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绵说了声好。
又打过一个章节,她放下游戏机,想去洗手吃饭。
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她脑子里还是方才游戏中的画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门从里面被拉开,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泛着微微的草木香。
只围了浴巾的陈野望意外地看着她。
他微潮的头发垂落在眉眼上,因为沾了水更显得漆黑英俊,瞳孔蒙着一层淡光,深邃到有些勾人。
林卓绵脸上发烫,目光迅速从他脸上移开,转身要走:“……我没听到你在洗澡。”
手臂却在下一秒被陈野望握住。
“游戏就这么好玩?”他淡声问。
林卓绵咽了口口水,不敢看他身上薄而均匀的肌肉,就只盯着他的胳膊,刚要开口,却瞥见了一条淡淡的伤疤。
她愣了一下,伸手去碰他的小臂:“你这里怎么了?”
陈野望顺着她看的方向低下头。
那条在废弃工厂天台上留下的伤口。
他一闭眼似乎还能回想起自己将荀年按在地上,血流了满地的景象。
“不小心划了一下。”他说。
林卓绵是学医的,怎么会看不出事实并非他所说的那样。
“这是刀伤,”她下了判断,“人为造成的。”
并且是很久以前受的伤。
林卓绵想不到陈野望会跟谁发生这样的冲突,她凝视着他的疤痕,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
她迟疑着开口:“……是荀年吗?”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晚了十分钟。
第56章 靠近
荀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怎么会那么听陈野望的话,让他去住精神科的疗养院他就去。
她早该想到的。
陈野望做事向来周全,哪里会得罪人到要捅他一刀的地步。
除了荀年。
林卓绵见陈野望的眸色微微一晃, 知道自己猜准了。
“我去雪山之前, 疗养院通知我去领他的遗物。”她缓缓开口。
陈野望皱了下眉, 言简意赅道:“不该通知到你的。”
大概是过了太长时间,当初负责这件事的位置上换了人,才按一般流程通知了荀年登记的遗物领取人。
“我看到了他的日记, ”林卓绵用掌心按住了陈野望的疤痕,“是我毕业离开S大的那一天, 对不对, 你跟我说去视察工厂选址的时候。”
陈野望看着她,半晌, 说是。
林卓绵的睫毛颤了颤。
她还记得自己在机场, 他平平淡淡对她讲完一句一路顺风,那一刻对她来说多难过多失落。
往事如同潮水连绵涌来, 引发的却是与当年全然不同的心情。
“你不疼吗。”她低声问。
疼的话, 为什么不告诉她。
陈野望的喉结滚了滚。
此刻面前的林卓绵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神情无辜单纯得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按着她的腰,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林卓绵没有躲。
陈野望把她抱进去, 她的后背贴上墙壁,浴室的瓷砖还沾着水汽, 薄薄的一层湿隔着衣服透过来。
林卓绵身上的伤还没全好, 陈野望的动作很轻柔, 但吻她的时候却特别用力, 粗暴地追逐着她的舌尖, 发出清晰可闻的水声。
她很久没被他碰过, 却还留着多年前的身体记忆,那些她原以为已然模糊的感受在他的抚摩与吮咬间重新鲜活起来,她好像只剩下跟他有接触的部分还有感官。
她的心跳快到要喘不上气,发丝被打湿粘在脸上,轻轻地出了声,又被她咬住,抿着嘴唇忍耐。
陈野望托着她的手紧了紧,低低地哄着她开口:“喊出来。”
林卓绵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她发现陈野望比当年变得更直接,后来他带她到镜子前,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让她叫他,还凑在她耳边,说他知道是哪里软了。
她都不清楚那些话他怎么那么信手拈来。
这种时候他好像会比平常坦诚些,会问出上次她去公司找他时,他没来得及问的问题,带着发泄的意味问她当年怎么就跟他分手分得那么轻易。
林卓绵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回答他。
也知道他只是发泄而已。
林卓绵受伤之后洗澡变成了一件比较麻烦和漫长的事情,她自己都没有力气,陈野望却一点没有不耐烦,甚至分得出精力折腾她,还能气定神闲地跟她说:“绵绵,你把我的手弄脏了。”
那双她在学生时代迷恋过的,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
林卓绵说不出话,被他面对面地抱着,听到他用低沉的嗓音问自己舒服吗。
第二天她起床很晚,感觉很像大学的时候去体测,一次性结束所有项目之后,浑身痛得好像被打碎之后又重新拼合。
她接到了陆思进的电话。
他说正事儿之前先问:“一早上给你打了两次都不接,没听见?”
林卓绵说起晚了。
“行,你现在是病号,多睡会儿也挺好,有助恢复。”陆思进说。
林卓绵不觉心虚,没接话。
陆思进又问:“还住陈总那儿?”
林卓绵“嗯”了声。
陆思进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放低了声音,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你也真行,我说陈总怎么从一开始就那么给面子。”
林卓绵知道他是说自己一直没提跟陈野望关系的事情。
那天他调直升机过来找她,又从医院把她带回家,没有人会看不明白。
陆思进不是那种过分热衷于探听隐私的人,说了一句也就回归了正题:“你雪山救人的英勇事迹上新闻了,那个记者家里给基地送了面锦旗来,还有人想上门采访,我都给你拒了,现在外界不清楚你的情况,挺担心的,上面怕有人传谣,让你这两天有空在家里开个直播,跟大家见见,成吗?”
林卓绵答应了。
陆思进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她说都可以,反正待家里也无聊,光打游戏去了。
“那我跟领导商量商量,你做好准备,估计就是今晚或者明晚。”陆思进说。
他用的还是平日里给她布置任务的口吻,干脆利落的那种,林卓绵下意识地说行。
说完之后她有些恍惚,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基地或是接他电话,那种随时随地背包出任务的生活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陆思进大概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他停了一下,问她:“以后还回队里吗?”
“回啊。”林卓绵说得很肯定。
陆思进的语气放松了些:“我还以为陈总舍不得你再出来了。”
又半开玩笑道:“我这两天可担惊受怕的啊,生怕陈总找我兴师问罪,质问我当时怎么由着你胡闹。”
林卓绵笑了下。
与此同时她忽然想到,陈野望从来没有对她加入救援队这件事提出过任何不满,无论是多年前她冷落他的时候,还是这次她险些丢了性命的时候。
他是非常冷静理智的人,可她好像无论去做任何疯狂危险的事情,他都不会在那之前就阻止她。
晚上她得到陆思进的通知之后,向陈野望借了书房,陈野望听她说要直播,很自然地问要不要帮她洗一下头发。
林卓绵怔了怔,然后轻轻说了声“好”。
之前她一直是自己洗澡洗头发的,但昨晚之后,两个人就好像打破了某种默认的界限,陈野望向她靠近,而她没有拒绝。
陈野望调好水温,修长冷白的手指撩起她的长发,一点点打湿,产生的触碰像微小的电流,沿着发丝抵达林卓绵的头皮,引发了细细密密的颤栗。
在清浅的水声中,他随口问:“头发这么长,出任务的时候麻不麻烦。”
“扎起来就还好,不过如果是长期任务,晚上吹时间长了,第二天又要早起就挺难受的,不能洗的话也难受,当时去驰援非洲的时候是旱季,特别缺水,好不容易碰上下雨,都要拿一个桶去接水,留着之后洗澡用。”林卓绵说。
陈野望听得很认真,其实她走过的路每一步他都在关注,但具体的细节却没有办法知道得这么详细,只是清楚那些年她吃了很多苦,他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心疼的,希望自己能在她身边却没办法的。
那时候离她千里万里,鞭长莫及,哪里想得到有一天还可以离她这么近,捧她一头温软黑发在手中。
“其实剪短了会方便一些,但是我觉得还是这样好看。”林卓绵说。
陈野望挑了下唇角,他把洗发水的泡沫在掌心揉开,耐心地给她涂上又洗净。
水声持续,林卓绵隐隐约约听见他说了句话,听得不那么清,好像是说她怎么样都好看。
洗完头发之后陈野望又用最低一档的风力帮她吹干,林卓绵对着镜子看,问身后的他道:“你觉不觉得我的气色不太好。”
一直没出门,不见阳光,脸色比以前更白,唇色也很淡。
陈野望边给她吹,边抬眸往镜中看了一眼,同她目光相触了几秒钟,说:“不觉得。”
林卓绵认为这句话有敷衍的成分。
但她又小声安慰自己:“谁从零下二十度的山上摔下来又冻一晚上,气色都好不了。”
陈野望又看她一眼。
林卓绵觉得他的表情像在忍笑。
想起了什么,她问陈野望:“我以前好像在你这里放过口红唇膏之类的东西是不是?”
陈野望还没回答,她就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你应该都扔了。”
“没扔。”他说。
林卓绵一愣。
“不过口红有没有保质期,”陈野望提醒她,“我不太懂这些。”
林卓绵沮丧道:“……有的。”
看起来像只垂头丧气的小动物。
陈野望抬腕看了眼表:“几点直播?”
林卓绵说九点。
“现在才八点,我去给你买。”陈野望说。
林卓绵睁大眼睛问:“不麻烦吗?”
陈野望给她吹完最后一缕头发,推上吹风机的开关放到柜子里,俯身看着镜子里她那张下巴尖尖的小脸,替她将柔顺的头发别到耳后:“林卓绵,你以前对我可没这么客气过。”
他的指尖触感微凉,碰在耳朵上有一点痒。
林卓绵垂下睫毛:“……就是觉得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犯不上。”
“好,那麻烦,我不去了。”陈野望说,手停在她肩上。
林卓绵抬眼看他。
神情迷惑天真,如同重返十九岁。
“满意了?就带着你觉得不好的气色见关心你的人?”陈野望问。
林卓绵好半天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举起手,勾住了陈野望的指尖。
然后带着下定决心一样的神情道:“那你还是觉得不麻烦吧,好不好?”
第57章 不是时候
林卓绵本来只是想要一支普通的口红, 涂上去显得气色稍微好一些就可以。
但陈野望带回来的却是一个非常大的盒子。
她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个口红套盒,里面有大概三十支不同的色号。
“怎么买这么多啊。”她忍不住说。
陈野望倚在书房门口看她:“有喜欢的么。”
林卓绵说浪费,问他怎么不让柜台的人推荐一支给他买。
陈野望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问了, 她问我你皮肤怎么样, 我说长得很白, 她就说涂什么色都可以。”
林卓绵:“……”
她放弃了同陈野望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下去,随便找了一支,去盥洗室里对着镜子薄薄地涂了一层。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直播了, 她坐在书房里,看到手机上有陆思进和其他队员发来的消息, 问她准备好了没有。
林卓绵回复的时候, 听见陈野望叫了自己一声:“绵绵。”
她抬头,看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唇上, 又缓缓上移, 对准她的眼睛。
“怎么长这么白。”陈野望说。
林卓绵的指关节轻轻地蜷了一下。
她读得懂他眼中类似欲念的成分,有些心虚地偏开目光, 像提醒他也像提醒自己:“直播马上要开始了。”
陈野望“嗯”了声, 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扯了下衣领,转身替她关门的时候, 脑海里还是她唇间的一抹薄红。
他去了客厅,用平板点开了P城山地救援队的直播间。
林卓绵柔和漂亮的脸孔出现在屏幕上。
她向镜头打招呼, 随后很认真地说:“我首先想跟大家说的是, 你们不要把太多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更值得关注的是所有的救援人员, 还有我们的救援事业, 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最普通的一个山地救援工作者, 可能因为恰好长得比较符合大家的审美,所以才侥幸得到了这么多喜欢。”
陈野望看到有很多粉丝在发言区跟她表白。
林卓绵一边看留言一边说谢谢,又继续讲下去:“我去雪山那天,现场不光有我们的队友,还有当地的救援力量,大家都很辛苦,当时的情况也很危险,他们的付出应该被所有人看见。”
陈野望看着直播间里跟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的她,觉得当年那个小姑娘好像真的长大了。
他放在身边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陈野望将膝头的平板放下,瞥了一眼书房紧闭的房门,拿着手机去阳台上接。
来电的是束文景。
对方客气地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说:“周六嘉烨订婚,明天请柬我让人送去星北,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参加,酒店是新开的,就在你爸妈家那座山的山顶,窗外的景色很漂亮。”
顿了顿,又道:“我给卓绵也留了个位置,她养了这么久的伤,也应该带她出来散散心。”
陈野望说好。
第二天他收到了束文景派人送来的请柬,暗红的哑光纸上写了些很雕琢考究的词句,落款是束嘉烨同慕凡集团那位千金的名字。
陈野望用了比较长的时间看那份请柬,但注意力却并不在二位新人身上。
看完之后他随手放在一边,拉开书桌最靠近他的那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只黑色的戒指盒。
是上次去帮束嘉烨看戒指的时候,他给自己和林卓绵买的那一对。
细圈镶钻的款式,店员说日常生活带着很方便,也不会在危险情况下勾到头发和衣服。
不知道林卓绵会不会喜欢。
他犹豫一下,又把戒指盒放了回去。
还不是时候。
怕吓着她。
忽然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