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玻璃门摇晃着仓促而过的身影,冰凉的明月在此刻发出唯一的光亮。
深深一吻,无处躲藏。
顾诗筠睁圆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程S近在咫尺的眼睫,只觉得唇间慢慢变得柔软。
待这男人吻得忘情,她才仓惶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想要挣脱他。
可程S像是早有先见,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固定住她乱动的脑袋,几乎以一种习惯成自然的命令语气说道:“嘴,张开。”
顾诗筠怔目,恍惚间“啊?”了一声。
但也就是这一声,换来对方的可乘之机。
程S不再等待她的回应,而是渴求且疯狂地将她吻到心底。
那种窒息的感觉让顾诗筠整个人都无比紧绷,她双手紧紧抠住男人的上臂,脚掌蜷缩踮起,努力把自己往后仰。
但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
从未有过的无助感顿时翻涌而上,躲不了,也藏不住。
直到程S主动放开她,她才勉强重重喘出了一口气,趴在他的臂弯处心口砰砰直跳。
“现在呢,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程S压着她的耳朵,问道。
顾诗筠咬着下唇,斜睨瞪着他,死不开口。
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敛容屏气俨乎其然的男人,私下里居然喜欢用强的。
而且还是习惯性的、改不掉的、刻入骨子里的。
谁让他是开战斗机的呢。
用强的,
司空见惯。
见她置若罔闻,程S磨着耐心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够喜欢,还可以继续。”
顾诗筠闻言,陡然一颤。
继续?
继续什么?
还能怎么继续?
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于是她干脆高举白旗,敷衍应付他道:“喜欢、喜欢……”
她哪敢说不喜欢呢。
否则换来的又是一顿强吻。
程S淡然放过她,但却始终放不过她这个人,他将她拥在怀里,说道:“那喊我一声老公,我听听,嗯?”
微信里不是喊得很欢吗?
现在四下无人,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时机?
随便她怎么喊,
怎么好听怎么来,
他求之不得。
顾诗筠哪里开得了这个口,她难堪地把脸越埋越深,最后干脆把脑袋往程S怀里一钻,将自己像个鸵鸟似的掩藏起来。
这行动直接表明:反正我喊不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夜无眠,临近清晨的冷,让人忍不住地哆嗦,顾诗筠怕冷,她也不管不顾直接就紧紧抱着他的的腰,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没辙,
摊手,
算了吧。
程S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好了,别躲了。”
听得他下了赦令,顾佚?诗筠才勉强抬头,但依然面红耳赤几乎没有跟他对视的勇气。
酝酿半天,她说了个谢谢。
程S也有礼有节地说道:“不客气。”
气氛奇怪又尴尬。
明明刚才还吻得翻云覆雨,现在却又相敬如宾。
两个人就这么杵着,谁也不做打破沉默的先驱者。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
刚才与他们打招呼的古圭拉飞行员沙迦走过来,先是一愣,又尴尬挪移视线,问道:“你们要司机吗?”
顾诗筠立刻就明白了,程S一夜没睡,极大程度上根本不能再胜任直升机即刻返航。
这不,“代驾”就来了。
程S看了一眼天色,起雾的山头斜照着鱼肚白的微光,能见度不足,风力也很大。
“不行,飞不了。”
他说着,拉开外套一侧将顾诗筠紧紧裹住,防风的夹克漫着厚实的温度和倚靠感。
“沙迦,能不能给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一张床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床也行,不挑。
-
第37章
沙迦看了一眼天气。
浓雾风大, 也知道这个情况根本不适宜起飞。
只能先等上个一天半天的,再看情况。
他笑了笑, 马上说道:“好的, 你们跟我来。”
因为这里是古圭拉的军事重地,二人也不好多做停留,沙迦便将他们安置在附近的农民家里。
地地道道的古圭拉民舍。
信仰着为数不多的佛教。
经幡挂满了房屋外面的河流树梢, 土坡后传来的转经筒声摇曳着听不懂的藏缅尼瓦尔语。
出来接待的是民舍女主人。
穿着繁复,落落大方。
似乎是经常见到戎装的军人, 她没什么太过惊讶的, 跟沙迦说了几句话之后, 便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很小很小。
然后只有一张床。
程S眉眼舒展――真懂他的心思。
女主人会简单的汉语,估计在中古边境挖过虫草或者念过书。
她端上两杯色泽橙黄的青稞酒,“需要食物可以喊我。”
说完便离开了。
青稞酒弥漫着淡淡的清酸甜味, 度数极低却亦然上头。顾诗筠太累, 喝完暖呼呼的一杯, 衣服也不脱, 倒头就睡。
程S坐在一边看着她, 伸手扶了扶她的肩,“筠筠……”
顾诗筠不耐烦地撇开他的手。
程S继续道:“让个位置?”
话音刚落,沉默就随着沉寂悄然而至,狭小-逼仄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佛龛和礼佛的简单用品。
他耐心劝说:“我只是睡会儿觉。”
顾诗筠一听,睁眼转过身来。
“所以呢,你觉得我以为你会做什么?”
她侧着身, 脸颊肉嘟嘟地看着他, 尤其是一杯青稞酒下肚, 莫名带了一丝甜味。
程S当然不会对她说谎, 他指了指旁边的佛龛香炉,“佛祖眼皮子底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瞧瞧,这男人还挺道貌岸然的。
顾诗筠抿着唇,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视下,脸颊越来越红。她鼓着腮帮,勉强和他势均力敌地相视一眼,便往边上挪了挪,空出大半个位置。
也不知道是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程S确实只是睡觉,普普通通的睡觉。
而且地方狭小,他还是坐着睡的。
一夜累极。
刚刚闭上眼睛,均匀的呼吸声就从耳畔传来。
顾诗筠捏起被角,往他身上盖去。
然而刚刚碰到他,男人就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哎……!”
她低低吟了一声。
脑子里乱七八糟一连串,恍惚看着旁边肃穆的佛龛又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生怕他有下一步的动作。
好在程S也没再继续做什么,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起风了,赶紧睡吧。”
大风,意味着不能飞。
顾诗筠没再多想,眼皮沉重闭上,便昏沉沉地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睡去。
-
疲乏至极的累,没有梦。
等到顾诗筠醒来,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身影,整条被子都盖在了自己身上。
她迷迷糊糊地下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尽快变得精?N神起来。
打开窗,是日落的余晖。
不远处的围栏,圈着几只挂着铃铛的牦牛和山羊,沉重的颤音从经幡飞舞而出,悠远漫长。
程S正站着一旁,仰头看着五彩斑斓的经幡,夕阳映衬下,看不到表情。
顾诗筠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朝他脚下丢了过去。
“咯嘣、”
歪了。
程S回头,先是满目警惕地看了一眼脚下的石子,待抬眼见是她,这才摇头哂笑,“不准。”
顾诗筠翻着白眼斜睨他一眼,不屑道:“给我一把刀,我比你开歼-2S坐标轰炸还准。”
程S凝神望着她,视线从她挑衅的眼眸缓缓挪至到圆润的唇珠上,这女人跟他说话,连嘴巴都是翘的。
没关系,他接这招。
“手术刀吗?”
顾诗筠撇撇嘴,“什么刀都行。”
程S淡然一笑,他弯下身,视线不离她的面庞,几乎只是眨眼的一瞬,就从大腿侧面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凛光出鞘,精致厚重,刀锋带着冷冽的光泽。
顾诗筠愣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这男人怎么刀啊枪啊满身都是?
“干什么?”
程S走近一步,将匕首递到她手里,然后让开一条距离,指着前方一块小小的羊皮布说道:“正中劈开,试试。”
“……?”
顾诗筠攥着匕首,看了一眼前方柔软的羊皮布,犹疑道:“劈坏了不得赔钱啊?”
程S抱起手臂,认真说道:“不会。”
好吧,暂且信你。
她面色凝正,手腕柔韧用力,小小的匕首就不偏不倚朝正前方的羊皮布劈了过去。
嘶啦一声。
一分为二。
傍晚的天色掠过苍鹰的身影,像是一场法事落幕。
啪-啪的鼓掌声传来。
明明刚才还空无一人,民舍里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拍着手就走了过来,像是庆祝什么特别的事情,连圣洁的纯白哈达都献了上来。
女主人操着蹩脚的汉语,“毗卢遮那佛,幸福、平安……”
啥?啥佛?
顾诗筠就听懂了幸福平安。
她僵笑着,然后转头去看程S,
程S走到一旁,从地上捡起匕首插回口袋里,解释道:“今天是毗卢遮那佛节日,也就是大日如来节。劈羊皮是他们村庄的一个习俗,有情众生远离一切天灾人祸,平安吉祥。”
顾诗筠恍然,原来是这样。
赶巧了呀,连这种节日都能让她碰上。
她赶紧点头跟他们致了谢。
然后将地上被劈开的羊皮捡起来,双手送了回去。
待他们离开,天色又暗了一些。
夕阳逐渐敛起最后的余晖,晚风呼啸,刮在脸颊有些疼。
顾诗筠捻着哈达,脖子上沉沉的。
似乎两个人只要一面对面,如果没有恰到好处的契机,就会濒临沉寂的绝境。
她知道程S在看她,一想到今天凌晨时分那个充满压制力的吻,迫切又强势,心口就怦怦跳得不停,几乎都要越出嗓子眼。
良久,她才涨着绯红的脸问道:“那个……你怎么不劈啊?”
变着花儿想方设法让她劈那块羊皮,把好运都给她,这老公当得还挺合格的。
但左右一想,又有点过于牵强。
因为明明,可以一起……
见她罕见般地羞赧拘谨,程S倒是萌生出一种强吻她的愧疚。
他慢慢走近,帮她理了理缠在哈达上的头发,拨在耳后。
呼吸浅浅落落,互相交融,
同样都是垂眸,彼此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他凝视着她垂落的眼睫,滚了滚喉结,沉声道:“因为我手上沾过鲜血。”
话音刚落,顾诗筠刚才还在神游天外的思绪陡然间就被扯了回来。
她怔住两秒,待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含义之后,才慢慢抬头,看着他说道:“是3 29中伽边境冲突事件吗?”
她所知道的也只有那次。
因为领证当天他就被召了回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击落对方一架战机的人,居然就是他。
程S眉头仍蹙,“不止。”
顾诗筠双目睁得更圆。
还不止?
也就是说,他击落过不止一架战机,从原来的东部战区到现在的西部战区,他的实战,真的是拿命在拼。
她愕然许久,平复心态之后,眨了眨眼道:“所以……你怕佛祖怪罪啊?”
程S思绪在喉,却似哽咽,他沉了沉声线,说道:“我不怕,但我有你。”
他的软肋。
等不了超生,渡不了轮回。
原本是一番肺腑,佛祖面前可以感恩戴德地直言不讳,但是顾诗筠却完全把它当作教科书式的悖论来一一反驳。
她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个大男人还信这个?我跟你说,人死了呢,心脏和大脑也都停止了运作,没有意识了,更不可能去投胎转世了。”
说完,她还侧咬着下唇,对他讥诮剜了一眼,“迷信!”
程S:……
她转身欲走,想想又不甘心,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将自己脖子上的哈达直接取了下来,挂在了他的身上,“我救了那么多人,喏,好运都给你了。”
傍晚落幕,敛尽了旭日最后的光芒。
程S忽地攥住了她的手,洁白的哈达从手中缠绵滑落,盖住了看不见的悸动和慌张。
顾诗筠遽然攥拳,连带着整个人都往后颤了一下。
可男人攥得紧,哈达随着晚风吹拂在脸庞,她想躲也躲不了。
手心里温温润润,程S不觉苦涩,仔细凝视她问道:“怎么还是这么抗拒我?”
明明是夫妻,明明都有过两次吻,可表露出来的,依然是言不由衷的抵触。
顾诗筠略微扯了扯嘴角,她眼神倏忽凌乱,也不知道往哪看,上上下下都逡巡一遍,就是不敢和他对视。
踌躇半天,她磕磕绊绊说道:“不是,我是觉得,我好像跟你……不太熟……?”
程S:“……?”
等下,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她刚才说的是――不熟?
两年前就领了证,在古圭拉都日日夜夜相处二十多天了,结果她跟他说――还不熟?
程S简直要自闭了。
他双眼微合,眼神郁悒,“顾医生,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熟?”
顾诗筠踟蹰着用脚尖蹭着地面,被他攥紧的手不自觉地往回缩。
但她挣脱不了,也不想坐以待毙,面对他的追问,她只能试探性地问:“副大队长,要不我们先谈个恋爱?”
作者有话说:
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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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人生如茶, 沉时坦然,浮时淡然。
但是随着顾诗筠的这句话轻飘飘落入耳中, 程S就发现自己根本“坦淡”不下去了。
谈恋爱?
两个已经结婚两年的老夫老妻居然要开始重新谈恋爱?
程S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颌, 眼中空洞一瞬,无奈问道:“那我以后出去跟别人介绍,你是老婆还是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