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满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又盖在他手背上:“够了够了,你带人过来就好了的。”
谢知庸反手把她的手全都包在掌心里面,他屈了下指节:“我想要给你最好的。”
除了一颗真心,谢知庸还想把他能想到的、得到的所有都给越满。
越满总算知道他眼底的乌青怎么来的了。
她就说,仅仅是处理一个猜测,谢知庸应该还不至于,没想到他还做了这么多。
“但我没有可以给你的。”越满仔细算了下,她现在的家底全是越才海的,说起来,她才占人大便宜那个。
“……那你多喜欢我一点就好了。”谢知庸又抵住她肩膀,低声。
他的声音小,好在这个动作让越满和他的距离很近,她得以窥见谢知庸的片刻私心。
“我超喜欢你。”越满回他,如约见到他泛红的耳尖,她伸手拨弄了下:“下月休沐你陪我回趟皇城吧。”
谢知庸身子颤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动作还是她的决定。
越满思来想去,这一步应该叫见家长。
和谢知庸在一起不过短短一个来月,越满却觉得可以了,可以到这一步了。
她又伸手摸了摸谢知庸的头发,出神地想,黑化剧情差不多都避开了,谢知庸如今仍然是明净宗人人敬畏的大师兄,给笔友写的信上个月也已经发出了,只等对方回信,就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可能偶尔会怀念。
但谢知庸平平安安生活在的世界,才是她最想要的现实。
“好。”谢知庸接了那句一起回皇城的话,又有点郁郁的模样。
“怎么了?”越满赶紧回神。
谢知庸垂下目光,有点郁闷,他说“……我好像不是很讨人喜欢,越大人可能不是很喜欢我。”
越满被他逗笑,攥着他的手指:“诶,你是要和我在一起,他喜不喜欢你有什么重要的。”
说是这样说,谢知庸还是有点焦虑,好像已经打算挑个时候去问问他喜欢什么了。
越满想了想,见他还是不高兴,想到她先前的一个朋友:“这事情也没有那么重要,我朋友她父亲也是不同意她的亲事,只是因为爱女心切,为人父母都是这样的。”
“好吧。”谢知庸说是这样说,还是在心里悄悄决定,等下去问问唐朝然好了。
越满以为把人哄好了,正值午后,阳光晒得人有些昏昏欲睡,她扯了下谢知庸的衣领,又找了个话题,可惜没能说几句,她就靠在人怀里熟睡过去了。
谢知庸听到怀里的动静,轻手轻脚地把人抱进卧房,又让她睡在床榻。
忽然听见一阵声响。
窗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只鸽子,在用鸟喙一下一下啄着窗台。
他敲了敲窗台,那鸽子好似通人性,歪着脑袋打量他一番,忽然又振翅飞走了。
见没了噪声来源,谢知庸这才提步出门。
*
唐小皇子知道谢知庸和越满在一起了,这几日深刻认识到了主动出击的重要性,到处找合适的地方和师姐袒露心意。
谢知庸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研究地图,皱着眉,看起来苦大愁深。
听到动静,看到来的人不是于谣是谢知庸,眉头皱得更紧了。
“又怎么啦?”唐朝然比较了下,对面虽然是自己将来的表姐夫,但自己还是对方的小舅子呢,他多少还是会爱幼一下的,因此对他也没有之前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谢知庸开门见山问:“越大人有没什么喜好。”
唐朝然认真地想了想,越才海是户部尚书,油水多的职位,想来讨好他的不在少数,可惜他还算一个好官,不爱钱财美人,好像也没什么特殊八卦。
灵光一亮,唐朝然想到了,他语气诚恳:“他爱听八卦。”
谢知庸:……
明净宗谢师兄,谪仙一样的人,自然没有收集八卦的癖好,现在更是为难。
他叹了口气,问:“旁的呢?”
唐朝然这次回的快:“没了,但听八卦时他爱嗑瓜子。”
好吧。
谢知庸打听到了消息就打算走了,唐朝然又急急喊住,无不羡慕地说:“你们都到这一步了。”
谢知庸点点头,欲言又止,还是问:“越大人万一不满意……”
唐朝然眼睛发亮:“那就私奔。”
谢知庸:……
他觉得自己心上人的表弟好像有点问题。
“应该不至于吧。”唐朝然正色,这回认真回答问题了:“我母妃要是听到我娶亲……”
他脑补了下:“可能会高兴得给全宫发喜糖。”
谢知庸找到依据,提出质疑:“师妹她说她友人的亲事就受反对,她说为人父母都这样。”
唐小皇子其实也不清楚这些,毕竟他也没娶过妻,但他就是想和谢知庸唱反调。
他眉头一拧,想到了什么似的:“越满自幼体弱,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她又不爱出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交的朋友?和她相与最好的就是我了!”
明明是午后,一阵风过,还是让谢知庸浑身上下的血都冷了下来。
他蜷了下手指,找回一点迟钝的反应,他说:“这样啊。”
*
桌子上堆的卷宗不少,谢知庸一目十行,扫过一页就翻过去。
他把看完的全收在一起,又圈了几个名字,誊抄在另一张白纸上。
看着上面的名字,好像隐隐约约印证了一些猜测,谢知庸忽然有些烦躁。
明净宗好像一座巨大的金笼子,外面里面看都金碧辉煌,干干净净,实际上,藏着一条隐秘的密道,通向的或是藏污纳垢,或是不为人知。
他过了遍名单,把那些名字全记了下来,以防万一,还是将那张记了名字的纸张燃烧了。
火舌卷过最后一寸纸张,碰到谢知庸手的时候又骤然灭了。
谢知庸把案卷全抱回去藏书阁,心里盘算从哪一步开始。
夜晚的藏书阁人迹罕至,他将人事案卷一本本放好,刚塞落最后一本,身侧忽然就有了一人,她忽然出声:“知庸?你看这些干什么。”
谢知庸侧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接了句:“夫子。”
关弦见他不接话,也没多大反应,笑眯眯的:“这些年明净宗来了不少天赋极佳的新弟子,但都不及你,我老爱和他们提起你。”
谢知庸不知道她怎么说起这个,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但好像又只是叙旧而谈。
“你还是这个性子,”关弦见他没说话,反而笑了出来:“闷葫芦,和你娘亲是一点都不像。”
谢知庸靠着书立,垂眼,又静又冷地看着关弦。
他自然知道关弦是她母亲的旧人,只是对方忽然提起父母,却还是让他难免警惕。
“不说了,我走啦。”关弦扬了扬手里的书册,和他擦肩而过,身影在月光一寸寸远去。
谢知庸看着她一步步走远,收回视线。
第51章 黄粱一梦
“我叫赵郏, 今年十五岁。”一个小弟子战战兢兢地回谢知庸的话,谢师兄威压太盛, 他连眼也不敢抬。
谢知庸微微颔首, 又问他还记得几岁的事情。
几□□问下来,谢知庸敛眸,挥手, 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小弟子听说有人找自己,还在想会是谁, 没想到竟然是谢师兄,还被问了一通, 觉得奇怪, 又不敢多问,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就如谢知庸所猜, 他们这些人,小的才十一二岁, 大的也二十出头,最早的一批,是十三年前就莫名其妙来了明净宗,在此之前,关于明净宗的记忆一丝也无。
而那个练武求指教的弟子,谢知庸留意到他手背的伤疤。
阿明说, 他爱吃烤红薯,他哥哥因此留了到疤。他本是一个猜测,没日没夜地查了几日卷宗,只觉得迷雾好像要揭开。
最早来的弟子是十三年前的。
谢知庸握着剑穗的手紧了紧。
那一年, 谢知庸九岁,被囚进水牢又放了出来。
只是, 谢知庸垂下眼睑,心头莫名涌上不详之感,他敲了敲剑柄,下了决定,还是得去找趟吴青阳。
越满正好来找他,问了好几道才找到人。
“要去干嘛?”越满歪着脑袋看人。
谢知庸垂眼,碰碰她发顶,没说话。
明日就是谢知庸生日,越满挑了不少宝贝,又特意学了制雪的符咒,精心地在城郊造了一片雪地,打算悄悄带他去堆雪人。
“明天,得陪我去个地方。”惊喜说出来自然就不是惊喜了,越满眨眨眼:“我带些东西,巳时,你就在东门等我。”
谢知庸说了声“好”,又弯下腰去抱抱她。
越满还是近期才发现,谢知庸其实很粘人,她踮起脚,想让他抱得更舒服些,又被他拉下来,拢进怀里。
谢知庸不需要越满迁就他。
“谢师兄务必记得。”越满轻了轻他的脸侧,规划得很好:“去完要是还有空,就去置办休沐时带回皇城的东西。”
“……唐朝然说越大人喜欢瓜子。”谢知庸抿唇,有些不确定地再次确认。
越满忍俊不禁,想了想,又觉得多少是有点依据的,毕竟瓜子和八卦真的很配。
“别怕,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越满拍拍胸脯,一副打包票的样子。
同样是说私奔,谢知庸就不会觉得越满有什么问题,他弯了下嘴角,说“好”。
“那我先走啦。”越满其实是要去检查城郊的雪地还完不完整,她无意逗留,最后又蜻蜓点水地和谢知庸接了个短暂的吻,挥挥手,和他再见。
阳光撒下,越满这一瞬间,好像离他很远很远。
谢知庸忽然没由来的心头一慌,他伸手拉住越满的手腕。
“嗯?”越满被他一拽,回过头:“还有什么事么?”
直到能踏踏实实碰到越满,谢知庸才有种真实的安全感,他攥了下她的手腕,又怕她疼,松了点力。
城郊的雪地检查固然重要,但是要是谢知庸要她陪他,越满两者抉择了一下,还是选了后者,她咬咬牙,说:“要是你要我陪你也不是不行,那我就……”
“……不用,”谢知庸撤了手,他垂下眼:“你有事情要做。”
尽管很希望越满留下来陪他,但谢知庸知道她是她,她也会有自己的事情和空间,谢知庸不愿意为了他牺牲她自己的东西,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想,自己应该也是会放手的。
“哎呀,”越满最看不得谢知庸露出这种有点委屈的表情,她全身上下找了下没能找出什么宝贝,想了想,解下脖子上挂了很久的铃铛给他。
她晃荡了下:“喏,我从小带到大的,给你做担保,我忙完就回来陪你。”
谢知庸接过那温暖的小铃铛,觉得暖意顺着到身体里,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谢知庸忽然想到那块被他一直压在很底很底下,几乎不见天日的玉珏,他抿唇:“不在身上,我明日拿给你。”
越满以为就是什么礼物,随口应了好,日光越来越大了,她真怕城郊那片雪融了。
“师妹走吧。”谢知庸看出她的心思,安分地、静静地和她挥手。
“好。”越满回头和他笑笑,连忙提着裙角离去。
阳光很大,她小跑的身影都有了一点光辉。
好像在离谢知庸越来越远。
*
潮冷的囚牢因为面前的人到来好像更冻人了些。
吴青阳这几日过的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云乘说到做到,不让他好过,他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天天和凶残的离蟒搏斗,身上旧伤新伤不少,伤口密密麻麻的,甚至还在往外渗血。
“我就是知道,你会过来。”吴青阳扣着牢门,意味不明地开口。
“你要和我换什么。”谢知庸无悲无喜地朝他看过去,神色又冷。
他这副高高的好像一尘不染的模样让吴青阳更加气极,他想,一个身上还有魔族血脉的,不过就是天资高些,侥幸学了不少仙法,有什么好孤高的?
这种人,就应该从云端掉下污泥,受众人骂,断了翅,再也飞不起来。
吴青阳脸上愤愤之色不加掩饰,谢知庸看了心烦,剑柄一震,让人退了几步。
他神色很冷:“不要浪费时间。”
吴青阳怏怏地倚在半墙上,被谢知庸剑气所震,他五脏六腑皆是一片疼痛。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把云乘的把柄告诉你,你呢,助我出去。”
“云乘的把柄。”谢知庸一抬眉,好像只是复述了遍。
吴青阳眼里闪烁起复仇的光亮,他信誓旦旦:“是啊,很划算的买卖,这可是能让他身败名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