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清连头都没抬：“剩下的事你去安排吧。”他忙的很
“是。”小德子跟在周晏清身边久了，十分了解他的性子。在小事上面不喜欢太过老实的下属，要是太过规矩，照他的话讲，戳一下动一下，每件事都让他去吩咐他非累死不可。至于什么是小事？不事关朝堂就是小事，后宫就是小事的范畴。比如后宫娘娘们送来的吃食，他从来都不用回禀给皇上，自己私下分给承乾殿的太监宫女，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过问。他要做的就是这些事自己处理，等皇上问起了能答得上来。
小德子去后殿请了梵音，带着人去清怡宫。
清怡宫倒也不用再打扫修缮，本来快要选秀了，后宫空闲的宫殿就都修缮了一番，因着太后过世，选秀推迟在了半年后，但宫殿是修缮好了的。这些宫殿平日里也有专门的人打扫，并不会因为没住人就荒废下去。因此直接安排人入住都没问题。
因为知道皇上对明妃的顾忌，小德子将清怡宫的宫人一水的换成了皇上的人，保证可靠。
梵音还记得清怡宫，虽然往前殿的次数少，但也是有印象的，一直紧绷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也不理会还在给宫人训话的小德子，自己就往后殿去，直接进了自己熟悉的佛堂。
小德子被人提醒，赶紧追过去，别人不注意看不出来，他可是知道这位娘娘可是心智不全的，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眼见着这位明妃娘娘入了佛堂往那一坐就开始抄经，得，这佛堂没拆除倒是正好。
梵音本来想带安太后的牌位在身边供奉的，可是李公公告诉她，太后娘娘最是讨厌皇宫，不喜欢回到这个地方，她才作罢。
“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梵音摇摇头，又想了想：“我要给娘娘守孝。”
小德子知道娘娘指的是谁，他也不因为梵音心智不全就敷衍她，躬身回道：“那奴才吩咐下去，让人给您准备素斋，衣服也都换成素净的。平日里您关了宫门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您。”
“好。”
小德子将自己的一个徒弟放到了清怡宫，让他管着清怡宫的事物。这个徒弟名叫张喜，性子老实憨厚，小德子喜爱他的为人，平日里只让他待在承乾宫，并不在后宫走动，想着清怡宫以后也是个清净的地方，这才将人送了过来。
等小德子走了，张喜果然让人关了清怡宫的大门，只留了一个小门供太监宫女行走。清怡宫有自己的小厨房，一时间除了送瓜果蔬菜的太监来往，清怡宫倒是与世隔绝了起来。
第15章
晚上，周晏清放下手里的事情想着贸贸然封妃的事情总要给皇后一个交代，于是带着小德子去凤仪宫。
路上他问小德子：“明妃那里以后你多照看些，有什么不妥就来回禀朕。”他想起最新得到的消息，心里就是冒冷汗，一个无知幼童拿着神兵利器是最让人害怕的。因为幼童分不清善恶，也不知世事，行事只看心情，让人无法捉摸，如此只能让人多照看一番了。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埋怨：“你说安太后让她学那些东西做什么？一个不注意这是要死人的。”
小德子就赶紧给他回禀：“奴才已经查看过明妃娘娘的行李，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并没有其他。”
周晏清能怎么样？圣旨都已经下了，虽然还没有往外发，但已经入了玉碟，只差一个封妃仪式了。
“算了，回头朕再放两个人过去。”周晏清想着自己再派两个暗卫过去看着，就算人有什么不妥也能按下去。
“皇上放心，依奴才看，明妃娘娘是个不爱出门的，性子看上去也温和，不会和其他娘娘起冲突。”
周晏清就呵呵，后宫女人的斗争什么时候停止过，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不过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就比如孙皇后，直肠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早些年被惹急了还敢动手，你看后宫其他女人就不敢惹她。要是他母妃也是个藏不住事的，哪怕是个泼辣的，直接跟先皇吵一架都不会被气死。不在意你的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高兴。
很快龙辇就到了凤仪宫，两人停下交谈。
“奴才（奴婢）参加皇上！”
“起。”
周晏清大步走过去，正好孙皇后也迎了过来，她已经嫁进皇家十年，再跳脱的人也养出几分仪态来，优雅的给他行礼：“皇上。”
周晏清将她扶起：“皇后不必多礼。”两人一起进内殿，夫妻多年，哪怕是没有多少儿女情长，也有几分情谊。
洗漱过后一起躺在床上，周晏清闻到孙皇后身上的药味问：“又吃药了？”
孙皇后不由露出几分苦涩，不过殿中的灯已经熄了几盏，并不像刚才那样明亮，周晏清看不清她的表情。
“嗯。”
周晏清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要不然你选一个顺眼的抱养在膝下？”
“臣妾能生！”孙皇后声音有些尖锐，周晏清赶紧安抚她：“行行行，朕以后不说这话了。”
孙皇后哪里不知道皇上面对的压力，前朝后宫谁不想后宫多几个皇子，沉默了半晌道：“再给我两年，要是我三十岁还生不出来，我就放弃了。”
她是嫡妻，周晏清向来尊重她，也退了一步：“你放心，这几年后宫不会有皇子皇女出生。”后宫现在还有小猫三两只，也够应付朝臣了。本来皇后对其他女人生孩子也没这么大反应，早年间后宫也出生了一个皇子两个公主，可等皇后迟迟不生育，她就着急了，见不得后宫其他女人怀孕。周晏清也不想后院失火，干脆大多数情况下往皇后这里过夜，偶尔去其他妃嫔那里也是由着皇后赐避子汤。
皇后不想跟他继续说这件事，就转移话题：“那个明妃是怎么回事？”
暗卫之事涉及皇家机密，周晏清当然不会跟皇后说，只是道：“太后临终前托付的，朕不好拒绝，又想着你的难处，就将人放到了妃位上，平日里朕让人在清怡宫吃斋念佛，轻易不会出来。”
孙皇后这才舒坦了，想着皇上到底是想着她的难处，就跟芳婵分析的差不多，有这个人占着妃位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臣妾谢谢皇上。”
“嗯，睡吧。”周晏清有些心虚，拍拍皇后，让她睡觉。
等第二天周晏清才将圣旨发下去，他也是个坏心眼的，圣旨也没往林家发，直接在清怡宫门口念了，梵音出来将圣旨接了，清怡宫的门又关上了。
这下子所有的妃嫔都知道了后宫多了一个明妃。
早上请安的时候后宫女人们都聚集在了皇后的凤仪宫。
“那个明妃是什么出身？”说话的是苏嫔，她在皇后面前少了几分恭谦，行事十分随意，往周围看了一圈没见到生面孔，“怎么也不见来姐姐这里请安？真没规矩。”
坐在首位自然是孙皇后，她下首两排椅子，分别做的是淑妃，慧妃，丽妃。淑妃是现任左相的孙女，长相平平，只身段还看到过去，皇帝膝下的一儿两女中，大皇子和大公主都是她所出。底气足对于后宫中的女人总是抱着看戏的姿态，也不在意后宫是不是多了一个明妃。当初也是因为淑妃家世好，又生了皇长子，这才让皇后生出了危机感，轻易不肯让后宫女人生孩子。
慧妃，现任大理寺少卿之女。温柔娴静，自幼丧母，长在后母手下，性子可以说有些绵软。不像是淑妃那样是皇上刚登基就嫁入皇家，她是上届秀女出身。入宫后先是贵人，后来意外怀孕生下小公主，周晏清想着后宫子嗣单薄，干脆就将人封为慧妃。
丽妃是右相那一派的，出身右相旁支，因为长相出众被右相花了门路送进宫，硬生生靠着美貌坐上妃位。要周晏清说，他才不是爱美色之人，只是觉得淑妃仗着生下一儿一女与左相的势力，有些不老实，就顺势将右相那边的人送上了妃位，由着两人打擂台罢了。要说丽妃多美，他倒是没多看重，毕竟他还曾见过比丽妃更美的女人，安太后，那个可是能让先皇冒着大不违纳进后宫的臣妻啊。就是右相也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也是顺势而为罢了，要不然他完全可以等上两年，等他小孙女够年纪选秀了再送进宫，也是觉得机会难得，这才在家族里找了个合适的送进宫来给左相添堵罢了。
“是啊，苏嫔妹妹不说，我都没发现新来的妹妹没来给娘娘请安呢。”说话的是丽妃，她出身不好，加上进宫进的急，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教导，经常被人当枪使。
底下的静嫔倒是想起来昨天小德子拿了圣旨到皇后宫里，想着那可能就是封妃的旨意了。被人占了属于自己的妃位，说话也不由刻薄起来：“这个明妃怕不是皇上从外面带回来的吧？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没教养也不奇怪。”
丽妃有些不高兴，这个静嫔经常明里暗里讽刺自己没教养，今天再听到这个词，哪怕不是说的自己，她也不怎么高兴：“妹妹说的哪里话，皇上英明神武，做什么事都有道理，新来的妹妹想来也是个好的。”说起来因为丽妃之前出身不好，一朝翻身，最是感念周晏清，可以说是妃位以上女人们中，对他最有感情的一个，平日里对周晏清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推崇。
孙皇后就静静的喝茶，也不管那些女人之间的矛盾。她昨天听了周晏清的话，只以为明妃不出来是被变相禁足了，自然不会在意，等下面的人火气越来越大，这才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叮的一声下面的人都安静了。
“明妃是刚刚仙逝的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出身也还算不错，国子监祭酒林家的大女儿。现在在清怡宫给太后娘娘念经祈福呢，近段时间是不会出来了。”
“林家？”淑妃看过这届秀女名单，“林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这个我知道。”慧妃小声说，“我听说她因为眉心长了一颗红痣，从小就被送到了太后娘娘身边教导，想想也十好几年没在外面出现了。”她小时候听自己未过世的母亲提过，说是安太后生辰那天见到了林家的大女儿，长的很是标志，眉间更是生了一颗红痣，就是命不好，被送到了当时的宠妃安太后身边当吉祥物去了。
大家小声议论了一番，都觉得皇上封妃另有隐情，觉得明妃是被关在了清怡宫，虽然好奇，谁也没想去见识见识这位明妃，可不想触了皇帝的眉头。
见大家暂时放下了封妃的异议，孙皇后才再次开口：“太后刚刚仙逝，前朝后宫都要守孝，各位也注意些分寸，少花枝招展的往皇上那里跑。”意有所指的看了静嫔一眼，静嫔被看的涨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太后娘娘虽然不是皇上正经的母后，守孝之事也不可马虎，不要让人看我们皇家的笑话！”
苏嫔往后缩了缩，用手帕挡了挡腰上挂着的坠子，她早上挂了一个红色络子的玉佩，本来觉得没什么，没想到被孙皇后看到了，注意到孙皇后严肃的目光暗自撇撇嘴，将玉佩拽下来，胡乱的扔到袖子里。
请安结束，妃嫔们三三两两的往外走，都没兴趣在凤仪宫多留。后宫的女人们都不太喜欢皇后，皇后脾气不好，再加上多年不孕也不让其他女人生孩子，后宫早就怨声载道，要不是皇上抗住了前朝的压力，这些妃嫔们早就闹了。其实也有人闹过，只是被皇后武力镇压了，其他人也只能将怨气往肚子里咽，没办法皇后有皇上护着。
第16章
梵音在清怡宫适应的并不好，哪怕这里是熟悉的地方，少了熟悉的人她还是有点恐慌。她不太爱出来，平日里就待在佛堂，抄经睡觉。想起之前安太后要求她每天必须在外面待够一个时辰才能回房间，她不爱见人。就改变了作息方式，白天就在佛堂睡觉，到了晚上才会出来在清怡宫四处游荡。
她这种行为哪里能瞒得住人，只是张喜听到下面人的回禀，以为梵音有梦游的毛病，想着都说不能惊扰梦游的人，就吩咐下面的人晚上见到明妃都避着些。因此别看梵音每日夜里都在空荡荡的清怡宫游荡，实际上每天都会有几个人跟着她，生怕出了事情。
等周晏清忙了两天想起来梵音了，就询问小德子清怡宫的情况。
小德子有些纠结，他想起张喜的回禀，还是如实道：“不太好，听张喜说，明妃娘娘从入宫以来就没跟他们说过话。晚上还经常出来散步，一散就是一个时辰，宫人也不敢惊扰她。而且，”小德子斟酌着开口，“似乎明妃娘娘心智又有所下降······”
“什么意思？你是说她更傻了？”周晏清揉揉眉头，按说他将人带回来安置好吃喝不愁就是了，可是他对于这种养猪一样的方式总有些心虚。他也察觉到自己对梵音的关注太多了，喜爱也算不上，就是有点怜惜吧。他对于心思简单的人总是很宽容的。
“是。”小德子想起什么，就道：“回来之前，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李公公给了奴才一个册子，奴才翻了几页。上面说，脑子要越用越灵活，不用就生锈，说是要多给明妃娘娘找点事情做，奴才当时没太放在心上······”
“还专门记了笔记？”看来安太后还真将人当女儿养了，这精细的，“去拿来朕看看。”他倒是要看看养傻子还有什么经验总结不成？
“是。”小德子走到殿外，喊了一个小太监替他跑腿。心里暗自庆幸没将那本册子给扔了，他也没想到皇上是真上心了。
等册子送过来周晏清也不急着翻看。
“走，去清怡宫看看。”好不容易忙完了，去看看也好，就当是看在那碗冰糖雪梨的面子上。
有小德子在，清怡宫早就收到了消息，等周晏清到了，清怡宫正门开着，他被引着往后殿去。
周晏清经过前殿时随意瞥了一眼，前殿干干净净的就是少了几分人气。
一路到了佛堂。
“怎么在这里？”
张喜就上来回话：“回皇上，娘娘平日里吃睡都在这里。”
“呵。”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可不就更傻了。周晏清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给越来越傻的明妃娘娘找点事情做，开发开发脑子。
梵音正在发呆，她每日里无所事事，一直待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她觉得心口闷得难受，看到杯子甚至有种砸碎它的冲动。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种情绪，又觉得随便砸杯子不应该，晚上的时候就会在外面多转几圈。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梵音也没有一点感觉，也没有听到外面有行礼声，她正与突然生出的破坏欲做对抗。
她这个样子与周晏清第一次见到的模样大相径庭。周晏清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梵音，她看上去灵动的很，不说话一点也看不出来心智有缺，就是说话了，不仔细观察的人也只以为她常年不与外人接触，有些不通世事。而现在的梵音就像是牵线木偶，反应迟钝的很。
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周晏清心里生出小小的心虚，很快就压了下去，安太后都忍心将人送到自己手里，还不是看自己安置，自己心虚什么啊。再者自己还给了人这么高的位分，傻了也是因为她本来就傻。
“咳咳，小德子翻翻册子，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周晏清蹲下身观察梵音，见她眼睛动了动，眼直直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她怎么不说话？”
小德子手忙脚乱的翻册子，这个册子与其说是经验总结，不如说是一本日记，记了很多与梵音有关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