气就算是早晨也会粘腻,不过多了丝晨露的清新。
林将军的府邸位处僻静之地,附近少有喧鸣,的确是适合养病安居的良处。
宫轿停在了府邸门口。
周雪燃先下轿子。
许清渺走出来,她穿着苏绣兰裙,裙摆将要拖地。宫轿上没有备小凳子,轿子说高也不算高,许清渺就怕跳下去会被绊倒。
“为什么不备小凳子。”许清渺小声抱怨。
“要什么小凳子。”周雪燃拦腰抱她下轿,吓得许清渺急忙抓住他的领口。
许清渺的腰如无骨,身子又轻又软,纤秾有致。
若不是周雪燃鼻腔间还留有女子身上的幽幽兰香,还以为方才那一抱是轻飘飘的错觉。
许清渺不是空手而来,她备了糕点,是提前问过周雪燃林将军能不能吃的。
林将军府邸,侍从们见了周雪燃恭敬问礼,“太子殿下安。”
此处不比皇宫,侍从们没那般遵矩,他们偷偷打量跟在太子身边的小娇娘。
是从未见过的面容。
太子来府邸的次数不少,带了女子的还是第一次。
林将军寝屋门口,贴身照料林将军起居的老管家端着空了的药碗走出,正好对上太子,“太子殿下安。”
周雪燃点头,步入寝屋内。
许清渺紧随其后。
许清渺没想到那位老将军虽是病矣,依旧身板直挺清朗,难怪周雪燃的脊骨也是这般,定是这位将军教的好。
林将军只着了白色中衣,他刚喝完药坐在床榻上,一旁的郎中正在交代些什么。薄被褪至腰间,疾病让他消瘦,好在多年习武,习武之人的峭拔姿态依旧在。
即便是病了,也不至于像一般病夫一样呻.吟难堪。
“师父。”周雪燃唤了声。
“太子来了。”林将军闻声看向周雪燃,挥挥手示意郎中先退下。
郎中向二人鞠礼退下。
“这位是许姑娘吧。”林将军望向许清渺,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笑。
“见过林将军。”许清渺行礼。
林将军从军多年,脸上的威严不怒自现,不是吓人的威严,是值得被人信赖的威信,让人第一面就笃定他是个好将军。
“坐吧。”林将军语毕,家仆搬上凳椅。
许清渺道了声“谢谢”,坐下。
“适才郎中如何说?”周雪燃坐的离林将军近。
“太子。”林将军一笑,“你不要一上来就问病况,老样子,都成定局了。”
周雪燃不语,凤眸幽沉。
许清渺小心看着二人,不敢出声。
“太子不要总板着脸,小娘子要吓到了。”林将军让他放下心来。
许清渺见周雪燃心绪乱,便尝试着大胆开口,“林将军,小女给您带了糕点。”
一包油纸裹着的茉莉花糕递上。
林将军打开油纸,叫他们一起吃。
淡淡的茉莉花香散开,抵御着屋里残留的苦涩药味。
周雪燃不动,许清渺便拿了一个塞给他。
“殿下。”她的手握了一下周雪燃的指尖,似安慰。
这一举止被林将军看在眼里。
许久没吃过甜食,周雪燃才发觉这茉莉花糕这般甜,似乎比那年他和许清渺在去塞北前吃的还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