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它喝奶的声音和雨水溅起的声音一模一样，炎炎就是能一耳朵听出哪一个属于“疯狗”。
‘它个子长得飞快，我都怕过几天踹不动它……要不趁这几天……’
炎炎双手握紧伞柄，发出蚊蝇般细小的声音：
“听说你还没有主人、没有家，是个流浪的小可怜……”
“我也是大家眼中的小可怜，你愿意跟着这个小可怜走吗？”
“可能吃不上肉，连你现在舔的奶都很少，你吃菜能长大吗？”
“这么一想，我好像不适合养你……可是……”
炎炎听到旁边喝奶的声音停止，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补充道：
“我听得出来，你的叫声中，只是不想让别人接近，你只是害怕人，对吗？”
如果是的话，她想救它一次……
炎炎说不出来为什么对一只陌生的狗特殊注意，但是她每晚的梦中，都能模模糊糊听到一道男声在耳边呢喃：
‘我是你的忠犬……’
就是这么一句没头没尾，又在记忆中翻不出来的话，让她第一次听到“疯狗”的叫声时，感受到心脏激烈的跳动。
狗之所以会变成“疯狗”，除了得了某些疾病外，就是因为曾经被伤害过。
被残忍地对待之后，它会对一切人类产生过激反应，甚至无差别咬人。
炎炎知道靠近这种狗的危险性极高。
她迟迟听不到狗的声音，心里没底，松开扶伞的一只手，放在地上握紧盲杖，当成防身的武器……
雨水顺着地上的砖缝流，穿过她的指尖，引发一阵冰凉。
她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可能之前受到了虐待，但是请再相信人类一次，一定有人想要去爱你……”
炎炎知道与一只狗交流很傻，她也没想着对方能听懂，只是在害怕的情况下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疯狗”终于动了。
它从奶盒子这一边，绕到了炎炎的另一边。
炎炎心惊胆战听着它走路，然后感觉到握着盲杖的手背上，有一点温热的触感……
又湿又滑，蕴藏着一只小狗最诚挚的善意。
它在舔自己的手背！
炎炎意识到这一点，激动地抿嘴，不敢移动手的位置。
它舔了几下，又没了动静。
炎炎搞不懂它在干什么，只好继续和傻子一样说话：“我懂了，你相信我是吧！好乖的狗狗，快喝奶吧！”
路过的行人远远就看见地上长着个“蘑菇”，走近一看，发现是个人蹲在那。
那人旁边还有一只狗，听到他的动静转过头，凶的和一匹狼一样……
行人吓了一跳，往旁边跑了几步，赶紧躲开这种疯狗。
他的视力很好，走远后回头去看，疯狗已经转过头，看向伞下的人。
“呃，我没有看错吧……”
他揉了揉眼睛疑惑地嘟囔：
“一只狗，居然会露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
夏天的阵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疯狗”舔了小半盒奶，雨便停了。
炎炎蹲得腿麻，她想舒展舒展，又怕好不容易打好关系的狗被自己吓到，怂兮兮地说：
“狗狗，我动两下，不是要伤害你哈……”
她把雨伞收起，发出“嘭”的一声，旁边的狗没有动静，这让炎炎放心许多。
慢慢站起来，她等到腿上的麻劲过去，才从地上拿起盲杖和雨伞。
“狗狗还喝吗？”
她颠了颠牛奶盒子，发现里面还有，正准备拿走就感觉到“疯狗”咬住盒子在跟她抢：
“我不抢你的牛奶！帮你拿到家里再喝，乖啊。”
争夺的力道消失，炎炎对它的印象越来越好，试着往回走了几步：“狗狗，你跟着吗？”
“汪汪！”
紧跟在身边的叫声让炎炎喜上眉梢，她忍不住俯身，朝它的方向探了探，成功摸到了一颗湿漉漉的狗头。
勾搭成功啦！
炎炎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该如何跟奶奶解释这件事情。
家里养两个饭量小的都难，再来一张嘴就更加揭不开锅。
她想着今天沈岚宇给的一百元，在家门口摸了摸狗狗的毛毛：“一定不能咬人，见了奶奶要表现地很有礼貌，不然你就要重新找一个主人了……”
指尖传来湿热的回应，炎炎轻轻笑了笑：“好聪明的狗狗！”
她敲敲门，奶奶的脚步声靠近门口，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今天怎么回来晚了一点，难道是淋到雨了……”
奶奶打开门，看到炎炎手里的雨伞放下心，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团黑色。
看起来还没有断奶的小狗浑身黑色，连眼珠子都是深黑的。
它瘦得皮包骨头，偏短的毛淋了雨，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是一只有礼貌的小狗，对着她猛摇尾巴，原本竖立的耳朵也折到头上，让人心生好感……
“哪里来的小狗？”
奶奶的视线移到炎炎手中的半盒牛奶：“难道……”
“嘿嘿！”炎炎准备萌混过关，笑得比小狗谄媚，“奶奶，您看这事合适吗？”
“……炎炎啊。”奶奶皱着眉看小狗，“我是让你去找爱，但是狗的爱不行！”
炎炎把牛奶盒子放在地上，灵机一动：“我养它不是用来找爱的，是为了……当导盲犬！”
“炎炎，你是不是淋到雨发烧了？”奶奶眉间的沟壑更深，上下打量看不出品种的小黑狗，“虽然咱家穷，申请不起导盲犬，你也不能做这种梦啊。”
“它很聪明的！我感觉有希望！”
炎炎满脸自信，内心却慌的一批，疯狂祈求对方能配合自己一次：
“狗狗，表演一下，喝奶！”
小狗尾巴不摇了，黝黑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不情不愿凑到盒子旁边，给了个面子。
炎炎听到它舔的水声，禁不住握拳比划了个胜利的姿势：“好棒！可以了。”
小狗的嘴立马离开盒子，仰视奶奶的眼神像是在傲视天下……
奶奶没被草率的“才艺表演”镇住，反而被它诡异的眼神震惊，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呃……这狗好像，确实不是普通狗……”
“是吧！”
奶奶终于妥协，让开家门，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小狗：“你快给它洗澡，要不就赶出门睡觉。”
炎炎放好盲杖和雨伞，换了身衣服就把狗叫进卫生间。
她与“疯狗”之间的相处目前为止都很融洽，但是杨姐口中这条狗会上嘴。
她轻轻摸了一会儿，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触碰没有抵触，才调好温度冲洗它的身上。
担心水进到它的眼睛，炎炎一手拦在它的头上，感受到淋浴水碰到手，就不再往那个方向移动。
她揉泡沫的手法非常随缘，全凭感觉。
有时候这只腿抹了浴液，然后抓起同一只腿，又抹了一遍……
小狗被洗得闹心，主动把没洗过的腿往她手上放，还前后左右走动，确认她在自己全身都抹到了泡沫。
炎炎不知道某只小狗的努力，只是感觉这澡洗得越来越顺，暗叹自己有养狗的天赋。
她甚至惊喜地握着小狗的腿：“狗狗真的好聪明，这么快就学会握手啦！”
狗：“……”
炎炎没有养狗经验，不算个合格的主人。
她给狗放了一盆水、一盆奶，其他全都不管，让它自生自灭。
奶奶看不下去了，她正准备让炎炎出门遛狗，就看见小狗自己走进卫生间，还用爪子扒拉住门……
“？”
现在的狗还有隐私意识！？
奶奶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了冲水的声音……
“！？”
小狗踩着高傲的步伐，昂首挺胸顶开门，走了出来，还瞥了一眼门口的人类。
奶奶颤颤巍巍看了看卫生间里，地面上干干净净，蹲便里刚冲完水……
“不是吧……”
她活这么大，没见过这种狗。
“炎炎！”
“啊？”
“……你带回来这个狗，不会真的是某个了不得的品种吧？”
俩人对着狗研究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
第二天早上，炎炎出门上班，对着跟在身后不愿呆在家的狗犯难：
“狗狗，我没有绳子牵你，不能带你出门的……今天买到，明天就带你出去好吗？”
它凶狠地回应了一声，谈崩了。
奶奶在身后埋伏着，试图抓住它，结果对方早就察觉，直接从门缝溜了出去，在门口等炎炎出门……
“怎么样，奶奶，抓住了吗？”
“哎呦……”奶奶锤了锤腰，“这把老骨头散了也逮不住！”
“啊这……”
这只狗倔得不行，非要跟着炎炎。
炎炎好说歹说，它昨天还什么都听得懂，今天就装作听不见，一概不理。
奶奶气得声音抖：“我看出来了，它不是聪明，是猴精！”
自己养的小狗闹脾气能怎么办？宠着呗。
炎炎蹲下身，张开双臂：“狗狗非要出去的话，只能抱着走！”
她没有对准狗的方向，小狗却秒懂，走过去用头蹭她的手。
炎炎一手把它抱在肩膀上，另一手拿起盲杖。
“这样能行吗？”奶奶担心道，炎炎笑着让她放心，走出楼道。
盲杖的材质不好，拿在手上很重。
炎炎平时用着它就费劲，现在单手拿更加不稳。
她出门耽误了一些时间，担心迟到，着急地划拉着盲杖，按照前几天的印象快速赶路……
“汪！”
抱在肩膀前的狗猛地叫了一声，几乎就在炎炎的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赶紧停下，安抚怀中的小狗：
“怎么了这是，没事啊，别怕……”
小狗没了动静，炎炎重新用盲杖向前探去，发现碰到了前面的一个东西，电动车的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炎炎小心绕过堵在盲道上的电动车，继续顺着走：
“难道，狗狗你在提醒我前面有障碍物？”
她仔细想了想，路边捡个流浪狗哪有那么神，甩甩头忘掉这件事。
沈岚宇见她带只狗来，好奇地凑近研究，差点被小狗伸过来的嘴咬到：
“天，炎炎你慎重养狗啊，尤其是这只狗！”他也听说过街上“恶犬的传说”，语气担忧，“这不就是出了名的那条流浪狗吗？”
炎炎被狗突然的响动吓掉了盲杖，双手把它抱好，惩罚性拍了拍它：“不可以咬人！”
她教训完狗，对沈岚宇低头表示抱歉：“对不起，沈老板，我没有看好它……”
“呃，我没事。”沈岚宇帮她捡起盲杖，看了一眼静悄悄对他呲牙的狗，与她隔着一段距离把盲杖递过去，“这种疯狗还是……”
“它不叫疯狗。”
炎炎抱紧它，娇弱的身躯显示出保护的姿势，无神的眼睛坚定有力：
“我虽然还没有给它取名字，但是它不叫疯狗，它也不是流浪狗，它有家。”
“……好吧。”
沈岚宇亲眼看着小黑狗听到炎炎的话愣住，甚至连呲牙都忘了。
他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疑惑咽进肚子里。
炎炎坐到属于自己专属位置上，把小狗放在脚边，撕开提前准备好的一盒奶：
“狗狗，我要上班啦，你就在这里呆着，绝对不能跑掉，不然我就找不回你了。”
狗喝了几口奶，团成一团，专门用毛挨住她的腿，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位置。
炎炎放下心，摸了摸它便和系统互动着学盲文。
经常从这条街经过的人，都有两个习惯：
第一，要远远绕开花店旁边的小巷子，里面有经常咬人的疯狗；
第二，走过书店时要朝落地窗里看一眼，那里有一位白发女生，长得特别养眼。
结果这天，小巷子里的疯狗换了个位置，窝在了书店女生的旁边，乖得和一只宠物狗一样。
大家啧啧惊奇，感叹着疯狗也爱高颜值，偶尔还有人对着一人一狗的搭配拍张照片……
第63章 来自天使和恶魔的爱意3
炎炎下午向沈岚宇请了个假, 因为刚刚收养小狗，需要去宠物医院检查、打疫苗，还要买一些宠物必需品。
她等在宠物医院里的时候, 摸摸兜里向沈岚宇预支的两百块钱工资，心中惴惴不安。
轮到炎炎时，她手指紧紧抓住前台边缘, 朝里面询问：
“您好，给宠物检查驱虫, 还有打疫苗，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全部加起来需要一千块钱左右。”
她的工资还需要留出一部分补贴家用，这两百块钱已经是目前能为狗拿出来的最大数目。
“啊……那如果疫苗选最便宜的……”
“小姑娘你能不能快一点, 后面这么多人还等着呢！”排号在后面的一个大叔不耐烦道。
炎炎没有理她, 一项一项地去确认价格，希望挑出今天能完成的项目。
大叔变得暴躁起来：“这个小姑娘没钱还养什么宠物？这不是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吗！”
“呼……”
炎炎怀中的狗全身绷紧, 向大叔瞪着凶恶的眼睛, 挣扎着快要从她怀中跳出去……
大叔旁边跟着的宠物是一只大型犬, 那只狗体型比炎炎的狗大好几倍，这会儿看见对方的威胁, 吓得缩着尾巴往大叔身后钻。
大叔躲避的模样和他的狗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被一只小狗吓得双手抱头, 大喊的声音都尖锐起来：
“哎呀, 快把你狗抱好了，要是冲上来咬到我，你穷的根本赔不起疫苗钱！”
“谁说她没钱？”
一个男人推开宠物医院的门走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他斜睨大吵的大叔, 对方立马噤声。
男人走到炎炎身边, 用修长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 声音低沉：
“她之前询问的项目，全部都约。”
事态发展已经远远超出炎炎的想象，她像是巨浪中的一艘小船，只能跟着浪的方向走。
维护她的男人声音传入耳朵里，明明确定以前没有这个声音的印象，但是她灰暗的世界中突然有了一丝波动……
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盯着刚进来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你是！”
“嘘。”
他刚才赶得太急，没有带上口罩，示意前台工作人员噤声，戴上卫衣帽子：“先给她预约，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