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微挑,逢萧玉淡淡垂下眼,盯着宗文成捏着她手的手腕,专注地好像要盯出一个洞来。
那眼神就跟他原先的眼神一般灼热,不自觉让他松了手。
逢萧玉见状,抬腿就走。
出门那一瞬间,她正好撞上了寻过来的竹青,眨了眨眼,她上前一步,问:“是沈爷让你来寻我的?”
竹青:“嗯。”
逢萧玉:“我们走吧。”
竹青一边转过身,一边和逢萧玉絮叨:“逢小姐你刚刚去哪了?沈爷看不见你,可担心你了,现在还边在台上说话,边让我们去找你。”
逢萧玉笑笑,气音有点哑:“在厕所待久了点。”
竹青:“下回还是喊人陪你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逢萧玉:“嗯,沈爷说到哪一句了?我想先上个楼,换个衣服,刚刚洗手不小心把衣服打湿了。”
竹青没抬头,也就没看见逢萧玉脖子上的指纹,只是犹豫道:“可能来不及了,我去跟沈爷说说?让他拖一会。”
逢萧玉:“好。”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楼梯到了,逢萧玉拐角上楼,换了一身备用的衣服,抬手摩挲过脖子上的指纹,她取下悬挂在架子的薄纱,绕在脖颈企图遮掩痕迹。
又走到梳妆台前,补了口脂,理了头发。
回到楼下后,竹青小步上前,正在楼梯口东张西望的等着。
逢萧玉跟着他走到台下的一侧,正好和沈嘉实碰上眼。
沈嘉实视线余光不着痕迹看过她,长臂一伸,他的手伸向了逢萧玉。
众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逢萧玉上台后,他搂住了她的腰,目光柔和,才懂了点宣誓主权的意味。
语气温润:“刚刚江先生应该替我领着萧玉来见过诸位了,但现在我还是想亲自跟大家介绍,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我沈嘉实认定的太太,所以要是以后她有什么得罪大家的地方,可以尽情来找我。“
逢萧玉:“……”
双唇抿紧,她侧脸看向沈嘉实,男人眼睛情绪很温和。
璀璨白灯之下,令人头晕目光的光辉拢罩着他们。
有声的、嘈杂的,台下的动静仿佛和他们分离开来,一点关系都没有,泾渭分明。
几声忽而从台下传来。
“我看逢小姐手上连个戒指都没有,沈老板这么抠门啊!”
“说是未过门的妻子,也得求婚啊,是不是——”
“我觉得今天这个践行宴变成订婚宴也挺好的。”
“沈老板要不要戒指啊?刚好我们能赞助一个。”
众人的话宛如烈焰,把逢萧玉架在火上烤,下意识的,她看向自己和沈嘉实捏在一起的手,想抽走。
沈嘉实察觉到她的意图,指尖扣得更紧了些。
目光侧过来,他看向逢萧玉,轻声:“你怎么想的?”
逢萧玉觉得很荒谬,她真的要和沈嘉实订婚吗?
斜斜目光射了过来,她感觉到什么,视线余光兀然看见站在人群里的尉和玉,和面无表情的宗文成。
逢萧玉唇边抿紧:“……”
心下慌乱感更重了。
可是在台上,所有的细微表情、动作都会被放大,她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说什么话来。
沈嘉实仿佛在等她回答。
紧跟着,身后传来脚步声,逢萧玉同沈嘉实一并回头看过去,是去寻找宋浅的江恒。
他眉眼含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
这个动作将整场宴会推向了高潮!
纷争猜疑错落不断。
江恒徐徐走到沈嘉实身边,把戒指交在他手上,“这是你委托我定做的戒指,现在交给你了,要好好加油啊!”
第194章 我已经不干净了
逢萧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时候江恒会阻拦她帮忙找宋浅,又说这场宴会离不开她。
原来一切的源头在这。
之所以离不开她,是因为这场‘求婚’如果少了其中之一的主人公,就会演不下去。
而至于他们的目的是尉和玉他们。
也是她。
逢萧玉的目光不自觉往下落,停在那颗‘繁星围绕’的钻戒上,视线余角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沈嘉实的脸上,他并不吃惊,这证明江恒已经事先告知过他,而他没有告知她。
漫长的等待足够让台下的群众骚乱。
议论纷纷的喧哗声比往日更大。
逢萧玉脸上的笑容却不变,笑盈盈的,注视着沈嘉实,好似真的在等他跟她求婚。
但沈嘉实已经来不及开口了,因为尉和玉开了口:“沈老板,你们海上月的气度真是海量,送给客人的歌姬都能和大老板结婚。”
气氛不由一滞。
在场的许多人只要到过万城,或多或少都听过海上月头牌歌姬的名字,还有那一段时间的绯闻。
所以就算是心知肚明,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戳穿。
上面的人可是沈嘉实,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商人。
但人总是有劣根性的,尤其是当八卦的火苗燃起的时候,人对于这种‘八卦’的传闻就会趋向,也会更热烈。
台下已经争论不休的讨论起来了。
逢萧玉能看见,连同刚刚和她问好的几位太太都不由变了脸色,目露嫌恶。
可这只是小部分人,更多的人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刚刚发声的人身上,他们目光看过去,却发现是尉和玉那个杀神,而后又联想ᴶˢᴳ到了什么,等视线转到逢萧玉身上,他们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我们懂的’的下流意思。
“……”逢萧玉垂下眼,双唇弧度却是一点都没消失。
像是在狂风暴雨里不屈不折的玫瑰,盛放、艳丽,不失半分疏冷的迷人蛊惑。
她的目光再没落到台下。
台下,尉和玉神色疏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目光却紧紧地看着她,捏紧的手背青筋根根浮现,他远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宗文成则是在尉和玉开口的那一瞬间,悄然退出了宴会,转身投入黑暗里,宛若消失在了这场宴会中。
伴随着嘈杂声更大了,所有人都觉得沈嘉实不会接受这种女人。
或许是男女社会间的不平等。
男人有了多个女人,只会被认为是‘战绩’,而女人拥有了几个男人,就会被认为是荡妇、是不知廉耻。
现在落在他们眼里,也是如此,所有人觉得像是沈嘉实这么好的男人,是不会娶一个低劣身份的女人,尤其是还‘不干净’的女人。
逢萧玉唇边翘了翘,轻声:“你看他们都骂我骂成什么样了,你还要娶我吗?”
顿了顿,她像是刻意提醒般:“我已经不干净了。”
虽然她内心无所谓,但她是想通过这个理由来拒绝沈嘉实的戒指。
垂下眼,她收回了手,眉眼情绪更淡了下去,又看向了江恒,半是歉疚半是担忧地说:“不好意思,江先生,今天还让你这么辛苦,送戒指来。”
江恒目光霎时落在逢萧玉身上,目光沉敛,没有任何变化。
“我相信你,逢小姐。”江恒声音缓缓,如醇厚的钢琴:“你的品行远远比他们要好,嘉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沈嘉实的目光终于动了,落在女人的身上。
他的态度也没有任何变化。
一如当初。
他的动作不徐不疾,将戒指缓缓推进逢萧玉的中指上,“我本来不想这么快、也不想这么草率的,只是现在好像不这么做,就没法表现我的诚意了。”
声音并不小,周边的人都能听见。
所以都为之一静!
众目睽睽之下,戒指推到了女人的指根,牢牢箍在上面。
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他终于有能力去处理其他的事般,回过头,面向伫立在场中的尉和玉,露出自己的獠牙。
“要是尉提督是来祝贺的,我很欢迎,但是尉提督还请口下留情,这个时代能毁掉一个女人只需要一张嘴。”
“口下留情?”尉和玉笑了笑:“但是我说的是实话吧,逢小姐——”
他的矛头从来不是沈嘉实,而是逢萧玉。
不待她回答,尉和玉又杀了个回马枪,直指沈嘉实:“我记得逢小姐这张脸和已故的宋浅、宋小姐很像,沈老板,你不会是把人当替身吧?”
沈嘉实:“我不如尉提督,身上还留着宋小姐的怀表。”
尉和玉:“不过是忘了丢,这也能拿出来说事啊,沈老板,会说话。”
后半句是赤裸裸的反讽。
没意识到一般,沈嘉实笑笑:“我只是陈述实情。”
话锋一转,他又讲了些其余额外的话题,勉强算是将台上这场闹剧更圆回去了,众人虽表面应和,心下确实各怀鬼胎。
下台之后,逢萧玉缓缓喘了一口气,她低着头,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觉得分外刺眼。
沈嘉实却以为她不满意,“等之后再给你换一个。”
逢萧玉:“不用,这个就很好,没必要花那么多钱。”
“……”身后一时无声。
逢萧玉望过去,男人含笑眼中隐约有些无奈,他抬手碰了碰她的发鬓,“不用给我省钱。”
倒不是这个意思。
她是不想麻烦,更不想多事,只是看着沈嘉实这张脸,她清楚对方误会成了另一种意思。
抿了抿唇,逢萧玉没有说话。
江恒走到沈嘉实身边,搭上肩头,“辛苦了。”
沈嘉实:“还好。”
反应有些平淡,平淡的有些过头。
其实也不完全是,只是因为他想起了很久之前,逢萧玉‘爱财’的样子,所以有点心不在焉。
他觉得逢萧玉爱黄金的程度理应超过钻石一类,或许他需要从这方面入手……
江恒也没打算和沈嘉实多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索性就偷了个闲,陪宋浅在酒宴上玩去了。
当他的背影走过好大一截,沈嘉实堪堪回神,目光落在逢萧玉的脖颈间,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异常,敛着眉头,低声。
“这是什么?”
逢萧玉下意识摸了摸,唇角勉强弯出一个笑:“没什么。”
随着她这句话刚落,男人已经扯落了她脖颈上的细纱。
第195章 送给你的女人
形似男人手掌的红印烙在脖颈上。
逢萧玉有些不自然,扒拉了一下头发,想将印子藏在头发之下,但沈嘉实没有给她机会。
他一步步靠近,眼神也寸寸冷了下来。
让人只看一眼,就如坠冰窖。
“谁做的?”他问。
逢萧玉:“……”低下头,她没吭声。
沈嘉实则是一个个报人名:“尉和玉?还是宗文成?”
听到后边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身躯不自觉僵住,男人故意确认般,停了停又说:“你不说,我也有办法弄清楚。”
最快、最简便的,就是喊一个人过来。
然后,观察他们的神情。
这样沈嘉实就会用最快的速度知道,是谁弄出来的指纹。
手掌抵着逢萧玉的下颚,用力抬起,她顺着力道跟着抬起下颚,看向神色莫测的男人,紧跟着,感官上男人的手指已经按上她的唇边,描摹、摩挲,他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沈嘉实:“他吻你了吗?”
逢萧玉摇摇头。
沈嘉实不信,他说:“宗文成不可能不吻你,他不是很想你吗?”
落在耳畔的话语犹如恶魔的低语,他又说:“而且他还清楚了陈家院子里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动你?萧玉,骗人是坏孩子,清楚吗。”
寸寸收紧的力道让逢萧玉有些吃痛,眼尾刚刚消下去的红又如潮般染了回来,“真的没有。要是有的话,他就不会掐我了。”
一个新的切入点让沈嘉实停下手。
他淡淡扬眉,随即看向旁边大气不敢出的竹青,“是你找到逢小姐的吧?”
竹青点头。
沈嘉实又问:“你见到她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竹青仔细回想了片刻,但那时候的灯光太暗,压根看不出什么异常,斟酌道:“沈爷,我遇着逢小姐的时候,她的衣服是完好的,头发也并不是很凌乱,双唇……好像并不是很湿润。”
言下之意,就是他遇见逢萧玉的时候,对方身上完好。
不存在乱七八糟的行为。
沈嘉实面色缓和,侧过头,他看向宴会大厅。
他们是从台上下来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大厅里的绝大多数人。
目光巡视一圈,沈嘉实皱了一下眉,没有看见宗文成。
沈嘉实淡淡:“竹青,去看看宗都督去哪了。”
这就是要给逢萧玉出气的意思了。
但怎么出气?
竹青想不明白,也不敢想,打了个寒颤,他小心翼翼问:“沈爷,今天好歹是……践行宴,不方便吧?”
沈嘉实掀眼瞧过去,须臾笑了一下:“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请他过来坐坐。再说了,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他能奈你何?”
逢萧玉在一旁看着,几乎是同步猜到了沈嘉实的想法。
正好这段时间宗文成走不开。
即使他受了什么伤,也没法去找沈嘉实算账。
等能找到沈嘉实的时候,对方可能借着江恒的手,已经更上一层楼,不能再动他。
心是真的脏。
沈嘉实的话从耳边传来:“萧玉,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在骂我。”
逢萧玉脱口:“你怎么知道?”
男人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他随口道:“你是在觉得我心脏吧。”
逢萧玉:“……”
被抓了个现行,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乖巧地沉默下来。
过了良久。竹青过来回话了。
说是在后花园找到了宗文成,沈嘉实无意让逢萧玉再在宗文成面前露面,也不打算自己过去,言简意赅地在竹青耳侧吩咐两句,伸出手给她缠上细纱,便带着回到大厅。
虽然江恒已经代替过他,但有些该走的场合还是要走的。
不过经台上那一番的闹剧,所有人在和沈嘉实打招呼的眼神里,都有着奇奇怪怪的微妙。
走了没半圈,逢萧玉的脸就笑僵了。
沈嘉实微微侧头,他显然是对这种场合很习惯了,问她还能坚持吗?
逢萧玉低下头,沈嘉实的目光顺着她而下,看见了被细长高跟勒红的脚踝,另一只脚俨然有磨破皮的姿态。
顿了顿,他说:“你先去坐会,我过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