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礼握着话筒顿了顿，突然直视镜头：“有。”
他眼里有战意，说的斩钉截铁，配合他身后大屏里杨暹的脸，以及摄像师突然拉进的特写，仿佛一张战书，点燃了全场。
“wow！是谁！”双胞胎偶像激动抱头。
可还不待岩礼回答，一道声音截住了在座的人。
“我们先看看岩礼的票数吧。”打圆场的是旻眀。
众人记起杨暹也是她的学生，她有意维护，总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岩礼居然得到了五盏灯！
［？我看不懂了，他就算再牛也牛不过前面那些在一线打了十几年的首席吧？他为什么能拿５票？］
［齐盛到底有没有标准啊……］
［我感觉是看在毛曼云的面子上给的分，齐盛满尊敬毛的。］
［……这种感情分不太公平吧？不如直接保送，还比什么……］
［算了，没那一票也过了，算是鼓励传承吧……］
弹幕里一片省略号，但出于对国宝级舞者毛曼云的尊敬，都没太计较，说几句就过去了。
眼看着名额越来越少，后面待出场的人还有很多，５个评审们开始沉重起来，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比赛将会更加严苛。
每个舞者都有站上台的理由，有人想替女性舞者发言，有人想证明舞种的可塑性，为自己，为大义，舞蹈背后的故事都感人至深，每失去一个舞者都令人惋惜。
弹幕上的争论也越来越激烈。
祁一桐看了一眼，大概是在争已晋级的舞种数量不平衡，评审有个人偏好，拉丁和街舞的舞者吃亏。
［街舞被连着毙了几组了？隔壁节目的8强选手到你们这连32强都进不去是吧？既想要选手自带流量又不给饭吃，吃相别太难看！］
［不喜欢看滚回隔壁节目咯，你哥哥就是想上这个舞台，你去劝劝你哥哥呀。］
［twin boys能不能硬气一点？你们可是代表了街舞舞者啊！］
［我们拉丁说啥了？谢谢节目组百忙中记得还有拉丁舞这个舞种。］
［理涛，选出来的这些舞者都是自小训练的，芭蕾和古典光是小时候压腿吃的苦都更多，街舞是帅，但是跟那些唬人的技术动作没办法比的。］
［史诗级笑话——街舞不用吃苦，哪个练舞的没磕磕碰碰过？能站到这里谁不是多年练习？］
［拿巅峰瞬间说话，D Park9个人腾空形成递进阶梯，这不比后面那个现代舞牛逼？为什么给他进不给D Park进？］
［因为你看不懂现代舞。］
越到后面，现场和舞者大厅的气氛越焦灼。
舞者大厅里的舞者们，也渐渐地分出了派别，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评判，不服的大有人在。
台上又下去了几个人，评审们看着名单里剩下的两组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出彼此的无奈和难做。
“只剩下一个名额了，除了杨暹，还有一个实力很强的街舞舞团没上场。”胡棠语气严肃。
国内之前有几档街舞节目做的很不错，这些舞团人多，粉丝也多，再加上地下文化里特有的战斗精神，最容易爆火星，不好惹啊。
果然，看见评审犹豫重重，迟迟不肯摁下灯，又围在一块商量，弹幕里冲着街舞来的观众坐不住了。
［这还犹豫什么？妥妥过啊，有什么好讨论的？］
［好像是因为后面还有个压轴的大神，呜呜可是这个舞团真的跳得好炸，评审可以看看街舞吗真的很虐了……］
［卡着不给过还不是要给他们的种子冠军让路，看不下去了，辣鸡节目，气死了！］
［到底什么来路值得这么偏心啊！！］
满屏的弹幕都是怨气，连路人也看不过去了，称街舞舞者实惨，看得胡棠鬼火冒。
“啧，这个上台顺序根本就是故意拿杨暹造看点！我算是知道杨暹为什么死活不肯上节目了，签了合同就是签了卖身契，他们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有够恶心人的。”
她都快急死了，舞者大厅里的杨暹却还坐的四平八稳，就连祁一桐也一点都不慌的样子。
胡棠更堵了，“你们是真心大啊。”
祁一桐没搭理她，录节目要没收手机，她没有办法去到杨暹身边，只能透过大屏看着舞者大厅的他。
他安然的坐着，看着前场的情况，身后是李澜时和几个舞剧演员，他们正跟他说着什么，杨暹平静地点头，没有说话。
在另一边的大厅里，画风时髦又潮流的一群舞者乌泱泱围在一起，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
经过讨论，评审们叫停了录制，和节目组一番讨价还价后，主持人接过了话筒。
“我们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这是硬性的规定，无法增加，但是后面还有一位很优秀的舞者，经过我们的争取，得到了一个修改晋级规则的机会。”
全场哗然。
“我们将３灯晋级的规则放下，全凭两组舞者的得分来决定，获得灯数更多的选手，将得到这个名额，现在我们来看一下舞团FULL UP的成绩，请亮灯。”
“噌”、“噌”、“噌”，三盏连亮。
场上场下一片寂静。
众人的目光看向还在犹豫的芭蕾皇后甘晓婷，短暂的两秒后，她摁亮了自己的灯。
四盏了，祁一桐默念，若是齐盛也给了这一票，那杨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关键一票落到了齐盛手上。
然而他最终笑了笑，双手合十：“抱歉。”
［为什么？告诉我一个原因！！我不接受啊！］
［没关系，四灯，有机会！］
［难说，后面那个可是杨暹。］
“你们的群舞非常默契整齐，编舞也很成熟，但是这样要求对于我们这个舞台来说，还是太保守了，你们完全可以在巅峰瞬间里设计一些更有创新的东西，今天我没有看到，不好意思，我想保留我这一票。”
祁一桐暗暗舒了口气，最起码，杨暹有了上台的机会，只要他能上台，就一定不会输。
主持人和FULL UP一齐回到台侧，让出舞台，清了清嗓子。
“现在，我们要迎来第一场比赛的最后一名选手。”
“我想大家刚刚都在舞者大厅看到了他的身影，是的，他是不断打破格局的创新者，是中国当代最抢手的舞剧男一号，也是国内为数不多的集中国舞、现代舞、当代舞大成于一身的男舞者，他就是国内外顶级舞蹈赛事全满贯获得者，杨暹！”
祁一桐往前坐了坐，听着全场激奋的尖叫，心中稍安。
杨暹的身影在通道处出现，他□□着上身和双脚，慢慢走进昏暗的舞台，一套行云流水的起势，而后匍匐跪地，以头阖膝，成为了一块石头。
大屏幕缓缓浮现他的舞蹈名字：现代舞《无我》。
有观众小声哇哦。
音乐先是一段潺潺的水声，伴随着这流水，杨暹的背肌微微震动，一块接着一块，随后四肢舒展，仰面平躺在地，原来那不是石头，而是沉睡的老龟。
他双臂置于空中，全然放松，以脚掌之力拖动自己在地上缓慢行走，最后以肩肘和腰力让身体从地上缓缓站起。
音乐渐渐转为鸟雀的叽喳，杨暹的上肢随之迅捷地拧转起来，如同小山雀灵巧而轻盈。
在这段动作里祁一桐能看出一点孔雀舞的影子，但又没有孔雀舞手部的固定程式，是杨暹从中吸纳进来的东西。
此后他又转为一片落叶，随着音乐中起伏变换的风声，动作开始大开大合，以柔软得离奇的身体展现叶的漂泊。
最后化为无痕的水，回到地面，只腰着地，修长的腿与手臂在虚空中随波逐流，越来越慢，最后竟定格。
灯光停了两秒，才由舞台光转为场光，眼前大亮，祁一桐方觉胸口闷疼，原来不知何时她屏住了呼吸。
与她相同的何止一二，随着杨暹站起身的动作，整个摄影棚都像喘过气来一般，活了。
主持人看了看，想走进舞池，下一秒“蹭”、“蹭”两声止住了他步伐。
发生了什么？
齐盛和旻眀相视而笑，两人桌上的灯亮着，等不及杨暹问好了，他们要先给出他们的灯。
“率先拿了两灯！”主持人快步上前，给杨暹递上话筒。
“老师们好，我是舞者杨暹。”杨暹胸口微微起伏，调整着气息，向评审鞠躬。
“太好了。”齐盛为他鼓掌。
旻眀思路清晰地阐释着她的解读：“从一块石头，到一只老龟，再到一只山雀、一片落叶，最后变成一捧流水，他真正做到了和音乐融为一体，他的舞蹈有一种建筑般的美感，节奏工整而不死板，编排简洁但不简单，他不是在模仿万物，而是他真的让出了他的身体，所以你看他跳舞，会有种敬畏感。《无我》，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
“他整支舞蹈，身体无限放松，他的手指、脚趾是完全卸掉力，把力量集中在肢节上，包括最开始每一块肌肉的跳动，以及在地上化为水后的柔软，做到了对身体的完全把控，这一点特别厉害。”
齐盛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做示例，向在场的人示范杨暹的发力点。
“现代舞我们讲要不断的开发身体，研究身体，去找到更多的可能性，但是他已经过了这个阶段了，他在融合这几个舞种的东西，回到了创造艺术本身，这是让我看到最高兴的事情，你是一个很好的艺术家。”
最后一句话，是对杨暹说的。
这是一整晚，齐盛说出的最高的褒奖，已经证明了杨暹的才华。
大家都知道这些话的含金量，纷纷欢呼起来，舞者大厅里李澜时和几个舞者抱在一起，他们都是同杨暹合作过的舞剧演员。
与全场的热烈不同，杨暹本人的反应可以说平淡到显得有点木讷，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但细看之下，眸子里还是有喜悦的。
祁一桐猜这喜悦应该不是来自高分和一骑绝尘的评价，而是齐盛和旻眀读懂了他的舞，士遇知己的喜悦。
“谢谢。”杨暹唇角勾起，浅笑起来。
有了齐盛旻眀在前，其他几位评审也没有太多异议，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票。
五盏灯，台上台下对这个结果都接受良好，因为从杨暹跳完舞的那一刻，这场无形的竞争就写好了结局。
主持人把FULL UP请上台，把舞台让给这个本可以晋级的舞团。
［刚刚叫嚣的人呢？知道什么叫全满贯吗？人家是可以坐到评审席的级别，别什么都来碰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啥也看不懂，却有种吊打一切的快感，是不是买股他就能一路品尝这种爽感？］
［楼上真的笑死，是，他就是大魔王，做事业粉爽得一批。］
［啥事业粉啊，天天神隐在剧场里，要不是现在剧场不开放，你们以为能在这看到他？］
［舞者不在剧场要在哪？像第一季那个谁一样天天拍广告？少搞饭圈那一套，老杨是真正的舞蹈家。］
杨暹的胜利让一直被压一头的专业舞者观众们解了气，这会儿占据了弹幕的大头，FULL UP的粉丝骂着节目组乱搞事，赛制不公。
送走了FULL UP，32强已产生，齐聚在舞台上。
主持人宣读着第二期比赛的规则，和上一季一样，1V1Battle赛，如果有选手想要指定对手，可以放出狠话来进行邀请。
他还没有读完手中的规则卡片，就有人高高举起了手，是岩礼。
岩礼站起身，接过话筒：“我想指定的对手是杨暹。”
“wow，师兄弟间的对决！”主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么杨暹的回答是——”
“——且慢”，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哪怕没有话筒，现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系着嘻哈头巾，身罩棒球外套，身后是一群和他同样衣着的人，Ｔ恤上印着他们的厂牌名。
是节目中得分最高的街舞舞团TOP13.
为首的队长拍拍岩礼的肩，对面无表情的杨暹吊起眉咧嘴，火药味十足。
“好兄弟，让让我们呗，我们也想和杨暹老师碰一碰。”
第六十四章
“我们也想和杨暹老师正面碰一碰, 看看能把我们的好朋友FULL UP比下去的舞者有多强。”
随着这句话一出，场上场下，以及正在观看直播的百万观众们全部被点燃。
可以预想到这将被剪为本期最大看点——“真是硝烟弥漫的喊话, 街舞舞者与专业舞者的对战一触即发！”
主持人握着话筒亢奋地问向杨暹：“那么, 作为一上来就被两组舞者点名PK的人，杨暹有什么看法, 又将接受谁的宣战呢？”
“TOP13！TOP13！”
“TOP13！TOP13！”
现场观众的呼喊中, TOP13全员站起，众望所归之下杨暹定然要选择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