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晋同样是武将出身,但是岚贵妃从小娇养,他不像傅丞那样十来岁就已经在战场历练,所以军功上一直被傅丞稳稳压下一头,连带着对傅丞也有些脾气。
霍幼央原先也以为傅晋与太子和傅丞很不对付,但之前在满香楼里,傅晋听到那些流言蜚语,非常自觉地就担当起兄长的角色,毫不含糊地维护傅丞和皇家的脸面,霍幼央就知道傅晋是个别扭又直率的人。
霍存炎说,相比傅晋,岚贵妃与傅欢就心机更深,手段更甚。
她们母女二人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让傅晋争取太子之位,虽不敢太过分,但暗中也做过不少事。
霍幼央想起之前霍存昊说过,赵瑛还想要拿傅丞当退路,扶持傅丞上位,那东宫也太热闹了些。
“他们怎么不能商量下,三个人选也太多了。”
霍存炎送给霍幼央一对白眼:“利益不统一,让他们谁听谁的?”
就像永安帝说的那样,大世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涛汹涌。
永安帝年轻时也经历过腥风血雨,登基之路坎坷,那时候就伤了身体,如今年岁渐长,疲态初显,身边更是异心四起。
岚贵妃母女一直视傅丞为眼中钉,此番若若进宫如众星捧月,傅欢知道了很不屑,不过是路过莲池看见若若极宝贝那鱼,竟随口就叫宫人拿银针刺死,恶意之深令人心惊。
霍幼央这才后怕,傅欢连小孩子的一个玩物都不放过,假如有机会,把若若推进莲池岂不是像刺死那尾鱼一样随意。
“知道其中的利害了吧,”霍存炎抿了口茶,“可不是我吓唬你,你得当心。”
霍幼央点点头,怪不得连永安帝都过问了这件事,还在第二日封了若若为清懿郡主,除了按例封赏,还加赐百亩良田,金银绸缎无数,敲打了皇宫内外有其他心思的人
傅欢没想到此事引发起如此大的反应,只来得及处理了去办事的小太监,后来也没再敢搞其他动作。
但傅丞没有轻易揭过这件事。
“吃了几个暗亏,足够傅欢和她那驸马头疼一段时间。”霍存炎也不细说,只朝霍幼央挤眉弄眼,显然这里面少不了他的手笔。
“好了,”看霍幼央忧愁起来,霍存炎宽慰她,“说到底还是杀一条鱼太简单,若儿有这么多人护着,不会有事的。”
霍幼央忧心地叹了口气,感觉她这次回来,脱离了王府的一方天地,重新做回霍家的姑娘,身边的事情却比之前更加复杂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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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丞最近很忙,若若没有被接回王府,仍旧在霍府住着。
虽不见他人,但应季的水果,各处找来的新鲜玩意还往霍府送着,让若若一看见就能想起他。
又过了几天,霍幼央就知道傅丞在忙什么了。
索元驹的后代被世仇所杀是边境的大事,这件事很快传回京城,京城一片哗然,百姓议论纷纷。
听说黎族已经组织起族人要越过边境为英雄报仇,当地官府及时发现并追回来了一部分人,只遗漏了少数“精锐”,到羌疆边境大闹了一通,暂时缓解了黎族人的怒火,给羌疆增加了压力。
不过具体情况未明,贸然发生冲突可能会激化矛盾,当地官府后来严格控制了来往边境的人员。
最新传来的消息是延霆山寨的寨主黄蜂其已经被羌疆官府羁押,不知道羌疆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听霍存昊说,这件事如果另有隐情的话,两国的和平关系可能就会被打破,所以朝廷上下都非常重视。
朝政之事霍幼央并不了解,惊讶之余有些担心蔡婆婆和方山,白霞村距离那条边境很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波及。
京中沸沸扬扬传着这些事,霍幼央本以为傅丞或许已经不在京城了,哪知他却突然出现在云水间,还颇有闲心地喝起了茶。
若若见了他很高兴,坐在他腿上喜滋滋地吃着桃花酥。
一盏茶饮尽,傅丞捏一捏若若的手,问她:“带你出去玩?”
“好――”若若脆生生地答应。
霍幼央却奇怪,傅丞能带着若若到哪里玩,军营?
“太子回来了,”傅丞解释道,“我出城接他。”
霍幼央有些无奈,什么时候傅丞是这样的人了。
若若乐意去,霍幼央也没说什么,临走时,傅丞说太子这次轻装简从提前回来,知道的人还不多,晚上在满香楼小聚,就当为他接风洗尘。霍幼央点头应下。
南城外有一处官道树林茂密,到了这里之后,傅丞的人都各处散开,身形隐于密林之中。
傅丞带着若若远离官道,找了一棵参天大树,足尖轻点,两人就到了树冠之上。
这里离地面很远,在高处看就像一片树海一样,若若很兴奋。
有鸟儿飞过头顶,“啾啾啾啾――”若若嘟着嘴拿手去指。
傅丞不由好笑,这次倒真的是在学鸟叫。
玩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傅丞循声望去,正是太子的车架。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特殊的鸟鸣,隐在密林的人得了信号,纷纷从各处显出身形,迅捷地朝马车靠近。
几息之间,傅丞的人就与太子的护卫缠斗起来。
傅丞站在高处,底下的情形尽收眼底,若若也跟着他偏头看,好奇地打量着底下飞来飞去的人影。
傅丞观察之余又分了个神,想到如果霍幼央知道他带若若来玩就只是爬树和看人打架,恐怕……
还没想完,又一声信号响起,傅丞的人停了手,两方人对峙起来。
见状,傅丞收回思绪,带着若若下了树。
太子的马车被团团围住,里面的人还稳稳当当地坐着,傅丞停在马车前,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叫了声:“皇兄。”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露出一张年轻温润的面容,正是太子傅洵。
他一见傅丞,笑着开口:“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劫我的马车。”
傅丞可不应他这话:“我是来为皇兄接风。”
怀里若若好奇地看着马车里的人,傅洵视线和她对上,更加惊喜:“若儿长大了许多。”
傅丞摸摸女儿的头:“叫伯伯。”
奶声奶气一句:“啵啵――”
几人正说着话,傅丞身后的阮宸突然低喝了一声:“什么人?”手中长剑同时甩出,直指不远处的一个树冠。
树上立马有人大叫着掉下来,在落地前堪堪稳住身形。
“祁公子?”阮宸认出了他。
祁天咳了一声,理理衣服假装自己不那么狼狈,幽怨地对阮宸说:“你这一剑挺霸道啊。”
阮宸:“……”他的错?
傅洵在马车里叫他,问:“你也是来接我的?”
“殿下,”祁天先行了一礼,然后环视了一圈,悻悻道,“您管这叫来接您?”
傅洵哈哈大笑。
祁天迷惑极了,他从膳南山回来,快进城门的时候遇见太子马车被劫,他躲了半天,正咬咬牙要出手相救,突然发现另一边是傅丞的人,好悬没把下巴惊掉。
傅洵南下巡视几个月,远离京城,他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傅丞手下有武功高强的暗卫,这几个月一直暗中保护着他。
今日傅丞只是心血来潮试一试这些人有没有认真当差。
敢情他们兄弟都是这么玩的,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吗,祁天没好气地摆摆手:“您可吓死我了。”
经祁天这么一折腾,场面热闹起来,若若朝他挥手:“咦!”
“哟,”祁天这才看见她,“你怎么也在?”
“啾啾掉下来,”若若拿手比划着刚才那棵树,“嘭――”
祁天深觉没面子,又问若若:“你在这做什么呢?”
“爹爹带若儿玩,”若若举着手回答他,“爬树,打打,会飞――”
祁天听明白了,内心觉得更无语了,合着傅丞从头到尾就带着闺女看热闹呢,又是爬树又是看人打架的。
霍幼央要是知道了……
傅丞与祁天对视了一下,立马看出了他要去告状的意思。
傅丞:……
他的本意不是如此。
第四十三章 太子傅洵
回城的路上,傅丞与傅洵同乘了一辆马车。
“羌疆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傅洵问。
他就是为了羌疆的事情才提前回来的。
“羌疆的态度是黄蜂其此事与朝廷无关,完全只是因为与索元驹有深仇,所以预谋了很久终于找到机会杀掉了他的儿子,这与我的人查到的一样。现在黄蜂其已经被抓,羌疆准备派出使团,押解黄蜂其来大世。”
“这消息可确切?”
傅丞点头:“羌疆有意让大世来处置黄蜂其,以二皇子云子朝为首带领使团来,文书应该明日就会到。”
傅洵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既然使团和黄蜂其一定会到,那么羌疆的意图究竟是真诚求和,还是借机试探?”
黄蜂其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边境一定会埋下隐患,羌疆出动使团说明也足够重视,若是羌疆云皇是怕这件事引起两国的误会,造成不必要的后果,所以才派使团来,那倒也罢,想来他们会有诚意妥善解决这件事。
但是,如果是想要借此机会来试探大世的底线,进而挑起争端,那么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羌疆实力不容小觑,但相比大世还略逊一筹,他们应当不会冒险。但是,”傅丞话锋一转,“羌疆皇室不和,太子虽势大但不得人心,此番要来的二皇子云子朝表面平庸实则已蛰伏多年,若他们内部想借这件事做文章,那也可能有很大变故。”
傅洵听完,道:“既然还无法确定他们的目的,先盯紧羌疆皇室的动静吧,还有京城的风向,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说罢揉了揉眉心,他一路奔波已是疲累,傅丞无需他多嘱托,简单说了几句就闭目养神起来。
既然遇上了祁天,若若就由他带回了满香楼,傅丞另去了别处。
祁天自然不会放过诋毁傅丞的机会,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今日他在树林的所见所闻,扬言他娘再夸傅丞沉稳,他就要把今天的事情嚷得人尽皆知。
霍幼央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若若还在“嘭嘭嘭”地给她描绘祁天是怎么从树上掉下来的,她就觉得他们好像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晚上傅丞和傅洵来的时候,祁天刚走,霍幼央听他念了一下午经,此时见了傅丞,脑子里都是他带着若若爬树看人打架的画面。
傅丞一看霍幼央的反应,就明白她已经知道了,难得僵了一下。
傅洵了解傅丞,目光在他俩身上扫了两番,再一想到傅丞提起霍幼央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心下了然。
“这就是霍姑娘吧。”傅洵问。
傅丞提前说过傅洵会来,霍幼央没有惊讶,行礼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傅洵一笑:“无需多礼。”
“伯伯。”一旁的若若主动叫人,这可是她今日新学会的词。
傅洵听了极高兴,亲昵地摸了摸若若的头:“若儿真乖。”
又解下腰间一枚玉佩递在若若手里:“愿若儿平安喜乐。”
若若接过来笑眯眯地说了谢谢伯伯。
傅洵无不感慨地对傅丞道:“小丫头长大了,看着也开朗了许多。”
傅丞很认同他的话。
落座后,若若拿着玉佩坐在霍幼央身边把玩,时不时拿给霍幼央看看,傅洵见了,又忍不住说道:“早就听阿丞说若儿对你异常亲近。”
霍幼央笑笑:“许是缘分吧,我也一见若儿也很是喜欢。”
说话间霍存昊兄弟两人也到了,傅洵许久不在京城,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说,倒是不避着霍幼央,也不是大事,霍幼央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席间霍幼央特意命人上了许多甜点,她曾偶然间得知傅洵爱吃甜食,但是很少显于人前。
傅洵年长,霍幼央与他没有过多接触,但是霍幼央对他最初的印象非常深刻。
霍幼央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她还很年幼,正在懵懂伤心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她进宫去,一群小姑娘在御花园玩,霍幼央牵着一只小风筝独自待着。
小孩子玩起来各处去跑,霍幼央不知不觉就落了单。
后来风筝被吹起来挂在树上,霍幼央就在树下仰头看了很久,看着看着难过了,一个人坐在地上悄悄哭起来,不知道哭了多久,风筝轻飘飘地落下来,一抬头,一个不认识的哥哥站在她前面。
霍幼央哭着不愿意起来,那个哥哥等了一会儿,便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抱到一个亭子里坐下,温柔地替她擦了泪。
霍幼央记得她拽着那个哥哥说了好多的话,当时那种失落间可以倾诉的安心感她一直记了很久很久。
她后来一直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后来却没再见过,等她长大了,仔细想过那时会出现在皇宫里并这么做的人,觉得只可能是傅洵。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傅洵就是这样的人。
这件事她没与别人提过,或许傅洵也已经忘记了,但是这点陌生的温柔她一直在心里记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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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九月之后,几场雨带走暑热,天气明显凉爽下来。
羌疆的使团到了,浩浩荡荡一行人,是京城最近的大事。
朝廷之前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使团的态度很和善,延霆山寨的事情只是意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也为了加深两国的来往,云皇这才特意派出了使团。
使团答应了关于黄蜂其的所有条件,表示会积极配合大世解决边境问题,安抚黎族人民的情绪。
黄蜂其被押至北疆,由当地官府关押了五日,然后当着黎族人民的面施了绞刑。
另外,官府还找到了索元驹流落在外的幼女,也一并安置妥当,这桩轰动两国的仇杀就此告一段落。
满香楼已经是京城的第一酒楼,声名在外,这番也接待了很多次羌疆人。
羌疆的二皇子云子朝有意结交大世的皇子,傅洵等人都曾与他在满香楼聚过。
他们常来,霍幼央并不出面,都是于管事在人前迎接。
大世与羌疆都民风开放,女子做生意虽少,但也不算奇事,霍幼央不出面只是因为没有必要,而且,她曾远远地见过一次云子朝,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
霍幼央自回到霍府之后,很少再出现在白霞村时有过的头晕心悸之症,原以为是好了,没想到那次看到云子朝时,心口又是蓦地一疼,心慌了很久。
云子朝是皇室中人,霍幼央在白霞村醒来时身边有一枚玉佩,后来傅丞查到那枚玉佩雕刻着的一只蝎子,属于历代羌疆皇室中非常少见的一种,如今已经基本见不到了。
这样一来,与云子朝有关的可能性也不太大,但霍幼央还是下意识地避开。
正想着,绵春推门进来,在霍幼央耳边低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