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满难得说了这些,谢知庸以为,越满和他坦白,他会有点高兴的,但事实上,她一副将要哭了的模样,就让谢知庸很后悔了。
他想,骗了就骗了,不告诉就不告诉吧。
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谢知庸弯腰凑过去,和她轻轻碰了下额头,他说:“没关系的,我不会不理你的。”
越满很慢地眨了几下眼,睫毛扫在他手心里,让谢知庸有点痒,好像手里抓了一只马上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拉开谢知庸的手,勾住他的尾指,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安抚到人,谢知庸有点不知所措地观察她的神色,很认真地评估越满的心情值。
“没有不高兴了。”越满晃荡了几下,闷闷地开口。
“好。”谢知庸于是收回视线。
越满往前跨了一大步,山道拥挤,两人并排有些难走,但她真的很不愿意看谢知庸一个人走在前面。
她想,谢知庸有她了,以后就不需要一个人走了。
她其实不喜欢看谢知庸孤零零的一个背影。
第49章 猜测
送完越满, 正好还是日暮,谢知庸复而回去。
上行途中要经过练武台, 正值傍晚, 不少弟子都去用膳了,唯独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艰难地挥动着剑刃, 划出一道道流畅地招数。
谢知庸正好思绪繁杂,干脆驻足看了几眼。
忽而一阵剑风扫过, 须臾之间,剑心越加靠近谢知庸, 好像带着千钧之力。谢知庸微微睁了下眼, 他微微侧身,伸手一握, 把那直愣愣飞过来的剑握了正着。
谢知庸目光冷了下来,带着寒意朝那个弟子望去。
那弟子急得脸都红了, 看起来比他还要无措,被他一看,又生了寒意,只觉得好像冰火两重天一般。他结结巴巴:“谢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手滑!真的、真的……”
谢知庸没说话,见那弟子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才开口:“没事,下次注意些。”
那弟子忙不迭地应道,又面色涨红,看起来有些腼腆地开口:“谢师兄有空么?可否指点一下!没空也没事的!”
谢知庸是明净宗出了名的天才剑修, 资质极高,又聪慧, 剑术更是无人能敌,要是能得到他的指正,大有裨处。
只是他性子冷淡,犹如只可远观不可近触的月亮,一靠近就会将你冻得全身发怵,少人能硬着头皮找他说话,更别说指点了。那弟子也是做足了心理防线才开口。
谢知庸没说话,只是上前了几步,把手里的剑递给他,示意他继续。
没想到这么容易,那弟子眼睛一亮,知道这是同意了,忙不迭地接了剑,继续比划招数。
这个弟子天赋不错,而且踏实上进,谢知庸认真地看完了全招,又给他指点了不对的地方,太阳很快就落山了。
那弟子气喘吁吁,双手抱拳,诚恳道:“多谢师兄。”
谢知庸扫他一眼,目光忽的顿住,想说什么却又转了个话头,他冷不丁地问:“你叫什么?今年几岁?”
那弟子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这里,却还是挠挠头,老实回话:“我叫许兆,上月刚过十六岁生辰。”
谢知庸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再对方疑惑开口前先一步解释:“没什么,先前好像没见过你。”
许兆腼腆一笑:“我喜静,人多的地方少去,师兄没见过是自然的,但我在明净宗待了很久了。”
“从小么?”谢知庸好像只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是。”
谢知庸点点头,最后说了句:“我隐约记得,小的时候,练武台这边,有一颗很大的灵树,只是五六年前,被雷劈落了大半,让人唏嘘,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许兆早就听闻其他弟子说谢师兄为人高冷,不喜交谈,没想到他还主动和自己提及往事,心想等下次他们再这么说,一定要据理力争!
谢师兄明明很好相处。
只是,
许兆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我愚笨,记性不好,前些年的事忘得干净,几乎想不起什么了。”
谢知庸于是又不说话了,许兆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刚想先告退一步,一阵凉风吹过,谢知庸的话好像也散在风里,他说:“没有,你很聪慧。”
许兆脸色一红,被仰慕许久的师兄夸了,更高兴了,恨不得再练上几套剑法。
他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见谢知庸最后说:“还有,生辰快乐。”
许兆觉得谣言不属实。
谢师兄真的是个好人。
*
水牢潮湿,寒气四散,吴青阳有些狼狈地靠在角落,蜷缩着身子。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和来人对视。
他冷哼一声,歪过头,一副不想和他有半句交流的样子。
垂在地上的手指被人狠狠碾过。
他瞳孔放大,吃痛。
“吴城主好像很不想见到我。”云乘笑了下,好像忽然想起来,假装诧异地开口:“哦对,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城主了。”
言罢,他更加使劲,好像要将他的骨头踩断:“一个阶下囚,也好意思给我甩面子?”
吴青阳急速地喘息几下,他艰难地用另一只手扒开云乘的鞋子,未遂。
吴青阳的模样更狼狈了,他唇色尽失,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云乘这才满意地撤回脚。
吴青阳几个呼吸,恶狠狠地盯着他:“我总算知道了,卸磨杀驴,大抵就是宗主这样的吧。”
听他这么说,云乘冷笑一声:“怎么?吴城主不是打算自立门户了?我可没有叫你拿了于谣她们性命,不听话的狗,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话落,云乘忽的伸手,死死地掐住吴青阳的脖子,好像一用力,就能让他马上断气:“水牢多妖兽,丧命于它们口中的修士不知凡几。”
空气一寸寸地从肺部抽离,吴青阳徒劳地扒拉着他的手,字词都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他说:“云乘,我若死了,你的所作所为,就会暴于天下,皆是,你失心百姓,与宗门弟子反目——保不齐,还会被谢知庸一剑穿心。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飞升?”
他后面的字词声越来越弱,云乘一甩手,将他狠狠地撞到墙上。
吴青阳头破血流,眼前全被血色糊住,脖子没了桎梏。然而,前面被云乘死死掐着,声音还是哑的,他嗓子生疼,却打定主意狠狠气一把云乘。
“一介蝼蚁,又无仙缘,还失了凝光匣,妄想飞升,可笑!”
云乘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好在听见大动静的守门弟子赶忙跑进来,他急切地问:“掌门,可是有什么大事?”
云乘于是又换上了他那副和蔼可亲面目。
他说:“无碍,吴青阳意自寻短见,这几日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忽然,他露出一个阴冷地笑:“当然,他既不想活,那也别让他太轻松,日日送过去离蟒那里吧,它喜好人肉,被离蟒一吓,我们的吴城主就知道——活着,是件多好的事了。”
弟子战战兢兢,觉得此时的掌门和平时好像换了个人,又不敢忤逆,只好忙应“是”。
云乘挥了下宽大的衣袖,冲吴青阳露了个和善地笑,他说:“好了,吴城主还是好自为之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把我要知道的事告诉我,就不用上赶着去找不痛快了。”
吴青阳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气得目眦欲裂。
云乘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一身白袍,却消失了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
好人谢师兄这几日很忙。
越满从昨天就看到谢知庸眼底下的乌黑,很淡,只是因为谢知庸肤白,显得格外突兀。
“最近很忙么?”她碰了碰谢知庸的睫毛:“又有什么急事?”
谢知庸将头埋到她颈侧,闻到她身上,不知名的花香,他轻轻地吸了下,又闷闷地回话:“一点猜测,到时候证实了告诉你。”
“好吧。”越满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莫名觉得这样的谢知庸很像某种小动物,很可爱。
“……师妹不能偷吃糖葫芦。”谢知庸其实早就发现了,她今天吃了两串糖葫芦,吃多了其实不大好,犹豫一番,他仰了点头,纠正。
“我才没有。”越满戳了戳他的一截腰,嘴硬。
她发现谢知庸全身上下很多敏感点。
譬如现在,只是碰了下腰,他的眼睫就一阵轻颤,耳垂也蔓上绯红,他动了几下,抬起的眼睛里全是无措。
“不给碰么?”越满忍住笑,又戳了几下:“为什么不给碰啊?”
谢知庸被她弄得有些痒,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很奇怪的感觉,他很想让她别动了,最后却还是抿了抿唇,忍着没有退后,他的声音闷闷的:“没有不给碰。”
“这样啊。”越满故作了然地点点头,进了一步,刚想继续动作,脚底碾到一颗小石子,整个人就往谢知庸身上栽去。
谢知庸眼疾手快地把她捞进怀里。
谢知庸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面对心仪之人的人世间都是这样的。
但是他一靠近越满就很想、很想,亲近她。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越满听不大清,问:“什么?”
谢知庸被她一问,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他低下头,红着脸,又问了一次:“可以亲一下么?”
明明要亲的是谢知庸,但越满觉得他比自己要紧张无措,握着她胳膊的手甚至已经在冒汗了,连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回避视线,紧张地眨眼频率格外高。
“可以亲两下。”越满说完,踮起脚,和他接了一个长长久久的吻。
她院子立的桑椹树被风吹过,带起沙沙的声响。
他们的喘息声于是被压了下去。
越满下意识咬了下谢知庸的嘴唇。
谢知庸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眼里有些局促和委屈。
他长相气质都高冷又出尘,这时候亲得肤色泛红,显得眼里那些情绪都很动人。越满被美□□惑,安抚地舔了舔他的嘴唇。
“下次要亲,不用先问我的。”一吻结束,越满被谢知庸抱在怀里,她玩着谢知庸骨节分明的手,和他说。
谢知庸的关节屈了几下,越满侧头,微微扭回头,刚想问“怎么了”,谢知庸就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颈侧,又顺着上去咬了下她的耳垂。
越满浑身好像触电了一样。
酸麻的触觉格外强烈,好像麻痹了她的大脑。
谢知庸很快眨了眨眼睛,见她走神,好像做错事了一样,很快回话:“对不起。”
“……不客气。”越满慢半拍地应他,又顶着他的眼神,结结巴巴:“这个也是,可以不用问我的。”
她的脖子于是又被轻轻咬了一下。
第50章 暗涌
越满有些苦恼地对着颈侧的咬痕, 她伸手碰了碰,痛倒不是很痛。
谢知庸垂眼, 跟着用手指碰了下那块肌肤:“我明日去找爷爷拿些药膏。”
越满闻言一顿, 扭捏:“你要怎么说?”
谢知庸张了张口,没说话,似乎也是觉得难以开口。
“我说我摔伤了。”他犹豫良久, 小心翼翼地问,好像在征询越满的意见。
“这个借口一般般, ”越满想了想:“算了你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谢知庸红着脸哦了一声,又碰了下那块地方。
“还上瘾了, ”越满拽一下他头发, 又忍不住揉了几下。
怎么会有人连头发摸起来都这么舒服啊!
谢知庸听话地让她碰,想了想:“爷爷很喜欢你。”
“自然是因为我人见人爱。”越满下意识接话, 余光意外瞥见谢知庸有些走神。
“在想什么?”她又靠过去,两人的脸靠得很近, 好像下一秒就要碰上。
“没什么。”谢知庸眨眨眼,移开视线。
越满自然不信他,复盘了一下,加上已经是谢语十级选手,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答案,她“嗯”了一声, 拽拽谢知庸的手指:“我明日就修书给爹爹,告诉他我们的事。”
谢知庸的眼睛眨得更快了。
越满再凑近了一点:“好不好?”
谢知庸后退了点,他觉得这是件很重要,并且很值得认真商讨的事, 而越满太近了,会让他有其他不算正事的想法。
“好, ”他接得快,又很认真地盘算:“可是我家当不若你丰厚,但是除却那个猜测,我这几日还接了很多除魔的任务,有了挺多钱。”
“我不知道京城嫁娶要下多少聘礼。”谢知庸想着,有些懊恼:“唐朝然说他娶妻要下聘礼八抬,我就照着他说的凑了,不够你再和我说,我会添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