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当女皇——绘花猫【完结】
时间:2023-05-06 17:14:42

  “奴婢当初的确抹干净了!”钱元肯定地点头,“但之前有一些官员任命之类的事情,若是真的被揪出来说……奴婢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牵扯到娘娘啊!”
  “那些怕什么!谁没做过这种事情?”张贵人心一横,“难道那些什么梁家谢家,没做过这种事情?他们不过是说得好听一些,安排自家门生故吏到各地为官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外戚与宦官擅政,自来都并非罕见之事。
  魏朝往上数,能非常轻易地数出许多这样擅政之人,只是在陈瑄登基之初,他铁腕手段处理过这些事情,于是这几十年来倒是十分平静。
  平静,并不意味着没有人这么做,而是这些人不再敢把手伸向关键的区域,他们小心翼翼做一些看起来无伤大雅的事情,然后极尽可能地收敛钱财。
  张贵人与娘家的关系早已断绝,在外戚上面倒是清清白白没什么可指摘的,而她身边的宦官钱元,这些年来作为她的左膀右臂,帮着她在宫中排除异己,又在宫外扩张权利,便成为了一个事实上的擅政之人。
  这一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就算张贵人自己什么都不想做,也会有无数想要钻营的人会扑上来,作为陈瑄身边十数年来最得宠的妃嫔,她根本也不可能不沾染这些——何况她自从要开始算计前太子陈麟开始,便一直在经营着自己的权力,她要扳倒一个有实权的太子,怎么可能只靠着自己的双手和宫中这么几个妃嫔内侍呢?
  陈瑄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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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了,陈瑄并没有什么睡意。
  自从连着做了好几日的噩梦,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变多了一些,任谁天天梦见自己死了,也不会心平气和的。
  他会几乎情不自禁地去想从前的事情。
  去想他的皇后,他的太子,还有宫中的张贵人。
  宫中发生的事情,瞒得了别人,但瞒不了他。
  许多事情在他眼中便就是鸡毛蒜皮,连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故而他惯常的态度便是且由着这些人和事情顺其自然。
  但应当是角度不同的缘故,这些事情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但在当事人眼中却仿佛天一样大——这个道理他也明白,但他不会想要去理解和解决。
  理解,是因为他也曾经经历过,他也是从皇子斗争一步步爬上皇位的人。
  而不解决,是因为他是皇帝,这天下有无数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他根本也不可能一一去解决得了,他能做的也就仅止于让这些事情顺其自然。
  否则他便再没有空闲做别的事情。
  所以他的太子最初与张贵人之间的敌意,他很轻易就放了过去。
  他内心深处也并不认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有什么值得多提,他从前是想,等太子长大了,懂事了,自然就会明白什么事情是应该做,什么事情是应当放下;而张贵人,她在他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委屈,若他走在了她前头,他留一道旨意让她能安享晚年也就行了。
  但事情却并没有如他所想这样发展下去。
  结果现在是不必多说,陈麟最终是因为种种事情不得不去死。
  而张贵人……自从郑家的事情送到他面前之后,他便一直在想,这些年以来,张贵人真的如他认为的那样爱着他吗?她心中只有他一人吗?
  他心中的她是不是与真正的她相差太远?
  他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她在梁皇后面前受了委屈还背了骂名,他包容并纵容她,可她真的觉得自己得到了补偿吗?
  陈瑄心中有无数个答案,但每一个都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
  人心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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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想起了谢岑儿。
  非常显而易见,谢岑儿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倾注,她进宫完全只是因为他的一道旨意。
  她的进宫是前朝政局在后宫的延续,她自己也心知肚明。
  没有所谓的爱与情感,让谢岑儿与他之间少了一些感情的模糊,多了一些利益上的共鸣,他可以坦然把她看作一个臣子——确切来说,他也真的把她看作一个尤其知心可以托付将来的臣子。
  想到这里,陈瑄突然又有些庆幸谢岑儿是个女人。
  若她是男人,在朝中或者更能发挥聪明才干,或者就能成为第二个卢雪能带兵去荡平胡人,但他永远也不会把大权给予她,也不会轻易把魏朝也托付在她手中了。
  他会忌惮这样一个男人,会不会某一天就成了谋朝篡位的逆贼,就好像从前的韦榷,就好像他的太子和韦苍。
  而女人,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她需要依附着他,就算他慷慨分享了朝政大权,她也仍然不会像那些朝中的大臣那样野心勃勃想要更进一步行谋朝篡位之事。
  因为她会很清楚地知道,谁才是与她利益共同的那一个。
  她身后的娘家只是后盾,无法给予她任何权利,甚至还要分享她手中权利。
  朝中大臣只会让她交出权利,叫她重新回去后宫中。
  只有他给予了她权利,让她从后宫走到了前朝来。
  所以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谢岑儿会很明白自己应当做的是什么,她不会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产生任何不应当的想法。
  至于等他驾崩了,这个女人会怎样做,那就是将来的事情了。
  他死了,便看不到,也无从得知。
  她会不会更进一步,能进到那一步,全凭她自己的本事。
  做得到,是她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尽,便就是苍天垂怜;做不到,那就是历来如此,她不可能成为那个例外。
  各种想法在脑海之中凌乱翻滚,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大亮。
  陈瑄坐起来,撩开帐子往外看了一眼,索性就叫了人进来伺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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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贵嫔说一声,等会与朕先回宫,剩下让他们收拾了赶上来就行。”陈瑄忽然又改了主意,“就骑马回去好了。”
  张淮忙应了下来,转身叫人往各处去通传,又叫人去通知中军前来护卫。
  谢岑儿那边刚起了身就听说陈瑄改主意要骑马回康都,实在是诧异了一会,便忙叫玉茉去把骑装重新找出来。
  “等会我跟着陛下先回去,你们在行宫这边注意打点清楚了,就按照昨日吩咐过的来。”谢岑儿向常秩和玉茉说道,“注意别让人怠慢了施美人那几个。”
  “是。”常秩和玉茉一起应下。
  这边谢岑儿刚穿好骑装,还没多叮嘱常秩他们几句,那边陈瑄身边的张淮又过来请了她过去。
  到了陈瑄那边,便看到陈瑄已经骑在马上,一旁的内侍牵着她经常骑的那匹枣红马等着她。
  “走了,朕等你好久。”陈瑄示意她上马跟上,“趁着这会儿天刚亮人也少,你和朕再在路上比一比,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清晨的官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中军已经带着人马提前把前路涤清,叫闲杂人等退避。
  谢岑儿与陈瑄一前一后朝着康都的方向疾驰。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在马蹄声声中,两旁郁郁苍山从身侧略过。
  她看着前面陈瑄那匹白马身后留下的烟尘,用鞭子催促自己身下的马儿加快了速度追上去。
  风声与心跳与呼吸混为一体,她想着自己应当是能追上的。
  两人便这么追赶着直接从南城门进了康都,再一路顺着康都正中的道路,到了皇宫外面。
  没有追上。
  眼看着到宫门口了,谢岑儿放慢了速度,让呼吸平缓下来。
  陈瑄从马背上跃下来,回头看向了她,示意两边上前去帮着她把马牵了。
  “朕还是赢了。”他道。
  谢岑儿勒停了马,灵巧地翻身下来,把缰绳递给了上前来的宫人,笑了起来:“陛下英姿勃发,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
  “上阵杀敌是不太行了。”陈瑄摆了摆手等着她上前来,“毕竟不是从前。”
  谢岑儿上前去,接了宫人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看向了宫门中。
  这么一会儿,里面迎接的人已经整整齐齐在宫门中站定。
  为首便是张贵人。
  陈瑄从谢岑儿手里把那方湿帕子接了过来丢给一旁的宫人,面上淡淡:“走了,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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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行宫的轻松恣意相比,皇宫中多了威严和尊卑。
  陈瑄并没有在宫门前多停留,他挥退了那些前来迎接的宫人,径直带着谢岑儿先回去了承香殿,然后又独自往前朝去见了梁熙等大臣们。
  谢岑儿从承香殿回去了甘露宫,换了一身常服,先见过前来拜见的后宫众人。
  首当其冲是身怀六甲已经快要到产期的裴嬛。
  她身子倒是还如之前那样纤弱,只有肚子凸出来,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精神又似乎还好。
  谢岑儿免去了她行礼,请她在一旁坐了,先问过最近一段时日的吃穿用度,又问过最近胎相和脉象。
  裴嬛一一回答了,末了最后抬眼看向了谢岑儿,柔声问道:“妾身可以与娘娘单独说几句话么?”
  谢岑儿于是屏退左右,看向了她:“是有什么难处?”
  裴嬛抿了下嘴唇,面上神色有几分茫然无措:“最近总听见宫人窃窃私语,说起当年大殿下与琅王殿下的事情,说当初大殿下原本也是要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但皇后娘娘有了大殿下,便不再把琅王殿下放在眼中,才有了这么多年琅王殿下在宫中受尽冷眼。”
  顿了顿,她抬眼看向了谢岑儿,声音还是轻柔的:“娘娘,妾身在想着,这话牵扯到了故去的大殿下与皇后娘娘……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恐怕不好。”
  “我知道了。”谢岑儿安抚地笑着看向了她,“你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里,我自会叫人处置。”
  “娘娘,妾身能猜到陛下的打算。”裴嬛面上露出了一些纠结神色,“妾身也愿意把腹中孩儿交给娘娘抚养,请娘娘不要因为这些流言……对妾身心生厌恶。”
  谢岑儿顿了顿,她多看了裴嬛一眼,倒是对她生出几分怜惜。
  裴嬛显然也知道自己处境,她心思灵透,许多事情就算当初不懂,在宫中看多了听多了自然也懂。
  谢岑儿仍然还是对着她笑了一笑,道:“你如今双身子,不要想这些事情,养好自己身体为上。”
  裴嬛听她这么说,便也知道不应继续说下去了,于是笑了笑道:“妾身知道了。”
  谢岑儿又道:“我从叫人给你做了一些小孩儿的衣裳首饰之类,等会送到你宫里去,喜欢便留下,不喜欢就赏人吧!”
  裴嬛喜不自禁,道:“娘娘叫人做的那些一定十分精巧,妾身必定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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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嬛走后,又有其他的美人婕妤之类进来请安问好,这些人谢岑儿便没有一一再多说什么,只叫人赏了东西下去,又留她们多喝一杯茶,便算了。
  到最后来的,就是张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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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贵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了中午。
  常秩等人都已经从行宫回来。
  谢岑儿看着张贵人从外面走进来的身影,敏锐地发现她消瘦了许多。
  不似之前那样明艳张扬,身上多了一些沉闷郁气,她看起来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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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辰过来,便留下用了午膳再走吧?”谢岑儿笑着问。
  张贵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两人便在殿中坐下了。
  坐下,奉了茶,却又一时间没人说话。
  张贵人面上露出思索神色,她看着茶盏许久,最后抬眼看向了谢岑儿,她问:“陛下许诺了你什么?”
  “什么?”谢岑儿也看向了她,猛地一听这话倒是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当初梁皇后尚在时候,陛下许诺了我许多……”张贵人说道,“你这样真心实意对他,难道别无所求?”
  谢岑儿有些荒谬地笑了一声,她看着张贵人,道:“若我真的别无所求,贵人你会如何看待呢?”
  张贵人眨了下眼睛,冷笑:“我不信。”
  “信与不信,是贵人你的事情了。”谢岑儿淡淡笑了笑,“若贵人要与我说这些,那我可不想留贵人一道用午膳。”
  张贵人再看向了她,道:“你只看看梁皇后,你觉得你在他身边能有多长久?”
  “所以贵人在为我担心?”谢岑儿也看向了她。
  张贵人定定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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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贵人想为你身边的钱元求情?”谢岑儿问。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何故要为他求情?”张贵人反问了一句。
  谢岑儿道:“若贵人凡事都是问心无愧,那便不必多说了。不如说说宫中的花开花落,再说说这天气一日一日变暖,眼看着夏天就要来了,内府应当送上一季的新衣。”
  “我不想说这些。”张贵人嗤了一声,“我也不知能与你说什么,可宫中人这么多,似乎我也只能与你说说话,说从前,说陛下。”
  “可我并不想说这些。”谢岑儿再次这么说道,“贵人与陛下之间的事情,不必牵扯到我,毕竟这么十多年的情分,并非我与贵人你相处出来的,不是吗?”
  张贵人面上露出了一个痛苦神色,她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头:“是,这应当算是我的过错。”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张贵人还是说起了从前的事情。
  她说十年前她刚进宫的时候,也说那时候梁皇后还在,又说起那时候的陈瑄比现在脾气其实更坏。
  谢岑儿没有阻拦她说这些事情,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最后听着张贵人说道:“可就算现在我到这样境地,却也不会后悔当初做过的那些事情。我扪心自问,哪怕我回到从前,回到当初那个可以改变主意的时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哪怕我知道将来我预知一切,不会变的就是不会变。”
  谢岑儿问她:“若真的知道将来,为什么不会变呢?”
  “因为做那一件事情,并非是因为他是对的或者是错的,而是因为那时候我只有那么做了,才能支撑我继续往前行。”张贵人看着面前的午膳,语气淡漠,“便好比人要饿死了,她面前摆着好菜好饭,她知道她吃了这些之后,十年后会因为这施舍进退两难,可不吃立刻就要死,她吃还是不吃呢?”她说着笑了一声,自己回答着说了下去,“自然是要吃的,十年后的进退两难是十年后的事情,就算我知道了十年后的为难,我那时候也只会想,我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去改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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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岑儿听着这话却忍不住在思考,对她来说,她的十八个回目却不是这样的。
  她显而易见地知道将来,所以她一直在改变,虽然看起来她的改变对于一些既定的事件毫无作用,但她仍然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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