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水而眠——漠兮【完结】
时间:2023-05-10 14:50:32

  《枕水而眠》作者:漠兮【完结】
  简介:
  在晏初水心中,他家许眠天真纯洁、娇小可怜,直到看见她日记上写着:我想睡晏初水。
  疑心病十级的拍卖行鉴画师VS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骗你的山水画大触。
  男主先婚、后逃,女主强娶、豪夺。
第一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PART 1
  艺术将有价化为无价,而拍卖让无价变为有价。
  ——《眠眠细语》
  持续一周的阴雨后,是突如其来的高温。
  墨韵拍卖行的春拍向来比同行稍晚一些,最后一场当代水墨专场结束后,已临近端午节了。每年固定两场的“大拍”完成其一,按说可以休息一阵子,然而一个惊天响雷让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墨韵拍出了一张“赝品”。
  之所以给赝品加上引号,是因为这件事尚有争议。
  此时此刻,墨韵所有员工都在等待他们心中最信任、最倚仗的希望。
  “唰”的一声,大门打开。
  与往常一样,先进来的是助理,隔了两三秒,随后的一位才缓步走入,平眉高鼻,身材颀长,穿着没有任何纹样的白色衬衣和米色长裤,肤白如纸,瞳色如墨,整个人就像一幅行走的水墨画,除了高瘦白净外,给人最强烈的感觉就是疏离。
  隔着一副极简的金边眼镜,他冷静地审视眼前的一切。
  无论是人,还是物。
  站在人群第一个的,是墨韵的首席拍卖师殷同尘,他直起身子,叫了一声,“晏总。”
  晏初水的目光在看到殷同尘时,微微有了一丝波澜,他刚结束十三小时的飞行,还是一场扑空之旅,心情并不太好,对于即将要处理的事情,他确实需要一个放心的人在场。
  事情本身并不复杂,或者说在拍卖行业也是常事,就是有竞买人在当代水墨专场拍下一幅名为《松下观瀑》的山水画,然而竞拍成功后,竞买人却没有在规定期限内支付购画款和佣金。
  画作的落槌价是六万一,佣金尚不过万,按流程走是怎么也不会走到晏初水眼前的,现下却能把他从巴黎的拍卖会上急召回国。
  “刘林的画,六平尺大小,市场价就是八千一平尺,刘林去年去世,他的小儿子刘江年初开始对外卖画,这幅画就是刘江亲自委托我们拍卖的。但是陈先生坚持这幅画是赝品,今天还带了律师来,要退回拍卖前缴纳的保证金。”去会客厅的路不长,殷同尘言简意赅地转述情况。
  回程时晏初水已有所了解,因为买主陈先生是个家居大V,不仅来拍卖行闹了几天,还把这件事发到网上。
  拍卖行业在大众眼中是鱼龙混杂的代表,赝品又是刺激眼球的热点,一句“拍卖行水太深”,就把舆论带得起飞。不知是否还有竞争对手的推波助澜,以“墨韵赝品”为关键词的话题两天内上了三次热搜。
  作为国内十大拍卖行中唯一一家只做书画拍卖的公司,墨韵虽然业务单一,但每次大拍的成交额都令业内惊叹。
  只因为一点,墨韵从未出过赝品。
  所以一切纠缠在晏初水看来都是细枝末节,他只说了四个字。
  “我要看画。”
  ***
  会客厅内,相关人员都已到齐,买家陈先生早已按捺不住,几次上前和委托人刘江争论,都被他的律师拦住才没大打出手。
  刘江端着一副“艺二代”的架子,神情不屑地嘲讽:“不懂书画就不要来拍卖,那画的落款除了名号章外还有一枚闲章,能是赝品?”
  “章比人寿长,难道不会是你自己盖的?”陈先生被他的语气激怒,气得面红耳赤,“我托人问过你姐姐,她根本不记得刘老画过这张画!”
  “她一个嫁出去十几年的人能记得什么?”刘江冷笑,“你要真觉得是赝品,就去找专家出鉴定书啊,否则就是血口喷人。”说罢,他看向一旁的殷同尘,“亏你们还是十大拍卖行,竟然连《拍卖法》都不懂,委托人在拍卖前没有保证拍品的真伪,不用承担瑕疵担保责任,既然我没写书面保证,还把我叫来干嘛?”
  “你!你!”
  陈先生气得再度扑上去,而这一次,他的律师失手了。
  两个中年人扭打成团,律师手足无措地向殷同尘求助,而后者却耸肩表示拒绝。
  殷同尘觉得,与其给两个脑子发热的人拉架,还不如等晏初水出结果。
  律师困惑地顺势看去,通透的落地窗前,助理缓缓张开画轴,装裱后的画卷不算太长,举起来堪堪落地,晏初水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俯身端详这幅《松下观瀑》。
  六月的骄阳溢满室内,阳光下的人白得过分耀眼,甚至有些不真实。文人字画已经足够风雅清高,却偏偏有人比字画更加不食人间烟火。
  杂乱的打闹声中,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相较于书画,晏初水对人类实在没有太多兴趣。
  画的内容是传统题材,但构图独到,为了突出不老松,放弃了大片重叠的高山,只画局部,西边为石,东边为树,当中的瀑布将画面一分为二,气势大开大合,而大开合中亦有小起结,例如松枝的穿插生动复杂,二叠瀑布打破了画面简单的结构。
  更令人欣喜的是山石的笔墨颇有古意,勾皴点染都十分老练,大小斧劈皴结合自如,纵然只有一角,却将山峦整体的气势悉数释放。
  晏初水的神情略有舒缓,这是他看到好作品时的惯常反应。
  因为这确实是一幅好画。
  用墨干净,下笔灵动,印鉴清晰,等等,都是真品的佐证。
  他退后一步重新戴上眼镜,“这画——”
  戛然而止的两个字让一室的混乱归于平静,扭打中的两人都停下动作,屏息以待。
  涉足艺术品拍卖的人都知道,墨韵的口碑是用不出赝品换来的,而不出赝品靠的就是晏初水的火眼金睛。
  只是大拍中拍品数量庞大,不到百万、千万级的作品一般不会劳动晏初水亲自鉴定,像这类万级作品在春拍上也只是热场的存在,主要是为了吸引刚刚介入艺术品收藏的人群,带动气氛罢了。因为价位不高,所以几乎不会出现赝品,加之委托人又是画家的直系亲属,怎么看都是陈先生这个外行在无理取闹。
  观察到晏初水细微的满意神色,殷同尘心中料定,墨韵的口碑保住了!
  毕竟,真品必为佳作,赝品一文不值。
  果不其然,晏初水转过身来,语调轻快地说:“画得真不错。”
  正举着一只青瓷茶杯的刘江兴奋地大赞:“还是晏总有眼光,以后家父的画都委托给你们了!”
  晏初水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转向半信半疑的陈先生,笃定地点头,“这张画的价值绝对不止六万,陈先生要退货没有问题,我本人愿意以更高的价格从刘家买这张画。”
  听到业内顶尖鉴画师说出这样的评语,陈先生的半信半疑已经变成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高举的拳头也缓缓落下,神情复杂又有些不甘心。
  “晏总,你的意思是这画是真的?可是……”
  晏初水伸出右手,食指指腹在画面空白处轻轻抚过,墨色的眼瞳和画中坚硬的山石如出一辙。
  “当然不是。”他似笑非笑地说,“刘林画不出这样的好画。”
  空气一秒凝滞。
  剧情的急速转弯让所有人猝不及防,殷同尘预感到一场更恐怖的风暴即将来临。
  刘江的情绪比陈先生更激动,青瓷茶杯直接砸向地面,瓷片崩裂,茶水四溅。
  “你瞎说!我父亲刘林可是——”
  晏初水侧目与之对视,分毫不让,“他要不是退休前做了两年美术馆副馆长,根本卖不到八千一平尺。这画应该是你自己落的款,听说过你没怎么学画,字倒学得还行,至于印章都在你手里,盖一下也不是难事。”
  他轻叹一声,颇为惋惜地补充,“我要是收这幅画……”他两手在画前打了个方框,“估计得把落款裁掉,太糟糕了,简直毁了这幅画。”
  比这些话更令人难堪的是,他是认真的。
  刘江恼羞成怒,“晏初水!你凭什么说画是假的!难道我父亲几十年还画不出一张好画?难道全国就你一个鉴画师不成?”
  除了羞愤外,刘江依旧有一份自信,只要他拿着这幅画去找别的鉴定专家,以他的身份,以画的质量,所有人都会看真,所以他才有大吼的底气。
  晏初水递了个眼色,示意助理把画拿给刘江看。
  “你说的也没错,可这张画用的纸是今年刚产的,宣纸的火气还没褪尽,但你父亲不是去年就已经过世了吗?”
  刘江哑口无言。
  “全国当然不只我一个鉴画师,只是我看假的画,谁敢看真?”
  同理,假如晏初水看真,也极少有人会看假。
  可他依旧自砸招牌。
  刘江觉得他是疯了。
  一旁的陈先生顿时喜上眉梢,然而晏初水却没有给出什么好颜色。
  “出了赝品,墨韵一定会承担责任。不过……”他将目光投向方才的打斗现场,“你刚刚撞到墙上的一幅字,那是林散之先生的草书真迹,我去年三百七十八万收的,好像蹭破了一个角,正好你的律师也在,定损后法务会直接联系他。”
  “……”
  给完陈先生交代,晏初水也给了刘江一个警告,“根据《拍卖法》你是不用承担责任,但这件事我会通知各大拍卖行,你应该暂时都卖不了画了。至于茶杯……”他低头看向脚边的一片碎瓷,“还好,不是太贵,只要一万块。”
  世上没有晏初水看走眼的画,也没有他惹不恼的人。
  殷同尘清晰地看见刘江的脸色一阵青白,然后歇斯底里地冲了过去,好在晏初水眼疾手快,一把将殷同尘拉到自己身前,未及一秒,刘江的拳头就已经落了下来。
  一阵眼冒金星后,殷同尘哐叽倒地。
  “好险……”
  晏初水妥妥地站在安全区内,眼见刘江被两个人死死按住,才松下一口气,他早就知道,处理这种事一定得有一个放心的人在场。
  总有刁民想害朕。
  这句话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不是一句戏言。
  “你——”他看向陈先生,“回去删帖。”
  “你——”他看向刘江,“回家拿钱。”
  “你——”他低头看向殷同尘,肉眼鉴定了一下伤势不重,才交代道:“今晚我就要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
第二章 身份证查一下
  PART 2
  信任就像丢出去的肉包子,偶尔能捡回来,偶尔捡不回来,所以一开始,就不要浪费粮食。
  ——《眠眠细语》
  晏初水的办公室位于拍卖行最里间,门口有秘书办公桌做屏障,左边是消防通道,右边是茶水间。
  殷同尘捂着半张左脸跟着晏初水往办公室走。
  “这张画是谁收进来的?”晏初水冷不丁地发问。
  “赵经理,不过是刘江主动上门谈的委托,不是买断,我们损失不大。”殷同尘回答。
  艺术品拍卖与其他拍卖略有不同,征集拍品一般分两种形式,名家字画因为价格高昂且一作难求,所以拍卖行会直接付款买断,在随后的拍卖中赚取差价获利,而一些中低档的作品,拍卖行则只提供服务,收取买卖双方的佣金,不会积压资金。
  很明显,刘林的作品属于后者。
  “而且,谁也不会想到赝品还能比真品画得好。”殷同尘补充了一句,算是替同事求个情,“对了,你什么时候对刘林的画也有研究了?”
  晏初水的眼睛是开过光的,向来只看名家巨作,能知道刘林的名号已经实属难得。
  “没研究过,只是他要真画得那么好,早就不是现在的价格了。”他淡淡地说,“画家么,两种最值钱,要么活得久,要么死得早。”
  殷同尘歪头想了一下,以当代人的平均寿命衡量,刘林去世确实早了点,刚退休没几个月就突发心脏病。这个年纪匆匆过世,留下的作品应该不多,本可以物以稀为贵,却偏偏画得并不好,或许就是这一点才让刘江动了歪心思,买别人的画落款盖章,再倚仗自己的身份四处卖画。
  价格不够,数量来凑。
  “能把画卖给刘江倒手,而且倒手后的价格也不高,说明卖价更低。”晏初水轻笑了一下,“我还挺好奇的,什么样的傻子才会干这种蠢事,自己画得好不好,心里没数吗?”
  殷同尘扁扁嘴,“没准就是个怀才不遇的老头子呢。”
  “那就把人找到,再好吃好喝地让他活到九十九,我就赚了。”晏初水举起手里那卷《松下观瀑》,看样子是真有此意。
  “那刚才直接问刘江从哪里买的不就好了?”
  “我信他?”
  “……”
  在鉴画上,晏初水和X光没有区别,在生活上,晏初水和测谎仪也没有区别。
  殷同尘低头腹诽,一时没注意速度,直接走到了他身旁。
  晏初水站在办公室门前,不经意地斜了一眼,殷同尘立刻识趣地退后两步,晏初水不急不缓地伸出手指按下一串数字,密码锁应声打开。
  放眼整个墨韵,能走进这间办公室的人不超过五个,殷同尘有幸身为其一,已经感恩戴德了。其实他入行不过六年,能坐到如今的位置,理由不外乎三个。
  他是一流艺术院校毕业,他有足够多的职业资格证,以及——他是晏初水的大学室友。
  当然,殷同尘坚信,实力第一,关系第二。
  所以多年来,他勤勤恳恳、孜孜不倦,死死地保二争一。
  见到老板回来,年轻的女秘书殷切地给两人倒茶,闷热的天气里,一壶冰镇的白桃乌龙凉意爽人,金黄色的茶汤注入锤纹玻璃杯中,晶莹剔透,看得出来花了一番心思。
  晏初水盯着这张姣好却陌生的面孔看了两秒,“新来的?”
  小秘书骤然对上他清冷儒雅的目光,一时红了耳根,“张姐前天开始休产假,我……”
  没等小秘书说完,殷同尘赶紧递上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晏初水接过来一拧,清脆的开瓶声令人身心愉悦。
  他喝了一口,说:“赵经理降为业务组长,以后负责培训新人。你,去重新培训。”
  小秘书花容失色,殷同尘暗暗咂舌,仔细想一想,晏初水和测谎仪还是有区别的,测谎仪尚且还有亮绿灯的时候,而晏初水只有红灯模式。
  ***
  大约到了晚上八点,殷同尘才得到准确可靠的消息,刘江的画是从一家小工作室买的。近几年拍卖市场火热,一批小型书画工作室也跟着纷纷冒头,主打线上微拍,低成本、低价格,作品的来源大多是青年艺术家。
  可等殷同尘找到那家工作室的负责人一问,才知道这张画不是工作室的签约画家画的,而是从一个画贩子手里收的一批打包货,原本是当装饰画卖的,所以都没有落款,而刘江要的,恰恰就是没有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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