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这么晚,门还开着吗?
杨暹嘴角微翘,“上来吧,我睡够了。”
他的膝关节需要暖着,祁一桐制住了他要下床的动作,爬了上去,背对着他侧躺下来,沉默地表达各退一步的意思。
杨暹顿了顿,也侧着身躺下,把被子往她那儿挪了挪,过了一会儿,又挪了挪。
单人床的被子就那么点大,祁一桐看着自己这边多得可以卷起来的被子,忍耐地闭上眼,假装自己不知道他在背后悉悉索索的动作。
等到杨暹几乎把所有的被子和床位让出来后,祁一桐气音开口:“你还睡吗?”
身后的人不敢动了,半响,低语:“抱歉。”
抱歉,又是抱歉。
祁一桐难过起来,杨暹何曾有如此小心翼翼的一面,他应该是矜贵的,骄傲的。
他不是李澜时,也不是任何寻常人,或许她本就不该拿对世人的要求去考验他。
杨暹没有办法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但他已经为她做出了退让和改变。
在与杨暹的博弈中,她再次成为了胜利者。
你高兴吗祁一桐?让你高悬的风追着你跑,这是你想要的吗?她扪心自问。
杨暹在风雪中徒手刨雪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脑海,祁一桐的心蜷缩起来,仿佛再一次将要永久的失去他。
良久,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杨暹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浅气息,环住了他的腰。
杨暹在她靠过来时就静止了,足足半刻才放松了身体,紧紧地回拥住她。
“杨暹,如何爱我这件事,你学快一点。”她说。
杨暹闭上眼,咽下无尽心潮澎湃,近乎哽咽的回道:“好,我学快一点。”
一夜交颈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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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区到底资源有限,祁一桐四人本就时有高反,现在加上雪崩的事情,多少有点心理阴影,不敢再留,养了两天伤便决定集体返沪。
上飞机时小助理还病怏怏地挂着胸腔固定带,雪崩来时她坐在靠近雪山的副驾,肋骨断了一根,祁一桐大手一挥带薪放假两个月,人直接乐开了花,下飞机时腿脚也不软了,两步并作两步打了车就没影,差点没酸死粒粒。
好在原计划取消,到年关祁一桐都没什么工作安排,粒粒问这段时间空出来要做些什么,祁一桐想了想,先从装修新工作室开始吧。
她本想先去粒粒家住几天,被杨暹拉住,沉默了半天吐出一句:“糊糊和端午想你了,我也……想你。”
祁一桐当场愣住。
只见他拉着她的行李箱,垂眉半响,姿态很低的样子:“不能回来和我住吗?”
祁一桐花了两分钟找回神志,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上纲上线了,既然已经决定不计前嫌的复合,那搬回去住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晕头转向的说服了自己,也就没看见杨暹在身后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是从那天之后祁一桐觉得杨暹开始变得有点粘人,准确的说是粘自己。
那种感觉云淡风轻,若有似无,数次被她抓住,又数次怀疑是错觉。
只一点她能确定的是,杨暹开始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主动交代。
回到沪市的第三天,安顿好了一切,她陪着杨暹去医院做了个全套检查。
医生是李澜时推荐的,知道他们是舞者,针对杨暹的各项慢性劳损都提出了相当详细的建议。
好在雪里那一遭没有对他的身体留下什么太严重的影响,祁一桐心口的大石落下。
出了医院,时间尚早,胡棠约了两人去她家吃饭,要为鬼门关逃生的两人接风洗尘,这会儿正拉着李澜时逛菜市,群里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祁一桐跟他们说不用搞太复杂,随意一点,胡棠不同意,她最近沉迷研究厨艺,据说技艺大涨,要整几个狠的,露一手。
没法,只能任她去。
回去路上,经过她爱吃的司康店,祁一桐特意给她带了一份。
胡棠和李澜时婚后还是常住在原来的小区,李家原本为小儿子早早备下了一套别墅,但是离胡棠公司太远,就一直空着,偶尔才会搬去住住。
祁一桐和杨暹到的时候,夫妇俩已经煮上了饭,寒暄一会儿,胡棠突然拉着祁一桐偷偷进了房间,掏出一个礼盒。
祁一桐后退一步,按照这个展开,这里面不会是一些少儿不禁的东西吧?
她的戒备摆在脸上,胡棠翻了个白眼,啧了超大一声。
“你不会以为我要送你情趣内衣吧?”
说着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很普通的护理套装。
祁一桐舒了口气。
“不过你要是想,也不是不行。”
“?”
“啧,你跟杨暹不会还没做吧?”
祁一桐沉默了,确实还没做到最后一步。
“嗯……”胡棠本来想吐槽的,想到这两人在一起没多久杨暹就去英国演出了,确实没啥机会。
“要不,你考虑考虑?我这还真的有没穿过的。”
“?!”祁一桐都要瞳孔地震了。
你们的夜生活是有多丰富啊!
“停——打住。”她定了定神,伸手隔开胡棠,再说下去她以后都无法直视李澜时那张纯爱狗狗脸了!
“这有什么好羞的,男欢女爱,正常的需求嘛,用一些道具,增加一点氛围,有何不可?”胡棠说着就想打开衣柜展示。
祁一桐幽幽地想,是什么让一个亲亲都会爆红脸的女人变得如此坦荡,是婚姻吗?
“别的不说,你家杨暹的身材还是必须认可的,你就一点不谗?”
“也……不能这么说。”
祁一桐硬着头皮承认。
“那你就试试我的法子。”
胡棠翻出一套粉色的护士制服,白色衬衫剪到胸上,粉色胸衣又小又紧,裙子短得罩不住臀,还附带一根超大针管。
“你看看这套,带不带劲?”
祁一桐看着那胸衣直摇头,不行不行。
“那这套一定适合你,你就适合这种纯欲的!”
又一套连体兔女郎的被笼在她身前,相比上套,这套保守多了,黑丝绒的质地,交叉吊带,在领口和尾后有粉白色的毛绒球。
“哦!差点忘了配套的!”胡棠很是兴奋,翻出一条白色的蕾丝吊带丝袜。
“包管杨暹看了□□焚身,对你欲罢不能,掌控住他不是手到擒来?”她五指转着捏进掌心,做了个捏在手里的动作。
“……”
祁一桐刚想说要不还是算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手一抖什么都没说出来。
“别进来——”
胡棠大喊,别看她对着祁一桐敢大张旗鼓的鼓吹,真遇上人还是慌得一批,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兔女郎的衣服塞进给祁一桐的护肤礼盒,一边故作镇定扬声:“怎,怎么了?”
屋外的人没有进来的意向,敲房门好像只是为了提醒两人。
“你的排骨山药汤要煲过时了。”
来人声音清冽,是杨暹。
“哦!就来!”
胡棠应了一声,收拾好东西,打开门,抬了抬手里的礼盒,无中生有地解释:“我给一桐送点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一桐好像看到杨暹要笑不笑地扫了一眼那礼盒,让开身给胡棠出去了。
祁一桐现在面对杨暹如坐针毡,手脚不协调地拍了拍手,“走吧,出去吧。”
杨暹握住她纤细手腕,忍了忍,没忍住,眼角眉梢都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祁一桐有种脑后发凉的预感。
果然,杨暹一双瞳仁里的促狭不加掩饰,一字一句笑道:“不用那些,我也对你欲、罢、不、能。”
第六十一章
祁一桐又惊又羞, 倒吸一口凉气,惹得杨暹真切笑出声来。
“你怎么听到的?”
他根本没进来不是吗?
杨暹嗓音里尤带笑意:“没有人会像你们这样大声密谋。”
祁一桐流汗了,方才主要是胡棠在说, 这家伙兴奋起来就控制不住嗓门, 杨暹该不会也听到了她承认谗他身子的话吧?那她真可以钻进洞里了……
她脸上红一阵绿一阵,最终因为太丢脸而无法辩白。
杨暹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腕, “没开玩笑, 你不需要外物来助添你的魅力,我喜欢的是你, 不是你穿了什么。”
祁一桐怀疑他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突然变得很会撩人,然而聊这个话题还是令人口干舌燥, 她语气软塌塌地反驳:“谁说我要穿了。”
杨暹展眉笑笑,并不执着此事,拉着她吃饭去。
上一次他们四人这样聚在一起家常便饭, 还是去年平安夜。
不到一年时间, 胡棠和李澜时从第一次见面到飞速成婚, 如此看来,祁一桐和杨暹还是他们的媒人,的确具有纪念意义。
“为了庆祝你俩死里逃生,也为了你们能重归于好,我们不得喝一个?”
胡棠抱着早醒好的酒亮相,给四人倒上,其中又以杨暹的杯子最满当。
“杨老师今天必须喝, 没有我在后面打助攻, 你能这么顺利追回老婆吗?”
老婆奴李澜时在一旁小鸡啄米:“就是就是。”
杨暹噙着笑睨这一杯要溢出来的酒,从善如流:“多谢二位帮我追老婆。”
引来“老婆”一记横眼。
胡棠没吹嘘, 几个大菜做得有模有样,不输杨暹。
酒饱饭足,李澜时突然对着杨暹道:“暹哥,那个《舞林之颠》的节目,也找到了我,经过考虑,我决定去试一试。”
此话一出,桌上气氛一凝,胡棠和祁一桐还记得上次排练时温苓宜提起上节目闹出的不愉快,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反倒是哥俩面色如常,杨暹甚至反问:“知道有哪些人参加吗?”
李澜时报上了不少人名,有国外芭蕾舞团的华人首席,也有世界街舞冠军、国标舞蝉联冠军,都是各个舞种里的顶尖舞者。
杨暹思忖,客观的评价:“你能走到16强就算不错了。”
李澜时也是这么觉得,那不仅是比赛,还是个电视节目,要综合考虑的因素有很多。
祁一桐疑惑:“这个节目不是从年初就在准备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开拍?”
“因为节目组想邀请的参赛者都是一线舞者,档期难调,又不想降低水准,就一直拖到现在。”李澜时解释到。
他没说的是节目组找了多少人想联系杨暹,奈何他哥一直不松口,拖到现在固然有其他舞者的档期原因,也有一点想最后磨一磨杨暹的意思,毕竟是国内专业舞种的代表人物啊。
胡棠接嘴:“他们那个节目,核心主旨就是巅峰竞演,当然是想尽可能包揽最优秀的舞者,不然他们最后的冠军就不具有含金量了,业界也不认可,那不就成了笑话。”
舞蹈作为鉴赏门槛高的艺术,能有这么一档专业又高质量的电视节目进行推广,几乎业内人人都在关注,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但也有像李澜时这样的,是冲着碰撞交流和学习去的。
“你要想好,一旦你上了节目,你的创作和表演就得接受赛制的牵制,别人‘秀’得好,也许比你跳得好有用,舞台未必公平。”杨暹神色寡淡的告诫。
这些李澜时显然已考虑过,笑容豁达,“强者可破嘛。”
杨暹扬眉,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强者可破”四个字在心口默念一遍,莞尔,“你说得对。”
“几号开始录制?”
“下月初,就在沪市录。”
“可以,有需要打电话。”杨暹抿着酒颔首。
“哈!就等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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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是叫的代驾。
祁一桐以为杨暹酒量还不错,没想到只是酒品好加不上脸,说话逻辑清晰,看不出有异。
回程时坐在后座,他竟然脑袋一歪,枕着她的肩睡着了,祁一桐这才发现他其实不甚酒力。
她今天穿的一字领的毛衣,杨暹的一呼一吸都轻拂在她裸露的肩窝上,随着车行驶的外力,偶尔薄唇也会触碰到肌肤,很像在啄吻。
祁一桐渐渐难以呼吸,脑中不可抑制的会想到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密,他也很喜欢亲吻她的肩,情到浓时,甚至会用牙齿轻咬,然后满意的欣赏自己留下的泛红印记……
她降下一点车窗,让凉风带走这些浮想联翩,慢慢的,想到饭桌上李澜时提起的节目。
她没有错过李澜时说“强者可破”时杨暹的眼神,她想杨暹应当是非常认可这种说法的。
以他对舞蹈的初心,未必不想与一众舞者较个高下,那么他始终不愿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不等她想出个结果,车子驶入车库。
祁一桐向代驾道了谢,对方就此下车。
“杨暹,到了,回家睡吧。”她摸了摸杨暹的脸,细声叫他。
他的睫毛真长,盖下来像蒲扇,眼珠游移两下,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