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家才不管维拉中将搁哪待着,只管人家活的死的。
程S往前半步,双脚碾着碎石O@,磨着耳朵,声音更加低沉:“我说过了,他就在我们的医疗营地,生了病而已。”
缅丹人立刻说:“既然生了病,让诊治他的医生出来。”
这话一出,不仅古圭拉人愣了,连程S也怔了一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纵恒早上就回了国,现在也不可能把维拉中将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事情暴露出来。
这种时候,不只是单方面的随机应变。
正踌躇,忽地,就听旁边一声清澈软软的声音说道:“诊治他的医生,是我。”
众人纷纷侧目,就见顾诗筠正站在不远处,一身白大褂,在月光下耀眼出洁白。
“筠筠……?”
程S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完全投向她。
今晚风大,不是告诉她别出来吗?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顾诗筠抿了抿唇,认真说道:“维拉将军就是比较小的疾病,没什么大问题,几天就可以恢复了。”
程S一听,眼中更是闪过疑忧。
但看她表面淡然自若,他又紧攥了拳,不动声色。
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知道,移植心脏,等于重生,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疾病。
显然,缅丹人也不信。
为首的男人狐疑盯着顾诗筠,虽然她话语平静,但声线明显是刻意压制的。
沉寂在沉默中沉淀。
一秒,两秒……
就在顾诗筠以为人家都信了的时候,突然,缅丹人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不偏不倚对准了她。
“说实话!”
但几乎是同时,程S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倏地出手,亦拔出了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缅丹人的脑袋。
“把枪放下!”
身后,几个手持步-枪的古圭拉士兵也咔嚓上膛,目镜八倍,太阳穴的青筋清晰可见。
不过一瞬间,就占领了上风。
“……”顾诗筠吓得猝然一颤,整个人都跟掉进了冰窟里一样,没有温度,更说不出来话。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亲眼见到这种场景,上次见,好像还是跟爹妈一起看抗战电影。
啧,时代的眼泪。
终于轮到自己哭了。
她脸色苍白地看着双方的对峙,一方对准自己,另一方又对准了对准自己的那一方。
有那么一瞬,她都能想到自己脑花四溅的样子,那场景,按照现在“这个也不能写、那个也不能写”的基本标准,大概率都过不了审。
顾诗筠哽住,问道:“副大队长,你枪法好吗?”
似乎没想到她还有心情能问出这个问题,程S不觉有些错愕。
他左手稳稳拖住把持手-枪的右手,冷静地侧了侧头,说道:“顾医生,你放心。”
顾诗筠:“好,信你。”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缅丹人说:“维拉中将就在我们医院的营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他。”
缅丹人怎么可能同意进去看他。
首领收起枪,说道:“把他抬出来。”
见他撤了枪,顾诗筠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她依然不敢懈怠,沉着地点点头,“可以。”
维拉中将被抬了出来。
厚厚的白被褥盖在他的身上,将呼吸机都遮住了半扇。
“是这样的,这位中将是我昨天接手的,来时发着热,有明显的惊厥现象,而且他说他全身很疼。”
她一字一句解释着,虽然眼中泰然镇定,但实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缅丹人追问:“到底什么病?”
顾诗筠看了一眼程S,见他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手中枪稳,这才鼓足勇气道:“登革热,东南亚常见的传染病,靠蚊子传播。”
她说着,还撩起被子一角。
维拉中将的腿上明显有一小片蚊子啃咬的包,一个接一个,都连成一个营了。
缅丹人一见,自然知道这是古圭拉南部低海拔地区流行的传染疾病。
高原地区还真的不常见。
他们略有忌惮地小退一步,见顾诗筠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中方也没必要跟他们斡旋,便几度商量,匆匆撤离。
随着缅丹人的离开,余下的古圭拉人赶紧将维拉中将又给抬了回去,陆军工兵的参谋也赶紧跑去通讯室向上级报告。
转眼间,就只剩下空军的几个人和顾诗筠。
她几乎没了再演下去的力气,噗通就坐在了地上,眼泪汪汪地目空一切,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
岩石的冰冷,被肩膀传来的温度缓缓覆盖住,她愣了好半晌,才抬头去看程S。
他蹲下来,伸手将她整个人揽住。
“抱一下?”
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已经身体冰凉抖如筛糠,随便他怎么抱,都不会有任何抵触。
程S摩挲着她的肩,低声道:“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了。”
顾诗筠亦然闭口不言,“……”
程S只能继续安抚,怀中温热,带着游离的悸动。
待她的身体渐渐回温,他问道:“你刚才问我枪法好做什么?”
顾诗筠默了好一会儿,才在他怀里有所反应。
她抬头,认真道:“枪法好,给我报仇也就扣一扳机的事情。”
程S:“……”就这?
顾诗筠继续:“实在不行,下次开歼-2S炸也不是不可以。”
程S:“……”
顾诗筠:“但一定要多挂几个导弹,而且要炸准一点,不然我不甘心。”
程S:“……”
原来是这样。
不愧是顾医生,满脑子都是自己,就刚才她那流离满目的泪光,他还以为她会在困境中萌生出对老公的个人崇拜呢。
他不觉失落哂笑,揉了揉她的头顶,“他们根本不敢开枪。”
缅丹也是内陆小国,小得都快看不见了,犯不着自己没事找事干。
顾诗筠也知道这个理。
但她仍然心有余悸。
于是又问道:“那那个维拉中将怎么办?还继续在我们这住着吗?”
程S蹙眉深思,“不会。”
恰巧,他刚说完,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就跑了过来。
他见程S把顾诗筠抱在怀里,以为刚才枪口直指的时候顾医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并没有多想,说道:“副大队长,接到命令,立刻把维拉中将送回古圭拉陆军总指挥部。”
程S自然而然地放开顾诗筠,在她后背安抚性地拍了拍,“没事了,你先回去睡觉。”
顾诗筠却岿然不动,“维拉中将不适合立刻转运,至少要明天早上再看情况。”
士兵愣了愣,因为她是医生,知道具体情况,也不好反驳,只道:“这位医生,这是命令。”
顾诗筠当然明白,作为军人,服从就是天职。
不管哪国的军人,皆是如此。
她没再说话,只皱着眉,怨怨地在一旁杵着。
程S理了理外套领口,对士兵道:“你们把维拉中将抬上直升机,我马上就过去。”
“明白,副大队长。”士兵点头,又道:“为保安全,我们还要找个医生一起护送。”
程S低沉嗯了一声,救援营地当然不会缺医生,要多少有多少。
“好,你去通知一下孟医生……”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听顾诗筠往他走近了一步,声音带着濯濯的清澈感。
“不用,我跟你去。”
作者有话说:
我就想让他俩独处,然后……
-
第36章
桨叶旋转的声音, 又重启在广袤无垠的高原上。
连着两天都要赶时间飞夜航,风吹寒冻, 万一天公不作美, 稍不留神就是尸骨无存。
想到这,顾诗筠不免紧张,但看身边依然昏迷的维拉中将, 又只能强打精神。
直升机平稳飞行。
三千米的高原,仰望着斑斓无垠的星辰大海。
不知为何, 今晚的风很暖。
她走到驾驶舱, 侧身抱起手臂, 沉沉深吸了一口气。
面前的男人,正专注于前方被直升机探照灯照亮的山脉河沟,零零星星的村庄散落在脚下, 看不见一丝烟火气息。
程S似乎没察觉到旁边站了人, 他调整耳机和麦克风, 看着操作面板说道:“刚和古圭拉陆军总指挥部确定了航线, 马上绕过普玉施河。”
耳机里随即传来人声。
听不太清楚。
见他再不言语, 顾诗筠这才仔细打量起他来。
开歼击机的时候,他是全副武装头盔紧闭,甚至连呼吸都需要呼吸面罩才能支撑他在万米高空翱翔。
但此刻,她能看到他鹰击长空的眼睛,挺立峰棱的鼻梁,还有眉间那股不可言说的锋芒。
就……
挺帅的。
怕打扰他,顾诗筠略站站, 便准备返回机舱。
可她刚转身, 男人就喊住了她。
“你是怎么想到登革热的?”
顾诗筠愣了愣, 反应了半晌才发觉他是在问她, 于是又回过头来道:“你知道我在旁边啊?”
“嗯。”程S依然目不转睛,“而且你不是早就来了吗?”
顾诗筠:“啊?”
程S哂笑道:“一直看着我,如狼似虎的……”
顾诗筠:……
这你都知道?
切……
那你还装什么。
就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她还以为遇到什么措手不及的事情准备严阵以待呢。
她咬了咬下唇,怏怏道:“蒋乔不是招蚊子吗?两条腿脖子,咬得一片一片的。我昨天晚上手术的时候,看到维拉将军也是这样的,就想到了古圭拉夏天流行的疫情。”
“原来是这样。”程S了然点头,讥诮笑道:“顾医生,你这招走得有点险啊。”
顾诗筠淡淡冷嗤,反驳道:“副大队长,我觉得不险啊。”
程S余光一挑,示意她继续。
她指了指他的大腿一侧,凸起的口袋里别着冰凉的92-式。
两个人相视一笑。
会心,都没有再说话。
-
等到了古圭拉陆军总指挥部,已经是后半夜了。
维拉中将被安全转移给了古圭拉军方。
因为没有足够好的军事能力,也没有足够多的兵力,维拉中将只能先被安置在防空洞里的病房里。
偌大的病房,没有窗户,没有直接使用的水源,只有两个忙头顾不了脚的护士,连个医生都没有。
顾诗筠环视一圈,问翻译:“你们这里有医生吗?”
翻译先是点头,又是摇头,然后为难说道:“有,但是只有一个医生。”
顾诗筠倏地怔目:啊?
一个医生?
她没听错吧?
只有一个医生?
一个医生负责那么大一群大老爷们?
这不等于没有吗?
见顾诗筠拧紧眉头,翻译急忙解释道:“顾医生,我们古圭拉整个国家加起来就两千个医生,很多人这辈子没看过什么病,也没吃过什么药,更没念过什么书……”
顾诗筠当然知道古圭拉条件不好,她踌躇道:“维拉中将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虽然暂时没有排斥反应,但他还没醒过来,而且后续是否有心室衰竭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更不知道。”
翻译道:“我明白,一会儿我会告诉我们医生的。”
说完,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既然如此,只能听天由命。
顾诗筠尽量交代好手术后的护理注意事项,又嘱咐出现情况一定要打电话通知,这才从防空洞里走出来。
久违的新鲜空气甫一入鼻,就漫着一股淡淡的草原清香。
回到直升机,程S正和一个古圭拉男人说着什么,二人似乎之前就认识,相视一笑顺便顶了个拳。
见到她出来,他转身朝她招了招手,脸上渗出的笑意跟熊嘴抹了蜜似的,出其不意的甜。
得亏对方是个男人,这要是换个女的,笑成这样他就死了。
顾诗筠走过去问道:“这位是?”
程S与她介绍:“筠筠,这是古圭拉的米- 23直升机飞行员,沙迦。”
眉眼深邃皮肤黝黑的男人赶紧礼貌点了点头,“你好,我会说中文,我的驾驶技术是在中国学的。”
见他军衔不低,顾诗筠也有礼有节地道:“你好,我是参与维拉中将心脏手术的外科医生。”
“我听说了。”沙迦眯起眼笑了笑,“你是他的妻子。”
听到这话,顾诗筠漾着的笑容敛然僵住。
妻子?
这个词倒是挺陌生的。
她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然后故作亲昵地挽上了程S的胳膊。
“对,我是他的新婚妻子。”
说完,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娇吗?
甜吗?
满足你秀老婆的虚荣心了吗?
果不其然,沙迦遗憾叹气,喟然着摊开手,“我还没有结婚,我没有妻子。”
程S掩了掩眼底的笑意,又客气地跟他说了几句。
顾诗筠闭口不言,配合他的一言一行,想象着秦悠然教她的一举一动,伪装成男人心目中的一颦一笑。
直到两个人离开总指挥部回到直升机,顾诗筠才甩开他的胳膊,冷冷道:“现在知道秀老婆了?结婚两年也没见你多喜欢我。”
程S一听,刚准备开舱门的手又缩回来了,他没说话,伸手捉住她的肩,跟铁钳似的,就将她整个人给桎梏在了怀里。
她惊得一跳,
条件反射噌地笔直起来。
“干什么!”
程S蹙眉。
我是你男人啊。
娶你的那个男人,你几分钟就决定托付终身的男人。
所以我还能干什么?
他手臂用力抱紧她,认真道:“顾诗筠,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会娶你吗?”
虽然有两年的法律婚姻,但终归没有实质的基础。
这个怀抱有点拘谨。
甚至还有点陌生。
顾诗筠硬着头皮反驳:“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程S低头看着她,目光浅浅品酌过她逐渐变得粉红的眼睑。
“那我让你知道一下?”
说完,他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按在了舱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