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先保住本,让自己变得强大,再去对付那些人渣才是正理。
林虎等在外面,见白玉兰出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跟这种不知廉耻的人,有啥说的,别理她就是,走,咱们上街去。”
不远处,拖拉机旁已经围了很多人。
双手捂着赤裸的肩膀的屈彩屏,透过窗户,看见林虎牵着白玉兰的手走向拖拉机,更是眼里冒火,肠子都悔青了。
一种比凌迟更痛苦的感觉折磨着她。
想当初,她刚来高庄下乡的时候,如花似玉,高庄多少男青年对她示好。
可她是城里来的漂亮女知青,怎会看上乡下来的泥腿子。
如果,那个时候,她稍稍留意一下林虎这个沉默寡言的乡下人,稍稍在他身上用点心,能轮得到白玉兰?
如果……
没有如果。
一切好像早就注定。
每个人似乎按照早已规划好的人生轨道前进。
为啥白玉兰的轨道是通往光明的,而她却走进了一个黑暗的隧道?
她咒骂贼老天,觉得老天对她太不公平了。
但她忘了一句话——天佑善人。
从一开始,她的心术就不正,她就在算计白玉兰,她从没有拿白玉兰当过朋友,而是当白玉兰是没脑子的傻子。
有脚步声传来,满脸灰垢的屈彩屏机械的转过脸,看见了一个大肚子女人。
“陈慧琴?”她的眼里有几分迷惑,不知这个女人为啥要来。
“这是我的几件衣裳,你先穿上吧。”陈慧琴将手里的几件衣服递过来。
陈慧琴是和屈彩屏一个批次下乡的。
知青回城的时候,她没法回,因为她已经嫁给了庄子上的一个男人并且生出了一个娃。
当时屈彩屏还笑话她嫁了个庄稼汉,要一辈子下苦力和泥土地打交道,真是愚蠢。
她原本就不喜欢屈彩屏,但念在两人当年是一起下乡的,如今留在高庄的就她和屈彩屏两个,看到屈彩屏那么狼狈,她只是物伤其类,想帮帮屈彩屏。
可屈彩屏,不但不感谢,反而冷冷地问:“陈慧琴,你是来嘲笑我吧?”
陈慧琴涨红了脸,没想到屈彩屏会这么说。
“我嘲笑你我就不来了!”
“那你干嘛给我这打着补丁的破衣裳?”屈彩屏盯着陈慧琴手上的衣服,一脸的嫌弃,她没有穿过有补丁的衣裳,她觉得陈慧琴这是侮辱她。
却不知,陈慧琴嫁的婆家实在穷,能拿着衣裳给她,已经很不错了。
陈慧琴生的那一个大儿子,到现在还光着屁股呢。
因为没裤子穿,她不大让孩子出来。
听见屈彩屏嫌弃衣裳,陈慧琴好后悔,后悔不该同情屈彩屏。
她念及一起下乡的情谊,屈彩屏并没有念及。
若是屈彩屏念及曾是一起下乡的,在她生娃做满月的时候,也该去看看,可屈彩屏,从来没有看过她。
这么一想,陈慧琴直接转身就走。
见陈慧琴要走,屈彩屏急了。
她是嫌弃补丁衣裳,但这个时候,总比没有强。
原想从陈慧琴手里要件好的穿,现在看来,不好的都没有了,哪有不着急的?
“哎,慧琴,你别走啊……对不起啊,我……”
她大喊着,企图解释。
可陈慧琴却抱着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都这样对待我?”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的屈彩屏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第93章 我有话跟你媳妇说
白玉兰和林虎走到自家拖拉机跟前的时候。
拖拉机的车把上、车身上已经披挂着不少崭新的红被面。
看到两个人来,徐大嫂子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指着那一个个的被面,对白玉兰说:“几个嫂子来给你们的新车挂红呢。”
挂红,是一种表示贺喜的方法。
庄子上,谁家盖新房,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就会拿了新被面在上梁的那一天,挂在主人家的大梁上。
谁家大梁上的被面多,就证明谁家人缘好,谁家家业兴。
林虎虽然没啥兄弟,但这接了个新拖拉机,挂红的人比谁家都多。
“玉兰,你快回家拿情谱给记下啊。”徐大嫂子提醒白玉兰。
情谱,是庄子上人盖房,娶亲,嫁女,丧葬用的一种记录贺礼的册子。
谁家随了多少礼,随的什么礼,都记录在册。
以后,谁家过红白喜事,请了人家去随礼,那人家就会翻开情谱,照着情谱上的贺礼随礼。
当然,也不能一味地照着情谱办事。
十年前,普遍随礼五毛。
现在,少说也得一块。
谁家送了被面,到时候,也得给人家送过去一条。
一般情况下,这些被面都是收起来不用的,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等到时候又拿去给别人贺礼。
“我去拿。”林虎转身就走。
“不用拿,先记这儿,回去再誊到情谱上。”白玉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直钢笔。
作为家庭主妇,她早就料到这个,提前预备好了。
“哟,看不出,玉兰这一结婚,真像个当家的了。”徐七嫂子笑着说。
“结婚了,自然要当家。”白玉兰笑着,一一看被面,指着一个金丝缎面的问:“这是哪位嫂子送的?”
“我的。”徐大嫂子说。
白玉兰就记了下来,并在后面坐了标记。
被面有好有次。
这也得记下来。
总不能有人送你好的,你给人家回个次的。
一一记明白了,白玉兰就从车把上取下了所有被面,让徐大嫂子先抱到她家里,等她和林虎晚上闲了去拿。
徐大嫂子接了过去,笑着说:“你两个干啥去?”
白玉兰也不说去街上买东西,只说要磨合新车。
望着坐着拖拉机慢慢离去的白玉兰,徐八媳妇一脸羡慕:“这两口子的小日子真是蜜里调油啊。”
***
镇子上的纸品店。
里面摆满了纸扎的各种物件,都是烧给亡人的。
白玉兰买了纸马香表,还有纸做的金银元宝,有走到一些纸做的衣服跟前。
衣服的款式,都是老年人的。
“有没有年轻款的?”她问店家。
“年轻款的?给谁烧的?”店家奇怪地看着白玉兰。
“我公婆。”
“你公婆应该年纪大了,咋能用年轻款?”
“他们是年轻时亡故的。”
“哦。”店家应了一声,从底下翻出了一些样式的。
这些年轻款的,他一般不敢摆明面上,看得瘆得慌。
白玉兰选了两套旗袍,两套西装,还有帽子,还有鞋子。
自始至终,林虎都是沉默,一切都由白玉兰做主。
他没见过父母,对父母也没印象。
但他心里是有父母的。
看着白玉兰认真的模样,他心里很暖。
选好了许多东西,付了钱,两个人又去买了水果。
各样水果都买了,还买了各样点心。
林虎的父母是因为饥饿而死的,夫妻俩咽气后,怀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儿,想想都让人心酸。
拖拉机无法上山,两个人在山脚下下了车,拎着纸表和果品,走上了山坡。
一座坟茔默默地躺在那里。
当年,林虎的父母去世后,是徐老队长带着众人安葬了林氏夫妇,那个时候,庄子上很穷,没有多余的木头,只为两个人打了一副棺材,将夫妻俩合葬在了一起。
林虎跪下,同时,白玉兰也跪了下去。
将果品一一摆好,上了三炷香,小夫妻俩一起对着坟头磕了头。
“爸,妈,我带着媳妇来给你们磕头了。”
“爸,妈,我是林虎的媳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林虎的。”
两个人跪在一起,将纸马和纸钱纸衣服纸帽子纸鞋一一点燃。
等三炷香燃烧殆尽。
林虎将敬过父母的点心水果一一破散。
破散,庄子上的人的做法一般是将献祭的东西掐一点放在供桌上,表示祖宗已享用过。
其余的,后人便可以带回自己吃。
林虎是每样留下了一个。
下了山,两个人坐在拖拉机上,吃着水果和点心,聊着。
林虎如同了却了一桩心事,说:“过几年,就可以带着娃给他们的爷爷奶奶上坟了。”
“嗯。”白云答应着,眼前就仿佛浮现出林虎带着孩子的场景,心里不免有了几分期待和憧憬。
林虎应该是一位非常合格的父亲。
她和林虎的娃会长得像谁多一点呢?
“从现在开始,我得加把劲了,有了女人,更应该多赚钱,要让自己的女人和娃娃吃好穿好过好日子。”林虎掰开一个橘子,空气里飘散着橘皮的清香。
“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白玉兰说。
她和林虎的小日子,恐怕是整个庄子上最好的。
有漂亮的大瓦房,有崭新的拖拉机,还有存款。
这是好多庄稼人得奋斗一辈子的产业。
林虎年纪轻轻地就有了。
她不想给林虎太多的压力。
人要知足。
钱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过得舒坦。
但知足并不代表安于现状。
前世的她,经过了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知道太多的赚钱的法子。
随便抓住一个,就可以衣食无忧。
所以,她不担心钱的问题。
不必要给林虎压力。
钱,她会赚的。
“将来会更好。”林虎将一块剥好的橘瓣喂给白玉兰。
白玉兰点头。
是的,将来会更好。
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
回家的时候,途径妇女张桂花主任家,林虎忽然想起什么,停了车,说要去找张主任有点事。
白玉兰心里知道是啥事,劝他:“咱们过段日子再来吧,你现在进去,会被盘问的。”
“她盘问啥,哪有旁人管夫妻间这事儿的。”林虎不怕被盘问。
“那你就去找她要,我不去。我在车上等你。”白玉兰忍着笑说。
她确定,林虎一定会被张桂花奚落。
果然,听见林虎又来领小纸袋,张桂花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啥,我前天给了你们那么多,你们已经用完了?”
“不多,只给了八个。”林虎说。
“是八个,可这才过了三天,就用完了?”
张桂花并不知道这八个不是三天用完的。
若是她知道是一天用完的,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只是在心里感叹,如今生活条件好了,能吃饱饭了,年轻人的精力真不是一般的旺盛,简直是非常的旺盛。
她新婚夜的时候,男人也只来了两次。
而且头天两次,第二天就一次,第三天直接不想了。
可林虎将八个小纸袋连续三天用完,真是了不得。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虎,也不给他拿东西,而是说:“你去把你媳妇叫来,我有话跟你媳妇说。”
第94章 大花瓣的秘密
“跟我说。”林虎担心张桂花说出让白玉兰难堪的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张桂花盯着林虎那英俊的面庞,忽然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心想,你一个年轻小伙子,我跟你说那些话?
但转念一想,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主动权在于男人。
就点点头,板起面孔,冷冷地说:“就该跟你说,你可别看你媳妇漂亮年轻就没个节制,这个事儿,可得悠着点,跟吃东西一样,吃得多了,吃过量了,就会吃伤,一样东西一旦吃伤了,就再也不想吃了。人也一样,没了节制,伤了根本,可就不好了。你们现在年轻,不懂,啥都要细水长流!”
“这我知道,这不刚结婚,一个没控制住,过量了,以后不会那样的。”林虎保证。
张桂花这才拿出一整盒递给了林虎,并且拿出一个册子让林虎登记一下,几月几号,领了避孕套一盒。
林虎看那上面,已经登记了许多条。
但几乎全是领避孕药的。
领套的,好像就他一个。
而且,就他一个男人。
因为上面登记的,全是女人的名字。
庄子上的女人,有不少不想再要孩子的。
以前没办法,怀上了就得生,有些人家,几乎是年年生,生出来又没得吃没得穿,苦了大人苦了孩子。
好些女人不想生了,但还是不得不生。
现在国家有了政策,免费发放药品和工具。
一些已经生了好几个儿子不想再生娃的女人就主动来领药。
林虎将自己的名字写上,正准备走,听到院子里传来大花瓣的声音:“张主任,你在家里吗?我腌了猪肉,给你送几块过来。”
门帘一掀,大花瓣端着一个碟子,碟子里放着三大块油炸的猪肉块,一块就有三两的样子,肥瘦相间,色泽油亮红润,格外诱人。
“林虎,你咋在这儿?”大花瓣看见林虎,似乎是被吓了一跳。
“咋,你能来,我不能来?”林虎觉得大花瓣问得太没道理了。
大花瓣忽然就辩解起来:“我是来给张主任送猪肉的,没别的意思,真的。”
这倒让林虎有些奇怪了,大花瓣这是似乎想掩盖什么。
而且,大花瓣也是个不拔毛的主,咋就舍得给张桂花送猪肉,还送那么大块头的。
但也没多想,签好册子,跟张桂花说了一声,就走出来。
临出门,又发现大花瓣和张桂花在挤眉弄眼。
“咋才出来?”白玉兰问。
“张桂花嫌咱俩用得太多,差点不给领了。”林虎坏笑着附在白玉兰耳边低声说。
白玉兰陡然脸红:“我让你过段日子再去,你倒好,现在就去,被说了吧?”
林虎笑:“说就说吧,这没啥不好意思的。”
“脸皮真厚。”白玉兰笑他。
“脸皮不厚,咋能娶到你?”林虎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女人纯净美丽的脸庞。
刚才看了大花瓣那涂脂抹粉的脸,更觉得媳妇美得纤尘不染。
“别这么盯着我看,回家吧。”
林虎一边启动拖拉机一边笑着说:“其实,我刚才也怪难堪的,一个大老爷们去和一个中年妇女要这东西,倒不如自己买些方便,只是不知道哪里有卖这个的,要是有卖的,我宁可花钱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