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宿屿做的番茄炒蛋,她最喜欢。
薄诗喜欢的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
闻起来是苦的,像他人一样。
据说程宿屿从小身子不好,常年离不开调理的药物,又不能吹风,所以夏天也着长袖,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的怀抱才是冷的吧。
夏天被程宿屿抱着的时候,薄诗总爱蜷缩在他怀里,双手紧搂着他脖子,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感觉凉快又舒服。
但冬天被他抱在怀里,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像拥着座雪山。
程宿屿在吃食方面很挑,是比起薄砚那种口腹上的挑剔来说,更矜贵的类型,因为胃不好,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吃,是以外表看起来清减,配上他那张冷白到没什么血色的脸,总给人种羸弱感。
所以薄诗去了A大后,总变着法儿给他送吃的,想把人喂胖些。
因为记着程宿屿不爱喝鸡汤,所以每每陈妈炖了鸡汤让她带点过去,薄诗总是摆着手拒绝,笑笑说:“不啦,这个他不爱喝。”
惹得陈妈常唉声叹气,直言年轻人嘴刁,大补的东西都不爱喝。
薄诗是真的喜欢他。
但不可否认的是,和薄诗比起来,程宿屿对她的喜欢,好像少得可怜。
从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么一些,就已经弥足珍贵。
像“爱”“喜欢”这样的字眼,程宿屿从未对她说过。
但夏天他们一起去镰仓,在江之岛看了日落。
秋天银杏尽黄的时候,又去姑苏过了一个柿意浓的秋,程宿屿在树下吻了她。
那一天,周围都是柿子的清香。
是柿子熟了。
捡来的银杏树叶被做成了书签,薄诗回去以后,小心翼翼将它夹进了书里,视若珍宝地藏好。
可属于程宿屿的那片,薄诗从此却再没在他身边见到过。
也不知道他是随手放在了一边,还是回来就当做没用的东西扔了。
对待方式可能就像很久以前,薄诗给他送过的饭一样。
被程宿屿毫不留情丢进了垃圾桶。
薄诗想到这里,抿了抿唇。
她在微博小号里偷偷写:
【11月7日,晴。
这次能不能不要扔掉。】
压平树叶,洗干净,裁剪,黏胶,挑式样,绘画,塑封,制作书签……自己也是废了很多心思的。
而且找两片几乎一模一样的银杏叶,真的很不容易。
可惜薄诗做的这些事,除了她以外没人知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气变得更冷了。
程宿屿这些日子很忙,薄诗只见了他一面。
匆匆在咖啡馆见了一次,他说公司有点事,接了姜秘书的电话后,就再次匆匆地离去。
给自己带了礼物,却没有在寒冷的冬天,给她一个拥抱。
薄诗有点难过,又好像有点委屈。
【12月1日,阴转多云。
他好像一直都很忙。】
交往第一年的圣诞,薄诗问程宿屿:“我们明年还会在一起吗?”
其实说这话时,窗外正在噼啪绽放着烟花,天边被照亮,璀璨一片。
可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下,她却问了这样一个煞风景的问题,薄诗略微带了点忐忑。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直到程宿屿对她说,会的。
他说他们明年还会在一起。
烟花声渐渐小了下去,屋外风雪寂静。
薄诗安静了片刻,忽然开口:“程宿屿,我想吃鱼饼。”
他嗯了一声,自然道:“我去买。”
青年起身的时候,薄诗几乎是下意识的,悄无声息拽住了他的手。
对上程宿屿看过来的目光,她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顺势借力起身,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一起吧。”
“……好。”
那年圣诞下了好大的雪。
薄诗鼻子冻得红红的,身上裹着程宿屿的外套,手也被他牵着,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有点冷,但是又很开心。
大概是因为吃到了滚烫的鱼饼。
也可能还因为,鱼饼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吃的。
“程宿屿。”看到圣诞树的时候,薄诗忍不住停住脚步,勾了勾被他牵住的手,慢吞吞抬头看向他,说:“我想接吻。”
那天男生那张冷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他眉眼生得清寒,所以平日里,神色总如冬雪般冰冷。
可那时看着薄诗,却像是融化了一些。
程宿屿伸手,捋了捋她耳畔边,一缕垂下来的黑发。
两人目光对上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薄诗听到程宿屿说:“好。”
下一秒,“……唔。”
因为给人留下的记忆太深刻了。
以至于后来每每看到雪,薄诗都会想起程宿屿。
【12月25日,雪。
他说明年还会在一起。】
第33章
◎“不要刺激我。”◎
仲岚知托她给薄砚带的礼物是条领带。
薄诗帮忙转交了, 但薄砚没要。
“你帮我还给她。”
说这话时,男生压根没抬眼,视线一直盯着手机,聊天框上打着字。
薄诗悄悄瞥了眼, 对面的头像是只猫, 应该是个女孩。
“……你都不打开看一看吗?”
“看什么?”薄砚从屏幕上移开眼, 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她, “我又不打算收。”
“岚知姐说了, 就是给朋友带的手信, 没别的意思。”薄诗试图劝一句。
“怎么着,想替你哥做媒呢?”
听妹妹这样说, 薄砚眉眼舒展开来,看着薄诗笑问。
“……我没这个意思。”
“那不就得了。”薄砚耸肩, 目光轻飘飘略过礼物盒子,勾了下唇说:“这东西我不会收, 要是还不回去, 你就帮我处理了吧。”
薄诗:“……”
说得倒轻巧, 她能怎么处理。
这是男式领带,她既不能自己用, 又不能扔了。
只能找个时间还给岚知姐了。
薄诗想了想,不禁有些感慨。
分明这些年来,薄砚身边的女孩子换了一个又一个, 可他却从没接受过仲岚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哥, 你为什么总是拒绝岚知姐?”
薄砚头也不抬, 语气散漫:“没有为什么, 你喜欢程宿屿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嗯。”薄砚平静说, “所以不喜欢也不需要理由。”
“哦,知道了。”薄诗闷闷答。
“说起来,你明天有空吗?”薄砚不再谈这件事,而是转头问她,“替我去办件事怎么样?”
“不是很难,你走个过场拍张照就行。”
“我?”薄诗疑惑,“什么事?”
“是这样,爸之前为了博个好名声,不是资助了好几家福利院吗。”薄砚翘着腿,懒洋洋说,“其中有家在郊区的福利院,上个月好像走丢了几个孩子,他好歹有个慈善企业家的头衔,就让我替他去慰问一下。”
“……”
薄诗:“那不是你该做的事吗?”
“所以啊――”男生笑了笑,没骨头似的歪在靠垫上,桃花眼睨着她,拖长了调,“我明天没空,这不是在求你吗,我的好妹妹。”
“……”
薄诗摸了摸胳膊上激起的鸡皮疙瘩,嫌弃道:“我替你去就是了,你真肉麻。”
薄砚顿时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倒,直不起腰来。
第二天一早。
薄诗按照哥哥给的地址,如约来到了那家福利院。
先是向院长表达了慰问,之后又根据薄砚的叮嘱,将准备好的支票给了对方。
“这是我父亲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女人眼前一亮,嘴上这么说,动作却已经利索地接过支票,朝薄诗笑得谄媚,“每年都受到您家的照顾,实在是太谢谢您了薄小姐。”
“……不是什么大事。”
见她这副做派,薄诗的表情淡了些。
索性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长。
按常规询问了一下福利院的一些事宜,大致参观了一圈后,薄诗依哥哥的嘱咐拍了照,准备到时候用来应付父亲。
再之后,院长千恩万谢把薄诗送到门口,并殷切关心:“您回去时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薄诗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背后墙角的画上停留一瞬。
一个小人坐在树下,手里捧着什么,看不清晰。
应该是孩童的简笔画,线条乱糟糟的,旁边还划了个“正”字,像是用来计数的。
薄诗目光略过,没怎么在意。
只是在临走前,她看了眼福利院门口那尊雕像,忍不住说:“你们这儿的装饰物,风格还挺别致的。”
“啊?您说这个啊,那可多亏了薄先生。”
院长听她问起,忙解释:“薄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儿五年前改造过一次,整个福利院都修葺过了,以前那副灰蒙蒙的样子,您来了可能都不想进呢。”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来的时候就隐隐觉得福利院有些眼熟。
既然是父亲的手笔,那这里请来的装修公司,乃至于设计师,应该都是父亲喜欢的风格,冷冰冰的,和薄家一样。
薄诗一言不发地移开视线,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时候也不早了,院长,我今天就先走了。如果之后还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可以联系我父亲的秘书,他会替您转达的。”
“是是,我明白。”女人点头哈腰,无比殷勤。
-
得知薄诗替薄砚跑腿,去了趟福利院的事,程宿屿反应平常,只语气不咸不淡道:“下次这种事用不着帮他做,你哥空得很。”
“也没什么啦,反正我也挺闲的。”
薄诗打了个哈欠,声音倦倦道:“就是出门了一趟,稍微有点困,你借我靠一下。”
交往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与程宿屿亲近了。
程宿屿嗯了一声,揽过她腰,把人抱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薄诗的脑袋埋在他颈窝间,黏黏糊糊地蹭了一下,撒娇般道:“程宿屿,我好冷。”
“我抱着你。”
男生拍了拍她背,压低声音道:“睡吧。”
薄诗说困,但在程宿屿的怀里却也没睡着,只安静缩在那儿,小猫般乖顺。
“程宿屿。”她忽然叫了他一声,“你平常有喜欢做的事吗?”
“没有。”黑发青年低着头,把玩着她的头发,淡声道:“我没什么兴趣爱好。”
“那喜欢吃的东西呢?有吗。”
“没有,我不挑。”
他这样的还叫不挑,薄诗撇了撇嘴。
“花呢?有喜欢的吗?”
“我花粉过敏。”程宿屿随口提醒她。
“我是说,只从外观来看。”薄诗强调,“你有比较喜欢的,觉得漂亮的花吗?”
“郁金香吧。”程宿屿想了想,“我在学校收到过。”
“……”郁金香?
薄诗闻言噎了噎,忍不住有些吃醋,“记得这么清楚,不会是喜欢你的女孩子送的吧?”
“不是。”
程宿屿不知想起什么,皱了下眉,恹恹敛了眸,不再谈这个话题了:“问这些做什么?”
“就随便聊聊嘛。”
薄诗牵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喜欢夏天还是冬天?”
“谈不上喜欢。”
程宿屿看着她动作,唇角翕动,心软了下,到底是陪她把这个你问我答的游戏玩了下去,“硬要选的话,夏天。”
薄诗问他理由,程宿屿摇摇头,没说。
她不气馁:“喜欢的水果呢?”
程宿屿答:“橙子。”
奇怪。
薄诗只见过他剥橙子,却从没见程宿屿吃过。
“那么……”薄诗支起身子,双臂勾在他脖子上,好奇歪了歪头,“做过最难忘的事?”
“……”
这回青年沉默了会儿,才再次开口:“买彩票。”
“哈?”薄诗愣了一下。
程家二公子,买彩票?
这怕不是有点大材小用吧。
“嗯。”程宿屿应了一声,没解释,只继续说,“中了三等奖,兑了2000块钱。”
薄诗听完,噗嗤一声笑了,觉得是他心血来潮,“那你运气还不错诶。”
“是啊,运气不错。”程宿屿抱住她有些歪了的身子,让她稳住身形,同时语气淡道:“小心掉下去。”
“嗯嗯。”
薄诗点了点头,得寸进尺地弯着眸,稍用了点力撑着程宿屿肩膀,仰头亲了他嘴角一下,“我知道。”
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程宿屿眼睫颤了颤。
他低下头,不动声色看向对方。
薄诗没察觉到他的注视。
没多久,她又窝回男朋友怀里,懒懒问了句:“顺便问一嘴,你现在有想要坚持下去的事吗?”
“目前的话。”
程宿屿听到这句话,把玩她头发的动作终于停住,随着窗外风声簌簌,那双沉静的眸落到她脸上,一错不错看着薄诗的眼。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遭突然静了下来,直到房间里响起突兀的铃声,薄诗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什么时,他才平静而从容地开口。
“――是你。”
-
电话是俞霏打来的。
薄诗看着程宿屿接了电话,然后打开免提。
自然得像是,在她面前毫无保留。
对于母亲的来电,程宿屿接通电话后只有两个字:“有事?”
“……”
这种冷冰冰的调调,原来不止是对别人。
薄诗不禁咂舌。
不过想起男朋友刚才说的,她又有些出神,趴在青年肩上缓了缓,薄诗慢慢坐起身,趁他在打电话的时候,偷偷牵过程宿屿的手,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见他看向自己,薄诗又弯了下眸,仰头亲了亲他喉结,恶作剧地冲他眨眼。
程宿屿静静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下。
“……阿屿,自从搬到外面的公寓后,你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吧?”
俞霏没在意儿子的语气,可能是习以为常了,她只是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地说:“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我和你父亲都想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