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当女皇——绘花猫【完结】
时间:2023-05-06 17:14:42

  虽然当初嫁给谢应时候算是低嫁,但谢应并非无能之人,很快便在朝中崭露头角,并且有了军功,成了大将军。
  她嫁入谢家,除了最初那几年婆婆尚在时候略低了低头,之后便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身上有诰命,膝下有子女,端的是底气十足。
  何况她还有个整个魏朝都望其项背的娘家,父兄都在朝中为官为相。
  她这辈子顺风顺水,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要做什么,从来都能心想事成。
  她不想谢峦嫁给韦萤,就算有圣旨在面前,也不愿意听从——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怎么能嫁给韦萤呢?就算她做了些小小错事,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哪里有牛不喝水强按头,非要她嫁给韦萤的?
  这世上的婚事从来都是讲究两家合意,就算是皇帝也不应当把两个不愿意结亲的人绑在一起。
  何况那圣旨中历数了韦萤斑斑劣迹,她是不可能让谢峦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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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舅舅在陛下面前这点面子还是有的,陛下也应当很愿意给你舅舅这个面子。”她看着面前的长子谢岳,语气中全是不满,“你虽然不是我膝下长大的,但云霁是你亲妹妹,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里面去?何况韦家是什么好人家,你有那么个妹夫又是什么好事?”
  谢岳看了眼梁氏,心里暗叹了一声,挥手让厅中的侍女们都退了出去,才陪着梁氏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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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时候的确不是在梁氏身边长大的,他出生时候梁氏跟随着谢应一起在玉州,他便跟着祖父母在康都,一年到头见到父母的时候都少,后来是他长大了,谢应回到康都任职了,才与自己的父母见面多一些。
  若要真说起什么兄弟姐妹之间感情,他与弟弟谢岫感情的确是深厚,兄弟两个小时候都在祖父母跟前混,见不到自己亲爹妈;他与两个妹妹的感情就算不上太深了,谢岑儿或者强一些,谢应常常把她带在身边进进出出,顾不过来的时候就丢给他来照看,而谢峦就实在平平,不仅见面少,而且见面必定是在和谢岑儿吵,有那么几年,他看着两个妹妹在一起时候就觉得头疼。
  后来这两个妹妹都长大了,谢峦娇蛮任性,谢岑儿沉稳懂事,今日这事情,若是落在谢岑儿身上,他或者还真的想去陈瑄面前争取一二,可偏偏落在了谢峦身上。
  再退一步,就拿谢峦当普通的妹妹看待,公平公正不带什么偏见,那么就只看她在这道圣旨落下之前做过什么事情?
  第一,抗旨不进宫直接和韦萤私奔;第二,面对谢家派出去的人拒不听从私自躲进了韦家的宅邸;第三,跟随韦萤一起回康都。
  这三件加在一起,他就算不理从前种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抗旨不让谢峦和韦萤成亲。
  这道理,梁氏不可能不知道,她也就只是任性蛮横地想她最心爱的女儿能高嫁好人家而已。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个不太合时宜的念头冒出来,幸亏梁氏是跟着她在玉州,他妻子是建元公主,梁氏不敢去拿捏公主去公主面前摆什么婆婆的架子,若是在康都,在谢岫跟前,弟妹只怕要被梁氏挤兑得连水都没有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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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谢岳久久没有说话,梁氏眉头再皱起来,声音尖锐起来:“你若不愿意,我回京去找你舅舅!”
  谢岳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道:“娘现在回京城找舅舅也没用,舅舅管不到这事上,还没让娘知道,小舅舅前几日自裁谢罪,梁家如今是乱着的。”
  梁氏一愣,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才入了东宫当差?”
  “不是可不可能,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谢岳语气平静,“东宫的太子都未必能保得住身下的位置,舅舅如今一边要在陛下面前周全,一边又不要被东宫之事太过牵扯,在陛下面前谨小慎微,没有功夫也没有余力来为这已经下了旨意的婚事再去陛下面前说三道四。”
  “那就……那就让云霓在宫中劝陛下把这婚事给作废了。”梁氏很快就想到了谢岑儿,“这是她亲姐姐,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亲姐姐嫁给这么个人?”
  “这旨意是宫里面云霓写的。”谢岳看向了梁氏,“母亲,你倒不如反省一番为何宫里面的云霓会写这旨意吧?”
  “她、她敢这么做?”梁氏眼睛都睁大了,“她胆大包天!”
  “陛下都容许她胆大了,她为什么不敢?”谢岳反问。
  梁氏被这话顶住,张着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又看向了谢岳:“难道谢家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就不为娘家想想?!”
  “此事说到底不过也还是因她们姐妹之间那些旧怨而起。”谢岳看着梁氏,“母亲大可不必去扯什么谢家,二弟因为云霓的关系现在在陛下身边左右随侍,就能看出云霓不是那种不看顾娘家的人。而至于为什么要针对云霁,母亲心中也清楚,不是么?”
  梁氏听着这话,突然之间沉默了下来,面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神色。
  谢岳看着梁氏神色,决定一口气就把话都说穿了。
  他道:“原本要进宫的是云霁,可她抗旨逃跑了,云霓原本不用进宫的人,现在进了宫,云霓已经足够大度也足够识大局,替姐进宫都没有二话。云霁若是安分守己,被谢家除名之后默默过日子也就算了,她却跟着韦萤一起回了康都,那么高调张扬,这让云霓在宫中要如何自处?时时刻刻提醒着陛下,你身边这个贵嫔有个抗旨不遵的姐姐?云霓愿意成全了云霁和韦萤,已经是作为妹妹最大的善意,是以德报怨。否则直接一道旨意赐了鸩酒,说不定还少一些麻烦。”
  梁氏听着这话,却更不平了,她道:“难道她就不能让陛下下旨,让云霁和那韦萤分开?她便就是对她姐姐心中不满,心含怨恨!”
  “云霁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连不满和愤恨都不可以?”谢岳嗤了一声,“娘,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若是在外面说起,人人都知道这是你养出来的女儿,你脸上有光么?”
  梁氏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了。
  “圣旨既然下了,便就是要按照圣旨行事,母亲不必再痴心妄想抗旨。”谢岳继续说道,“他们成亲之后,便就是宣布云霁与谢家断绝关系的时候,母亲若是还想为了云霁好,就最好一切都听从。”
  梁氏抬眼看向了谢岳,眼中含泪:“我是看出来了,你是不喜欢你亲妹妹的。”
  “不喜欢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呢?”谢岳淡淡问道,“因为她跋扈,因为她抗旨,因为她抹黑谢家的名声,所以我就要喜欢她?母亲,你且清醒一些吧!这些话你自己心里想一想,对还是不对。你喜欢的谢峦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喜欢的事情呢?”
  梁氏不语,两行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再有,谢峦现在怀孕了。”谢岳又道,“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光荣么?值得喜欢么?就连平民家的女孩儿都知道自尊自爱,可母亲你疼爱的谢峦连这都不懂,她哪里值得喜欢?现在她得了成全,母亲应该高兴才是,总算不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检点了,这旨意把黑锅全部扣在了韦家身上,足以看出来陛下仁慈,宫里面的云霓善良。”
  前面说了那么多,却仿佛只有怀孕那一句被梁氏听到了心里去。
  她胡乱擦了一下眼泪,看向了谢岳:“怀孕?这又是怎么回事??”
  “怀了韦萤的孩子,还能是怎么回事?”谢岳看着梁氏,“母亲,若这事情出在云霓身上,你不早就把云霓打死了?就偏心成这样,要把这么个东西当宝?”
  梁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捶着桌子哭嚎起来:“怎么会这样,这必定就是韦萤那贱畜做的事情!”
  “怪别人是没用的。”谢岳语气淡漠,“母亲你现在哭够了,就收拾东西准备与建元一起回京处理这婚事,母亲若心里还有谢家梁家,还有大局,便不要再吵闹,若真的不管不顾了,我便上书陛下和娘娘,送母亲去庙里面。”
  梁氏被最后那句话惊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谢岳:“你怎么敢?”
  “母亲与父亲情深似海,为父亲吃斋念佛不愿意么?”谢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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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氏听着这话,却仿佛突然失了力气一般,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她顺风顺水的一辈子似乎就已经到此为止了,她觉得眼前的长子谢岳看起来陌生,可在康都的次子谢岫何尝不陌生呢?
  她贴心的女儿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不放在心上的女儿便正大光明地开始报复。
  梁家,她依赖了一辈子的娘家此时此刻也不可靠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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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都,丞相府。
  梁熙处理了送到丞相府的政事,让府中掾属们分发下去,然后起了身走到廊下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陛下明日就能回宫了。”冯屹拿着书信从外面一路小跑着进来,“这是陛下让人送到康都来的,说不必去京郊相迎,明日午后直接进宫拜见就可以了。”
  梁熙意外地接了那书信展开看了看,面上神色复杂中带着几分喟叹:“陛下总算回来,有些事情也总算有个结果了。”
  “要去东宫与殿下说一声么?”冯屹问。
  梁熙摆了摆手,道:“不必去了,想来这会儿殿下应当早已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陈瑄御驾回銮的消息自然是早就已经传入宫中。
  张贵人听着陈瑄派回宫的内侍张淮一五一十认真说了陈瑄明日几时到京郊几时回宫又几时能到后宫来,最后点了点头,让钱元送了张淮出去。
  于是钱元便客气地把张淮送到宣华宫外。
  “不必再送了。”在宫门口站定,张淮笑着看了一眼钱元,“我这会儿还要往内府各处走一趟,事情可多着呢!”
  钱元笑了笑,便也依言止步,从袖中摸出了一枚金瓜子递给他,状似无意笑道:“怎么就你一个先回来了,这种跑腿的事情原也不应当你做呀!”
  “陛下吩咐,哪里有我讨价还价的道理。”张淮接了金瓜子,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神色,“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来宣华宫是陛下特地吩咐,陛下说了要与贵人娘娘把事情一件一件都交代清楚呢!”
  钱元听着这话,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又接着问道:“怎么没见张圆那小子?”
  “在千秋宫时候就病了拖出去了,可能病死了吧!”张淮狐疑地又看了一眼钱元,“怎么,你还记着他呢?”
  “从前不总看着张圆给你跑腿,上回我还听贵人的吩咐赏过他,可不得多问一嘴?”钱元面色平常,“你们御前来来去去这么多人,我们宣华宫不得都一个个小心翼翼捧着呢?”
  “你这酸话就收一收吧,谁不知道张圆当初是巴上了你们娘娘,才在陛下面前出了头呢?”张淮翻了个白眼,“没别的事情我就真走了,陛下要回来,要准备的事情可多呢!”
  “那我不拉着你闲聊,等过两天请你吃酒。”钱元笑着对张淮拱了拱手,“还仰赖张大人多多照顾我们宣华宫呢!”
  “好说好说。”张淮朝着钱元挥了下手,便朝着内府方向去了。
  钱元站在宣华宫门口看着张淮走远了,才转回宫中去见张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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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殿中,张贵人正在妆台前坐着对着镜子挑选首饰珠钗,见钱元进来,她一边让宫女去拿内府新送来的衣裳,一边随口问道:“张淮与你说了什么?”
  “张淮说,陛下特地吩咐了他过来与娘娘说刚才的那些话。”钱元上前去帮着宫女搭手把新送来的那些衣裳抬到了张贵人面前来,口中恭恭敬敬笑着,“陛下心中娘娘还是排在第一的,张淮是先到娘娘这儿来,才往内府去呢!”
  张贵人面上露出了淡淡笑意,又叹了一声:“若那时候没有病一场,跟着陛下往泽山去便更好了。”
  “张圆之事是处理妥当,万无一失了。”看着宫女走开又去库房搬东西,钱元上前来低声说道,“娘娘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这话听得张贵人精神一振,她回头看向了钱元,嘴边笑意便十分明显了:“这事做得好,赏你。”
  “谢娘娘!”钱元忙跪下谢恩。
  “起来。”张贵人看了钱元一眼,又转了身对着镜子在发鬓上比划着那些长长的花簪珠钗步摇,复又问道,“所以今日丞相进宫了么?”
  “丞相没有进宫。”钱元一边起身一边道,“想来是丞相也知道陛下要回康都的事情,这会儿要准备着明天的事情,今日就无暇进宫来了吧?”
  “我倒是有些可怜丞相,为了东宫那位扶不起的太子殿下殚精竭虑,可那位殿下不领情的呀!”张贵人想到了什么,噗嗤笑出来,“也不知道丞相之后要怎么做了。”
  “丞相大人向来是识时务的,当初皇后的事情上,也没与陛下硬顶。”钱元在一旁笑着说道,“从安侯自裁这事情一出便能看出丞相这回也仍然是要保全梁家为先。”
  “毕竟保了东宫,东宫不领情,若我是梁熙,我也不保东宫。”张贵人拿着一支银杏叶形状的金钗在头上发髻上试了试,忽地又想起什么,从镜子里面看向了钱元,“我记得前些时日不还有个事情,就贵嫔的姐姐与韦家那亲事,风传了一阵又没了结果,现在到底如何了?”
  “就只知道的确是要结亲。”钱元想了想,如此回答道,“但谢家都不在京中,这事情韦家想办也办不成,所以大约还要等到贵嫔娘娘回来了,小谢大人也回京,才可能有个结果吧!”
  张贵人支着下巴想了想,道:“总觉得这事情后头还应该有个事情,可这会儿又有些想不出来藏着的是什么。”
  “这谢家的事情,与娘娘也没什么关系的呀!”钱元道。
  “关系可大了。”张贵人瞥了钱元一眼,“你说要是谢贵嫔生个儿子,在宫里还有我的位置?你去把这事情给我盯好了,仔仔细细地盯好了。谢家这事情说白了不过是个丑事,依着陛下的性子,在名声上亏了谢家,那必定要在别处补回来,陛下还能补给谢家什么?谢家又想要什么?可不就是子嗣?”
  钱元一听这话,也立刻慎重起来,道:“奴婢这就让人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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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都的深秋潮湿又阴冷。
  午后,乌云沉沉压下,萧萧北风中,小雨便飘散了下来。
  陈麟没有戴发冠,只用木簪固定了头上发髻,面容消瘦,几乎要被过于宽大的衣裳淹没。
  他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沉沉在榻上坐着,抬眼看着天上的雨丝一根一根如针一般落下来,落在长信殿的台基之上那不起眼的坑洼中,聚成一滩水。
  那一滩水慢慢变大,慢慢把台基上那坑洼的一片填平,然后满溢出来,顺着台阶流下去。
  雨越下越大了,风也越来越大。
  陈麟忽然觉得有些冷。
  内侍八福顺着回廊走到了殿门口来,他脚步很轻,声音也是一如既往恭敬着。
  “殿下,方才陛下让人传旨,明日就回康都了。”八福说道,“陛下说不用去京郊迎接,早上便能回宫,午后就让朝臣们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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