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自然不知背后这些弯弯绕绕,她以为赵继芳终于能听劝,又是欣慰又是愧疚。
她知道自己愧对赵继芳。无论是从前他为救她而被人砸中后脑,抑或是在感恩寺这段日子,他无处不在的关怀。这些,她都没办法回报他。
如今只希望,她不要给对方带来麻烦就好。
* * * *
赵继芳偷偷从感恩寺出来,正要回瑶光殿,半道上却被人拦下。
“惠王殿下,皇上请您到永泰宫用膳。”
永泰宫,是皇帝的居所。
二哥哥也要他陪着用膳吗?赵继芳不疑有他,便跟着传旨的小太监到了永泰宫。
自登基以来,赵春芳夙兴夜寐,大部分时间都在御书房处理国事,晚了便在那边歇下。其后又因着乔楚的关系,时常夜访感恩寺。
这永泰宫,他呆着的时间反而不长。
赵继芳来到时,宫中已备好酒菜,他的二哥哥正坐在主位上等他。
他知道自己撞过脑子,先前赵德在世时,也曾说过他傻。他也不太会察言观色,饶是这样,他也觉得他的二哥哥今晚有点奇怪。
若要赵继芳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就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赵春芳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可,直到他用完膳,放下筷子,赵春芳依旧如往常般,饭间替他夹菜,甚是关怀。
宫女们撤下碗筷,赵继芳以为吃完饭便可以走,谁知,赵春芳却道:“三弟,饭后来点余兴节目如何?”
赵继芳眨了眨眼:“皇兄,是跟上次一样,让人进来跳舞吗?还是变戏法?”
过年那会儿,他可看得开心了。
赵春芳勾起笑,摇头:“那是小孩子看的。你不是要娶妻吗?皇兄自然得让你看些,大人的节目。”
赵继芳不懂。娶妻?不就是把乔姐姐接到瑶光殿,然后陪着他,她可以教他吹箫,他俩一起玩耍。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赵春芳看向何公公,后者立马拍手。随即,殿中一干太监宫女纷纷退下。
周围的烛火也被熄火灭,转眼只余殿中四盏灯,堪堪照亮正中央那片地儿。
忽而,两个戴着面具的人缓缓走至他们面前。
赵继芳瞪大眼睛。因为这两人虽然被面具挡着脸,可彼此身上□□。
“皇兄,他们——”
“嘘,”赵春芳伸出食指抵住唇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好好看着。”
赵继芳难为情地转视线又转向那二人。
这对男女朝着对方走近,然后紧紧抱住。
……
等到他们终于告退,赵继芳脸红得宛若要滴出血。周围烛火已然重新燃起,若不是空气中还残存着那些许缠绵爱欲的味道,刚才这里所上演的一切,如同是梦一般。
同样观看完全程的赵春芳面色如常,他哂笑:“看清楚了么,娶妻,便是这么回事。”
“不,我……”赵继芳心里头乱哄哄的,下意识就否认:“我不想跟乔姐姐做这样的事!”
“乔姐姐她就像天上的仙女,她……不行,我不会对她做这样的事。”
赵春芳眼底掠过阴翳,脸上却勾起笑:“看来,她还是你心中的神女,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呀。”
赵继芳还被刚才那些画面冲击得六神无主,他急慌慌站起身,不敢再逗留。
等人走后,何公公眼见天子脸阴沉得可怕,不禁问道:“皇上,您这又是何必呢?”
惠王虽是成年之身,可心智如孩童,给他看了这出活春宫,保不准是点醒他。
难不成……他当真在成全弟弟与情人?
这个念头刚起,他听得主子冷笑道:“他想娶心中的'神女',朕当然要让他看看,他所爱慕敬仰的‘神女'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何公公听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 * * *
神都的春宜人惬意,即便夜风也温柔。乔楚便是在这样的夜,又接了旨,要她到前殿去。
传旨的是何公公,这背后的意思清清楚楚。
乔楚的初次,便是在佛前献给了赵春芳。如今他又不知发了什么疯,竟要她再去前殿。
眼下,赵春芳也不会由着她不愿。
乔楚听话来到每日诵经的地方,高大庄严的佛像睁着慈悲眼俯视着他们。
她不自觉低下头,掩住心中的耻意。纵然并非她自愿,可到底也是入了佛门,是佛家弟子。
本该六根清净,洁身自好,她却在寺中、在佛前做出那等堪之事。
她走到赵春芳身边,还未开口,赵春芳却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只手勾起她下颌,浅笑中透几分危险:“今夜,咱们玩点不一样的吧。”
乔楚微微瞪大眼。
赵春芳拇指摩挲着她的唇 ,暗暗加大力度,原本淡色的唇也被他摩挲至艳红,煞是好看。
“宸妃既是当世的洞箫高手,就不知……”
男人喑哑着声,意有所指地道:“这‘吹箫’之技是否也是当世一绝?”
乔楚浑身一颤,她不懂赵春芳的意思,可是从那双充满欲色的眸中,她相信他所讲的,绝对与她想完全不一样。
像是已经知道她听不明白,赵春芳凑到她耳边轻语,在女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轻笑一声:“这天香楼的花魁都会的技艺,宸妃,你应该不会输给她吧?”
乔楚瞬间涨红了脸。
这男人,竟然拿娼/妓与她相比!?
作者有话说:
赵二最后说的,看得懂不用度娘的你们,要好好反思一下了哈!
第34章 晋江独家。
一切都结束了。
风, 从敞开的朱门吹进来,还夹杂春夜独有的草木湿意,温和得醉人。
可这温柔的春风, 却吹不进乔楚的心底。
“乔姐姐……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呀?”
赵继芳那声惊呼犹如还在耳中, 她心如死灰, 身体宛若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一具毫无感情的尸壳。
赵春芳太狠了。
他竟然……设计让赵继芳在今夜走进感恩寺,推开这扇门。
不久前, 他要她像个娼/妓一样服侍他,所以她跪在地上替他……
乔楚心底无限悲凉。
她不是没想过, 最近赵春芳的异常, 可能因为他发现她与赵继芳偷偷见面。
可她千算万算,无论如何也算不到, 这个男人能狠到这种程度!
他为何不杀了她呢?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 她是真想死在赵春芳手上。
“别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男人伸手将她环住,双唇贴在她耳边, 如同情人般低语。
“他向朕求旨, 口口声声说要娶你。还有你知道吗?”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毒蛇吐出信,他缓缓说了永泰宫那场香艳的表演。
“继芳善良又单纯, 他甚至跟朕说,他怕亵渎了你这位心中的女神。”赵春芳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轻笑一声:“所以, 朕便让他看看, 他的\'女神\'是怎样伺候朕的。”
乔楚的心, 宛若被剐去一大块, 伤口往外滋滋冒出血。
想到在赵继芳心中, 自己已然是那么破落不堪,乔楚眼底又涌上水雾,可她哽着声,说道:
“我不知道惠王殿下为什么要向你求旨,可是,我跟他之间是清白的。”
赵春芳可以羞辱她,但她不能连累赵继芳。
视野被泪水模糊,乔楚仍是看向他,眼中闪烁着坚定:“你不要为难他。”
这反应彻底激怒了赵春芳。
他捏起她的下颌,冷笑:“你倒是替他着想。他是朕的皇弟,朕自然不会为难他。倒是你,乔楚,朕确实小瞧你了。”
“你身居感恩寺,夜里伺候朕,白天还能去勾引朕的皇弟,真不愧是\'祸国妖妃\'!”
若不是永泰宫里,赵继芳亲口说了他不敢碰乔楚,他才能忍住不将她——
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布置好所有。他不在意乔楚终生无法怀孕生子,作为皇帝,他亲自谋划“假孕”一事,甚至连可预见,来日朝堂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些他全都不在意。
他想堂堂正正给乔楚一个名份,让她成为他的妃子。
可这个女人呢?
原来这些与他恩爱缠绵的日子里,她晚上在他身下承欢,白天却在跟赵继芳私会!
亲眼看见他俩在后院那幕时,他真的恨不得杀了他们二人。
一个是他最亲爱的弟弟,一个是他万般宠爱的女人。
结果他们联起手来,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乔楚,朕告诉你,朕是不会同意赐婚的。惠王,朕自会替他寻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小姐。至于你……”他轻啄了怀里女人的桃腮,手指轻抚过微微红肿的双唇。
瞬间,男人脑海里掠过刚才香艳诱人的画面。
他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了。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乔楚如坠冰窖。
“以后,就好好呆在感恩寺吧。”
横竖,他的心意都被她视如草芥,他又何必枉做好人?
* * * *
葱指拨出瓶盖,在水杯上方轻轻抖了抖,里头泄出些许浅黄粉末。很快,粉末溶于水中,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乔楚双手捧着杯,凝视杯里的参水,整个人宛若凝住。
这是赵继芳送她的参粉。她不懂药材,可光闻着这味,约莫也可知他送的不是凡品。
赵继芳……不会再来找她了。
乔楚早先就劝他别再来,她与他之间,缘浅,但情真。并非男女之情,而是朋友相交的情谊。
可她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残忍又不堪的方式结束。
赵春芳说,赵继芳向他请旨要娶她。
乔楚想着赵继芳孩子般的心性,还有之前口口声声说不想让她在感恩寺干粗活,约莫也猜出七七八八。
天真的惠王大概以为,娶妻便是把她接到瑶光殿,让她不用再干活了。
只能叹一声天意弄人。
乔楚将那杯参水一饮而尽,温热醇香的液体进了喉咙,泛着苦涩的滋味。
对不起,惠王殿下。
她紧紧攥着那杯子,泪,再次悄无声息落下。
曾经她甚至还幻想过,倘若赵继芳有一日神智能恢复正常,或许他们能引为知交,共同探讨音律。现在,亲眼看见那样的画面,赵继芳心中说不定还以她为耻,又岂会与她相交?
葱指愈发泛白,仿佛握住的,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赵春芳。
现在,只要念着这三个字,乔楚心中燃起的那股烈火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
她自问,从未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可他为何要如此折辱她!?
赵春芳、赵春芳、赵春芳。
我恨你。
……
是夜,天子再次造访乔楚的闺房。这回他手刚敲到门,那扇门“咿呀”一声,竟开了。
赵春芳挑了挑眉,大步迈过门槛。灰青的身影正坐在灯下,抱卷而读。
读的,是《心经》。
他反手锁上门,踱步来至她面前,“朕还以,你不会开门了。”
起码不至于连锁都没锁。
乔楚合上经书,抬眸看向男人,眼底如死水般平静,“就算我锁门,皇上不也会想尽办法让我开门吗?我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倒是伶牙俐齿。”赵春芳将经书从她手里抽出,随意丢至一边,“你能认识到这点,很好。”
他早就该让她知道,何谓天威不可冒犯!从前是惯着她,才会由她任性胡闹。
“皇上,你我之间,该说的,上次已经说完。没有意义的话,也不必再说了。”
乔楚径自站起身,在男人微讶的视线中,坦然解开法衣上的衣结。
灰青的袍子、白色的底衣、红色的肚兜……层层堆叠在那对白皙温润的脚边。
乔楚闭眼微抬下颌,如玉般的颈在烛光下泛起淡淡莹光,而顺着颈部下去……
她的身体,玲珑曲致,多一分稍嫌丰腴,少一分则显纤瘦。正是恰到好处,宛若神工雕琢。
饶他已再熟悉不过,此刻,赵春芳的呼吸不禁微微加重,可他沉下声:“怎么,先前朕要宠幸你,你还扭扭捏捏,现在是在主动邀请朕吗?”
主动?
乔楚嗤笑一声:“反正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以前是我愚钝,让皇上不高兴了。现在我已经受了教训,知道错了。皇上,请吧。”
她挺了挺饱满的胸脯,脸上毫无表情,如同交差似的,机械、冷淡。
见状,赵春芳脸色微变:“你把朕当成什么?”
“皇上要我在尼姑庵忏悔赎罪,私下却夜夜爬上我的床。上回,还拿我与天香楼的花魁相比。其实,我与那位花魁又有何可比之处?起码人家还有大把的赏银。哪像我?”
乔楚冷冷看着男人:“我自认连娼/妓都不如,皇上,你问我把你当成什么?在我心底,你甚至连嫖/客都称不上。”
“放肆!”
赵春芳高高扬起手,铁青着脸,那只手停在半空,想狠狠落下来,可身体有一种本能在阻止他。
乔楚睁开眼,神色亦如最初平静,“打吧。反正我这辈子也离不开感恩寺,你喜欢便打,不喜欢也可以赐我一死,又或者从今往后再也不来,让我在此终老此生。”
昔日清澈的杏眸如今只沉淀出恨意,赵春芳盯着她的眼,体内肆虐的怒意渐渐冷却下来。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看见乔楚对他的恨。
这瞬间,他的心仿佛被蛰了下,莫名生出些许彷徨。可仅仅只是一刹那,赵春芳强压下那股异样,转而按上那细白无暇的玉颈。
“这是在向朕示威?乔楚,你当真觉得,朕拿你没办法是吧?”
乔楚冷哼:“皇上你有无限的权力,又岂会拿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办法。我说了,你想对我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既不会反抗,也不会奉承。”
说罢,她又合上眼,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
她恨他,这也是她唯一能报复他的方式。他眷恋她的身体,那好,她可以献上这副皮囊,可赵春芳能得到的,只能是一副虚壳。
“好,既然宁玉师傅如此知情识趣,朕又岂能辜负你的一番美意?”赵春芳铁青着脸,将人从腿弯打横抱起,尔后一把扯下纱帐……
云雨初歇。
天子忿然拉开纱帐,深邃的眸如同千年寒冰般,冷得能将周围万物冻结。他穿好衣服,站起身来,连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横陈在床上的玉体才缓缓撑起身,乔楚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被咬破的红唇弯起,竟染上几分凄异的美。
刚才赵春芳并不尽兴。床帏之间,男女犹如春雷地火、鱼水相交,若她如木头般虚以应付,那男人又从何觉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