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他满脸通红的大哥站在床前。
赵淮抬眼不解地看向他，问：“你怎么过来的？”
赵谦：“当然是有人特意告知我！”
“他们说什么了？”赵淮的神色平静，他看向男人的面容，反问：“是不是跟你说，我被人引诱了，让你带我回家？”
赵谦并未多言，声音拔高：“难道你不想跟我回去？老爷子可是生病了。”
眉眼微皱，赵淮眼底多少有点厌倦，“所以呢？上回宋家出事，你们不也以老爷子生病为理由，把我软禁在家吗。”
“……”男人难得词穷，随后愤愤不平：“你以为这是为了谁好，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真以为你保得住宋家吗？”
提及伤心事，赵淮唇边抿作一线，语气更冷：“我保不住宋家，还保不住一个女人吗？”
赵谦：“……”
他断没有想到，只是短短一个月，赵淮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而且，居然愿意以身护着逢萧玉。
想到来之前的种种谣言，他咬紧腮帮子，问：“你不会是爱上外面那个风月场上的女人了吧？”
赵淮没说话，明晃晃的眼神代替了他的回答。
是又如何？
胸膛起伏间，赵谦愤怒的不行，“行，赵淮你翅膀硬了。你给我等着，就算绑，我也会把你绑回去。”
赵淮掀开眼皮，难得嘲讽：“现在广市出不去，你带不走我。”
赵谦冷哼一声，“我不行，但不代表别人不行。而且同行而来的，可不止我。”说着他摔门而出，一眼都没往逢萧玉这边看。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
即便心里有底，老太太还是叹息出了声。
她竟然不知道赵淮和家里决裂到这个地步，要是逢萧玉嫁进去，估计有的苦头吃。
抬手，宽慰地拍了拍逢萧玉的手，侧过脸低声说：“不是你不好，知道吗？”
逢萧玉笑笑：“我知道。”
踮着脚，她瞄了眼房间里赵淮的神色，还算平静，所以她建议道：“奶奶你们进去安慰安慰赵淮吧，我就先不进去了。”
老太太全然脑补了小未婚夫妇间的苦楚。
抿了抿唇，老太太缓声：“放心吧，赵淮不会怪你的。”
闻言，逢萧玉只是乖觉点头。
里头的情分少，她也不关心赵淮怎么看她。
但赵谦离开前的话引起了她的警觉。
有人跟他一起来了广市，那个人是谁？
……
被揣摩的宋浅丝毫不觉，伸出手，正预备屈指敲门。
想到什么，她又低头嗅了自己身上一遍，确定没了味道，才敲门。
‘叩叩——’
两声闷响，让宋浅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她下火车并非第一时间到这，而是寻了个酒店，洗了个澡，才顺着尉和玉给的地址寻过来的。
垂下眼，她盯着鞋尖，仔细听着里面的脚步声。
竹青的叫喊声从远到近：“谁呀？”
宋浅没吭声。
门闩打开。
露出院子里竹青的那张脸，他很惊讶，“宋小姐，你怎么过来了？沈爷不是让你在海上月待着吗？”
宋浅勾起点笑，眼底却浮现出一团怨毒，“年三十沈爷本说要和我一起过的，可他迟迟没回来，我不得来寻他了？”
“不对啊——”竹青看着宋浅的神色，话到嘴边猛然咽下，侧身开门：“宋小姐请进。”
女人这才舒缓了神色，慢悠悠踏进去。
目光扫视圈周围，不慌不忙地指点着竹青，东西应该怎么放、地应该怎么扫。
竹青满脸憋屈，跟在宋浅身后。
听到一半，屋内猛然喘着咳嗽声。
他一听就知道，是沈嘉实睡醒了。
抬脚，猛然开溜：“宋小姐，沈爷醒了，我去给他端药。”
宋浅皱了皱鼻子，只能同意。
说着，她步履一拐，顺着光线明暗的屋子走去，推开门。
“沈爷，不是说好一起过年三十的吗？”
沈嘉实本来睡眠就浅，外面的动静不能完全隔绝。
更别提，宋浅的说话声本来就不算小，离得越近，他听的越清楚，也就因此醒了。
凌厉视线落在她踏进来的那只脚上，他骤然出声：“出去。”
宋浅一下就愣了，“沈嘉实？”
沈嘉实道：“出去。”
他的情绪没有什么起伏，但宋浅看清楚了他眼底的警告和冷锐。
如果她不出去，绝对会有让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咬着唇瓣，宋浅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没过半刻。
沈嘉实穿得工工整整，从屋内出来，他问：“你怎么来广市了？”
宋浅眼圈红了半边，想去拉沈嘉实的衣袖，又不敢，“我想你了。”
“是想我了，还是有人跟你通风报信了？”他反问。
一瞬，宋浅的脸色惨白，眼底不可置信：“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沈嘉实并不为之所动。
正在厨房里窝着的竹青听到门外的吵架声停下来，他小步走出来，手上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
弓腰，端到沈嘉实的面前。
蒸腾雾气弥漫视野，沈嘉实眯了一下眼，一口气喝完。
头也没回，对着宋浅说：“你很清楚，如果不是有风言风语，你不会来广市。”
宋浅低声：“是，我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才过来的。”
“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你找到我妹妹了，然后留在这里ᴶˢᴳ，不愿意走。”
“还有呢？”
“没有了。”宋浅摇摇头，继续说：“我是真想你了，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害徽音的，是不是？”
但她后半句没说——
如果宋徽音跟她抢沈嘉实，那就别怪她这个当姐姐的。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沈嘉实了。
她没法放手。
沈嘉实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宋浅的心下一紧，以为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
谁知男人下一句，“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第126章 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逢萧玉并未在医院久留。
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她得把他们送回家，看着他们坐在家里，那悬着的心方能安稳的沉下来。
路上，老太太逢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指着笑：“徽音姑娘，我给你买一个吧？”
逢萧玉本想拒绝，可看着老太太那副神情。
到嘴边的拒绝就说不出来了。
她虽然是在看她，又不近似在看她，她是透过她缅怀着自己的孩子。
最后，逢萧玉轻轻点头，“好，谢谢奶奶。”
老爷子站在路上看了好一会，发现她们没要走的趋势，背过手，走到马路边看人下棋。
一时半刻的，也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逢萧玉陪老太太逛完后，就发现老爷子不在身边。
转过身，目光一扫，放下心来。
人正坐上小马凳，和别人博弈起来。
老太太见状，笑道：“我家这个老头子就是不省心。”
逢萧玉轻声：“爷爷这样很好。”
老太太说：“是啊，好久没看到他玩的这么起劲了。”
两个人在等了会，等到天色黑下来，老爷子方才收手，慢悠悠晃荡着回来。
老太太嗔怪：“你这下棋也不注意时间的啊。”
“这不是兴头上了吗？”老爷子摸了摸鼻尖，说：“行了，回去吧，你们俩想吃什么？我包了。”
老太太：“真的假的？”
怀疑目光上下打量，斗嘴还在继续。
看了，逢萧玉不自觉嘴唇悄悄翘起。
不知不觉中，三人闲聊走到家门口。
老太太看着门口多出来的纸盒子，有点疑惑，“这怎么多出来一个东西？”她抬脚上前，下意识要去搬。
纸盒子下面没封紧。
血色层层晕染让它底部明显就脆弱不堪，这么一搬，里面的东西全然漏了出来。
是大大小小死去的老鼠。
‘啊——’一声尖叫。
老太太哆哆嗦嗦往后退，搀紧了老爷子的手臂。
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逢萧玉也说不出话来，刚刚维系的好心情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但她还算镇静，看着明显吓坏的老太太，扭过头对老爷子说：“爷爷，你先把奶奶扶进去吧，接下来的事我来解决。”
老爷子没说话。
目光沉沉地扫眼逢萧玉，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声安慰着老太太，领着她进门。
逢萧玉咬着牙，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赵谦说的来广市的人有关系。
可她想不到是谁？
那个假冒的宋徽音吗，但她前前后后帮了自己几次，也不应该是她。
脑子混乱到了极点，逢萧玉起身去门内拿了扫帚和铲子，把那些老鼠尸体一个个扫进袋子里，再丢进垃圾桶里。
走回家门口。
逢萧玉一顿，停住了脚步。
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徽音这姑娘看着面冷，心还是热的，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把死老鼠丢在咱家门口。”
老爷子说：“可能是不长眼的，你好点了没？”
“好多了。”老太太愁眉苦脸，“对了，你刚刚怎么不帮忙，让一个女孩子家家弄这些？”
老人睨她眼，慢吞吞走到跟前，“你不是被吓着了，我哪还顾得上别的事。”
“……”老太太无语凝噎，率先起了身，就要离这个油物远点。
她步履走的慢，刚刚又被吓到，走得更慢了。
顿了顿，声音从背后传来：“老婆子我有个打算？”
她问：“什么？”
老人缓缓说：“我打算等过年就不再租给他们了。”
人吓得转过了身，问：“老爷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院子里一片寂静。
站在院子外，逢萧玉也是沉默的。
她当然清楚陈老爷子这么做的用意，为的是不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以及，让她的事情别牵连到老太太。
滚烫呼吸在出唇那一刻，尽数化为冷气。
步履走动间，她刻意发出声音：“我回来了——”
随即，院子里彻底没了原先的谈话声。
逢萧玉踏入门内时，老太太的脸色多少有些不自在，“徽音姑娘，你回来了？”
点点头，她笑着开口：“怎么了，奶奶，你怎么这么不自在？”
“没什么——”老太太摆摆手，想起什么，抬眼看向老爷子催促道：“你不是还要做饭吗？不赶紧去？”
老爷子耷拉着松垮的眼皮，一句话也没说。
迈着腿，往厨房里走。
先前那番话好似对老太太的冲击过大，她不知怎么面对逢萧玉，小心翼翼试探：“你刚刚在门外，有没有听见什么？”
逢萧玉微微愣神，片刻后，轻轻摇头：“你们有说什么吗？”
老太太呼出口气，笑着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正厅烤火，“没什么，你看看我已经把火生好了，一起烤烤火。”
逢萧玉佯装不知地点点头。
着目眉梢洋溢的温柔，细心剥着松子的女人，老太太五味杂陈。
打算还是趁今夜好好和陈国栋聊聊。
至少不能莫名其妙就赶人。
……
第二天一早，逢萧玉就给荣德打了个电话。
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见一面，把之前的疗法尽快用完。
昨天的事情让逢萧玉清楚，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下去了。
最后两人定好在初七。
看着这个日子，逢萧玉目光顿了顿，下意识走到门外去。
果然。
和昨日一样，今天门口又多了一个纸盒子。
这回逢萧玉没如上次一样，直接找了个袋子，把东西装好，丢进垃圾袋里。
回来的路上，正好撞见满脸愤然的竹青。
逢萧玉眸光微闪，下意识抬脚拐进胡同口，避开了他。
随即，悄无声息走到沈嘉实的别院外。
男人的咳嗽声络绎不绝，逢萧玉细细听了会，没听见女人的声音，她心下失笑，直接离开。
愈发觉得不可能是‘宋徽音’做的。
一则是，如果她知道沈嘉实在这，必然是会住下来，院子里也会出现女声。
可现在看来，‘宋徽音’还没到广市。
抿了抿唇，她走到胡同巷口的，打算让赵淮问一问赵谦，到底是谁和他同来。
刚好巷口有台黄包车。
她坐上去，上任客人的香水味浅浅留在鼻尖，“这上一任客人是刚下的车吧，香水味还在呢。”
车夫点了点头，“是啊，刚下车五六分钟，您就上车了，正正好。”
第127章 中间人
短暂应和两秒后，她便再没有在意。
这巷子胡同口的人多、也杂，指不定是哪位洋小姐留下的。
结束思绪，她赶到医院病房。
‘砰——’
玻璃砸地的剧烈一声。
紧跟着，赵谦双眼通红地拉开病房的门，他抬起头，刚刚好和逢萧玉面对了一个正面。
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打招呼。
逢萧玉也是淡漠一眼，就挪开了。
赵淮看着站在门口的逢萧玉，薄怒的神色稍稍缓和：“你怎么过来了？”
逢萧玉言简意赅：“想和你商量点事。”
赵淮：“什么？”
逢萧玉：“你回去吧，回到万城去。”
“那你呢？”他反问，很快，他想清楚了其中关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逢萧玉：“现在陈家门口每天都会有死动物出现，是我们牵连到他们了。”
赵淮：“……”
即使想不到罪魁祸首是谁，他也清楚，起因也是因为他们。
因此，他沉默了。
逢萧玉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到时候你回万城，也会去看看赵家怎么样了，我也会搬出去住。”
听见这个提案，赵淮想也不想的否决了：“不行，你一个单身女人住在外面不方便。”
逢萧玉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没有波澜，宛若这件事，她不是来同他商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