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说过很多遍了。”他的嗓音染了些许的无奈。
“昨天的都不能算数。”四目相对，小姑娘眼中里全是他的倒影，“正式道谢才显得有诚意嘛。”
沈嘉淮默了两秒，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朝她身后扬了扬下巴：“回去休息吧，你朋友在等你了。”
“那我再问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个问题。”初薏唇边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都认识那么久了，沈老师您真的不能加我微信吗？”
“我很少用微信，有事电话联系就可以。”他淡淡道。
“有时候电话联系又不方便。”初薏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再说了，如果有时候想要给你发照……题目，发彩信很麻烦的。”
大概是她表现出“我加不到你微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来，沈嘉淮同她僵持片刻后，终是叹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她。
是加好友用的微信二维码。
初薏不敢让这尊佛等，赶紧扫码加好友。
本来还想约沈嘉淮一起吃个午饭，但一想到自己刚缠着他拿到微信，不能做得太过分，初薏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下午泷月弯又下起了雨，大家全都被困在酒店里。
雨势越来越大，没多久电闪雷鸣全齐了，从下午三四点一直打到傍晚。
在酒店门口等候了一下午的车，这时候终于能够重新启动，顶雨启程回临江。
初薏这回没再耍小心眼等沈嘉淮。
靳沛沛班上有个家在泷月弯的同学，跟老师请了假，打算住两晚再回临江。
车子空出两个位来，沈嘉淮肯定不会跟她坐一块儿。
车里没开灯，一片漆黑，初薏坐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干脆在大巴车上睡了一段。
被靳沛沛叫醒的时候，车刚好开到临科大，车灯亮起，前面的人正陆续下车。
她缓了好一阵，跟着靳沛沛慢慢往外走。
沈嘉淮就等在车边，看起来像是在核对下车的人数。
她走了几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刹住了车，转个弯，站在离他不过三四步远的地方，等他看着最后一个人下车后，又上车去找司机。
“你在这儿发什么愣？”走到半路发现人不见了的靳沛沛折回来找她，“回家还要打车呢，赶紧的。”
还没完全走到初薏身边，靳沛沛看见那抹黑色的身影，再看看初薏手中拿着她们上车前去买的小面包，突然就明了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动作快点，我去前面车站等你。”
站在初薏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沈嘉淮全身包裹住的黑色，并且只是一角，在大巴车明亮灯光的照拂下显得尤为显眼。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黑色的身影动了，先是小幅度的摆动，然后转了个身——
沈嘉淮下车了。
初薏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在离他只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停下来。
沈嘉淮下了车后，一直就站在原位等她。
等初薏意识到这点，手中的小面包已经递出去了。
就快脱口而出的话再这个当口急急转了个弯，变成了：“你专门停在这里等我呀？”
“你要上车？”
沈嘉淮挑了挑眉，往侧边走了一步，给她让出位置来。
他身后正对着大巴车门口，车门还没关上。
初薏轻啧了声：“你怎么一点情趣都不懂？”
沈嘉淮没回她话，而是用眼神扫了下她手中的小袋子，询问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恍然大悟，又将面包朝前递了递：“我看你好像一直在处理返程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吃晚饭，就留了一份给你。”
月色朦胧，光华流转至她身上，仰着脸看他时，脸上没有一处不是明媚的。
好像她一直都是如此，明艳张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明晃晃摆在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就算是沉闷的黑色，穿在她的身上也能变得活泼灵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移到她的裙子上，时刻盯着他的初薏自然也发现了。
顺着沈嘉淮的目光向下看，小姑娘瞬间变得比任何一刻都要嘚瑟：“沈老师，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嗯？”他很自然地轻应了声，语调低沉，尾音上扬得让人心痒难安。
她从他深邃的眉眼、完美的下颌线、漆黑的衬衣再看到被路灯照得反光的黑皮鞋，微扬着下巴，说的话大胆得要命——
“不约而同穿了套情侣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沈嘉淮：我不用微信
明天的沈嘉淮：我用的！！！我没有微信不能活的！！！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啊！！！
第13章 013%
夜风徐徐吹拂，轻而暧昧。
临江今天只下了点小雨，而晚上更是放了晴，星月齐聚一堂。
沈嘉淮垂下头，语气含着笑，只不过是嘲笑的笑。
“你跟司机也穿情侣装？”
初薏：“？？？”
通过沈嘉淮错位留出来的那点空隙，她看见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启动大巴车准备离开。
而他身上穿的，正是一件黑色的POLO衫。
初薏：“……”
初薏觉得这人，活该单身到现在。
她强忍着把小面包摔他身上的冲动，一把拉过他的手，将袋子塞他手中。
“你记得吃，不要饿坏胃了。”
小姑娘语气比动作更加生硬，说完之后，连告别的话都没说，扔下他就走。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沈嘉淮将装着小面包的袋子拿到眼前，看了几秒。
里面还有张小字条。
他拿出来，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每天都要记得吃饭哦。”
末尾还画了个小笑脸。
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沈嘉淮转了转手腕。
似乎上面还有她留下的凉意。
-
深夜。
沈嘉淮回到临科大教师公寓时，室友王老师正窝在电脑前打游戏。
“沈老师，带队回来了？”听见开门声响，他头也不回地问。
王老师比沈嘉淮还要大上几岁，带的计算机专业的课。
平日里沉迷游戏，据他说，已经有游戏公司邀请他去面试，估计很快就能跳槽去做游戏开发了。
沈嘉淮轻嗯了声，将手中拎着的小袋子放在桌上。
桌子是两人共用的，王老师停下来等游戏开的间隙，看见袋子里的小面包，眼睛亮了一下：“分我几个？”
见沈嘉淮点了头，他从袋子里拿了个小面包出来，边吃边抱怨：“这段时间学校不让外卖送里面，想吃个烧烤还要去校门口拿，二十分钟的路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打一把游戏。”
沈嘉淮向来话少，王老师自说自话习惯了，选了英雄之后想到什么，问他，“你是不是很快就要搬走了？新房子装修好了？”
“没那么快。”沈嘉淮将包里那件白色的衬衫扯出来，“在临大那边租了间房，现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也是，教师宿舍很快就要翻新了，等着学校赶人不如自己先搬出去。”王老师摇了摇头，“不过沈老师，你家不是就在临江么，怎么还住学校？”
听他这么问，沈嘉淮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家里不够清净。”
说话间，他看见了袖子上的唇印。
泷月弯在县城的周围，酒店高级不到哪里去，更别说还能帮客人干洗了。
他的眉心在看见唇印后皱得更深了，盯着好几秒后，他闭眼，腾出只手揉了揉眉心。
“沈老师，你这件衬衫是不是要扔了？刚好我要出去扔垃圾，帮你一起吧。”王老师深知他有过分的洁癖，这种弄脏了的衣服一般都是直接扔了的，直接从他手中抢过，扔进了手中的垃圾袋。
沈嘉淮下意识望了眼。
王老师圆润的身影恰好消失在转角，连带着那件衣服。
沈嘉淮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猛地顿住，脑子在刹那间倏地清醒——
他冷静地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转身走进浴室。
-
初薏发现就算加了沈嘉淮的微信，也跟没加上没有任何区别。
跟她给他发短信的状况一模一样，连续发上十条，运气好的话，沈嘉淮还会回上一条；运气不好的话，就要等下一个十条。
朋友圈更是跟没有差不多，不到五条的朋友圈里，两条是去年的，五条全是工作相关。
“沈嘉淮这人是神仙吗？”
一周两次的蹭课活动上，趁着沈嘉淮转身的空当，初薏小声跟靳沛沛抱怨，“我第一次发现这么难搞的人。”
“怎么了？”靳沛沛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身体往初薏那边挪挪挪，“追那么久你还什么都没能研究出来？”
“没啊，他微信什么都没有，每次等他回信息都跟等彩票中奖一样。”
初薏哼哼唧唧，瞟了一眼沈嘉淮，确认安全了才接着说。
“我怀疑他这人就是那种微博上说的老干部，晚上9点准时睡觉，早上7点准时起床，除了上班备课钻实验室，就是看报喝茶集市遛鸟。”
靳沛沛闻言，一下子没憋住笑出了声：“你说的是你外公吧，你见过不到三十岁的人每天集市遛鸟的？”
“……”
初薏的脸色一言难尽：“那他倒也不是配不上这个爱好。”
沈嘉淮板书完，转过身时，两人的茶话会戛然而止。
他目光冷淡地扫了一眼教室，拿起名单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上去画图。
恰好中头奖的靳沛沛磨了磨牙，凑在初薏耳边说了句“他绝对是故意的”后，不情不愿地上了讲台。
初薏在台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靳沛沛画完图，眼神又从她身上转到了沈嘉淮身上。
他背对着她，很专注地看台上的学生画图，台上台下似乎被讲台隔成了两个世界，而他在另一个世界，与身后格格不入。
可当他开始讲课时，又能与整间课室融为一体，就连教室内流转的空气似乎都在对他臣服。
初薏从没上过沈嘉淮的实验课，毕竟她不是专业的学生，怕进了实验室会给大家添乱，所以完全想象不出他做实验时是什么样子。
不过一定和现在差不多吧——
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和他的实验，就算是有人告诉他这栋楼着火了，也会在最后的时刻冷静处理好收尾工作、将手反复清洗干净，才离开实验室。
靳沛沛是第一个离开讲台的，下来时仍心有不忿：“你说沈嘉淮刚才是不是听见我们聊天了？”
初薏好笑地看她一眼：“怎么？”
“不然怎么会这么精准点我上去？”她冷笑，“该不会是不舍得点你，所以拿我出气吧？”
她话刚说完，初薏就递给她一个“你想太多”的眼神。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靳沛沛对她的态度极其不满，“我知道了，你俩还没到这个地步？”
“NO，我的意思是，他确实不是在拿你出气。”
初薏眼神一直跟着讲台上的男人，漫不经心道，“他点你上去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
靳沛沛：“……”
神经病。
只要不是实验课，沈嘉淮的课永远都是那么地受欢迎。
课后的讲台上人头涌动，靳沛沛先回了宿舍，初薏百无聊赖地坐在位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桌面。
这次的等待格外地漫长，初薏玩了好一会儿手机，讲台上还有个短头发女生拿着课本不停地在问着什么。
她甚至已经看见沈嘉淮眉宇间漂浮着的不耐。
然而，就是这么明显的情绪，短头发却跟没看到似的，若无其事地追问。
初薏心中愈发得烦躁，等到教室里都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她终于忍不下去，拿着包上了讲台。
“沈老师，这道题我也不太懂，你能再给我讲一下吗？”
“你把相应的公式套进去就行。”
都是女生，初薏怎么可能听不出她那刻意捏出来的语气？
“可是我不知道该套哪个公式……”短头发的声音越来越弱，大概是终于看见了沈嘉淮脸上骗不了人的情绪，不太情愿地道歉，“老师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蠢，给您造成困扰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嘲笑。
短头发转头，来人穿着条窄腰衬衣短裙，裙子收腰的设计让她的腰看上去一折就断似的，稍暗的红色衬得人肤白胜雪。
是班里平时经常跟靳沛沛在一起的女生，好像也是冲着沈嘉淮来的。
她的脸色随即不满起来，正想说什么，却见那女生瞬间变脸，一秒从不屑换成了甜美的笑容。
“沈老师，我哥说你这家有Kindle，让我找你借。”
她哥？
沈嘉淮的家？
没等她从中理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沈嘉淮淡声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要处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同学吧。”
说罢，他带头离开了教室。
临走之前，那个女生还很“好心”地提醒她：“同学，记得关灯关窗关风扇啊。”
短头发：“……”
她怎么就听出了点耀武扬威的意味来？
-
离开教室，初薏跟在沈嘉淮后面，他没开口，她也没急着上去搭话。
走了有一小段路，她看见校园内的指示牌，才几步上前追上人，问：“沈老师，你住教职工宿舍吗？”
“嗯。”他步子了一步，让初薏能够跟上。
过了会儿，沈嘉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你哥怎么知道我有Kindle？”
“去泷月弯那天看见的，在你的行李里。”初薏老老实实道。
不知不觉间，“教职工宿舍”几个大字出现在两人眼前。
初薏识相地停下步伐。
据靳沛沛所言，作为国家公立大学，临科大无论是饭堂还是宿舍，价格都很便宜。
看着这栋老旧的教职工宿舍，估计费用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看样子，沈嘉淮估计是出身于普通家庭，说不定连小康都算不上。
初薏漫不经心地想，看来以后要朴素一点、节俭一点，免得吓到“未来男朋友”。
她这边心猿意马地飞起，“未来男朋友”就拿着个Kindle从楼上下来。
初薏伸手接过，刚要道谢，就听沈嘉淮问：“你哥让你寄去奥斯陆？”
“不是我哥。”她还没从漫天思绪中将自己抽出来，随口接了他的问题，“我借来压几天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