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若若继续叫着,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地撒着娇,忍下些许痛意,霍幼央应了她一声,若若笑得更开心。
霍存昊心里明白霍幼央不知道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即使此时不合时宜,但也未阻止,由着她们母女亲热。
知道霍幼央跳下树的那一刻,霍存昊心都凉了,还好傅丞动作快,有他在,霍存昊好歹理智几分。
祁天安排好别院的事情也来找她,一进门就听见若若喊人。
他知道霍幼央没事,他来是为了别的,凑的若若眼前:“若儿,你得叫我什么来着?快叫一声。”
若若眨眨眼睛,看样子不想配合,祁天眉头一皱,这小坏蛋怎么一见了霍幼央就翻脸不认人,他一下午好不容易才哄她喊了舅舅的,这就忘了?
“啾啾!”
“不是啾啾,是舅舅。”祁天耐心地教,若若却再不肯应和他,只腻在霍幼央怀里咯咯地笑。
自若若能出声后霍幼央就一直在教她说话,但是若若总是喜欢躲懒,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不说话,即使偶尔来了兴致说上几句也是很快就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直到这次之后,若若才觉醒了自己的说话天赋。
正逗着若若,霍存炎到了。他才下值,听到消息就忙过来。
“霍幼央!”他从外面进来,大步走到霍幼央床前,“怎么回事?怎么受伤的?”
“二哥。”
霍存炎一身朱漆山文甲还没来得及换下,最近他在城外,霍幼央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
“二哥瘦了。”霍幼央一眼就看出来。
“我好得很,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都?怎么掉下山去的。”满眼俱是关怀,又带着一点怒气。
霍幼央笑笑,安慰他:“我也没事,只是小伤。”
说话间若若就对霍存炎的铠甲有了兴趣,趁众人都不曾注意她的时候一口咬了上去,小刀子似的甲片险些割破了她的舌头,若若吓得往后一缩。
“小心。”霍存炎伸手拉住她,她差点撞到霍幼央手臂的伤口上,若若也知道霍幼央会痛,但又想快点离开他,只好急忙把手伸给祁天:“啾啾啾啾――”
霍存炎这才看见自己胸前甲片上晶莹的口水,霍幼央也看到了,扑哧一声笑出来。
霍存炎瞬间被吸引:“会叫人了?”
祁天略得意:“我教的。”
霍存炎又仔细问过霍幼央的伤势之后才放心,坐到旁边桌前灌了好大一壶茶水,消解了些许热意,然后问霍存昊:“都查到些什么?就是因为满香楼的事?”
霍存昊点头:“萧振确实是奔着藏宝图来的。”
霍存炎奇道:“那破图里藏了多少宝藏,萧振追得这么紧,连霍府的人都敢动。”
“恐怕他一开始也并不想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霍存昊觉着萧振应该不会这么莽撞,“而且这藏宝图内还有玄机,上面标着,那位摄政王造的假陵墓里还藏了大量的兵器。”
霍存昊:“前朝长公主想效仿姜华女帝,十余年间在暗中培养了许多势力,那位摄政王亦是她的裙下之臣,这批兵器数量庞大只是还未来得及使用,萧振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藏宝图大概就是冲着这些兵器。”
“兵器?”祁天首先叫出来,“萧振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重罪!”
霍幼央一旁听着也觉得不太可能,私藏兵器罪同谋反,萧振的风手阁只是一股江湖势力,他怎么敢。
霍存昊摇头:“萧振此人性格乖张,他能做得出来,只是背后恐怕还有别的原因,比如他从哪里得知这张藏宝图,前朝这些事水很深。”
霍存昊也不欲说太多,看霍幼央稍有疲色,便道:“过后再说吧,今日不早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我们回府。”
霍幼央应下,又问了一句:“姜泽姜灵呢?”
“他们经验不够,我会给你重新安排人。”霍存昊说。
萧振这些江湖上的手段,寻常侍卫难以防范,这次霍幼央幸运,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霍幼央听从他的安排。
几人起身离开,祁天抱起来若若朝外走,故意逗她:“走喽。”
若若虽然窝在祁天怀里但不代表她想离开霍幼央,被强行抱走之后,霍幼央听见一叠声的“啾啾啾啾啾啾啾”。
绵春端了药过来,霍幼央喝过之后便没让绵春守着自己,打发她出去,自己一个人安静地躺回榻上。
霍幼央慢慢回忆起傅丞今天的样子。
傅丞是个从不会做多余事情的人,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到他这样对她不同寻常。
就在他说“我来晚了”的那个瞬间,霍幼央甚至觉得他不是在对“霍曼”说话,而是在对“霍幼央”说话。
她甚至想傅丞会不会察觉到她回来了,可是又不得不否定,他无从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想到这么惊世骇俗的事,且就算想了,他也不会如此对她的。
仔细想想自她回京再见到傅丞的种种,霍幼央忽地心下一动,他不会是……
霍幼央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她如今这张脸?
这张脸极美,霍幼央以前的相貌也不输这般美艳,但多了一分婉柔少了一分英气,难道这才是傅丞喜欢的,不过相识月余就能让他动心的脸?
霍幼央心情复杂,有一种荒谬感,换了张脸就如此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傅丞他也……
霍幼央觉得自己又有点委屈,心里酸胀,傅丞若是能轻易看上一张脸,那她曾经所有的坚持又算得了什么呢。
今日在崖下的时候她还没想到这一层,两次生死之交身边都是傅丞,她内心不会没有感触,难道,到底还是她太容易动摇了吗?
第三十七章 余波
傅丞醒来后身边只有阮宸,往日觉得平常,如今却空落落的。
简单理了一下后续的事情,傅丞抬手按按额头,又问:“她人去哪了?”
阮宸抬头,谁?飞速运转起自己的大脑,嘴却更快一步:“萧振往西边……”
傅丞皱眉。
他也是人,此刻浑身都疼,难得懈怠,压根不想多说话,阮宸敏锐地想到了什么,立马改口:“霍姑娘伤势无碍,和小姐都已经被接回霍府了。
想来也是这样,傅丞暂且按下自己想见霍幼央的心。
他虽醒了,也没着急回府,就住在别院休养,诸事都交给阮宸处理。
黎山的事情传出去一些风声,有心人想要打听都能知道傅丞受伤了。
是以傅丞醒来的第二天,去安排府内事宜的阮宸去而复返:“王爷,侧妃来了,正在门口,看样子不会轻易离开。”
傅丞觉得自己又开始头疼了,半晌没理会,阮宸忍不住要催的时候,傅丞才说:“放进来,离我远点。”
阮宸了然。
赵安安见傅丞愿意让她进来,本是欣喜的,但是进来之后她就发现,她根本靠近不了傅丞的院子,门口有四个侍卫把守,个个身高体壮面无表情,与之说话也木头似的根本不理。
赵安安尝试不讲道理地硬闯,但是门神似的几个人并不在乎她做的任何事,只知道她不能进去打扰傅丞。赵安安不可能真的与他们撒泼逼迫,这里也没人看她撒泼。
无人理会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好似明白傅丞为什么会让她进来了,她进了这里,丢人都丢不到外面去。
她回相府后父亲狠狠斥责了她,说十天内傅丞若是不来接她,就让她自己回王府去。
赵安安回来已是丢人至极,如果再自己回去更加难堪,但她也心知傅丞不会去接她。伤心的同时,她在相府打听到了更多的事情。
王府森严,赵安安没那么容易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若若近日总爱往满香楼跑,她只当是小孩子玩性大,却没想到与霍府那个表姑娘如此亲密,她心头升起巨大的危机感。
赵安安越想越沉不住气,霍幼央去世对她而言是意外之喜,她又费了一番大力气才如愿嫁给傅丞,但现在霍家竟然又出了一个美貌不输霍幼央的女人,还不知道使了什么心机笼络住了若若,目的何其明显。
又一想傅丞婚前就问她知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把她嫁进王府,她当然是知道的,可是父亲也只是为相府筹谋了一小部分,满京城哪个权贵之家联姻不是如此。所以,赵安安绞紧了帕子,她不会退却的,总有一天她可以靠近傅丞,让他明白她的心意。
赵安安留在别院不打算走,傅丞却不耐烦和她共处一片地方,赵安安想来照顾他帮他痊愈,那她的作用确实很大,傅丞已经能下床翻墙了。
傅丞带着人离开了别院,赵安安对此还一无所知。
赵瑛把唯一的一个女儿嫁给傅丞,是深知太子即位一定会清算赵家,他要给自己留下足够强硬的后路。太子有两个弱点,一是他现在还未即位,二是他至今还无子嗣。
赵瑛老谋深算,能够看出傅丞的能力丝毫不输于太子,甚至比太子更果决狠厉,以己度人,他笃定傅丞在如今的位置上,不可能对至尊之位没有一丝非分之想。
如果没有,那就是诱惑不够,而赵瑛自认为有十足的把握让诱惑变得到位。
赵安安不过是一颗自知,却又只知道皮毛的棋子。赵瑛勾结外敌的事情会告诉她吗,想必不会。
对于赵瑛的算计傅丞一清二楚,有时傅丞也会疑惑他真的敢吗,野心就这般大?但随着他越来越察觉到自己过去的异样,傅丞已经意识到一点,这世界不合逻辑的事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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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幼央身上的伤也很快就养好,傅丞受伤,若若回府无人照顾,跟着霍幼央在霍府住了几天,她出生后第一次回外祖父家住,如鱼入水,不多时就熟悉起来。
安定侯夫人心疼霍幼央受了这一场惊吓,颇密切地请她到府上玩。侯夫人自然已经知道她与祁天不会有结果,但她对霍幼央并未完全出于想要个儿媳妇的心态。当年霍幼央的母亲还在时,两家就是旧识。
如今有霍幼央在,两家重新来往密切俱有益处。且若若着实喜欢侯府,五大三粗一排舅舅,蹦蹦跳跳数不清认不全的小哥哥们,若若第一次去做客,眼睛都不够使了。
在侯府吃饱喝足之后,若若再捏着一兜子各位哥哥们送她的小玩意儿,跟着霍幼央快乐地回家。
马车慢悠悠停在府外,祁天翻身下马,有小厮过来将马儿领走,祁天走到马车旁伸手去接,马车里滚出两个圆润的小团子。
若若通常还会根据玩耍的亲密程度选出伙伴带回家请客,深谙有来有往才会长久的道理,今天是祁天大哥的幼子,小名唤作东哥儿。
两人熟稔地攀上祁天的肩膀,由祁天抱着立在一旁。
霍幼央被绵春扶下马车,看着祁天的样子不由好笑,这是什么?人形挂架?
祁天面色隐忍地催促道:“快走。”
“你太重了,明天不带你来。”祁天颠一颠东哥儿的屁股,语气嫌弃。
“东哥儿不重!”挂在身上的小男童大声反驳。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霍府,不远处的马车里,傅丞放下帘子,神色不明。
他能感觉到霍幼央在躲她,她最近连满香楼都很少去。
马车里的伽合香早已燃尽,傅丞略显烦躁地伸出了腿,香炉滚落至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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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香楼的各项事务都已经步入正轨,霍幼央不在也运作不出差错来,她很放心的给自己放了个小假,直到若若又馋了满香楼的糕点。
多日不来,霍幼央翻了翻账本处理了一些杂事,又带着若若到后院去荡秋千。
祁天又来了。
霍幼央已经见腻了他,露出不那么重视的表情来。
祁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在你眼前晃太多次?”
霍幼央于是立马端正了态度:“绵春,快给六爷上茶。”
祁天瞪她一眼。
若若的小秋千并不高,她自己在上面荡得开心,祁天过去轻轻推她。
“高!高!”
若若快乐地发出指令。
“叫声舅舅听。”祁天低头哄她。
“姨!”
祁天很憋气:“是‘舅舅’,不是‘姨’。”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除非霍幼央让她喊“舅舅”,否则绝对不喊,喊“姨姨”倒是不分男女。
“姨?”
若若歪头看他。
“舅舅!”
“姨?”
两人僵持不下。
霍幼央问他:“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他也没有那么闲吧。
“呵,”祁天哼了一声,“替我娘,给你送客人来。”
原来是生意上门,霍幼央的笑多了几分真诚。
“快让她喊我。”祁天很不满。
霍幼央摇着扇子:“她愿意喊你自然会喊,着急什么。”
“她昨天都喊大舅舅了。”祁天咬牙切齿,那可是清晰地“大舅舅”三个字,不是“啾啾”,更不是“姨”。
若若依旧看着他咧着嘴笑,清清脆脆一声:“姨?”
祁天:“……”
这个单字再加上语调,祁天觉得自己在被疯狂质问。
金刚小姨?
祁天默默抖了抖,算了,不可强求。
“还有事,先走了。”祁天寂寞地离开。
霍幼央终于笑出声。
忽而,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这般高兴吗?”
霍幼央吓得扔了扇子,回头一看,果然是傅丞。
傅丞走过来,停在离霍幼央不远不近的位置。
旁边秋千上的若若看见傅丞。
“喔――”
一副碰见熟人的样子。
傅丞:“……”
几日不见,有种互相客气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傅丞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捏住她胖嘟嘟的小手:“不可以随便叫舅舅,嗯?”
“哦!”管它听没听懂,若若很给面子地回应了一下。
傅丞扫了眼院门,喊道:“乔唤。”
若若认人,乔唤虽然腿伤了,但依旧尽量服侍在身边,此时听见是傅丞在叫她,慢慢走进院子,微行一礼:“王爷”
“带小姐出去,不要让别人过来。”
这?
乔唤先看了霍幼央一眼,见霍幼央没说话,她便照傅丞的话做了。
霍幼央收起笑容,抿唇问他:“王爷有事?”
傅丞点点头:“有。”
霍幼央反应过来,他是专门找来的。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就听傅丞没头没尾地问。
兄长,朋友,甚至是侍女,都比作为夫君的他更早知道她回来的事,而很显然,霍幼央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傅丞定定地看着霍幼央,心里涨涨的,这种滋味已经折磨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