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当女皇——绘花猫【完结】
时间:2023-05-06 17:14:42

  他身为宰相,就应当是心思疏阔能把一切都能容下,就应当为了梁家不去理会那已经结束了的后宫之争。
  但人在这世上,少有能不被感情左右的,人也不可能完全理智。
  若能事事从理智出发,事事想着大局,永远做最正确的事情,那便是圣人。
  梁熙自认为自己与圣人相差甚远,不过是利益当头,没什么不能为了梁家的利益让步罢了。
  他自然有私心,自然会在恰当时候让自己的私心与私欲得到满足和发泄。
  眼下陈瑄要让人去查张贵人身边的钱元,他便就一定会让这把火烧到张贵人本人身上。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姹紫嫣红,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抿了下嘴唇,把这一丝笑意给强行压了下去。
  从当年梁霙,再到太子陈麟,终于到现在,他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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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勤一脸茫然地在天牢中,他双手被铁链锁起来,头发凌乱,整个人都显得憔悴而惊惶。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妻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胡人呢?”他听着牢房外面的官员说了郑夫人的来历,声音嘶哑,语无伦次,“是、我承认这个亭侯是我顶替了友人的,那些当年的文书也是我友人赠我的……我与他一起南下往康都来,在路上遇着了许多流民,他家里被流民打劫,我带着妻小侥幸逃出……可、我妻就是中原人啊,我、我去她家提亲,我见过岳父岳母……”
  “你友人又是何人?”外面官员不理会他的问题,不紧不慢地问着郑勤还没交代清楚的那些。
  郑勤抬头看向他,停顿了许久才回答:“是……是……”他面上露出了迟疑又纠结的神色,仿佛不知如何开口一般,最后却又道,“我忘了……”
  官员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个有些嘲讽的笑,语气还是平静的:“不是说是友人,怎么还忘了呢?”
  郑勤听着这话,忽然暴起抓住了栏杆咆哮起来:“放我出去,我是亭侯,你们不可以把我关在这里!”
  “你可不是什么亭侯。”官员放下了手中的笔,又笑了一笑,“你最好把什么都交代清楚,陛下的意思是,你若愿意交代,便给你一条活路,若不愿意交代,便直接砍了脑袋丢大街上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郑勤仍然抓着栏杆,目眦欲裂,“我、我要弹劾宫中的张贵人,她身边内侍收了我的银钱,说好了让我女儿进宫伺候陛下!我要弹劾她!”
  “你且交代你自己的事情吧!”官员说道,“至于别的事情,得先放一放。你先说说,你那友人究竟是谁?”
  郑勤再次看向那官员,似乎冷静了一些:“若我交代了……我一定不会死,是不是?”
  “那得看你是不是老老实实把一切都交代得清楚明白没有保留了。”官员道,“你夫人可是什么都说了,你有没有撒谎,到时候一对比便知道。”
  “她……什么都说了?”郑勤面上又露出茫然神色,“她都说了什么?”
  “这自然不能告诉你。”官员笑了一声,“不过你夫人可没有太在乎郑大人你呢!不过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夫人不眷顾你,也算是理所应当。”
  这话听得郑勤沉默了下去,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额头抵住了栏杆,面色颓然。
  官员并不着急,他让人换了热茶上来,捧在手中慢慢品尝。
  “那爵位印章文书,是我岳父大人给我的。”过了许久,郑勤突然开了口,“他说,是当年晶城被破,大家往南走的时候,他从一个被流民杀死的人家那里得来的。他说,若来康都讨生活,拿着这个也能唬人,反正年岁已经过去太久,应当也无人查证。”
  “哦?是被流民杀死?”官员玩味地看向了郑勤,“是被流民杀死,还是被你的岳丈杀死?”
  郑勤脸色白了白,没有接话。
  “你们郑家认真说起来,三代之内没出过什么贤仁,祖上亦无能人。”官员翻了翻手边的一本册子,“你父亲当年在兰郡读书,之后游历到琮州,最后便就在琮州娶妻生子。你祖父倒是兰郡人,不过一生都只是耕读,不曾出仕。你倒是你们家唯一出仕还能做官的,算起来也是光宗耀祖了。”
  郑勤面上露出了些许痛苦神色,他看向了那官员,道:“我不曾做过对大魏不忠不义之事!”
  “依着你们郑家门槛,其实能娶到尊夫人,算是高攀了。”官员没有理会郑勤的话,而是笑着看向了他,“你与北燕的大皇子还算是连襟,大皇子的皇妃,是尊夫人的亲妹妹。郑大人,此时此刻有没有觉得更光宗耀祖了一些?”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郑勤面上露出了惊骇神色,“我见过岳父岳母,与那什么大皇子没有关系,的的确确就是中原人啊!”
  “你娶到尊夫人时候是二十多年前,二十多年前是什么情形,如今是什么情形?”官员不冷不热地笑了一笑,“不过是你的岳家二十年中发达了攀上了北燕的大皇子,你也很有出息,在魏朝当了官,不是么?你自从到了康都,也许多年没与你岳家书信来往了吧?”
  “北方战乱,书信难通……”郑勤喃喃说道,他再抬头看向了官员,“你没有骗我?的确是胡人?”
  “你不是心知肚明么?”官员反问了一句,“仰慕中原文化的胡人颇多,他们那时候也正好相应那一位皇帝的旨意,纷纷改了中原人的姓氏。”
  郑勤不说话了,他低下了头,只靠在栏杆上,不知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他再抬头看向了那官员,问道:“我与我妻当年是在上巳节时候相见,然后便情投意合,我亲自去她家提亲……我来康都,也只是想着南边安稳,不似北边战火纷飞总无安宁之日。这些话句句为真,没有一句是假。”
  “那么你的意思便是,一切与你无关,都是你妻子自己的意思?”官员平静看着他。
  郑勤再次沉默,他怔怔看着面前官员,过了许久,点了头。
  “我的确不知……”他说道,“正如你所说,我高攀了我的妻子一家,所以我接受了他们给我的那个亭侯的印信,心想着这样我就真的配得上她了……我不过是虚荣。可……虚荣有错么?”说到这里,他复又激动起来,声音也高昂了起来,“我妻子就算是胡人又如何,胡人难道有错么?胡人难道不能有安稳的日子想过?难道胡人不想要荣华富贵?这事情难道因为我妻子是胡人,我们家就是罪人?”
  官员似笑非笑,没有答话。
  郑勤又道:“我不服,这事情若真的有错,错在张贵人和她身边的内侍钱元,他们若不收受财物,弄权行事,我们又怎么会送了他们银钱,想着把女儿送进宫去!若他们清清白白,就算我和我妻子在家想破了头,也不可能进宫来触这霉头!平白无故就被关进了天牢中!”
  “你还有别的话想说么?”官员见他停下来,便这么问道。
  郑勤摇了摇头,面上混杂着各种情绪,却也不再想多说什么了。
  官员于是站起身来,让一旁小吏进来把几案上的文书都收起来,等到人都出去了,才看向了郑勤:“你夫人对张贵人说的话,每一句都能让你们郑家满门抄斩。”
  “她……她说了什么?”郑勤看向了官员。
  “她劝张贵人弑君。”官员轻声说道,“如此张贵人才让人拿了她,你知道么?”
  郑勤面色陡然一变,整个人软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官员也不再理会他,径直转身便往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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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家的审问文书送到了梁熙手中,他翻了一翻,面上露出玩味神色。
  “直接拿去给陛下看就行了,这审问的人应当提一提了,是个有能力的人。”梁熙合上文书笑了一笑,“这事情,只能陛下来定夺。”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所以依着这几份审讯的文书上来看,这位郑夫人高氏与之前北齐已经死了的大皇子的王妃是姐妹关系,那么这位郑夫人的娘家高家,应当是北燕比较显赫人家吧?”谢岑儿翻了翻送来的审讯证词,有一些疑惑,“所以这个郑家又是什么来头,是真的中原人么?”
  殿中官员悄悄看了一眼谢岑儿,又转而去看陈瑄,犹豫着纠结了一会儿,咬牙回答了谢岑儿的问题。
  他道:“郑家的确是中原人,郑家有迹可循,郑勤祖父是兰郡人。至于那位郑夫人,娘家姓高,是早前时候胡人改姓。高家前二十年倒是勉强能算是繁荣,只是刘阿池当上丞相后,高家与刘阿池颇多不睦,后来便渐渐落下不再兴盛了。”
  谢岑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陈瑄,道:“我只在想,这郑勤到康都来,原本就带着目的来么?”
  陈瑄把郑勤的口供拿给她看,淡淡道:“他自己说只是为了安稳,所以往康都来了。”
  “从郑夫人行为来看,却不是很像。”谢岑儿说着,又看向了殿中官员,“你们是什么想法呢?”
  殿中官员见陈瑄和谢岑儿一起看过来,只感觉背后一紧,飞快把来时就已经与同僚讨论过许久的话语说出口来。
  他口齿清晰道:“臣等对郑勤进行审讯,郑勤本人应当的确不知道高氏有什么打算,他来康都想着安稳这一点应当不是作假。但高氏的心思便十分深沉了,郑勤与高氏成亲是在二十多年前,那会儿北方局势与如今不同,高氏也是十分显赫的时候,把女儿嫁给郑勤应当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着高氏自己喜欢郑勤。”
  “你这么说,那就是他们俩当年只是普普通通的两情相悦?”谢岑儿又反复把高氏的证词翻了又翻,“若真的如此,安稳了这么多年,又为什么突然要进宫对张贵人进谗言?”
  “应当是北燕有人最近与高氏联系的缘故。”官员说道,“臣等在郑家搜到了高氏与娘家的来往书信,书信中在说起北边艰难,又问了高氏能不能与宫中妃嫔接触等等。”
  “书信在哪里?拿来看看。”谢岑儿放下了手中审讯的文书,看向了那官员。
  官员忙又把厚厚一摞书信呈上来,然后退回到殿中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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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信中内容颇多,多半其实还是生活中的相互问候,以及家中亲戚近况云云,从落款看,写信的应当是高氏的母亲口述,弟弟代笔。
  因是家书,里面说了不少高家自己的事情,里面零星说了说嫁给了北燕大皇子的那位过得不好,因病去世,又提及大皇子本人被杀,如今利涉与高家不得不重新向刘阿池低头等等。到最近的几封信的末尾才提及了让高氏想办法与宫中妃嫔接触等等,话里话外却是在说若是能让郑嫒进宫,到时候郑勤应当能升官快一些。
  很显然,另外还有一些书信来往应当是直接被销毁了的,否则只从这些书信来看,郑夫人高氏对张贵人的那些话说得也实在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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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瑄面上却露出了疲倦神色,他道:“这多半是刘阿池或者利涉想出来的法子,高氏不过是听命行事,便直接把高氏的头颅送去北燕给他们看看吧!郑家其他人,赐毒酒。”
  谢岑儿原本还有些话想问,听着陈瑄这么说了,便没有再说下去。
  殿中的官员听着这话,面上也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干脆应了下来。
  “另外去查一查康都如今有多少胡人,户籍册上应当让他们把籍贯来历都一一标明,防患于未然。”陈瑄淡淡道,“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了。”
  “是。”官员应了下来,然后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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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瑄看着那官员出去了,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了谢岑儿:“你认为朕这么处置了此事,是好还是不好?”
  “前日我听说陛下已经让人去查张贵人身边的钱元,那么高氏这件事情是绕不过去的。”谢岑儿抬眼看向了陈瑄,“张贵人陪伴陛下十余年,陛下若还对她有所眷顾,高氏这件事情便处理得不好。”
  “是么……”陈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面上露出了一些眷恋神色,“幼媛陪着朕,的确十余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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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岑儿看着他,一时间并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她突然在想,这个郑家和高氏其实在前面的十几个回目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应当只是北边局势突变,胡人才开始有了别的想法来应对魏朝在北边显而易见要收复河山的行为。
  胡人很直接,他们应当就是想到了他们各自政权中换衣服一样换来换去的皇帝,然后就想到了让魏朝也换一个,那样就可以直截了当地解决了他们的危机。
  但胡人找到的人是张贵人,这一点十分微妙。
  这让她感觉到,现在张贵人的处境是关键又危险的。
  在太子陈麟去世之后,琅王陈耀就是陈瑄唯一的皇子,而张贵人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张贵人的行事,能左右得了魏朝的局势。
  那么,张贵人自己应当也能意识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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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行宫住了这么久,昨日你二哥的奏疏已经送来,应当后日就能回康都。”陈瑄突然开了口,“明天就回宫里去吧!正好大后天在宫中设宴,可以见到兰郡侯江栗,还有你二哥一行人。你与朕一道,还能听江栗讲一讲北边琳琅玛瑙四州的情形。”
  谢岑儿收回思绪来,笑着道:“明天就回宫?那今天就要收拾起来了。”
  “让他们去收拾就行了。”陈瑄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今天天气也不错,你与朕一起去骑马跑一跑吧!一天天在屋子里面闷着,人都闷坏了。”
  谢岑儿于是跟着一起站起来,道:“那不妨明日直接骑马回康都去,也省得坐牛车慢吞吞的,得要整整一天才能回去呢!”
  “这也不错——”话说了一半,陈瑄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坐车为好,朕想到高氏这事情,朕不想那些梦中的事故最后是应在了胡人的刺杀之下,还是稳妥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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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中,陈瑄准备回来的消息也立刻就传到各处。
  张贵人颇有些烦闷地听着钱元说宫外的事情,最后说到了郑家和高氏的下场,她微微松了口气,但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心。
  钱元悄悄看了张贵人一眼,挥退了殿中其他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张贵人眉头皱起来,低头看向了他,“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情瞒着我?”
  “陛下在让人查奴婢这十几年做过的事情,娘娘救救奴婢!”钱元眼泪鼻涕一下子就漫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娘娘,奴婢这十几年做的事情全是为了娘娘,从来没有过私心啊!”
  “查你?为什么查你?”张贵人眉头皱得更紧了,“郑家这事情不是已经处理完了么?这中间没有牵扯到你。”
  “奴婢在宫外的宅邸早就被人封了,奴婢现在不敢出宣华宫,就怕一出去就被人抓走,就再也见不到娘娘了!”钱元抹着眼泪说,“娘娘救救奴婢吧!奴婢这辈子为娘娘做牛做马,从来没有过二心啊!”
  张贵人看着钱元,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当年枫山行宫之事……你抹干净首尾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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