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宁寗【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7 23:07:08

  她烦恼归烦恼,但言语间唇角泛着淡淡的笑意,江知颐知他这妹妹如今过得好,京城里像她这般年岁的妇人大多因着操持家事,相夫教子而早显疲态,但柳萋萋不同,生了两个孩子了,却仍同少女一般i丽动人。
  归根结底,还是夫君和婆家人对她疼爱有加。
  “鱼儿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本也想跟着一道来的,说要来给舅舅庆生,但是今早太子殿下传召,说要她进宫陪着练习射箭,鱼儿便只能去了。”
  太子殿下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因着陛下对皇后娘娘宠爱有加,大皇子不过两岁,便被陛下破格封为了太子。
  陛下对皇后的宠爱不仅于此,他甚至以神灵托梦为名,遣散了后宫的妃嫔,只留下了皇后一人。
  鱼儿和太子因着年岁相近,再加上柳萋萋常带着鱼儿进宫,两人自幼便玩在一块儿。前段日子,皇后朱氏生下了小公主,没了闲暇陪伴太子,太子觉得无趣,就常命内侍召鱼儿进宫。
  说起鱼儿,柳萋萋忍不住念叨起江知颐道:“哥,鱼儿都快四岁了,你的终身大事便真的不考虑了吗?连程大哥都与鸢儿成了亲,你还真想当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啊?”
  宁FB死后,宁翊鸢便一人去浪迹天涯,程羿堇肟了香药铺去追她,陪着她在大沼卫了快五年,两人才终于在东边一个小县城里开了家小香药铺,修成了正果。
  江知颐吃面的动作一顿,笑而不语。
  见他这般,柳萋萋低叹道:“那位宋家姑娘等了哥哥好几年了吧,哥哥若再不抓紧,她可要教旁人娶走了……”
  她说着,试探地瞥了江知颐一眼,便见他薄唇抿了抿,少顷,垂眸低低道了一句:“她还年轻,而我已然而立,娶了她只会是耽误她。”
  “你怎知是耽误了。”柳萋萋就知道他哥哥不是不喜那宋家姑娘,是觉得两人的年岁差得大了一些,心有犹豫。
  她自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搁在江知颐手边,沉默片刻道:“哥哥,顾家的事已成了过往,父亲母亲在地下也早已瞑目,可你的日子还长,莫要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之事。这是宋家姑娘托我交给你的,她说最后一回,她快双十了,家中父母担忧她婚事已久,不可能再拖了……”
  柳萋萋言尽于此,未再多说什么,家中还有随时要哭闹的稚儿,待江知颐吃完面,她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江知颐拿起那枚香囊,指腹摩挲着上头精致的兰花纹样,静默了许久,才命人唤来了家中的管事。
  “此事我也不懂,你去问问准备怎样的聘礼才算合宜,不必节省,都照着最好的来。”
  蓦然说起“聘礼”之事,管事颇有些茫然,“老爷,您这是要……”
  江知颐薄唇微扬。
  “明日,陪我去宋家提亲吧。”
  念念说得对,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
  蹉跎了那么多年,他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写朱氏和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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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番外16
  ◎皇后朱氏篇( 1)◎
  皇宫, 乾华殿。
  袅袅烟香自紫金香炉中缕缕而上,伴随着浓郁的香气在层层叠叠的帐幔间飘散。
  殿内烛火如豆,昏黄看不大清晰,只隐隐能听见滴滴答答似流水滴落的声响, 然那并非水滴, 而是自凝脂皓腕上流下的鲜红刺目的血。
  那血落在玉瓷碗中, 翠绿与鲜红交融, 呈现出几分妖冶与诡异。
  直满了小半碗, 一旁的内侍才将一小罐子药膏搁到了端坐放血的女子手边, 女子容貌i丽动人,分明是少有的绝色, 却是面色惨白,一双漂亮的杏眸黯淡麻木,没有半分神采, 若失了魂一般。
  她瞥了眼手腕上仍流血不止的伤口,有一瞬甚至生了就这般流血到死的念头,可不待这个想法深入,身侧的婆子便刮了药膏,强硬地抹在了她的伤口上, 没一会儿伤口的血便止住了。
  内殿站着一个身着官服,约摸四十上下的男人,他接过玉瓷碗,将其中的血混入香材中,制出了一碗香汤。
  内侍端着香汤行至龙榻前,伺候躺在上头瘦骨嶙峋的男人服下, 很快原气若游丝, 奄奄一息的男人恢复了些许血色, 呼吸也平稳流畅起来。
  他眼窝深陷,一双眼眸在殿内转了转,旋即定在了某处,用眼神示意内侍。
  内侍登时会意,折首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句,“皇后娘娘,陛下叫您呢。”
  被唤作皇后娘娘的女子方才在受伤的腕上缠了干净的布条,闻声身子微颤,顿了一顿,才起身朝这厢而来。
  她缓缓在龙榻边坐下,却始终垂着眼眸没有抬首看,少顷,一双枯瘦的手伸来,落在她净白如瓷的柔荑上。
  女子强忍着退缩的冲动,乖顺地低低唤了声“陛下”。
  “辛苦皇后了。”沙哑难听的声儿在她耳畔响起,“若没有皇后,朕也不能撑到今日。”
  女子抬眸看去,便见躺在龙榻上的天弘帝视线在她脸上流转打量着,眸中闪着精光,须臾,他笑道:“朕也知皇后辛苦,皇后放心,等朕身子好了,一定好生疼你。”
  说话间,那枯瘦的手抓住她的柔荑,指腹在她细嫩滑腻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女子抿唇而笑,却是没有应声,眼睫低垂好似羞赧一般。
  一炷香后,女子由嬷嬷扶出了乾华殿,才踏出正殿,便有一婢子迎面而来,急切地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娘娘?
  听得这个称呼,朱绫微不由得自嘲地勾了勾唇。
  什么皇后娘娘。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味给皇帝用来续命的药材罢了。
  当年封后的圣旨传到家中,她爹娘何其欢喜,觉得她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是多么光宗耀祖,不知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儿。
  但却不知,她入宫后,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皇帝封她为后,不过是因着她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命格极阴,身子清白的女子,血极适合入药,不然以她父亲的官位,她又何来的资格入主中宫。
  宫婢紫苏为朱绫微披上大氅,小心翼翼地扶她入了小轿。
  因着失了不少的血,朱绫微周身无力,甫一在轿中坐下,她便阖紧双目,虚弱地倚靠在轿壁上。
  进宫的这几年来,几乎每月她都要为天弘帝供一回血,原还算吃得消,可最近几个月,不足半月,乾华殿那厢便会将她召去。
  再照这么下去,她怕是离死期不远了。
  朱绫微苦笑了一下。
  她倒是想死,只怕根本死不了,待回了她的皇后寝宫,不管她愿不愿意,那补血的汤药都要被盯着灌入她的腹中,维持她的性命,以便将来那位尊贵的陛下有血可用。
  她眼眸微垂,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蓦然想起在乾华殿时,天弘帝那落在她身上赤・裸且灼热的目光,似饿狼般对猎物虎视眈眈,仿佛随时会扑上来,扒光她身上的衣裳,将她吃干抹净。
  思及天弘帝那年迈且骨瘦嶙峋的模样和贪婪的眼神,朱绫微胃里顿时翻江倒海的一阵,越想越觉得恶心,顿时忍不住俯身干呕了几下。
  她知道天弘帝对自己的心思,虽说伺候他本也是她的分内之事,可天弘帝纵然抓心挠肝,但注定碰不得她。
  因为她只有身子干净,才能继续做他的药。天弘帝昏庸但没有那么糊涂,相比于美色,最要紧的当然是他的性命。
  看着手腕上浅浅淡淡的伤痕,朱绫微无声地笑起来,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熬多久。这几年,被折磨地受不了时,她也曾想过与天弘帝同归于尽。
  可她不能,她身后还有她的爹娘,她的兄弟姊妹,和整个朱氏家族,她不能因着自私牵累她背后那么多人。
  她不能!
  可她要快被逼疯了!
  朱绫微用贝齿死死咬住自己的拇指,似乎在努力绷住维持脑中最后一分理智的弦。
  衣袂下落,似是在自己的手腕上瞥见什么,朱绫微倏然双眸一亮,缓缓放下了柔荑。
  她有了一个好主意!
  虽说她不能刺杀天弘帝,但她可以毁了自己!
  只消她不再是完璧之身,她的血就不可能再起药效,喝了那药的天弘帝无法好转,岂不是很快便能驾崩。
  光是想到那个结果,朱绫微笑容便不自觉浓起来,然很快她的唇角便耷拉了下去,不禁在心下嘲笑自己痴心妄想。
  她身在内宫,除却天弘帝,身边可见的唯有去了势的太监,她又去何处寻一个能给她破身的男人。
  她将脑袋磕在轿壁上,一下子笑出了声,只觉自己疯了,竟生出这般荒唐的想法。
  小轿颠簸了许久,朱绫微偶然抬手懒懒地掀开轿帘,入目是御花园一片盛开的海棠。
  “停轿。”
  抬着轿子的内侍闻声却是未停,只侧眸看了跟在一旁的嬷嬷一眼,那嬷嬷皱了皱眉,凑近轿窗,问道:“娘娘,还未到坤安殿呢。”
  “本宫知道,本宫想去赏花。”朱绫微定定道,“怎的,本宫连想赏个花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方嬷嬷本就是天弘帝派来监视朱绫微的,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位有名无实的皇后态度这般强硬。
  不管怎么说,这位到底是主子,不好顶撞,方嬷嬷默了默,还是命几个内侍落了轿。
  朱绫微尚且有些虚弱,钻出轿子,她只让紫苏扶着她去看花,命其余人都留在原地。
  御花园的几株垂丝海棠来得正盛,淡粉小巧的花儿开得娇艳,在风中颤颤巍巍,惹人怜惜。
  朱绫微深呼了一口气,似想在这般清新怡人的春色中排出心中郁结,她抬手欲去触碰枝头娇嫩的花朵,却有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掌赫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似在她额上碰了碰。
  她陡然一惊,下意识退了几步,便见一张清雅隽秀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身披雪白的狐皮大氅,身姿挺拔但肤色苍白,略有些清瘦,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眼角微扬,含着浅淡有礼的笑,拱手毕恭毕敬地冲她施了个礼,唤了声“母后”。
  听得这既陌生又令她有些尴尬的称呼,朱绫微强笑了一下,“原是太子,太子怎的在这儿?”
  眼前这个二十出头,容貌俊秀的男子正是先皇后所出的东宫太子。
  论年龄,他尚且比她大上几岁,可两人却要以母子相称,实在有些离奇荒谬。
  “儿臣偶然路过御花园,见海棠花开得正好,便想来观赏一番,没想到在此遇见了母后。”太子贺铖岐笑意温润,言至此,稍显歉意道,“儿臣看见母后发髻上沾了片花瓣,想着为您摘下来,却不想惊扰了母后,还望母后莫怪。”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抬起手,纤长的手指间果然捏着一片海棠花瓣。
  见他将手伸开,朱绫微也下意识摊开手掌,任他将花瓣放在自己的手心。
  然男人松手的一瞬间,指尖无意在她掌心划过,带来一丝似有若无的痒意,那痒意透过掌心传到了朱绫微心底,蓦然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她身子微僵,忙合拢手掌,慌乱地别开目光。
  “母后看起来气色不好,这花虽美,但外头风大,您还是早些回去,莫染了风寒。”贺铖岐恭敬而疏离地说着这话,纵然面对的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母亲”,然言语之间尽显分寸,好似真的在担忧一个长辈。
  朱绫微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下可惜。
  从前两人见面,都是在宫宴或乾华殿中,很少在私下里单独见着,今日相对而立,朱绫微才发现这位太子殿下远比她想像的还要高大,且那模样的确是生得令女子移不开眼且容易面红耳赤。
  想是继承了先皇后的美貌。
  当然,贺铖岐远不仅皮相生得好,他为人机敏睿智,谦逊有礼,听闻天弘帝久卧病榻,不少政事都是由他在处置,只可惜这也是个自小捧着药罐子长大的病秧子,甚至有传闻说太子病已入骨,恐活不过而立之年。
  朱绫微轻轻颔首,回了句“太子也早些回去吧”,说罢正欲折身,却是一阵头晕目眩,她努力想稳住身子,却仍是不可控地倾倒下去。
  幸得,有人扶住了她。
  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横在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朱绫微用手抵着男人宽阔的胸膛,感受着透过衣衫传到掌心的滚烫和坚实的触感,不禁双眸微张。
  她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去,便见太子仍是那副笑意从容的模样,他薄唇微张,关切道:“母后,您没事吧?”
  朱绫微慌乱地自贺铖岐怀中退出来,扯开唇角端庄地笑了笑,“无妨,恐是昨夜没有睡好,一时头晕罢了。”
  “那母后今晚早些歇下。”
  “好。”
  朱绫微点了点头,一刻也不敢多留,折身颇有些狼狈地离开。
  看到她这么快回来,等在轿子旁的方嬷嬷放了心,将人扶了进去。
  朱绫微坐在小轿中,脑中混乱地厉害,她垂首看了眼掌心,似还能想起落在男人胸膛的触感。
  她咬了咬下唇,纳罕地蹙了蹙眉。
  这久病的将死之人会有这般健壮结实的身子吗?
第103章 番外 17
  ◎皇后朱氏篇(2)◎
  那日顶着虚弱的身子在御花园吹了风, 回了坤安殿后,朱绫微很快便病倒了。
  她连着高热了几日,迷迷糊糊间看见的都是划开她手腕的锋利匕首,和源源不断自她身上流淌出来的鲜红的血液。
  那鲜血汇聚成河, 一寸寸将她淹没, 直至她窒息在那浓重难喘的血气中。
  每次只消一睡去, 她便会沉入可怕的梦境里, 它就像是张密密的网将她兜头罩住难以挣脱, 纵然朱绫微烧得汗水涟涟, 却常是睁着眼死死盯着帐顶,不愿进入梦乡。
  如此支撑了几日, 她仍奇迹般地熬了过来。
  并非她多么坚强,不过是躺在床榻上任人强灌了汤药,保住了性命。
  毕竟, 作为重要的药材,她还不能死!
  打那日喝下掺着她血的香汤后,天弘帝难得很长一段时日没有发病,也让朱绫微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待身子舒服了许多,是日, 朱绫微带着命紫苏备好的礼品亲自前去东宫看望太子。
  她卧病期间,太子贺铖岐命人送来不少补品,听闻还曾来坤安殿看过她,但被方嬷嬷寻了由头劝了回去。
  如今她病愈,太子反倒是病倒了,作为“母后”, 她也应当礼尚往来, 去东宫走一遭。
  说是去东宫, 但实则不过是朱绫微的私心,她只是想借这个名头离开坤安殿,在宫中四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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