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糊明月城——坠珠葡萄【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7 23:07:57

  江与舟牵着祝之繁的手,打算两人单独去吉大的图书馆逛一逛。
  短短几天,他们已经习惯了那么自然而然地牵手同行。
  快走到图书馆建筑前面,他们身边擦身而过一辆自行车。
  车上的男女都长着一张青春不老的面孔,高挑修长的男生在前面奋力踩脚蹬,秀气美丽的女生坐在自行车后座,两手紧紧环抱着为她冲锋辟路的少年。
  看得出来他们的目的地是图书馆。
  他们到了图书馆附近就将自行车掉了方向,停去边上的自行车棚。
  祝之繁突发奇想,没跟江与舟打一声招呼,突然甩开他的手,百米冲刺向自行车棚跑去。
  留下江与舟单手空空呆立原地,错愕地不明所以。
  祝之繁和那一对暑假留校大学生低头交谈着什么,没多久便带着胜利的微笑,骄傲地朝远处的江与舟使劲挥手,招呼他过来。
  江与舟站在夕阳的树荫下,失声笑了出来。他在内心感慨: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到什么就一定要付诸实践的祝之繁。馋上了人家的自行车,居然想也不想,就厚着脸皮跑上前去跟人家借车。她怎么不想想,万一人家把她误会成偷车的骗子,让她下不来台呢?
  这就是江与舟和祝之繁的区别。
  江与舟决定做一件事,必定历经漫长的深思熟虑,会假设出蝴蝶效应后一连串的概率与可能。他习惯将复杂的人生选择,归于一个个完美的方程式,可计算、可估量,就算答案最终无解,但只要一开始解这道方程的时候就接受了当初最坏的预设,他也因此不会感到后悔。
  他绝不会像祝之繁那般,一时冲动,完全不考虑后果地去一对陌生人面前自取其辱。他偏好用差的结果来预测未来。这种最差的预设,如果他一开始就接受不了,也就不会选择去触碰这个开关。
  而祝之繁是天生感性的乐观派,甚至很多时候乐观到盲目自信。
  借车是一时兴起,借到车当然再好不过,她会感激对方对她的信任与慷慨;如果借不到的话,对方的拒绝对于她来说,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沮丧,并不会让她觉得自尊心有什么真正受挫的地方。顶多需要反思一下,自己今晚回去是不是该往脸上多贴几张面膜,青春可爱无敌又无害的她,居然也有吃瘪借不到东西的时候?
  当然,她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是一根筋奔着圆满和喜悦的结果去的,当时完全没考虑过失败,也没考虑过失败后自己将会遭遇到什么样的难堪与恶意。
  正如她标榜自己是一个天生的乐观派,并且最欣赏的名著女性,就是《飘》里的斯嘉丽。即使面对再差的人生境地与绝望,斯嘉丽都会满怀勇气与希冀地大声告诉自己: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同样,这世界没有什么糟糕的选择,可以打倒无所不惧的祝之繁。选择就选择,开始就开始,没有什么前因后由。人活一世,何必畏前惧后,与广阔天地相比,生而为人已经足够渺小,及时行乐、快意恩仇都做不到的话,岂不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祝之繁站在自行车棚下,夕阳在她的脸上落下金粉色的红。
  她看着她的男孩一步步朝自己奔跑而来,夕阳将他们两个晒得红通通的,像极了两颗熟透的诱人苹果。
  七月的校园,杏子熟透了,绿色草地上掉满了红黄色的果实。自行车骑过杏树旁边,带一起一阵风,那风里都是香甜的芬芳。
  祝之繁的胆子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却胆小不中用到比蚂蚁还微小。
  她坐在后座,紧紧牵住江与舟的衣角,脸红心跳,愣是竭尽全力调整坐姿角度以便随时躲避路上的每一次颠簸,就是不敢大大方方像刚刚那个女生那样从腰后抱住男友。
  一次次壮起贼胆给自己鼓劲:抱吧抱吧,他车技好像不怎么样,一路上怎么那么颠簸坎坷啊?
  一次次又怂成软蛋:算了算了,按照进度来说,不再尴尬互相牵手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局面。要是我突然从背后抱住江与舟,他肯定会被我吓一跳,认为我是如狼似虎的色女!
  路口一个急转弯,祝之繁尚在为脑海中两个打架的小人而苦恼,江与舟突然刹车,祝之繁毫无防备地被颠下了后座,屁股与大地来了个亲密kiss。
  江与舟凌驾于自行车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满是无奈地问:“为什么不抱紧我?”
  祝之繁愣愣地说:“难道不是你车技太过磕碜?大学里的路修得这么平坦,你都……”
  怎么还恶人先告起状?
  江与舟哭笑不得,他从三岁起就能卸了儿童车的后轮,蹬着两个车轮满街巷穿梭自如。若说刚刚一路骑行的第一次颠簸是无心之失,那么后面那么多次的“震荡”,完全出自于他对祝之繁过分见外的不满。
  衣服都快被她在身后扯烂了,她居然就是不愿意抱住他。
  回想起刚刚那对坐在车上的男女,女生一边抱着男生,一边就快把脸都贴到男生的背上,江与舟一路骑行不无沮丧挫败。
  不,确切来说,他都开始嫉妒上一个坐在这辆车上的男人,他拥有了一个女孩最亲密的拥抱与信任。
  被他从地上一拉而起,祝之繁扬起大大的笑脸,自告奋勇说:“还是我来骑吧!”
  江与舟心里一沉,一时更加沉默无语。
  黑着脸被她赶下车,老老实实坐到她的后座位置去。
  江与舟之前见识过她在球场上的百发百中,如今又一次见识了她堪称天才的运动天赋。很难想象一个快瘦成杆子的女孩,居然车技惊人到几乎无懈可击,载着一个高大的男孩,蹬起车来丝毫不见费劲,并且一路稳到连个石子擦碰水面的小浪花都没有掀起过。
  江与舟在她身后憋闷地瓮声问:“祝之繁,你今晚吃了几碗饭?”
  祝之繁大言不惭道:“也就两碗吧。梅舅妈挑的餐厅太合我口味了!”
  她果然神经大条到一点感受不到他的失落。
  江与舟经历了一场无效沟通,最终败下阵来,压低声调沉缓道:“你能不能稍微让我一下?”
  祝之繁大为不解:“让?我要让你什么?”
  江与舟又气又笑地探手轻挠了一下她的腰肢。
  两个人都在车上愣了一下,以致于车子险些踉跄翻倒。
  江与舟愣,是因为他从来没碰过女生身上的任何敏感部位。不过是惩罚性地略施小计挠祝之繁痒痒,结果手掌触及女生的那片柔软境地,像是闯入了一片无人森林,并且那森林是棉花糖做的,一触碰就好软好软。那地方随时会在自己的掌间化掉,化成云、化成水、化成任何可以穿透他身体的东西,把那酥酥麻麻触电般的甜蜜传达到自己灵魂内心最深的地方。
  祝之繁愣,是因为她没想到江与舟会突然挠她痒痒。饶是她再愚钝不开窍,也能感受得出来,刚才那一阵力道里带着江与舟不满的情绪。
  她双脚落地刹车,转过头,愣头愣脑地问:“我车技太好伤你自尊了?”
  江与舟慌忙掩饰脸上可疑的红云,抑制住胸腔不听话的心跳,为自己内心深处勃然跃起的欲.望和杂念感到羞耻,口是心非道:“朽木不可雕也!”
  祝之繁更为纳闷:“好端端的,你骂我干嘛?”
  江与舟可笑又可气地说:“繁繁,你大概独立横行惯了,难道不知道一个男人,有时很需要他的女友偶尔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上,让他感受到一个男人应该得到的快乐与伟岸吗?”
  祝之繁还是一脸云里雾里。
  江与舟索性一鼓作气张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循循善诱道:“坐在我身后,像这样抱紧我,很难吗?”
  祝之繁的脸,砰地一下,炸开了宇宙重量级的蘑菇云。
  再后来,十八岁的江与舟,得偿所愿载着他钟爱的姑娘穿梭在夕阳渐沉的校园里。
  而坐在他自行车后座的那个姑娘,脸上傻傻又羞涩的笑啊,那一天再也没消退下去过。
  夕阳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背影拖得很长很长。车轮碾过一个又一个路口,无形中轮回了一圈又一圈。女孩紧紧抱着男孩不愿松手,而男孩也在期盼前方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最终太阳还是下山了,可他们的未来看起来是那么的一望无际又不可分离。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空 5瓶;
第30章 ◇
  ◎谁先放手,谁就输了◎
  再见了长春, 再见了长白山。
  飞机穿过云层,以一种无可回头的姿态。
  这段旅途最开始时,因为赌气, 祝之繁故意将和江与舟相邻的座位拱手让人,自己默默坐在他斜后方的过道位置。调换了座位,身边的人是陌生脸孔, 飞机飞行了一路,祝之繁全程表情冷若冰霜,耳朵里塞着耳机不说话。
  而回程的时候,原来众人眼里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两个人,竟可以难舍难分到全程十指紧扣的程度。
  江与舟不是一个乐于将喜怒曝晒于人前的人,受人注视的过分甜蜜对于他来说,也许会是一种无形的负担, 令他在众人面前感到不太自然。然而在飞机起飞前的一刻, 他却迫于祝之繁死皮赖脸的“淫威”,只好乖乖将自己的手掌完全交予她随意处置。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祝之繁坐在靠窗的位置,贼眉鼠眼偷笑着问道:“江与舟,你好像说过你之前会偷偷去祝峰的游戏厅打游戏。你喜欢玩游戏?我们要不要一起玩个游戏?”
  江与舟不知她的小脑瓜里又蹦出了什么鬼点子,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相处模式,一边低头替她检查安全带是否已经稳当扣好, 一边指正道:“不是‘偷偷’, 是光明正大。如果打游戏不会影响到学习成绩, 相信这世界大多数家长,都不会如此反感孩子玩游戏。祝峰那我也不是经常去, 只不过有时候觉得学习太过枯燥乏味, 心里闷的时候, 会一个人去那里放松半天。”
  祝之繁觉得他这般义正言辞为自己辩解开脱的样子好有反差笑感,半歪着脑袋支在他的肩上,笑的脑袋上下起伏,“相同的话,如果是从齐远嘴里说出来,相信齐军和你妈已经反手抄起一根棍子,要打得他见到棺材掉泪为止。”
  江与舟突然弹指在她脑门正中央位置弹了一下。
  祝之繁被他弹懵了,龇牙咧嘴地揉着红肿脑门,痛呼控诉道:“不玩就不玩嘛!干什么弹我?好痛的!你是天才,学什么都超乎常人的快,天文地理没有你不懂的,但有你一点,我赌你绝对不懂!在这一点上,你就是鸭蛋零分,不对,负分!”
  江与舟替她扣上粗心大意没有完全系紧的安全带,偏过头,好整以暇地慵懒问道:“什么地方我不懂,烦请祝大小姐不吝赐教?”
  祝之繁咬牙切齿,恨恨地没好气说:“你就是不懂如何怜香惜玉!”
  江与舟轻笑了一声,不予置评。摘下她摁住脑门的手,发现她的痛不是装出来的,原本光洁如玉的脑门此时骇然凸起了一个红肿小包,不由一阵自责心疼,怪自己下手不知轻重。
  于是耐着性子向她道歉:“谁叫你罔顾自己的性命,拿生命安全当儿戏?平时粗心大意也就算了,坐飞机的时候也不好好扣上安全带,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很痛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下手这么重的……”
  祝之繁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腿上已经严丝合缝扣上的安全带,恍然大悟过来,登时得了便宜卖起乖地换上一副讨好笑容。
  江与舟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警备地问道:“你笑得这么谄媚干嘛?”
  祝之繁用自己的脑门在他的掌心讨好地蹭,将自己伪装成一只乖猫,“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跟我玩游戏,觉得我幼稚才弹我的……”
  江与舟好笑道:“什么游戏……?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你想出来的游戏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会‘幼稚’,毕竟你连动植物园里小朋友手上的气球都馋得口水汪汪……”
  祝之繁气鼓鼓地皱了一下子鼻子,朝他露着鬼脸哼声道:“我们玩一个游戏,从飞机起飞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一直牵着手,谁先放手,谁就输了。跟小时候我们都会玩的木头人一样,谁先动了,谁就要接受淘汰惩罚。而先放手的人,也要接受赢家的惩罚。”
  江与舟闻言,心里笑了一下,他的繁繁果然是长不大的孩子,不仅喜欢孩子手中的气球,还喜欢玩这种无异于木头人的儿童游戏。
  “那一会我们要吃饭、要上厕所怎么办?”江与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代表着已经参与其中,默许了游戏规则。
  祝之繁挺起胸,理直气壮道:“这是游戏的考验,考验我们到底谁才是最终的赢家!”
  “我们就这样一直牵着手不松开?可是繁繁,我们总有一个人要先放手的……”
  祝之繁双目如炬,意志坚定地道:“与舟,你可以吃饭、可以上厕所的,我不会。我不会先放手的,我不做那个先放手的人,我要做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江与舟看着满脸认真倔强的女孩,微笑着说好,“我赢了的话,你要答应我从今天起,无论以后坐飞机还是坐车或是什么其他交通工具,落完座的第一时间,你都要低头好好仔细检查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有没有系紧,一次都不许落下。”
  祝之繁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答应了,欢呼雀跃起来:“好!”
  游戏一旦开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定力,拒绝一切食物和水,这样就可以不用中途去上厕所,即使手心已经潮汗淋漓,也不能因为掌间的不适而轻易松手。
  飞行中途,起早赶飞机的祝之繁实在困得不行,眼皮沉沉如铁,可在枕着江与舟的肩膀睡着的前一秒,仍不忘向周围的乘客借来一条丝巾,将她和江与舟的双手紧紧绑在一起。
  酣沉睡着前,她迷迷糊糊盯着他们绑在一起的手,唇角弯起清浅的笑,呓语般呢喃道:“与舟,你看,这样我们就不会把彼此的手松开了……”
  肩上一沉,祝之繁彻底靠在他身上昏昏睡着,江与舟低头看见她唇角的笑意,他安静盯着那笑看了很久而不自觉,等窗外的阳光透过云层刺进窗户,他下意识地替她拉下遮光板。
  动作既迅速又十分小心翼翼,怕惊扰到好眠的祝之繁。
  一阵心惊过后,江与舟回过头来,发现她还在旁若无人地笑着,心中暗自发喟:真是傻女孩,不知道那个梦该有多甜,原来有人能在梦里一直笑一直笑的……
  这场游戏抵挡过伙伴们的取笑,抵挡过人群的注视,抵挡过身心的煎熬,一直进行到下了飞机去转盘上取行李。
  到达省会机场,又回到了潮热难耐的南方。
  众人在转盘前翘首等待行李,曹敏盯着他们牵得难分你我的双手,坏笑连连说:“你们难道打算就一直这样牵着?与舟哥哥,你真小气,也不让让之繁姐,输了就输了嘛,不过是接受小小的惩罚而已,对大丈夫而言算得了什么呀。还是……你想借着游戏的幌子,一直牵着之繁姐的柔荑不愿撒手?”
  江与舟面上毫无波澜地回道:“她有她的志在必得,我有我的运筹帷幄,我们似乎都有非赢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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