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路行驶到胡同巷口，外头有个人在等着。
逢萧玉瞧了两眼，认出来是海上月的人。
沈嘉实笑笑：“挺眼熟吧？”他领着逢萧玉就往巷口里走，但这个路线很明显不是沈嘉实的‘家’。
眉心直跳，逢萧玉下意识问出口：“你要带我去哪？”
沈嘉实说：“带你去见见人。”
逢萧玉：“……”
她没再接话，顺着沈嘉实的步履一路往前走，越走越深，也越走越暗。
直到走到一家门口点着白蜡烛的门前。
焰红的光飘摇间，诡异又惨白。
沈嘉实不咸不淡看了眼逢萧玉，抬脚先走了进去。
到这步，逢萧玉只能跟着他进去。
刚进屋，惨叫倾轧而来。
露天院子搭了个草棚，人就悬在草棚上，她目光扫过去，赫然有前两天遇见的乞丐，他旁边吊着一个长褂，看上去怪精明的，想必就是乞丐说的中间人。
沈嘉实道：“我给你出出气？”
逢萧玉抬手阻止他，眼睛盯着，一字一句：“不对，还有一个人。”
“尉和玉？”他轻飘飘地说：“放心吧，你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她语气沉着：“罪魁祸首是尉和玉的话，那授意在陈家门口丢死老鼠的人也是尉和玉吗？”
睨眼，沈嘉实不着痕迹挑唇一笑：“我说是呢？”
逢萧玉：“……”
沉默片刻。
她唇瓣微张，还想说什么，可沈嘉实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打断她的话：“我现在给你出出气，你想怎么做？”
撩眼看过去，她的口张不出来。
沈嘉实眼底森寒，语气很淡：“萧玉，赵淮以后的结局是什么样，也靠你决定。”
喉头囫囵滚动，逢萧玉没说话。
说是帮她出气，但真实目的不外乎还是那些。
此消彼长的声音在房子上方滚动。
仰头一看，乌云密布。
好似在记录着这里的暴行。
指尖动了动，逢萧玉还是开了口：“沈老板还是点到为止吧，吵到周围邻居就不好了。”
沈嘉实刚好温了口茶，“别担心，这前前后后的院子我都买下来了，再叫唤，也出不了这个范围。”
长睫悬着抖，伴随血腥味越来越重，她压下作呕感。
说：“既然沈老板都有安排，我就先走了。”
沈嘉实眼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时间。
他斜斜看了眼在外候着的黄包车车夫打扮的人，叮嘱：“你先把人送回去。”
来人称是。
逢萧玉压着唇角，背脊僵直，直接上车。
目光驻足女人消失的地方，沈嘉实又短暂地停留两三秒，侧过头，对着屋内说：“人走了，放出来吧。”
头发凌乱的宋浅被踉踉跄跄推了出来，她眼眶微红，“嘉实，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沈嘉实一改逢萧玉面前的温文尔雅。
面无表情，口吻冷淡：“宋浅，我怎么对你了？”
宋浅大口喘着气：“你怎么能把我软禁在这里！我不过是小小的……”惩戒了一下她。
……
逢萧玉对走后的事情全然不清楚。
但——
有人清楚。
打定主意，逢萧玉就回了家。
沈嘉实的人视线徘徊不断，而这些日子，逢萧玉像是很安分的，维持着两点一线。
并，还特别乖巧地写信跟沈嘉实说明。
让沈嘉实再等等。
等赵淮出院，她就从陈家的屋子里搬出来，和他回家。
沈嘉实对此表现过不满，想动手。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忍耐了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医院让赵淮出院的日子，已经是初九，年过了大半。
逢萧玉掺着赵淮回到家中。
老太太提心吊胆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回来，喘口气：“总算是平安回来了！来，去去晦气！”
门口火盆烧得正烈。
逢萧玉侧过头，迟疑地看了一眼赵淮，担忧他的身体是否能撑住。
赵淮轻轻摇头，随即摆开了逢萧玉的手。
恰逢此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既然赵医生回来了，我也得备上一份大礼，是不是？”
第130章 风暴
众人齐齐望过去，目光聚集。
偏偏男人好似没有感受，径直迈过逢萧玉，走到赵淮身边，不动声色地伸出半只手，无形中隔开他们。
他说：“赵医生，好久不见了。”
赵淮目光有点凝滞，他抬起眼，好似在确定尉和玉的真实目的。
从面上能捕捉的却是一片坦荡荡。
赵淮：“谢谢。”
旁边的两位老人被这一遭弄得有点迷糊，老太太尤其如此，她问：“赵、赵医生你们认识吗？”
尉和玉站在一旁，目光懒洋洋瞥向赵淮。
赵淮面不改色道：“是我在万城时救的病人，兴许是过来道谢的。”
逢萧玉：“……”
真能扯。
不过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轻轻垂下眼，想看看尉和玉怎么回答。
老爷子有点不信，轻轻一声嘟囔：“真的？”
他这声再小，也足够让站在院子里的人听清。
脸上揶揄不由加深，尉和玉目光斜斜过去，好似在嘲讽赵淮现在信用破产。
老太太也意识到不妥，手肘捅了捅老爷子，老人是个认死理的，现在更是，“我不就是问问吗？怎么了？”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尉和玉一点紧张都没有，直接开始瞎扯：“确实是，当年在万城还多亏赵医生帮我缝合了，不然我现在伤口早感染了。”
赵淮：“……”
低下头，逢萧玉的肩头一动一动的，差点破了功。
老爷子还想问什么，赵淮面色如常：“是，但这是医ᴶˢᴳ者最基本的操守，尉先生不必见怪，礼物我就不收了，尉先生您就先回吧。”
尉和玉笑笑：“那怎么行？”
眼风扫过门前人，他侧过头再看巷口。
外面好似收到什么指令，整齐划一的步履回荡。
不一会儿。
大大小小的礼品箱被送入陈家，如席上流水络绎不绝。
尉和玉淡淡：“听闻赵医生这段时间在巡捕房和医院待太久了，所以我特意备上这几份礼物，帮赵医生补补身子，千万别阳虚了。不然怎么踏个火盆，还需要女人扶着。”
损。
这张嘴真要说话，是真的损个死个人。
逢萧玉听完，就一个反应。
她抬起眼，看向正在争锋相对的赵淮，顷刻间，目光又落在尉和玉的身上。
莫名的，她想起来小时候的尉和玉，那时候他不善言辞，也看不出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嘴角沉下，逢萧玉伸手虚虚触碰赵淮小臂，问：“要不然还是先进去吧？”
赵淮也从和尉和玉的说话里抽出身，他垂眸触及女人面容，“好，我们先进去吧。”
尉和玉的眼眸倏然沉了。
火上浇油的窃窃私语还在进行“老爷子，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老人哼了声，和尉和玉蓦然对上一眼，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背过手，他不再管这些事，抬脚就往屋内走。
折腾了好一会。
尉和玉还是跟着赵淮一并进屋了，还是以好哥俩的身份。
逢萧玉心头有点称奇，也没管这些。
中午吃饭，她惦记着赵淮腿脚不便，低声询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赵淮现下胃口正好，便也没再推脱：“麻烦了。”
“不麻烦。”接过碗，逢萧玉又问了两遍老人，得知老人不需要后，她屈膝起身，折到厨房去。
几秒的功夫，一只削瘦的手伸出，他拿走逢萧玉手头赵淮的碗，淡淡说：“正好我吃完了，就一起去了，你先坐下。”
逢萧玉不知尉和玉这是闹哪出，谨慎了点：“不用了。”
指尖伸出，她就想从尉和玉手上把碗拿回来，可男人预判了她的动作，在触碰到碗之前，他就先抬高了手，指尖滑过男人有力小臂，好似烫手，逢萧玉顷刻收了手。
滚烫余温留在掌心，她不自在缩了缩。
尉和玉斜斜睨了她一眼，没怎么说话。
所幸的是，两位老人还在关心赵淮，因此也没注意到。
不动声色的，尉和玉垂下眼去，微妙地和赵淮对上一眼。
赵淮出声：“徽音，既然他要去就让他去吧，正好他想出去活动活动。”
闻言，逢萧玉也不再纠结。
坐下来，继续吃着自己眼前的菜，和旁边的老人说话。
好像把帮忙盛饭的尉和玉当做空气。
还是碗递到赵淮手上时，赵淮说了声谢谢。
尉和玉随口道：“不用谢，我刚刚听说嫂子叫宋徽音？”
筷子短暂停下数秒，随即，逢萧玉装作无事的夹了一块肉，尉和玉继续道：“可我怎么看嫂子和万城的第一个歌姬长得很像啊，简直如出一辙，那个歌姬叫——逢萧玉，听说人已经死在火灾里了。”
逢萧玉回说：“应该是巧合。”
顿了一下，她伸出手搭在赵淮手背，挑开一点笑，而赵淮像是回应般，抿唇也露出一点笑。
很恩爱的小夫妻。
紧跟着，她说：“我跟我先生虽然是从万城出来的，但也不关心这些事，是不是？”
手指交错，尉和玉眼底骤沉，无比刺眼。
赵淮看向尉和玉，仍旧温和：“尉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
尉和玉：“可能是我脸盲，见嫂子少——”
口吻落进耳朵里，咬牙切齿。
逢萧玉得意地翘了翘唇角，在饭后主动承担起洗碗的责任。
老太太本想帮忙，又被逢萧玉不轻不重挡了回去，只好坐在火炉边，和人聊着天。
烧了一盆热水，逢萧玉就开始洗了。
身后的门吱呀响。
逢萧玉以为是老太太，头也不回，“奶奶，不是说了你就不用进来了吗？”
“是我。”男人声音沉冷。
沉冷胸膛抵着肩骨，他屈膝顶进女人膝盖中，大掌摩挲着肩头，又攀上脖颈，好似扼住了女人的命脉。逢萧玉被迫抬起头去，昏暗厨房里，是男人光影明灭的脸。
两具身体相靠，温度不断上升。
阴翳疯涨，截断门口的光，逢萧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低低笑了声：“嫂子，我来帮你。”
逢萧玉下意识想躲，纤细腰肢被牢牢控制在男人怀里，“不用了，你出去坐着就行。”
“那怎么行？”男人答道：“我得替我的‘救命恩人’照顾好你。”
咬文嚼字间，是他汹涌澎湃的情绪。
嘲讽，冷嗤，和席卷而来的欲念风暴。
光听着，耳朵都烫红了片刻。
第131章 多谢款待
尉和玉的声音是好听的。
尤其时含着气音，略有温柔的时候。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可以从脊尾窜到脑神经，被他所蛊惑。
耳朵烫红，情绪却没半分波澜。
粗粝大掌不安分地顺着腰肢往上攀。
解开两颗扣，女人的手忽而伸过来，按住他的大掌，声音低哑：“你想做什么？”
尉和玉：“你觉得呢？”
吃饭时，看到她和赵淮的一举一动，心头宛如一把火在烧。
烧得他坐立难安。
寻着借口，便直接从正厅离了坐，得空来寻她。
另只手收紧，他垂下头，语气不辨喜怒的，但逢萧玉仍从其中抽丝剥茧出来一丝怒意，“沈嘉实少了时间纠缠你，你就想靠着赵淮再跑一次？”
“……”这话听着，好像是给沈嘉实使了什么绊子。
逢萧玉想到自己前两天装乖写的。
忽而，又记起陈家前段时间的事，她顿了下，问：“你是不是把什么人带到广市来了？”
尉和玉哼笑：“你还不算笨。”
他只是给沈嘉实送上了一份麻烦。
等后头，江家的人来了，沈嘉实的麻烦就跑不掉了。
钳制的大掌力道渐松，他把女人翻了个面，不顾她的反抗，抱着上桌，逢萧玉两双腿悬在空中，她小臂下意识往后一伸，碗被碰倒，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一动，她不敢再动了。
她担心大厅里的人都会过来。
眼前尉和玉以此要挟她，咄咄逼人：“害怕了？害怕还勾引别的男人？”
逢萧玉：“……”
红唇微张，她还想说什么，男人却以深吻堵住她。
汹涌澎湃的光影在眼前旋转。
唇齿依偎里的暧昧是绝佳燃料，烧得指尖发烫，灵魂震荡。
感知到男人的手指，她的指尖不自觉蜷起，低低喘息，阻止：“他们还在外面。”
尉和玉道：“看见了又怎么样？”
虽然有预估他的回答，但听到的时候，心下还是阵阵羞耻。
她不肯，把他的手推出去，“不行。”
话音刚落，门外的声音响起，是赵淮的声音：“徽音，需不需要我帮忙？”
逢萧玉刚想借赵淮摆脱困境，尉和玉顺势欺上身：“你可以试试看，他进来会看见什么，我都不保证。”
“……”不情愿的，逢萧玉还是吞下了口中的话。
过了良久。
她声音嘶哑地回道：“就差几个碗了，不用过来了。”
赵淮刚想进的脚步微停，随后想推门而入，“那这样，我陪你一起吧。”
方才尉和玉从桌上出去，就没回到正厅。
他担心尉和玉来了厨房。
逢萧玉眼皮都泛着了红，眉眼慌乱，玫瑰色指尖微伸，她推着身上男人，“不、不用了。”
赵淮：“真不用？”
“不用！”与此同时，她的喉舌里发出小小的惊呼，低下头一看，尉和玉的行为比原先更过分，他的指尖染上了亮晶晶的颜色。
赵淮也因此对里面的情况感受到怀疑。
直觉告诉他，尉和玉在里面。
吱呀一声——
掩盖的门被打开，陈旧的味道散发出去。
逢萧玉正站在水龙头边，瞧见他进来，盈盈一笑：“说不用了。”
赵淮目光扫过厨房一眼，走到她身边，“正好走过来了，就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