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后传奇——墨鱼甲乙【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7 23:05:25

  因临近太子择孺子之期,待议罢政事,元澄便将所拟列选之册呈于元宏审度。
  元澄双手呈册,道:“陛下,臣已将汉家世族凡适龄女子皆造册于此,父兄之职、母家谱系、所善之技,皆详尽于内。”
  元宏点点头,道:“若朝中众人皆如皇叔这般,行事虑无不周,朕便可安心于外开疆拓土了。”
  言罢,细细将名册阅之。元澄所列名册之中,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赵郡李氏以及鲁郡刘氏皆有适龄之女入选。
  待阅罢,元宏对二人道:“若欲缓吾鲜卑与汉人之隔阂,必要力倡与汉人通婚之举。”
  将手中之名册置于案几之上,元宏继续道:“皇族之中凡未婚之子弟,嫡妻王妃必是汉人世族之女。今日,朕与皇叔与二弟,先为恂儿定下左右孺子,以示皇族。”
  元禧点点头,接过话来:“陛下所言极是。若欲长治久安,汉家大族之力不容小觑。”
  元宏点头称赞,将案几之上名册递于元禧,道:“二弟,你也瞧瞧皇叔所列选之女。”
  待元禧阅罢,双手置于案几之上,笑道:“此五大世家之中,除鲁郡刘氏,其余各家皆有女子于陛下后宫及宗亲皇族之邸。”
  元宏微微一笑,转头询元澄道:“此番择选,皇叔可有何举荐之人?”
  元澄微微颔首,答道:“臣奉陛下之命与众世家之中择出此五女,论... -->>
  女,论相貌当属赵郡李氏,论德行当属鲁郡刘氏。”
  小炉所煮之茶已沸,元宏亲手舀入二人茶盏之中,方道:“左右孺子虽非太子正妻,然此二人许为太子诞下长子,朕便不得不谨慎而为。”
  呷了一口茶,元宏悠悠道:“恂儿生母林氏与恪儿兄妹生母高氏,皆为皇祖母为朕所择开房之人,其二人皆心性良善,毫无是非之心。若恂儿有如他生母般品性之孺子相伴,朕便可安心了。”
  元澄点了点头,道:“臣遣人暗中往各族调查,所遣之人,皆是跟了臣多年之仆,所言必是可靠。待去往鲁郡之人归来,对臣言道‘鲁郡刘氏之女,虽只及笄之年,却是温良敦厚、心慈好善之人’。”
  见元宏与元禧二人听得仔细,元澄接着道:“其言道‘刘氏府邸门前设一瓦棚,有仆役于内作业,凡郡内猎户捕得怀子之兽,皆可至此换取钱粮。刘府之人得之,便会将其放归林间。’而此举,便是刘氏嫡出之女所想。”
  元澄言语之间,元宏不时微微颔首。
  待元澄言罢,元禧开口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惜物之心,着实难得。”
  元宏亦开口道:“《孟子》有云:‘君子之于物也,爱人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太子身边若有此良善之人相伴,必可使太子待子民以仁爱。”
  将案几之上名册展开,元宏以朱笔画圈,便将鲁郡刘氏定为太子元恂之左孺子。
  元澄与元禧齐齐起身,道:“臣贺陛下,为太子觅得良人。”
  君臣三人正说话,三宝入内来报,太医令于殿外求见。
  自禾有孕,元宏便要太医令日日为禾请脉问诊,而后来报。
  待向元宏及元澄、元禧俯身行罢礼,太医令梁世清道:“陛下,方才臣为昭仪请脉,昭仪风寒之症虽缓,然昭仪身怀龙嗣,臣自不敢用药过急。”
  见元宏锁了眉头,梁世清小心道:“臣已开了驱寒之茶汤,嘱昭仪代茶饮之,不出三日,昭仪定可康复。”
  元宏闻此言,方展了眉头,道:“好生照看昭仪,不容有任何闪失。”
  梁世清连连应是,退了出去。
  梁世清将退至门边,乎听元宏问道:“方才何人伴昭仪近侧?”
  梁世清急忙忙转身回至御前,道:“除了汪氏,另有一小女子于一旁为昭仪抚琴。”
  元宏点点头,挥手示意其退下。待梁世清离去,元禧笑道:“陛下待昭仪之心,便是寻常百姓夫妻,亦是不可多得。”
  元宏笑而不语,思忖片刻之后,忽道:“皇叔所荐郑氏之女,如今常常陪伴昭仪左右。朕见其亦是个聪明讨喜之人,若以此女为恂儿右孺子,皇叔与二弟意下如何?”
  元澄微微点头,道:“臣闻此女善音律,能诗文,如今其可伴昭仪身侧,那定是性情温和之人。若其为太子孺子,亦颇为妥当。”
  元宏复又执朱笔,定下郑荞为右孺子。
第四十回 兄弟阋(一)
  因产期临近,高嫔行动愈发迟缓。
  这日,高嫔作罢针绣,起身行至苑中。但见禾与汪氏、吉祥亦于苑中赏花,便欲近前行礼。
  禾亦瞧见高氏,便急忙上前,亲手扶起高氏,笑道:“高嫔如今身子重,此间又只吾等几人,切莫再向吾行礼了。”
  高氏微微点头,道:“昭仪寒症可已大安?”
  禾浅浅一笑,道:“饮了几日驱寒之茶,现下里已大安了。”
  近前拉着高氏之手,禾微笑道:“吾与汪嫂一道,为你腹中孩儿做了些褓服。只这几日吾恐寒症过了于你,便不敢送去你房内。”
  高氏闻言,心下动情,忙道:“您贵为昭仪,亦是有孕之身,如今又病着,怎可再为妾操劳。”
  禾微笑道:“吾如今有孕只不足三月,一切行动如常。吾与你一宫而居,朝夕可见,又何需事事依礼而行?”
  高氏点点头,不再言语,心内自暖。
  皇后宫内,冯氏与袁氏满面春风。
  皇帝下了旨意,待芒种迁至洛阳宫后,便为太子行圆房之礼。虽说只是左右孺子,却因皆为世家嫡出之女,一切婚庆事宜自不可免。
  皇后冯氏身为后宫之主,太子嫡母,自是担起此重任。
  鲜卑一族本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嫁娶皆先私通,略将女去,而后遣媒人送去马牛羊以为聘娶之礼。如今皇帝厉行汉革,又制了“婚律”,袭汉家之礼法,以助胡汉通婚。
  冯氏自受皇后印玺,宫内诸事仍由先太皇太后定夺,至先太皇太后薨世,大丧之仪自是由皇帝亲掌。此番为太子左右孺子行“六礼”,冯氏便有心显示自己手段,故而慎重其事。
  冯氏与袁氏相对而坐,婵梅奉了酪浆,便立于一旁静候。
  冯氏端起碗盏,先饮了一口酪浆,细细品之,几个弹指后,对袁氏道:“今日酪浆,甜而不腻,稠而不黏,极好。”
  袁氏笑了笑,道:“皇后宫里的一应吃食,那自是极好的,妾今日便是有福了。”于是亦端起碗盏,饮了一口。
  冯氏因今日心情舒畅,言语之间自是和颜悦色。待放下手中碗盏,冯氏道:“吾虽为汉家之女,却入魏宫多年,便是陛下聘吾为皇后,亦未曾有此繁缛之礼。袁夫人你素来精通汉礼,此番你便要尽心辅佐于吾。”
  袁氏微微一笑,道:“此番是宫中盛事,便是皇后不说,妾亦会不竭余力辅佐皇后。”
  冯氏当下便笑起来,道:“瞧吾这记性,倒是忘了,这左孺子鲁郡刘氏,便是袁夫人之外女啊。”
  袁氏亦笑道:“此番妾之外女可入选东宫,亦多亏了皇后相助,妾与阿姊自对皇后感激不尽。”
  见冯氏一脸笑意,袁氏继续道:“阿姊亦嘱咐妾之外女,着其入宫之后,一切当以皇后为上,待皇后以至亲至孝。”
  婵梅近前,为冯氏添了一勺酪浆。冯氏复又端起碗盏饮了一口,方开口道:“你不过于吾这里得了陛下欲为太子择孺子之消息,何来吾相助之说?此女得缘入东宫,便是其与太子之缘分,一切皆为造化。”
  袁氏心知冯氏不愿他人知其筹谋此事,心内冷笑一声,却依旧面带喜色道:“是妾失言了,皇后为一国主母,自然是福泽恩及四海,妾之外女亦是受了... -->>
  亦是受了此福泽之人。”
  冯氏听袁氏兜了话回来,心内自是松了口气。
  虽说“六礼”,却因是皇家择妇,一应姓名八字皆已知晓,故冯氏与袁氏二人只商量纳征、纳铡⑶肫凇⒂亲之事宜。
  忽地有宫婢急急来报,太子与二皇子出了争执,现下里正闹得紧。因皇帝昨日出宫勘视漳河河工,如今还未归来,内侍便来报于皇后。
  冯氏与袁氏闻言,皆是一惊,放下手中碗盏,便急忙乘了轿辇,往励材苑而去。
  这励材苑位于宫城东北,是众皇子平日里受学之所在。宫内凡年过五岁之皇子,除去年节及每七日一休沐,余下每日晨起,自卯正初刻至申正二刻,皆需于此习文练武。
  待皇后与袁氏赶至,便见太子元恂满脸愤恨之情,而二皇子元恪则跪于苑中青石之上。
  见皇后亲至,众人急忙向其行了常礼,齐声口呼“阿母”。
  冯氏斜眼瞧了瞧元恪,便满脸笑意对元恂道:“太子因何动怒?”
  元恂虽收了怒气,却面无表情道:“二弟无状,儿子身为兄长,替阿耶指教于其。”
  冯氏早年欲拉拢高嫔,被其婉拒,便处处刁难于高氏,对元恪兄妹亦是不甚待见,毫无喜爱之心。此时听闻太子之言,心内自是偏信于元恂。
  冯氏点了点头,道:“太子素来仁厚,若非子恪有错在先,断不会无故动怒。”
  元恪抬起头,直视冯氏,道:“阿母,今日绝非儿子之错,是兄长错怪于我。”
  冯氏见元恪竟敢反驳,怒从心来,喝道:“长兄如父,你阿耶不在之时,太子便是你之君父。你不但不敬太子,连吾这个皇后,亦不放在眼里。”
  见皇后斥责,元恪心内委屈,却不得不低下头。
  冯氏白了一眼元恪,转脸换了神情,招了招手,示意三皇子元愉近前,道:“愉儿,你同阿母讲讲,今日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元愉自幼随袁氏出入冯氏寝宫,加之袁氏平日调教,亦懂察言观色,自知如何讨喜于冯氏。
  此刻听皇后询问,便急忙近前。看了一眼元恂,见他满脸不屑之情,便答道:“回阿母,二阿兄勾引阿嫂,大阿兄忍无可忍,便斥责于其,谁料他竟狡辩抵赖,大阿兄方才惩治于其。”
  见冯氏与袁氏满脸迷惑,元愉解释道:“因太师与太傅随了阿耶出宫,便着儿子们随侍郎们温习功课。然二阿兄却只于一旁把玩荷包,大阿兄见了便近前行规劝之言。却发现二阿兄所佩之荷包竟是未来右孺子郑氏所绣,大阿兄欲索回,然二阿兄执意不肯,方才起了龃龉。”
  听元愉言罢,冯氏冷笑一声,道:“小小年纪,竟有此心思,吾还真没瞧出来。”
  元恪抬起头,冤枉道:“阿母,此荷包乃荞阿姊去倚德苑探望昭仪之时所赠,倚德苑众人皆有,并非儿子索取而得。”
  冯氏闻言,方知郑荞常去相伴于禾,心内更是不悦,于是道:“狡辩,既然人皆有之,若你无心,为何你兄长索取遭拒?”
  继而冯氏又转了脸色,微笑着询元恂道:“既如此,吾便将子恪交予太子自行处置,太子意下如何?”
  元恂作了个揖,道:“谢阿母秉公而断,如此,儿子便罚其于这青石之上跪足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第四十一回 兄弟阋(二)
  此时倚德苑内,高嫔正在教元瑛念诗,“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不畏明。柔远能迩,以定我王。”
  只见元怀满头大汗,急匆匆跑了进来。不待高氏开口相询,元怀急急道:“阿娘,您快去看看吧,二阿兄被大阿兄罚跪于励材苑内!”
  高氏大惊,忙询何故。待元怀将前因后果言罢,高氏顿时落下泪来。自从婉拒依附皇后,高氏便处处受其刁难。于平城之时,虽皇帝时有召幸,然后宫之内以皇后为大,且高氏亦非心机之人,故而事事低心小意,谨慎而为。
  元怀与元瑛见高氏落泪,急忙上前围住高氏,元瑛边以小手轻轻替高氏拭泪,边道:“阿娘,你莫哭,瑛儿给你取点心吃。”
  高氏凄然一笑,道:“瑛儿乖,阿娘只是迷了眼,无碍。”
  元瑛虽年幼,却亦知高氏是因二阿兄之事落泪,于是转身便跑了出去。
  邺城行宫宏大,倚德苑又地处偏僻,待元瑛跑至励材苑,众皇子们皆正欲登辇离去。
  元瑛伸手挡住太子轿辇,大声道:“大阿兄,你为何要欺负二阿兄?”
  元恂见是元瑛,冷冷一笑,道:“吾既为太子,又是尔等长兄,你二阿兄所为有失,吾行管教之责,何来欺负之说。”
  元瑛初生之犊,亦是不惧,道:“大阿兄既然不信荷包乃荞阿姊所赠,为何不亲至倚德苑询问众人?”
  元恂自幼便受太子印玺,自其生母林氏以“子贵母死”被赐死,便由先太皇太后冯氏亲自教养,冯氏对其溺爱十分。因那时冯氏执政,权倾朝野,故人人待太子亦是言听计从,不敢违逆。
  此时被元瑛如此质问,元恂竟一时语塞,尴尬之下,怒从心来。
  元恂大声道:“小小年纪,竟敢质问于吾?快些闪开,否则定不轻饶。”
  元瑛毫无退让之意,依然立于轿辇之前,道:“阿耶常言‘以德服人’,大阿兄为何不敢去倚德苑对质?”
  太子近身内侍心知不妙,急忙近前小声对元瑛道:“公主,您就少说一句吧,惹怒了太子,于您无益。”
  元瑛年纪虽小,却懂礼识节,平日里亦是乖巧伶俐,只今日见阿娘落泪,兄长受冤,便将以往高嫔所嘱“小心处事”之言抛却脑后,只一心要为兄长讨个公道。
  元恂见元瑛如此,怒道:“将其带至苑内,与二皇子一并罚跪。”
  见内侍们犹豫不动,便大声喝道:“若不将其带下,鞭刑二十!”
  众人惊恐,急急将元瑛拖入苑内。
  高氏见元瑛跑了出去,便急忙着近婢彩霞寻了出去。
  待彩霞赶至励材苑,见兄妹二人皆跪于青石路上,未出声,便已泪目。彩霞亦是高句丽之女,自幼被父母卖于高家,做了高氏闺中婢女,虽说主仆相称,却亦情同姊妹。高氏于宫中这些年之处境,其亦是看于眼里,疼于心内。
  彩霞见四下已无人,便近前去扶元瑛,道:“公主,太阳落了山,地上便有了湿气,您快些起身,免得受了寒。”
  因久跪,又为幼女,不待起身,元瑛已跌坐于地。元恪见状,不顾久跪之疼,急忙去过扶住元瑛。彩霞急急蹲下身子,为元瑛揉捏,心内着实心疼兄妹二人,却亦无可奈何。
  待酉时初刻,便有励材苑留守之内侍,行至元恪面前,道:“二皇子,时辰已到,您与公主回吧。”
  青石坚硬,莫说元恪兄妹,便是那些内侍、婢女,两个时辰亦是极难承受。此刻元恪双腿犹如铅注,不待起身,元恪亦跌坐于地。毕竟是皇子与公主,内侍们见状,亦不敢怠慢,急忙近前将二人背起,送回了倚德苑。
  元恪... -->>
  sp;元恪懂事,待至倚德苑门前,便着内侍将自己放下,以免高氏担忧。
  此时高氏正焦虑万分等待兄妹二人,见内侍背了元瑛入内,心内大急。元恪尾随入内,不待其开口,高氏便喝道:“你给我跪下!”伸手自塌边拿了竹扫,便抽于元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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