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怡宫是安太后曾经的居所，先皇是用了十二分心思的，比其他宫殿大了一圈不止就不说了，还在宫院内布置了一个小花园，甚至往后面去还有一个荷塘，上面建了回廊通往前朝。没错，先不说清怡宫的规制比之凤仪宫还要高，距离承乾殿也是最近的宫殿。
本来清怡宫都封了好多年了，她之前也想要搬进来，被皇上和皇后拒绝了，而明妃轻轻松松就住进来了，她看着规制也没改多少，根本就不是妃位该用的。
酸，如何能不酸，交好的心思越来越淡。
宠妃嘛，多多少少都会有几件皇帝赏赐的违制物品，皇后向来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而清怡宫，安太后在这里先是宠妃，又是宠后，安太后出宫后周晏清直接就将清怡宫封起来了，里面的东西根本就没动过，打扫修缮过直接就让梵音住了进去，原来合适的东西放到如今是明妃的梵音这里就是违制了。
周晏清对皇后还是有感情的，倒也不是故意放着清怡宫不管的。他对后宫这些事并不多放在心上，违制不违制的下面的人不说，他也不在意。这次往清怡宫去也是直接去了佛堂，佛堂那地方清净得很，哪里知道清怡宫前殿有那么多不妥的地方。他不说，下面的人以为他默认了。
丽妃进来宫后，生活翻天覆地，哪怕现在锦衣玉食也最是在意身外之物。等她从清怡宫出来时脸上连笑都挂不住了，引得观望的人纷纷猜测。
其他人可不想她这样急躁，想着既然清怡宫不再大门紧闭，早晚有一天会有机会见到人的。反正是在孝期，大家都不可能伺候皇上。
而皇后心情不怎么好，她自觉被周晏清欺瞒了。
“芳婵，你说皇上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现在都不与我说实话了。”
这两年皇后一直因为没有孩子，总爱多想，芳婵想方设法的开解她，就说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您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自然是最重视您的。”
皇后慌得很哪里听得进去：“这几年我一直没让后宫女人生孩子，他嘴上不说，心里怕也是埋怨我的。你说他有多少年不曾喜形于色了？还说出那样的话，你说，要是我跟明妃对上了，他会向着谁？”
“娘娘还是放松心情才好，御医不是说了，这次的药效果很好，只要娘娘放松心情，明年一定能生下健康的小皇子。”
一提到孩子孙皇后就像是被一瓢冷水兜头泼下来，立马就冷静了：“你说的对，只要我生了孩子，这后宫的女人算什么？我有娘家扶持，只要生下孩子，这后宫的女人我都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可是万万不能说的，芳婵正想劝，可是看着孙皇后因为长期服药有些憔悴的脸，又将话咽了回去，娘娘心情舒畅就行。转移话题：“我派人去通知清怡宫，让明妃明天来请安？”
孙皇后就冷笑一声：“她是什么身份，还要本宫差人去请？不去，她要是不来，以后后宫有什么事情也不用来了！”
“是。”芳婵点头，她是站在皇后身边的人，总是要为皇后着想得的，就算是皇上真的宠爱这位明妃，也不能忽视她们娘娘。
清怡宫，张喜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皇上准备让明妃融入后宫，早就让人准备了起来。
“娘娘，我让人准备了衣服，您明天可以穿那套衣服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您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梵音不怎么在意穿衣打扮，说起来她更在意的是食物，皇宫的食物是最让她满意的。
“那娘娘要不要搬到前面去。佛堂您可以每日闲暇过来歇歇脚，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梵音没觉得这里哪里不好，但她知道自己在一些方面知识欠缺，听取别人的意见是十分重要的。
她环视了四周，她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如今要离开这里了，就像当初离开安太后一样。
她对周晏清的话将信将疑，但有一句话他说的很有道理，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必须依靠自己。说什么他会保护自己，梵音只信了一半，她记得安太后当初也是嫁给了皇上的，可是她并不开心，做了皇后也不开心，可见嫁给皇上并不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至少不是每个人都觉得是好事的。
别人都把她当傻子，有时候梵音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可有很多事情梵音清楚的很，那些人因为她是个傻子不避讳她，她听得多了，那怕不全明白，多少也长了点脑子。
她不会再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在另一个人手上，她不想再赌一次了。
在谁都不知道的角落，梵音在快速的成长，可怕的是她已经学会了用心智不全这层伪装保护自己。
梵音最终搬去了前殿，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醒来，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梳洗，然后被一群人簇拥着前往凤仪宫。
凤仪宫今天很热闹，大家比平日来的还早些。
梵音到的不早不晚，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裙子，头上只用同色丝带绑了，素净得很。
进来她看也不看其他人，转身问身后跟进来的张喜：“我坐在哪？”
张喜就是因为不放心才跟进来，要不然该清怡宫的大宫女进来的，张喜注意到其他人打量的目光，赶紧给梵音指了：“娘娘的位置在最前面。”
梵音点点头走过去，最前面四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两个人。
丽妃拿着帕子遮了嘴，眼睛笑眯眯的：“妹妹来了，快坐下，皇后娘娘出来还要好一会儿呢。”
另一个宫装丽人是慧妃，她虽然生了女儿，到底不如淑妃底气足，每日来凤仪宫请安从不马虎。她也好奇的多打量了梵音几眼，友好的对她点点头。
还空着两张椅子，梵音随意捡了一张坐了。一直关注着她的女人们都暗暗幸灾乐祸起来，梵音坐的正是平日里淑妃的位置，其他人可不会好心的提醒她。
“姐姐前些天怎么也不出来？我们早就想见见你了。”静嫔想起那道封妃圣旨从自己面前溜走，心情就不怎么好。
梵音正端着张喜递过来的茶，数着茶叶子，根本就没注意有人跟自己说话。而张喜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皇上说了不能对明妃娘娘的事情插手太多，只能在娘娘需要的时候出来。
“噗嗤。”最看不惯静嫔的苏嫔笑了出来，她就喜欢看静嫔吃瘪，世外仙姝的人设绷不住了吧。
静嫔注意力马上转移到苏嫔身上，两个人又互相挤兑了起来。
大殿里热热闹闹的，梵音就是有本事充耳不闻。
“妹妹不是听皇上吩咐在清怡宫吃斋念佛，皇上是怎么改变注意的？”
“妹妹，我和你说话呢！”丽妃脸上的笑都绷不住了，明妃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自己跟她说了半天的话，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梵音察觉到一张脸都快怼到自己茶杯上了，这才后知后觉：“你是在跟我说话？”眼神里满是陌生。其实梵音还真不是装傻，她一时间还有些认不得人。
丽妃脸都僵了，明妃这是装傻充楞？不想与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就装和自己不熟？
苏嫔倒是对梵音很感兴趣，招呼她：“我听说明妃姐姐在庵堂长大，是不是要每天念经吃素？”
梵音想了想自己在庵堂好像不怎么念经，娘娘不喜欢，好像也不吃素，就好奇：“在庵堂就要念经吃素吗？”
苏嫔就掩嘴而笑：“尼姑不都是要念经吃素的？”语气中似乎没有一点嘲讽之意，只是眼神中的不怀好意可是明晃晃的。
梵音看人的时候很直接，不会去听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看她的眼睛就能将她的想法猜的七七八八。这或许就是属于女人的直觉？
对于不喜欢的人，梵音是不大愿意理会的，转头将茶杯递给张喜：“再给我换一杯茶吧，这杯凉了。”刚才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吐沫星子，很多疾病都是通过唾液传染的。她刚才看着丽妃舌苔颜色不怎么健康，怕是要上火。
苏嫔被人忽视了好像也不怎么生气，依然可呵呵的跟身边的人说话 。
第19章
梵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得罪了一票人，等皇后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人愿意跟梵音说话了。
就连性子最绵软的慧妃都趋利避害没有主动跟梵音搭话。
“见过皇后娘娘。”
“起。”孙皇后最高兴的莫过于这个时候，只有这个时候她的恍惚不安的心才会平定下来。
孙皇后的好心情在看到前座多了一张陌生面孔的时候淡了下来。
就像丽妃之前说的那样，梵音的气质看上去真的不像是那种献宠媚上的人。眉眼低垂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冷然，打眼一看与静嫔的气质相似，等两人站在一起高下立现。
“这就是明妃吧？长的的确不错。就是规矩差了点。”刚才梵音站在其他行礼的妃嫔中实在太显眼了。
芳婵代替自己主子站了出来：“明妃娘娘好歹也是大家出身，也在太后娘娘身边待过几年，怎么连行礼都不会？明妃娘娘在皇上面前也是这样吗？！”
张喜站在角落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哪里知道明妃娘娘竟然不会这些宫廷礼仪的，明妃娘娘不是在皇宫待过几年吗？
就连周晏清都忘记了这回事，梵音之前也没半点要行礼的意思，他觉得明妃心智有缺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其他妃嫔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乐得看戏。
“行礼？”梵音四下看了看，“我忘了。” 可以说她之前根本就没那个意识。安太后和周晏清都不曾在这上面对她有要求，她哪里知道还有这回事。
“哟，这是做什么呢？”一道女声传了进来，淑妃慢悠悠的走进来，好似没察觉到殿内的气氛不对。
要说皇宫中谁拉的仇恨最多，对于皇后来说自然是生了一儿一女的淑妃。
孙皇后已经顾不上梵音，一拍桌子：“淑妃，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现在才过来请安！”
淑妃也不在意皇后的怒气，有皇上在皇后身后站着，她是不敢挑战皇后的权威的。不过时不时恶心一下孙皇后她也十分乐意，反正只要理由说的过去，皇上也不会对她太苛责，谁让这大皇子是出在她肚子里呢。
淑妃跟之前无数次一样，懒懒散散的给皇后行礼：“是臣妾的错，来之前大皇子找了过来，一直闹着臣妾，想要跟皇上一起用午膳。娘娘您也知道，皇上这几天哪有时间来臣妾宫里啊，这不是就花了点时间哄孩子嘛。”
孙皇后眼前一黑，她最是讨厌淑妃用孩子说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淑妃，大皇子如今已经八岁了，以后切不可这样娇惯了，坐回你的位置，回头这件事本宫会跟皇上提，给大皇子换个师父。”
“好啊。”淑妃没有半点压力，不管好的坏的，只要皇后在皇上面前提一次，就是一点点在给她儿子在皇上心里加深印象，多好的事情啊。
她站起身这才注意到自己平日的座位被人占了。
“这位是明妃妹妹？”声音拉的老长，眼里满是意味不明。
梵音刚才已经自觉坐了回去，现在已经百无聊赖又开始数茶叶了。
她已经将明妃这个词与自己画上了等号，听到有人喊自己就抬起头：“你叫我？”
“呵呵。”淑妃觉得一个乡野出身的丽妃就够让她烦心的了，现在又来了个不知所谓的明妃，看看这木呆呆的样子，半点规矩礼数都没有，莫不是现在皇上就好这一口？
“明妃妹妹，你现在坐的可是淑妃姐姐的椅子呢。”丽妃乐得两人不对付。
“哦。”原来椅子上还有名字？梵音半点不为难的起身又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淑妃也不坐，看着身边的宫女将椅子擦了两遍又重新垫了垫子，这才坐下去。
其他人都以为淑妃这番动作会让明妃恼怒，就像她们之前猜不到梵音会轻轻松松让出位置一样，梵音的表现出乎她们意料，安静的很。她已经走神了，觉得这请安活动无趣的很，一群相互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争椅子？实在没必要，她对于怎么成为一个妃子一点经验也没有，现在看看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怪不得当初太后娘娘不喜欢当妃子，当了皇后心情也那么不好。
孙皇后没看成好戏也不愿搭理这群女人。
“都散了吧。”又指名道姓，“明妃，进了皇宫，做了皇上的女人，本宫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的身份，现在都莫要恃宠而骄，回头本宫会让皇上给你挑个教养嬷嬷，没学好规矩之前就不要出门了。”
被禁足了。
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只有梵音不知道，从张喜那里知道这是不用去请安的意思，梵音是松了一口气的。
后宫那点事周晏清很清楚，等皇后那边派人来告状，他早就收到了消息。
就问小德子：“你说朕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一个没见过多少人的傻子，朕让她去面对后宫那么多人。”
“反正由您在背后撑腰，也没人敢欺负明妃娘娘。”
周晏清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因为明妃他最近在后宫已经放了很多精力了，是不是当初就应该将人放到宫外，时不时派人去看上几眼，这样多省心啊。现在他强行给自己背了个包袱，不管吧，他那少的可怜的良心又过不去。
“那您要不要给明妃娘娘找个教养嬷嬷？”
“找什么找？”万一暴露他后宫有个傻妃子怎么办？“随她去吧，不去凤仪宫请安就不去吧。朕换个方式试试。”他总不能比安太后养的还差了。
行吧，小德子哪里不知道周晏清还是心软了，不忍心苛求明妃。
“当初安太后都由着她，没道理她现在做了朕的妃子，地位上升了，反而要勉强自己。这样她还不得觉得朕不如安太后对她好？”
“这样，你传个信给皇后，就说明妃身体不好，以后就不用去请安了。”
小德子有些犹豫：“皇上，这样皇后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哼，你只管去说，也让后宫那些女人醒醒脑子，别以为一个个朕都非她们不可。”
小德子想到这几天武将那边闹出来的动静，暗自摇头，皇上对皇后是有感情的，只是皇后这两年对皇上少了几分信任，也是糊涂了，竟然让武将那边给皇上施加压力。皇上说了再给皇后两年时间就不会食言，可是皇后还是让娘家闹出那些动静，他看啊，皇上到底是生了芥蒂。
孙皇后听了小德子传的话，感觉像是被人扇了两巴掌。
有些不敢置信：“皇上他怎么能？怎么能？！”
小德子还是透露出来一点消息：“娘娘这几天可有跟将军府那边说过什么？”
孙皇后哪里记得，她跟将军府传的话多了，就光每月的药方都不知道要传递多少。
芳婵心思灵巧，上前塞给小德子一个荷包：“谢谢小德公公提醒，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给我们娘娘分辨几句。”
小德子笑眯眯收了，送上手的钱不收白不收，反正人情他是做了。
等人走了，芳婵才道：“娘娘，奴婢去打听打听，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决定。”
孙皇后拉着她：“你去，你去。皇上这是打我的脸啊，凭什么对那个明妃那么好？是不是，是不是将军府那边做出什么让皇上不高兴了，所以他才这样警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