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睡着了,眼神从惺忪到清醒,让祁一桐想到延时摄影里散去的云雾。
杨暹坐起身,帮她捏肩,“抱歉,我睡了很久?”
“一上车就睡着了。”
那不是枕着她睡了几十分钟?杨暹皱眉。
“没事,你一点也不重。上去吗?”
杨暹看了看车库,低头道:“吃多了,有点想散散步。”
祁一桐觉得他低头默默提要求的样子有点可爱,不就是散步醒酒么,答应他!
打开车门下车,他却不动。
祁一桐回头瞧他,“?”
只见轮廓凌厉的大美人睁着一双润泽的眸子望她,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五只微开。
好像一只大猫在撒娇……
爱猫人士祁一桐心起波澜,试探着把手放上去,立刻就被十指交叉着握住了,甚至还晃了晃。
杨暹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次干脆利落下了车。
翠府不愧是豪宅,寸土寸金的地段,小区内还建了个景观湖。
沿着湖走,大冬天散步的人少,一路走来见不着几个住户的人影,然而两人喝了酒,又吹了一路暖气,身上热乎乎的,并不觉得冷,只觉有种身处万籁俱寂隔岸看万家灯火的意趣。
“杨暹,你真的不想去节目上比一比吗?”
杨暹把她的手插进衣袋里,“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感觉,你只是讨厌作秀,实际心里是认可那个舞台的。”
杨暹沉吟片刻,似乎在想如何跟她解释。
“每个舞台都值得被认可,那些参演者和评委,对我来说都是令人尊敬的舞者,只是不同的舞种有不同的特点,视觉冲击强的就会占据优势,到最后留下的舞者和作品会越来越趋同,逐渐变成博眼球的游戏。”
“并不是说这样不好,最起码选手和舞种都得到了曝光,所以我不反对澜时去参加,对他之后的事业确实有帮助。”
祁一桐听懂了,到了杨暹这个地位,确实没有必要再去这样的节目证明自己,他对曝光和出名也没有兴趣,唯一惋惜的,大约只剩下跨舞种交流合作的机会了吧。
“你希望我参加?”杨暹突然这么问。
祁一桐茫然摇头,她会这么问只是察觉到杨暹因为那句“强者可破”有些动摇,但这是他的事业,只要不事关他的健康,她不会插手。
两人转而提起其他,绕着景观湖一圈,准备回家。
上电梯前祁一桐忽然福至心灵,产生了一点好奇,“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参加,你会怎么样?”
会觉得她不理解他,对她失望或者生气吗?
杨暹停住步伐,在她疑惑的眼神里,神情郑重。
“如果是你希望的话,我会为你争一争这个第一。”
祁一桐震住,许是吹了风,杨暹此刻目光清醒不似作伪,他是认真的。
他不愿意做他人的冠冕王座,却愿意为了她的私心,去夺一夺那荣光吗?
愣怔太久,电梯门缓缓闭合,祁一桐手比脑子快,意识到不应该时已经伸手去拦了。
杨暹看到她的动作,瞳孔微张,先一步伸进半只手臂。
好在电梯感应灵敏,在夹住两人前自己打开了。
杨暹捏西瓜一般捏住她的头,生气地摁了摁,“你脑子一天天都空着在想些什么?”
他以前生气时也喜欢这样,实际并不会用力,祁一桐自认确实是行动前没过脑子,此刻全当按摩了。
“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我才不想你去,你这种完美主义,一支舞不练到你满意绝对不会面世,节目赛制又那么密集,万一你身体吃不消怎么办?”
脑后按摩的力道一轻。
祁一桐正被按的舒服呢,“怎么了?”
杨暹静了半响,指下未停,只是声音低落了不少:“抱歉,你最担心什么,我应该想到的。”
祁一桐笑笑:“你现在知道啦,以后替我好好爱护你的身体,行吗?”
第六十二章
杨暹最终答应了她, 但似乎又还有下文,将说未说。
回了家,先给两只猫放粮, 大半年没见, 端午和糊糊缠人得紧,祁一桐就陪它们多玩了一会儿。
洗漱完才十点多, 她想了想, 决定去书房把年前买了拼到一半的拼图拼完。
她和杨暹虽分手了这么久,他家里属于她的东西却是一样没少, 像是所有的一切连同他,都在等她回来一般。
刚坐下没多久,杨暹敲开门, 送进来一杯温蜂蜜水,“喝了酒,睡前润润胃。”
“你喝了吗?”
“嗯, 喝过了。”
他边说, 边靠在桌边看她的拼图, 祁一桐借着仰头喝水的动作偷瞧他。
杨暹穿着墨色的真丝睡衣,贴肤的布料让他骨架更加明显,薄肌起伏,锁骨精巧,露出的肌肤白得像过曝,有种禁欲的人夫感。
他刚洗完澡,额发前端有些湿润, 祁一桐想摸一摸, 奈何他太高了,她都伸直了手还有半臂距离。
杨暹看出她的意图, 虽然不解,还是调整了姿势,在她座前蹲跪下来。
这下祁一桐比较高了,她五指自他额前插入发间,碎发都长过了她的指缝。
“头发长长了。”
杨暹随意扒了扒,“长得太快了,刚剪过。”
祁一桐揉捻着他的发丝,粗黑柔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比长发时硬一些。
“那就别剪了吧,像以前那样留长。”
杨暹抬起眼,眼尾微翘,像一道小勾子,和着他沉静的眼神,有股不媚人的撩意。
“你喜欢?”
祁一桐腼腆笑笑,没答,散下一头的乌发放到他手里,“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护理头发的法子都是跟你学的。”
她的头发也养得很好,顺滑浓密,发间尤带一点潮气。
想起去年演出时她帮他挽发,动作驾轻就熟,杨暹轻笑起来:“还偷学了什么?”
他薄唇微启,因为笑开,唇下透出健康的肉粉色,祁一桐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在他唇瓣上轻咬了一下,很快退开。
“学了这个。”
杨暹眼神暗下去,手顺着发丝揽在她脖后,“这不算偷学。”
吻上之前,他鼻尖蹭着她的,声音低哑,“这是我堂堂正正教的。”
祁一桐只觉下巴被人轻轻一捏,口中先是感到一阵凉意,而后便被温热倾袭。
她刚喝过蜂蜜,唇齿间沁着若有似无的甜。
杨暹并不着急,力道轻柔地舔过她贝齿,好像在等着什么,祁一桐尝试着碰了碰他,像一条小鱼撞上捕猎的巨鲨,杨暹喉间沉沉地笑了一声,下一刻便轻易将她捕获。
舌面相贴,细微的旁触直入脑髓,酥麻,柔嫩,伴着搅弄时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慢慢地,她又开始呼吸失调。
她推了推杨暹,他退开来,唇瓣间拉出细细的透明丝线,最后化为他洇红唇缝上一缕水光,色气非常。
祁一桐更觉难以呼吸了。
两人的距离早就失控,腰后的掌心火热,隐隐有向她睡衣下延伸的趋势,叫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背想躲。
杨暹也在调整呼吸,祁一桐视线顺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向下,随即难堪的移开视线,口干舌燥。
杨暹侧着身站了起来,拿过被她喝空的杯子,摸了摸她的头,“早点休息。”
祁一桐手指蜷缩,在他擦身而过前抓住了他的衣角,目光闪烁的开口:“我,帮你吧。”
杨暹沉默地凝视着她,片刻后,声音晦涩:“你想怎么帮?”
都走到这一步了,便没有退后的道理。
祁一桐咬咬牙,把他手里的杯子放下,拉着他回了房。
关上房门,把杨暹推到床边,让他靠坐在床头,全程他都睁着一双滚烫的眼,一言不发的配合。
直到她颤着的手搭上他的腿,他才制住她,不让她再动作。
明明害怕得要死,还要逞能。
杨暹暗叹,无奈道:“别闹了。”
可他的女孩似乎不愿放弃,眼里又怯又勇。
杨暹轻吸一口气,喉结不稳。
她从未做过这事,空有理论知识,实际不得章法。
但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她可随意操纵杨暹的悲欢,这个曾经在她眼里属于天际的人,如今她只是动动指尖,就能得到他最诚实的反应。
杨暹靠着床,双眼轻阖,眉心低压,像一尊动了凡心的神。
然而神算不上得趣,他的子民在愉悦他这方面,实在笨拙。
杨暹叹了口气,再次妥协,亲自教授。
祁一桐明明是施予的那个,不知为何也得到了快意。
结束后,他拿过床头的湿巾,无言地擦拭她的指尖,然后才清理自己。
祁一桐心口的激荡还未平复,耳边响起胡棠的话:“你就不谗?”
突然凑近他,吐气如兰:“杨暹,家里有准备吗?”
杨暹错愕地抬眼,眼中休眠的火山正在震动。
转瞬,他明了,诚心反省,“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只顾着自己,没想到她亦然爱他,也会情动。
他犹豫着,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祁一桐瞄到上面的字,面红耳赤。
火热的氛围在房内弥漫,两唇再次相贴,只是这一次,杨暹变得更加温柔,以取悦她为先。
眼前渐渐蒙上迷离的白雾,所有的热意蒸腾上脑,快要分不清哪里是自己,哪里是他。
杨暹的莹白的上身在夜里泛着光,他体脂率低,平时穿着衣服修长高挑,实际上肌肉流畅,线条优美,腰间八块腹肌码得整整齐齐,宛若雕塑。
他把她亲的飘飘然,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左肩,轻声唤她。
“16年跳《山河》时,这里的韧带断了,现在还钉着两颗钉子。”
一大一小两只手向下,蜻蜓点水般落到他的膝骨。
“半月板有过撕裂,也做过积液手术。”
“还有就是你知道的跟腱手术,以及多个关节的慢性磨损。”
祁一桐眼神缓缓清醒,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还能在一线跳多少年,也无法保证不会再负伤,这些伤会伴随我度过余生,未来也许会成为我的负累。”
“就算这样,你也愿意接受我吗?”
在这特殊的时刻,在她正式把自己交给他前,他给了她反悔的机会。
他静默地等待她的答案,哪怕此刻箭在弦上,只要祁一桐说不,他就会停下。
祁一桐看着杨暹,她从不知这双天湖里的冷石也能这样深情,她抬手,轻轻抚摸它们,心里柔软一片。
“杨暹,我爱你,包括你的荣耀,包括你的伤痛。”
这一句仿若誓言,连通了她和杨暹的心。
她望着那双令她痴迷了多年的眼,接受杨暹给予的疼痛,也接受他最虔诚的吻。
在他掌下,她变成了一把打落的花瓣,从一株白茶沁出艳丽的粉,连骨头都是软的。
而杨暹又变成了那烧得炽热金灿的树脂,叫她融化。
之后的事,她就不知晓了。
再醒过来是在半夜。
杨暹给她清理过了,身上没有太多不适,只有隐隐的酸乏提醒她她的变化。
杨暹拥着她,呼吸绵长,睡得很沉。
中途昏过去睡了好一会儿,此刻她没有睡意,翻了个身面向他。
屋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她摸黑抚上他的脸,轻轻触碰,没有反应。
她便放下心来,用指做笔,沿着他的额骨眉心向下,途经深陷的眼窝,笔挺的直鼻,最后落到他温热的唇。
她当然知道他是真的。
只是藏区的事还历历在目,她直到现在才有重新同他在一起的实感。
她又嗅嗅他,两人身上有着相同的气味,源自他们共同使用的沐浴露。
做这些,他都没有反应,可见一宿折腾,他也累着了。
祁一桐好像从这个幼稚的游戏中尝到了甜头,又去玩他的肌肉,很硬,摁下去铬指头,流连地摸了两把,她伸向他的手。
这双手一晚上在她身上作祟,把她搓揉捏圆,留下的指印要好几天才能消,她要小作惩戒。
然而她只是触到他的手背,便被整个攥住,牢牢地握在他手中。
祁一桐一惊,以为自己吵醒了他,亦或是他在装睡,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有其他动作,好似只是睡梦中抓住了她的手。
她试了试,无法轻易挣开,而杨暹也没有醒。
她眨了眨眼,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楚。
冰天雪地里,那未知她生死的数个小时带给杨暹的阴影,一定远比他表现出的深。
否则不会在深度睡眠中,身体依然保留着抓住她的本能。
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他的本能,祁一桐心叹。
困意上涌,她窝回杨暹怀里,同他睡去。
第六十三章
11月底的一天, 华中的某个城市爆发了新型病毒。
时值年关,全国启动应急预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关注同胞们的生死, 彼时没有人知道这场疫情将会持续多久, 又会给全球的各行各业带来多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