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便道:“不必,阿奴这名字很好,亲切。”
然后她便先是带着阿罗和阿奴买了一辆木板车,本朝的木板车也不便宜,要七两银子。
阿奴推起木板车往布行走,又道:“娘子坐在车上吧。”
这样,好吗?
沈熙薇略有些犹豫,阿罗却道:“娘子快坐吧,你是主人啊。”
好吧,就试试。
这一试倒是很不错嘛,往常走街窜巷来回奔走,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沈熙薇坐在木车上十分舒适的到了布行。
那些她和阿罗使出吃奶劲儿也搬不动的大件货物,阿奴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搬到了木车上。
而且运动的时候,肌肉还格外健壮。
“应该给阿奴买件长衫,赤膊不文明。”沈熙薇恋恋不舍的瞟了最后一眼,转向了隔壁的成衣店。
男子的长衫可不便宜,一件粗布麻衣也要500文,阿奴憨憨一笑:“娘子不必破费。”
沈熙薇也笑:“不破费,穿上吧。”
刚刚被买回来,主人就给买了一件新衣服,阿奴心情很好的推起小木车往崇仁坊赶,沈熙薇却只让阿罗跟他回去,自己则留在了东市,她从怀中掏出了昨日画好的家具设计图,还得先找家合心意的木匠铺子为新铺子做些柜子才行。
第32章 倒计时两天
东市包罗万象, 自然也少不得木匠铺子,虽然现下用不上, 但沈熙薇以后想卖女装便打算一并做些假人模特以供展示, 可她走了几家木匠铺子,木匠们看了她的图纸,都颇为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本朝惯用矮家具, 沈熙薇要做的那些高家具有些超前,何况那些仿真的木头假人看起来也奇奇怪怪。
东市繁华, 不缺生意, 好多铺子都是利用迎来送往的间隙,抽空招呼客人,因此,见了这样奇怪的要求, 有些铺子便礼貌的回绝了。
也有些愿意做的,只是得排期到一月以后,才能开始定做沈熙薇的家具。
家具打造本来就花费时间, 月余之后再开始制做, 搬家开店之事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沈熙薇赶时间,不能接受。
而且定做家具的价格也贵, 沈熙薇问了几家店铺,要价都在二十五两银子以上。
她之前在七夕节赚的八十两银子,除去这几日和阿罗日常花费、升级邸舍住房条件所付资费、定做会员卡,以及各种托人的打赏, 去悲田院捐款捐物请所有人吃酥山,已经所剩无几。
幸亏谢泠祐买方子又付了一百两, 但付一年铺租七两半,加上给赵五娘的中介费半两,一共八两,昨日和今日拿货花费的十两,买阿奴花费十两,买木车十两,这些几日吃喝雇马车、给差人红包、给阿奴买衣服共花了七两,便只剩下五十五两银子了,如果买家具再花费二十五两,就只余三十两,再要采买可供试衣的铜镜、挂画、地毯、小摆件等一应软装,还要付工钱给工人,再有现下多了一个人,必不可少的日常花销也多起来了,这一下子银钱方面,便又捉襟见肘了。
所以沈熙薇希望能在最大宗的开资,定做家具上尽量节省。
因此,她汗流浃背的走了十几家店铺,依旧劳而无功。
三伏天热的人烦躁,沈熙薇看看时辰,晚上还约了那六名兼职人员来拿货,要收押金写契据,她需要在场签字画押。
她遂买了一杯梅子饮,连肩舆都没舍得叫,徒步赶崇仁坊走去。
梅子饮入口,有些略酸,沈熙薇不免思量道:大唐的梅子饮不如自己做酸甜适口,自己若是兼职摆摊卖梅子饮,还可以打个广告——让瑞安侯都欲罢不能的梅子饮!
“看谢泠祐的样子也不像会和自己索要侵权费的。”她这样想着,轻轻勾了勾唇角,喝下最后一口梅子饮。
“嘶溜...”,饮子见底了,她也赶回了崇仁坊。
谁料走到自家门口之时,对面瑞安侯府的大门,却蓦然打开了。
谢泠祐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袍,半束着乌发,嫡仙一般的出现在沈熙薇面前。
沈熙薇走了一整日,颇有些风尘仆仆,手中还拎着喝饮子的空瓶,此时形容有些窘迫,遂带着几分尴尬的和谢泠祐打招呼:“谢侯爷安,郡主现下如何了?”
谢泠祐道:“还得再养几日,过了盂兰盆节,便可大好了。”
沈熙薇一揖:“儿这几日也事忙,等郡主好了再去探望,请侯爷带我问郡主安。”
谢泠祐点了点头,沈熙薇说完了话,便打算往自家铺子行去,可她转身的那一刻,谢泠祐却忍不住回眸去望她的背影,心中生出一股想为她撑起一把油纸伞遮住似火骄阳的念头。
沈熙薇行至铺中便见了阿罗含笑道:“娘子,那六名妇人来取货了。”
阿奴正在给她们分发货物。今日,阿罗和阿奴回的早,便把事情都打理的妥妥当当,早分好了轻纱帽胚的数量,兼职员工直接取走便可,沈熙薇只需写好契据,收好押金。
契据上写着每人拿货的件数,应该交货的时间,押金数额,和交货以后应付给的酬劳,然后双方画押,各持一份。
这些都办好后,送走了兼职员工,阿罗便张罗起了暮食。
买菜的活计现下是阿奴在做,有了出力的工人,沈熙薇倒是省了不少的劲儿,只是如今家业大了些,花费也上去了不少。
她一想起花销,又惆怅起买家具所需的大额开支,轻叹了口气。
阿罗正要唤沈熙薇用暮食,看见她发愁,不免关切起来:“娘子今日定做家具之事,不顺利吗?”
“也不能说不顺利,只是预算超支了些。”沈熙薇把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讲给阿罗听。
阿罗听完也蹙起了眉头,二人正愁眉不展之际,一旁的阿奴却开口了:“娘子要做何种家具?若是有图纸的话,阿奴倒可以试试。”
沈熙薇与阿罗齐齐望向阿奴,他本来就颇为腼腆,此时在二人热切的目光下,小麦色的皮肤微微透出些红晕,垂眸轻声道:“阿奴从前的主人是做木工的,我自幼在那长大,会些木工活计。”
阿奴的旧主并无子女,过世以后,有个侄子来帮助操办丧事,但侄子家不需要阿奴,便把他卖给了奴隶商人,之后又被卖给了沈熙薇,这些情况奴隶商人曾和沈熙薇说明过。
阿罗听了他的话,恍然大悟一般对沈熙薇道:“娘子,我和阿奴方才回来之时,买了锅子等厨具,我说买张矮桌一并带回晚间吃暮食用,谁知阿奴只买木料,回来没多久便做好了这矮桌,至于手艺如何,娘子可与我到食厅看看便知。”
沈熙薇随着阿罗到了食厅,果然瞧见一方矮桌,做的却十分规整利落,且一下午时间便都做好了,很快很熟练。
沈熙薇一下子有了信心,忙将自己画好的图纸拿给阿奴看。
阿奴认认真真大的看了半晌,诚实回答:“能做。”
然后又讲了不少其中的门道。
沈熙薇听着很是靠谱,又见他方才做的桌椅实在不错,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儿,只是她不熟悉木料采购之事,仍有几分担忧,遂问道:“应去哪里备木料?又该采买多少?”
阿奴道:“娘子若是信得过,就还在我从前主人那家订货,那家我很是相熟,不会受到蒙骗。”
沈熙薇略一沉思。
阿奴又战战兢兢道:“娘子若有自己相熟的,不必听阿奴的。”
沈熙薇和气一笑:“哦,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可否将银子交与你,由你全权负责,这样做的话可以吗?”
阿奴小麦色的脸颊又泛出了红霞,憨道:“娘子若是信得过,阿奴愿意当牛做马。”
沈熙薇朗然一笑:“当牛做马且不必,但木料的事儿那便拜托阿奴了,需要多少银子,我这便交与你,你明日便去买了,越快越好。”
“怎么也得十两银子。”
“十两吗?”
“嗯,再少恐怕就是次料了。”
沈熙薇大为满意,外面做最少也要二十五两银子,因此愉快道:“银子这就交给你,好好干。”
阿奴得了主家的信任,心情大好,暮食用了四大碗饭,还喝了满满一大盆鱼汤,另吃了不少蒸鸡肉和蒜泥茄子,终于满意的打个饱嗝。
阿罗感叹道:“幸亏我看他的身量,早料到了饭量不小,多做了许多暮食,不然恐怕我们三人都吃不饱!”
阿奴的脸再一次红了。
沈熙薇帮他解围:“吃不饱我便带你们去食肆,敞开了吃。”
阿罗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白了沈熙薇一眼:“娘子不是才说银子不够,这便说食肆的话,新埔子张开之前我们不去食肆,量入为出。”
她嘴上虽如此说着,心中却感念沈熙薇是个有责任心不苛责奴仆的主人,嘴角不自主的勾出个笑来。
沈熙薇望着阿罗垂眸含笑的样子,那种似曾相识之感又跃上了心头,可一切好似罩了一层纱,她怎样也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阿罗,只纳纳问道:“阿罗,我们从前可否见过面?”
阿罗已经端着盘子走到了门边上,推门出了一半儿,隐约听见沈熙薇唤她,扭着半个身子问:“娘子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熙薇见她抱着一摞盘子很不方便,况且阿奴也在这里,若有隐私也不方便细讲,便只笑道:“无事,我只说你拿盘子小心些。”
阿罗一笑:“是了,娘子放心,不会摔倒的。”
等到阿罗收整好碗筷,沈熙薇便要和她一并回邸舍了,若是走的晚了,坊门一关,可就回不去了。
新铺子还在定制家具的阶段,并无床榻,沈熙薇和阿罗晚间还是回邸舍住。
至于阿奴,方才给买了被褥,他便先在崇仁坊打地铺睡,等到家具做好了,沈熙薇和阿罗再搬过来。
虽说盛夏睡几日地面不打紧,但沈熙薇心中却有几分愧疚,觉得一份包食宿的工作,自己给人提供的竟然是地铺,太过寒碜。
可现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崇仁坊那边放了货,有人打更才安心,况且阿奴要做家具,留在崇仁坊晚上也可做工,要是和她们回平康坊了,还要受到坊门关闭的时间限制,极为不便。
多一个人便要多一份衣食住行,现下团队扩大了,更得加紧赚钱才行,这次风口她必须跟上!
算算日子,盂兰盆节也要到了,朝廷公告,今年的盂兰盆节,武后要去慈恩寺祭拜先母,寺中亦举办了庙会,广邀天下之人,如此,便有一场大热闹了,摆摊的早就一位难求,估计叫卖的也不会少,但沈熙薇今次没赁摊子,也不打算叫卖,对于赚钱之事,她另外有个主意。
她决定扩大经营,孤注一掷,来把□□!
因此,沈熙薇决定囤足够一百顶惟帽的原材料,云顶帷帽的做法并不复杂,那六名妇人每人每日做十顶都是保守估计,两日内便可做好,因此虽临近盂兰盆节,却并不愁工期,只看本金够不够了。
在本朝一匹比较好的绢是500文钱,大概是一尺八宽,四十尺长①,能做出两套衣服,做云顶帷帽的话,因着要做出重峦叠嶂的云顶效果,捏褶较多,颇费布料,大致只能做出五顶。
沈熙薇选的轻容纱,是可以面对高端客户的材料,因此略贵些,一匹要1000文钱,也就是1两银子,帽胚每顶100文钱,所以每顶帷帽的原料成本是轻纱200文+帽胚100文+手工5文=305文每顶。
一百顶惟帽的原材料,需要30两银子做本金进货。
沈熙薇还有45两银子,本金是够了,另外还得处理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沈熙薇蹙着眉,决定一会儿到了邸舍先去找赵五娘谈谈。
谁知才进坊门便遇见了宋都知。
宋三娘今日并未坐肩舆,亦是步行。
二人寒暄了几句后,三娘道:“听闻沈娘子赁到了崇仁坊的铺子,便打算搬走了?”
沈熙薇道:“铺子还未装修妥当,若是要搬走的话,一定会和去三娘好好告别,儿做生意之初,便承蒙三娘照应,心中一直感念。”
宋玉抿唇而笑,又从锦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沈娘子开了新铺面,三娘应送些开业的礼金,只盼沈娘子日后出了新裙,先想着三娘。”
要说人情礼往本是寻常之事,但沈熙薇与宋三娘不过泛泛之交,因此不好收下,推辞道:“三娘不必客气,儿若是出了新装,定然要想着都知的。”
宋玉执意道:“上次沈娘子坦荡告知三娘酸梅饮子的配方,三娘可毫无推辞的白收下了,要说饮品的秘方,卖个十两银子也不嫌多,三娘那时未曾和沈娘子客气,沈娘子如今又何必拘泥?”
“并非儿拘泥,只是那饮子的配方,谢侯爷花银子买过了。”
宋三娘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朗声笑了起来,笑到眼角微泛泪,才匀出口气道:“想必,哈哈,想必沈娘子有所误会了,谢侯爷与我并非娘子想的那般,他是我的恩人。”
“啊?”沈熙薇摸不着头脑。
宋三娘终于笑完,恢复了素日的神色,娓娓道:“三娘幼时家中出过些变故,幸得被谢夫人所救,不料阴差阳错,又入秦楼楚馆之中,夫人一直惦记着三娘,此次谢家的小郎君回到长安城,夫人便托他给三娘带过些东西,三娘投桃报李,也力所能及的给夫人回馈些真心,依旧是找小郎君帮的忙,因此,才多见了几次面。”宋都知说的并非真话,但总算解释清了她和谢泠祐并男女之情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