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可以随意地沉眠无法计量的时间,却迫切地希望抵达她全然属于祂的那一刻。
安安,看着我吧,永远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安安,想着我吧,让我占据你所有的思想……
安安,感受我吧,全部交缠在一起分不清……
安安……我实现你的愿望,你也要满足我的……
等到宁安自然醒来,祂手里抱着的婴儿让她迟钝的大脑在刹那间清醒:“拿走,快拿走。”
“啊啊……”
娇嫩的嗓音,像是经受雨水滋润的干涸土地上,好不容易才生出绿色的新芽。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
白发红瞳,仿佛是她的翻版。
她望着她,就像在观察小时候的自己,像是在照一面穿越了时空的镜子。
孩子哭了。
祂熟练地将她贴近他的胸膛,肉眼可见的鼓涨,像是有什么东西堆积,又迫不及待地涌出。
“你在干什么啊……”宁安吓到翻身下来,急匆匆地按住祂的衣服,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不同于以往的软度,一蓬蓬的棉花似的,又有硬石子一样的东西,顶着手心,放开还是不放开都不好。
“她饿了。”
理所应当的语气,像是她才是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的那个人。
“你不要这样,不要……什么啊……不要……”宁安脑子里乱糟糟的,只知道重复“不要”,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就像她在,她在……一样。
绝对不行。
“安安,我已经喂过很多次了,我照顾得很好。”祂以为她在担心,试图立刻证明给她看。
很多次……
宁安“啊”了一声,情绪以及某些美好的东西底线什么的如同融化的雪层,崩溃了。
孩子哭。
她也哭。
只有祂,不知所措。
安安,为什么不夸祂?
作者有话说:
◉ 第55章
“冷战”结束。
她实在忍不了了。
再让神自己探索下去,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让她全身都不舒服的事情。
太奇怪了太违和了太无法形容了。
宁安一边哭,一边把神的衣服整理好, 在衣领处重重拍了几下, 希望它能够像是用强力胶粘起来一样永不分离。
“冷静,沟通,尊重、理解……”原本经常在心里默念的词语被过于刺激的画面逼出来, 宁安渐渐地平静下来,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就像灵魂去了一个更为开阔和无拘无束的世界, 那里没有规则, 没有秩序,可以肆意飘荡。
“你怎么、生出来的、什么时候生的?”
见她对孩子感兴趣, 祂的沮丧眨眼消失, 立刻将小孩放到花丛上,一点都不怕她会摔下来。事实证明这么点大的孩子连翻身都不会,只会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叫声, 不用担心她会咕噜咕噜滚下来。
祂的手盖在平坦的腹部上, 缓慢移动:“打开, 就能出来了。应该是叫……剖腹产?没有多长时间,在我第一千多万次想安安什么时候醒来时生的。”
连专业名词都出来。
还有那个数字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现在已经是几百万年以后了?维坦大陆已经跨入星际时代, 准备征服宇宙了?
宁安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干脆利落地确认:“这是你的触手,根本不是小孩。”
“安安真聪明。”被拆穿也不心虚, 祂将抽泣的孩子抱起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 “但她会饿, 会哭,会叫,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孩。”
“要抱抱她吗?和你小时候一样软。”
后半句话成功让宁安脸色更加僵硬,她介意的就是这一点:“为什么跟我长的这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因为其他的不行。”祂看上去很苦恼。
“说清楚。”
即便有一定的猜测,但真的听祂毫无负担地说出“其他的样子会想毁掉它”这样的话还是会想要……
是的,祂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
孩子还在哭,像真的一样。
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管,但是身体像是不受控制地凑近了一点。
好可怜,嘴巴扁扁的,五官皱在一起。
就像当初她被触手带着流浪没有东西吃哭得撕心裂肺那样可怜。
“你怎么……喂她?你哪有……用什么喂……”宁安觉得自己应该是想错了,祂怎么会喂那个,说不定祂刚刚是要喂她吃肉才解开衣服。
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后者也是很诡异的,但是在她看来,总比前者要合理。
毕竟是那种怪物,是“怪物”啊。
“安安,你放心吧,我也可以像人类女性那样哺乳。”祂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一点……骄傲,就像取得了大成功。
啊,祂说出来了。
对了,既然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孩”,那么当然要用正常、普通的方式养她。
是,这很合理,从事实上来说是没错的。
宁安恍惚了一瞬,别过脸,摇摇欲坠的三观晃了晃,坚强地没有碎一地。
那不是她不是她那不是她那不是她……
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宁安用手指抹去她的泪水,迟钝的感官复苏,久违地感受到了让她为之震惊的柔软,就像抱在一起的云团。
“你喂吧。”只要让这个小家伙不哭。
祂嘴角的笑容毫不掩饰,低低地应好。
真神奇。
宁安看着祂手法熟练地调整姿势,哭声止住,只剩下轻微的、有规律的吞咽声,比咔哒咔哒的指针走过钟盘的急迫感还要挑动心弦。
她没有忘掉祂可怖的样子,但眼前这一幕就像有致命的吸引力一样让她无法移开视线,禁忌、越界、错乱又和谐,就像祂是一半邪恶一半善良混合在一起的、不应该存在的奇妙生物,却因为已经存在而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美?
祂就是祂,生来独一无二,不能用种族去定义。
她离得远一点也可以看清,却不知不觉地凑近。
还剩一边。
真的是白色的乳汁,不是鲜红的血液吗?
莫名的好奇像是翻滚的岩浆,热气氤氲,宁安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睛里的神采有多惊心动魄。
啊,安安,在看着我。
看着我。
这才是祂想要的“看”,排除掉其他东西,她的眼里只有祂,全部,一点缝隙都不留。
再久一点……
没有被占据的另一边越发鲜亮,除了之前所观察到的鼓涨,有什么东西似乎想要出来,以和另一边形成某种意义中的平衡和对称。
突破压制和束缚,它流了出来。
宁安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被它穿透了,她一时也没细想,只是怔怔地盯着。
颜色是对的。
味道也是正常的吗?
看小孩吃得很香的样子,没有讨厌,应该是的吧。
她用手指接了一点,将濡湿的液体点到叶子上,等了一会,没有被腐蚀的迹象。
一切正常。
孩子转过头,接着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宁安瞪大眼睛,像是又撞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明亮的眼睛闭上,嘴巴里却不时发出“咿呀啊”。
吃饱了就睡,很符合婴孩的习惯。
将被染得深浅不一的袍子穿好,祂把犯困的孩子放在探出的花枝做成的摇篮里,摇篮还会自己晃荡,落下花朵塞到孩子的手心里供她抓捏,一点都不要大人操心,和经验丰富的保姆比起来也不逊色。
比爱丽丝梦游奇境还要奇幻的场景。
“安安,她很好看。”
宁安嗯了一声,她凝望着安睡的婴儿,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人。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安安给她取名字吧。”祂在摇篮的另一边,手指勾着绕在一起的枝条,极有耐性地将它们一点一点拆解,又扭成更紧密畸缠的形态。
好像过了很久,宁安才尽量平淡地说:“……宁宁。”
“暂时叫宁宁。如果她之后不喜欢,让她自己改。”
“好。”祂没有异议。
“我们能照顾好她的吗?”宁安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醒来后第一次不偏不倚地对上祂的目光。
我们……
祂咀嚼着这个词,如果能具象化的话,祂一定会将它永远含在口中,压在绝对安全的舌下。
“我们能照顾好她。我们会是……很幸福的一家。”
家?
祂连这个都懂吗?
宁安有点想笑,摇了摇头又憋住了,语气轻松:“好啊,那你就当一个单亲父亲,我的话……嗯……邻居,我想当你们的邻居。”
祂定定地望着安安,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眼睛弯起,无声地笑了。
“我想想,我们可以在维坦大陆找个地方住下,你想做什么,总得赚钱养家吧。”宁安怕祂不明白,特意和祂解释了“赚钱养家”的意思。
祂并不排斥,反而问她做什么比较好。
宁安想了想,思维的触角延伸,将下面的情况掌握了七七八八,每排除一个职业就将叶子揪掉一片。
“农民怎么样?可以种很多东西卖钱。”
“好。”
“是真正的,不能……”宁安念了一通要求,祂都接受。
“安安想做什么?”
宁安停顿了一下,随即笑得灿烂如同三月的春光:“我啊,是你们好吃懒做又不讲道理的邻居。”
祂眼睛眨了眨,笑容不变,依旧说“好”。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他们带着睡得香甜的宁宁离开神国,来到了一片废弃已久的荒地。
“拉萨尔,宁宁给我,你快去搭个房子。”
顶着烈日,祂现在作为一个只是力气大一点的普通男性,不得不从头开始,打地基,砍树,打磨木材,建造……
宁安躲在树荫底下,抱着宁宁,悠闲地坐在祂制作的摇椅,晃来晃去,椅子发出微弱的吱嘎声,像是独属于夏日的风铃。
“不是啦,这边不对。”
“这个颜色不好看……”
“不对称……”
不满意就推倒重来。
等到这片荒地迎来了不少居民,附近的人都知道有个怪人把房子拆了盖,盖了拆,两栋相隔不远的屋子才造好。
这时宁宁已经可以走路和说话了,像是三岁左右的样子,镇子上不少人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她的父亲因为勤劳苦干也有很好的名声。
只是,住在他们旁边的一位女性不怎么招人待见,她的性格实在是让人难以相处,因此对这一对不幸招惹了恶邻的父女愈发怜惜。
“拉萨尔,你的花怎么又蔫了,真是太脆弱了。”宁安将水壶往旁边一丢,非常不满,就像都是其他人的错。
金盏花不需要太多水,它们喜欢干燥的环境,宁安却溜溜达达地将它们浇了一次又一次,一朵不落,能活得好才奇怪。
拉萨尔还没说话,刚回家的宁宁目睹地里的惨状,叫了一声“安安”后气得小脸通红,却讲不出更难听的内容,都结巴了。
“哎呀,我下次一定不会了。”宁安自然地往躺椅上一靠,随口一说。
第七百八十二次这样说……
宁宁记得很清楚,从她记事起,她的邻居每天都会来捣乱,一天至少一次,可是她的父亲和往常一样,默默收拾残局,并且……
“安安,你说得对,我会找一些更好的种子。”
毫不意外。
她和父亲……还有这个坏蛋邻居至今没有饿死都是靠她养起来的。
宁安嗯了一声,随即将注意力转移到努力和她讲道理的宁宁身上:“我饿了。”
毫无疑问。
宁宁更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 第56章 完结结束
宁安接过散发着麦香气的烤面包, 三口一个刚刚好。
“安安,这是我们两天的主食, 你不能一下子就吃掉。”宁宁抱住篮子, 挡住她偷袭的手,小小的孩子遗传了父亲力气大的优点,宁安要是不认真起来还真争不过。
算了, 太麻烦了。
她缓缓躺回去,像一张摊开的饼,任谁都不能让她立起来。
拉萨尔收拾好蔫了吧唧的花, 将它们全都塞到大口袋里, 就算是残次品也可以卖出价钱,维持生活。
“父亲,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种一些吃的啊, 我听嘉娜大婶说绿精灵培养了一批新种子,也不贵……”宁宁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小小年纪就对市集上各种商品的价格了如指掌, 并且凭借出色的人际沟通能力总能拿到最低价。
再加上她的父亲会砍树和种地, 按理来说只要节省一点, 他们家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但是安安总是要一些很贵的东西,父亲又从不拒绝……
就像现在, 她的父亲默默将大口袋放到门边, 背靠安安边上的大树,腿弯成一座桥, 双手放在膝盖上, 专注地望着懒散的邻居, 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宁安坦然地接收来自一大一小的热烈目光:“看我干嘛, 你们决定。”
拉萨尔:“你决定。”
宁宁叹了一口气,握着小拳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是满满的忧愁和浅浅的愤怒,但因为是非常可爱的小孩子所以不论做什么表情都可爱,宁安看笑了。
“我不理你了!”
啊,又把人气跑了。
宁安半点不愧疚,拍了拍拉萨尔的肩膀:“去做饭。我饿了。”
被随意指使也不生气,沉默寡言的男人撩起门帘,钻进小木屋,不一会叮铃桄榔的声响传出来,伴随着阵阵香气。
不用提醒,宁安掐着点,第一个坐到饭桌上,坐等开饭。
“你怎么不学一学啊,我、也不是不可以教你。”宁宁将叉子递给宁安,坐到她对面,撑着小脸,忧愁地望着和她做出同样动作的邻居。
她自觉看懂了父亲做饭的流程,又经常帮忙,要是宁安想学的话她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来教她。
当然,就一点。
宁安喝了一口甜汤,将碗推到一边:“不想学。不好喝。”
拉萨尔习惯地接过,没有抱怨,将剩下的三两口喝光。
“对不起,下次我会做好的。”高大的男人温驯地低头,道歉,哪怕宁安从不说哪里不好,也执着地研究,甚至向别人请教,到底怎样才能做得“好喝”。
“凭什么啊……”宁宁闷闷地小声抱怨,憋着气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吃光,最后朝坏邻居重重地哼了一声,躲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