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荡秋千,若若高兴地从傅丞怀里钻出来。
“王爷,这便是那位霍姑娘?”沈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不觉多看了两眼。
傅丞点头,问他:“她的事有什么新消息吗?”
沈驿挠挠头:“没有。”
这次确实有点考验他的能力,霍府的人也不是摆设,外松内紧,他好几个突破口都没拿下来。
傅丞了然,凡防护越紧秘密就越大。
“尚且不急,你只查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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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水间出来后,霍幼央带着若若去了后院,那里有霍存炎前些天刚给她绑好的秋千,若若很是喜欢。
绵春过来报了些送货单子和新菜品的情况,霍幼央无心去看,让绵春拿去给小五安排。
与她不同,若若在秋千上无忧而快乐。
霍幼央突然发现,以前在王府她带着若若的时候,若若好似远没有这时候开朗活泼。
有了父亲的陪伴,若若变了很多,有无她这个母亲反倒成了不是很要紧的事情。
刚刚傅丞说的那些话是霍幼央从未想到过的事情,她与傅丞从一开始就不够亲密,傅丞的事她是无从知道的,更别说是刺杀这样的秘密。
霍幼央再次回忆起那个滂沱的雨夜和那段黑暗的日子,觉得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
只是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些解释如果放在当时,她或许会接受也会体谅傅丞,而放在如今的她身上,也只不过是道一句原来如此罢了。
“姑娘,在想什么?”
乔唤来了,她今日把若若送来满香楼之后又回了趟王府,现在才过来。
乔唤很了解她,知道她一定是有心事。
看着一直陪在身边的乔唤,霍幼央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她:“今日王爷告诉我一些事,你听听看有没有想起什么。”
第三十三章 白日惊雷
霍幼央问她:“王爷说若若早产的那天他受了重伤,当时王府是不是乱作一团,所以产婆和医女才去得那样晚,你去前院找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当时她在揽玉轩里险些丢了命,对外界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乔唤去前院喊过人,也碰到了阮宸,她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乔唤也没想到那天夜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如今仔细回忆起来,她去前院的时候前院是有些不太寻常。
霍幼央在王府里从来没受过怠慢,不小心早产是不可能无人问津的,但是那天不但大夫不见人影,而且前院人也很少,乔唤是找了半天才碰到阮宸的。
当时雨还下着,她一跤摔在阮宸面前,被他大力扶起来,却又撑着她……乔唤记得很清楚,如今想来,若是受伤了,可能是撑着她缓了下,然后又问她怎么了。
当时雨大,不知道湿透的衣服掩盖了多少血迹。
“姑娘……”乔唤想,若是如此,她们一直以来都错怪了王爷。
“算了,都过去了。”霍幼央示意乔唤不用再说了。
她提起别的:“不过提起阮宸,我觉得你们俩个是不是有些事情?”
“姑娘!”乔唤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个,语气又暧昧,不禁辩解,“我们两个什么也没有,在王府也没有什么接触的。”
霍幼央看着她俏脸泛红,心里一动:“那小五呢?”
小五自从乔唤会常来满香楼之后,干活越发地尽心尽力,瘦了,也多了一点成熟。平时总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但是乔唤一来就装不下去了,跑前跑后跟个猴儿一样。
“姑娘别乱点鸳鸯谱了!”乔唤羞恼。
霍幼央反问她:“我说阮宸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乱点鸳鸯谱?”
乔唤红着脸不说话,霍幼央心里了然,也就没有再逗她。
乔唤会和若若一直留在王府里,如果能在王府找到阮宸这个归宿也算不错。
不远处的若若已经自己下了小秋千,正蹲在那里气鼓鼓地和一株小草说着些什么。
乔唤先是注意到她自己下来,担心了一下,后又被她逗乐,也为了转移刚刚的话题:“姑娘你看,若若气鼓鼓皱眉的样子越来越像你,姑娘小时候被二爷捉弄就是这模样。”
“是吗?”霍幼央摸摸自己的脸,又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张脸了,默默地放下手去。
若若长得是像她多一点,越长大越能看出来,不过,霍幼央说:“若儿的眼睛不像我,像傅丞了。”
乔唤点点头:“王爷的眼睛要长一些呢,小姐的也是。”
两人的话题偏去讨论着若若的眼睛,谁也没有发现,离她们不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僵在那里许久。
主仆两人的话如同白日惊雷。
上一秒他还在试探,下一秒就亲耳听到这样的对话,傅丞站在那里,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
霍曼就好像易容之后的霍幼央一样。
是霍幼央易容成了霍曼。
……
眼看乔唤要转头看到他了,傅丞闪身躲到了一边。
接着他就听见乔唤把若若带过去,听见霍曼轻声细语地教若若“爹”、“娘”、“水”、“吃”这样简单的字词。
傅丞内心希望她们再聊些什么,但是又怕她们再聊些什么,几番挣扎之后,傅丞捏着拳悄无声息地离开。
已经被派出城的沈驿又被叫了回来,傅丞反复地下达着一个命令:“去查霍曼,派三倍的人手再去查她。”
沈驿面对他的反常感到疑惑,但对上那双压抑的眸子,他也不敢开口多问什么。
沈驿手中所有的事情都暂放一边,他要亲自去一趟静安城。
给派出去的人下了死命令,傅丞心里的无措稍稍减轻。
他的人不会什么都查不出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傅丞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上若若来找他用晚饭的时候,傅丞狼狈地踩着屋梁离开。
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像他,也像霍幼央,在此时是他无法面对的。
如果是她回来了,那么他又该如何,傅丞不知道。
这三个月来傅丞总是会做同样的梦,会梦到霍幼央不是躺在他怀中死去,而是刚在他怀里醒来。
朝他温柔地笑,笑着笑着,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傅丞很努力地想要去听,但是此时这场梦就会戛然而止,他从来没等到过她开口。
这梦每到梦一次,傅丞就被折磨一次。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霍幼央是要和他说什么,是怨他从未让她快乐,还是……有些不舍?
傅丞情愿是前者,这样他心里大概会好受一点。
可转念一想,嘴角勾起自嘲的笑,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祈求能够好受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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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侯府,祁天的姨母做寿,他姨母孀居多年,唯一一个女儿随夫外放,此次由安定侯夫人替她操办。因只是小聚,姨母又常年住在庄子上,所以地点选在了京郊黎山。
侯夫人特意请了满香楼的厨子做两桌药膳席面,侯夫人这个面子自然要给,小五亲自带了人来。
霍幼央和万卿也一同在黎山住了几天,这儿风景好,可以出门跑马,可以泡温泉,祁天竭力邀请。
若若两天没见着霍幼央人,第三天追到了山上。
霍幼央以表姑娘的身份在京城并没有太多熟悉的人,她也不想应酬,带着若若这个小尾巴躲清静,把黎山逛了大半,眼见着若若玩得高兴,都想自己下水捉鱼了。
因要回去了,霍幼央没拘着若若,她下次有这种机会出来还不知得什么时候,两人在山上待得久了一些,霍家派人来找的时候,除了被迷晕的侍卫,竟然不见霍幼央二人的踪影。
黎山顿时乱了。
黎山山峰上一个隐秘的院落里,萧振和若若大眼对小眼。
“萧狼!”萧振隐隐带着怒气,“叫他滚来见我。”
萧振脸色不太好,吩咐人将霍幼央和若若看管起来,自己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萧狼才晃过来,笑着到他跟前:“怎么了叔父。”
萧振看着他更来气,怒斥:“那个小的谁让你带回来的?”
萧狼无所谓地耸肩:“看到了就一并带回来了,难道还剩一个不成,咱们蹲了那女人这几天,谁知道会突然出现个孩子。”
“那是傅丞的女儿。”萧振咬牙。
萧狼听了眼睛一亮,刀疤脸上更添几分野性:“那岂不正好,用她来报婶婶的一箭之仇。”
萧振:“……”
他知道他侄子莽,但是这也太莽了!
这是京郊,他嚣张到绑架亲王之女,连将军府和王府一同挑衅,两家都军武起家,势力不可谓不大,况且此次入京人手并不多,他能做什么?在黎山上邪笑,伸了脖子等别人来给他一刀吗!
恍惚间觉着此等壮举也不是不可能,虎口拔牙才是他的常态,萧振……萧振回过神暗骂一句,他此番来不是为了涉险的,霍府不见了一个远房表姑娘和不见了亲外甥女能一样对待吗,更别提还有傅丞在,他怎么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赶紧给我滚去查探好下边的情势。”萧振踹了萧狼一脚。
风手阁为了追查藏宝图而来,郑勉死后数条线索都显示他的师弟不知内情,心灰意冷之下转卖了满香楼,据萧振的人查到的,郑勉的心腹带了地图南下,但是风手阁在南边探了好几圈,都没抓到这个人。
眼看找图之事毫无进展,萧振亲自带人回了京城,准备试探一下霍家,霍幼央是见到郑勉最后一面的人,萧振准备套套她的话,但现在被萧狼一搅和,很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此时也不可能再把霍幼央原封不动地送走,萧振又折返回去。
霍幼央听他一上来就喊自己“霍掌柜”,神色间颇客气,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萧振问她:“我与郑兄素日有些交情,不曾想出门一趟,他竟遇害身亡,不知他是如何死的?”
霍幼央心里镇定,面上流露出几分紧张惧怕,答道:“是生意场上的仇家,郑先生不愿意把秘方卖掉,招来了杀身之祸。”
“如此?可为郑兄报仇了?”
霍幼央紧张地摇头:“只报了官,官府好像还未查明吧……我,我不清楚了。”
萧振看她神色间不似作伪,仿佛真是她仅仅撞见郑勉咽气,郑勉并没有向她泄露藏宝图一事,装作只是普通寻仇,霍家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只意思一下报了官,连后续如何都懒得管。
真是这样吗?萧振盯着她看,鹰目逼人。
霍幼央恐惧地哭出来,哀求道:“真是如此,报官之后没什么线索,所以一直拖着,并非,并非我们不为郑先生讨回公道。”
看她以为自己是恼于此事,萧振又信了一分,但他还是抽出钢鞭,面露凶恶:“好个忘恩负义的霍家人,郑兄所托非人!”
霍幼央眉心一跳。
萧振认为霍幼央不过一介女流,能有几分见识,看她一见钢鞭更吓得花容失色,心里不免想难道郑勉确实也没有将此事泄露给霍家,那么藏宝图会在哪里呢,正待再恐吓霍幼央一番,外边突然来人禀报。
“阁主,山下迅速来了人。”
第三十四章 再上膳南山
萧振暗骂一声,迅速跟着来人出去了。
霍幼央心里微松。
她知道藏宝图一事,已经意识到萧振的目的,看他没有露出真面目,而是借由郑勉试探她,便知道萧振并不打算来硬的,只要她不露出破绽,萧振不打算与霍家结下梁子。
至于若若,应该是被她牵连,霍幼央更心急若若的状况,若若离了她怎么能不害怕。
外边萧振听人汇报,说霍府发觉人失踪之后搜索了整片山腰,傅丞很快也得知此事,派人了百十余人来,已经要封山了。
萧振听得直皱眉,傅丞的动作也太快了些,黎山的地形并不十分适宜退守,只能趁傅丞还未包围之前离开。
萧狼此时冲进来,吼道:“山下已经都被围了,叔父,我们在哪里防他一防?我在后山摸到一处断崖。”
见他不慌反喜,萧振又骂他一声莽夫,不知道是自己年纪大了变得谨慎,还是他真的太勇了。
没好气地招呼他:“还不带人快退!”
突遭急变,萧振也没有乱了分寸,到了后山断崖,他先将霍幼央和若若藏了起来,如今她们算是人质,关键时刻萧振要靠她们拖延时间。
准备妥当之后,萧振反而派人送信,主动告知傅丞自己的位置,让傅丞孤身上来,听说霍存昊也在,转念一想,也将他请了来。
傅丞和霍存昊孤身前来,萧狼横刀立在最前方,肩膀上架着一只雄鹰,神色挑衅。
萧振先开口,语气泰然自若:“我不过是请人前来一叙,王爷的阵仗可吓着我了。”
“人在哪里?”傅丞冷声问他。
萧振大笑:“我哪敢让她们现于人前,若非如此,恐怕我现在已经被射成了筛子,王爷没有诚意,我却不敢大意。”
心知傅丞必有后手,萧振的人正悄悄组建退路,萧振在此拖延,他胆色惊人,到了现在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甚至还想着自己最初的目的,来都来了,怎么会不试探到底,他转而问霍存昊:“我与郑勉相交一场,他死了,我却不能轻易放过此事。”
霍存昊冷笑:“郑先生竟有你这样的朋友?”
“此话怎讲?”萧振故作诧异。
霍存昊心知他在试探,又不知霍幼央是如何应对的,并不随意接话,只说:“我家人在何处?你掳劫孤女稚子,岂是大丈夫所为。”
萧狼在一旁接话:“大丈夫算什么狗屁东西,是爷爷我干的。”
萧狼发出反派的笑声,神色间无不张狂,傅丞知道他是萧振手下的一员悍将,他一挥手臂,驯养的雄鹰长啸一声飞起盘旋,振翅冲入崖下。
萧狼前行几步,轻蔑地打量霍存昊:“你便是霍家人?不过如此。听说你爹让这前女婿气昏到现在,大丈夫如何能忍,你怎没提刀砍杀了他。”
比这再难听的话也不会激怒霍存昊,但他为了避免萧振再次试探,佯装怒意,同萧狼对上:“你!阴险小人又有何面目立于此地。”
萧狼见戳到他痛处,心里得意,最讨厌这种该死的伪君子了,故意道:“你那妹妹倒是好……”
萧振大喝:“混账!”
这死崽子口无遮拦净给他添乱,这时岂是由他信口胡诌的时候,他以为现在是谁包围了谁!萧振有心试探霍存昊是否与那女东家口径一致,也全让他给搅和了。
见霍存昊果然因为萧狼故作暧昧的话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杀意,萧振心里一沉,暗觉不妥。
这时,刚刚的雄鹰自崖下飞了一圈回来,重新停在萧狼肩上,鹰爪动了两下,竟然在萧狼肩头留下清晰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