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兄。”江如歌上前一步,想替他拿点东西。
谢知庸不留痕迹地避开了下,仔细想了下,没能从记忆里找到人,只好和她微微颔首。
“师兄伤势怎么样?”江如歌跟着他,很关切。
“好了大半。”谢知庸压着半扇门,他回来的路上故意走得慢了些,算算时间,越满应该差不多要来了。
他柔和了片刻神色,只是片刻,就让江如歌怔了片刻,她愣愣地盯着对方,直到谢知庸开口下逐客令:“还有别的事么?”
江如歌堪堪回神,又不想太快走,只能没话找话:“我赶到那天都快吓死了,师兄身上那么多血,还被封了神识,让人好不担心……”
谢知庸扣着门的动作一顿,他垂下眼,神色有些不辨的样子,语气也冷了下来:“封了神识?”
乍暖还寒一般,江如歌莫名生了些寒意,又壮着胆子:“是、是啊,越满师妹说是和魔王打斗中被封的。”
江如歌不明所以,从脑海里找出那片记忆,开口。
大概只是有片刻沉默,气氛却忽然凝涩下来一般,让江如歌不敢多说了,等了好久,谢知庸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还有几分无奈,很快散在空气中,他说:“……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好,”江如歌这才松了心,抬眼,发现谢知庸眉眼舒展开,带了分寸笑意,望向她身后,江如歌疑惑地跟着回头。
越满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来,步子有些急,看到江如歌的时候神色又复杂了一下。
江如歌:???
第45章 梅子糖
谢知庸把门又敞开了些, 越满跳进去台阶,和他并列着。
江如歌莫名觉得两人之间融洽得有些过分了。她屈了下手指, 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越满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合适, 干脆用手拍拍谢知庸,示意他开口。
谢知庸疑惑一瞬,腾出手拉住她。
越满的手小, 被他拢在掌心,两人亲密无间, 江如歌恍然大悟,瞪大眼睛, 丢下句“冒犯了”, 就急匆匆地跑了。
“诶?”越满喊不住她,只好侧头看向谢知庸, 顺带晃荡了下被他拉住的手,有些好笑地问:“师兄牵我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牵的么?”谢知庸讶然, 小声开口,说完才反应过来,红着耳垂就要撤手:“……我误会了。”
越满还以为谢知庸木头开花宣示主权了,没想到果然是乌龙,她眉眼弯弯,扣紧谢知庸要收回的手:“没有没有, 牵就牵了。”
谢知庸怔怔地点头,算是回应她。
越满体温高,她的手心先渗了点汗,掌心相触, 有些粘腻的,却让谢知庸微微松了下心。
他抿下唇, 大概师妹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
其实不止一点点紧张的师妹把他拉进小院里,她帮谢知庸分担了一半的东西,都堆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把那个纸包拆开。”越满隔空点了点,谢知庸拆开,里面有色彩亮丽的纸。
“像这样,”越满又从隔壁捞了一把油酥糖,这是鸿城的特产,她和谢知庸排了好久队才等到的:“包进去,然后折好。是拿回去送给别人的。”
谢知庸有样学样,叠出的成品就连褶皱都规整。午后的阳光不刺眼,暖烘烘的,晒得越满打了好几个哈欠,她停了手,托着下巴看谢知庸动作。
谢知庸手指纤细,骨节分明,在阳光底下白得晃人,很轻易就吸引了越满大半的注意力。
他手指打滑,这次叠出的东西有些歪歪斜斜的,和前几个好像都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师妹,”谢知庸有些无奈地低头看她,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你别这样看我。”
谢知庸的手指骨节都泛了点红,大概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从耳垂到指尖的那种传染。越满想着,嘟囔:“真容易害羞。”
谢知庸手指一急,“撕拉”的一声,纸张被从中撕开,他拿着彩纸残骸,有些无措地看过来。
越满笑得露出半个酒窝,她给谢知庸换了一张新的:“撕破就撕破吧,纸很多的。”
然后心里补充:害羞就害羞吧,很可爱。
于是两人又安静下来,谢知庸继续动作,越满无聊得数着树上的叶子。忽然,她想起什么,眼睛微瞪,抬头看谢知庸,和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谢知庸对上眼神。
“……怎么了?”谢知庸一脸正色,假装刚刚偷看被人发现的不是自己,他清清嗓子,问。
“城中的议论师兄有听到么?”越满抬起脑袋,问。
鸿城百姓免于魔族进犯,感恩戴德,这几日茶馆都在歌颂他们一行人的伟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于谣和唐朝然是男女主的缘故,事情大多吹嘘他们的。
越满据理力争:“谢知庸,你要是做了好事你就说。”
她还是有些犯困,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就像你对我好,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怎么会对你青睐有加……好吧就算你不说我也对你死心塌地。
但是百姓没我这么善解人意——我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要是为了他们好,为他们做了事实,你就说出来,这不是邀功,就是陈述事实,对,事实。”
她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通,谢知庸忽而心头一软,他伸出手,很想碰碰越满,越满却突然凑近,主动将脸贴到他掌心里:“所以啊……”
谢知庸觉得心跳好像都要停了。
“所以你天下第一好!”越满前不搭后语地开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知道了。”谢知庸垂眼,应她。还是没忍住,戳了下她的脸。
越满赶紧扬起嘴角,谢知庸的手指于是刚好落在了那一块酒窝的凹处里。
她摇头晃脑又得意洋洋:“你应该说,我也是天下第一好。”
谢知庸动了动手指,碰到细腻的皮肤。
他说:“师妹天下第一好。”
也是天下第一可爱。
*
单独的小院里,吴青阳身形消瘦,不修边际,空洞地望着窗外出神。他已经三日未进食了,就连水都只敢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看守的弟子实在好奇扫了他一眼。
他对这一眼的反应格外大,几乎要跳起来:“终于要动手了吗?”
“动什么手?”那弟子悄悄和他翻了个白眼,把剑换了一侧抱着,不搭理他。
吴青阳等了片刻,看到对方确实不像要有动静的样子,绷紧的弦才一点点松下来,他又继续呆坐出神,过了好一会,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扒拉着窗,问那个看守的弟子。
“谢、谢知庸还在吗?”
那弟子瞥了他一眼:“干嘛?”
吴青阳琢磨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在思绪里扯出一点点大事,他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大秘密,咽了咽口水,他说:“我要见他。”
“谢师兄岂是你说见就见的?”那弟子只当他异想天开,打了个哈欠,不再理他。
“是要紧事。”吴青阳死死揪住他的半截袖子,眼神执拗。
那弟子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挣脱他的手,嘀咕了句“神经”,就往侧边靠了靠。
吴青阳跟着往隔壁靠了一步,忽然一阵穿风声掠过。
吴青阳胆战心惊地侧头看了看。
他先前站着的地方,忽然就扎进了一根细长细长的银针,银针尾端乌黑发亮,淬了上好的毒。
*
鸿城大大小小的事宜处置的都是差不多了,招风堂也已经招安完了,启程的日子就在这天。
“哥哥再见。”阿明和荷花一大早就跑来了,两人扒拉着门,有些拘谨地和谢知庸道别。
谢知庸把视线从越满房门收回,半蹲下去,给他们分了些糖,又和他们应话。
阿明接过糖就往后退了一小步,有些怯地躲在荷花后面,睁大眼看他。
荷花硬着头皮:“阿明怕生。”
谢知庸不置可否,视线追着阿明,阿明被他一看,眼泪欲落未落,一副可怜的模样。
“说说吧。”谢知庸心觉不对。
荷花没辙,咬了下唇,复而开口:“前几日仙长浑身带血的进来,把阿明吓了一跳。”
谢知庸很慢地眨了下眼。
荷花说的应该不全属实,再问下去,她却三缄其口,顾左右而言他,一点都不想再继续了的样子。
“骗子姐姐。”阿明看到越满从房内出来,眼睛发亮,噔噔地迈着步子跑过去。
越满把人捞了一下,顺带把他手里的糖拿走了。
阿明瘪嘴,气得不行。
直到谢知庸往越满手心里塞了满满当当一把糖,她才晃荡着把那颗糖果还给阿明。
阿明望望她一手的糖,又对比自己只有一颗,更委屈了。
越满非让他说一句吉祥话才肯分他一颗。阿明颠三倒四地说了一连串,好多词都用错了,把越满逗得不行,她塞给他几颗,想了想:“你要祝我和谢哥哥长长久久。”
“啊,”阿明愣神,小心翼翼地偷看了谢知庸一眼,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同甘共苦……”
荷花听不下去了,揪着他的帽子,就把人拽走了。
越满直起身,往嘴里塞了颗糖,谢知庸正站在她身侧出神。
“怎么了?”越满顶了下糖,梅子味的,酸酸涩涩的。
谢知庸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越满摇摇头:“嗯?”
“……师妹没和我说实话是么?”他问。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
越满的心忽然狂跳,被她硬生生压下去了,她把手背在身后,假装很认真地想了想:“都是实话。”
谢知庸看不出来信没信,越满懊恼,又怕他深想下去,下意识踮脚凑前,轻轻地碰了他的唇。
唇上一片温热,谢知庸一时眼睛微微睁大,很怔然的模样。
完蛋了。
越满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就这么做了,恼得脚碾着石子滚啊滚的。
谢知庸抿了抿唇,越满抬眼和他对视,他忽然低下头。
谢知庸的亲吻很轻,好像只是有一片羽毛落在唇上,他的味道很快地挟卷了越满。
越满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朵被雪压得严严实实的花朵儿。
谢知庸没有闭眼,他的睫毛颤得很快,看起来比越满还无措,越满视线轻易,看到他通红的耳垂。
她微微后仰,拉开了点距离。
谢知庸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过来。
“师兄,”越满调整好呼吸,再次凑上前。
谢知庸怕她摔了,一只手护着她的腰,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
他如玉的面浮上一点点绯红,还是手足无措的模样,就听到越满说:“你想试试梅子糖的味么?”
谢知庸手滑了下,差点从她肩膀落下去,他的耳垂更红了,好像能滴血。
第46章 饴糖
越满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不大熟练,盖到了谢知庸的嘴角, 她有些莽撞地撬开谢知庸的牙关, 两人的牙齿轻微地碰在了一起,越满唇齿间的青梅味传了点到谢知庸的嘴里。
谢知庸尝到了有些酸涩的梅子味。
恍惚之间,又觉得这应该是甜的。
越满踮得脚痛, 谢知庸于是弯了腰,又扶着她的腰, 把人抱着,让她坐在石桌上。
越满总算舒服了, 脖子仰着, 没敢睁眼,谢知庸也不大会, 磕磕碰碰地把她唇就咬了一个小口子。
她吃痛,谢知庸立马拉开距离, 垂眼看着眼泛水光的越满,伸手碰了碰那道口子:“疼么?”
哪有这样问的?!
越满用脚背轻轻踢了下他,瞪了一眼。
谢知庸于是抿了抿唇,一副认错的模样,他拿出手帕,给她擦唇上的血迹。
“……下次要注意一点。”越满开口, 谢知庸手一顿,按到伤口,越满疼得龇牙咧嘴,看见他扬起一点嘴角, 谢知庸很快接话:“好。”
*
谢知庸的注意力很好转移,越满马车里的小几上堆了一堆谢知庸送进来的糕点, 难得的没有食欲。
她拨弄了下马车的珠帘子,谢知庸掀开一角,又给她塞了一小碗新鲜的葡萄。
好吧,越满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虽然她本意不是想要这碗葡萄的。
同车的是于谣,看到她又端了一碗草莓进来,神色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