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间的玉佩每天都戴着,上面系着的红穗子被风吹得晃动,与衣衫的白产生颜色冲撞,却衬得十分漂亮。
时柒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转移到沈拂尘细长的手指上。
昨晚他便是用这一双手拿着一根细针在她的锁骨一针一针地纹下了一只蝴蝶,落针稳当,不曾出现一丝差错,仿佛在脑海里描绘过不知道多少次。
鹦鹉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倚着时柒别提有多腻歪了。
她正想开口打破沉寂,仍然不习惯过于安静的对视,却见沈拂尘转身离开了,鹦鹉似受到什么召唤一般,也跟着飞走了。
如此瞧来,倒像是他来寻鹦鹉。
时柒又啃了一口手上的青果子,突然顿住,不对,这鹦鹉本来是她的啊,为什么更听沈拂尘的话?
旧主人永远比不上新主人。
*
接下来这两天,时柒没有再见过沈拂尘,分明同住在冰霜阁,但就是没碰上面,而李怜雪也分开给他们送饭了。
也不知道是沈拂尘吩咐下来的,还是她自己决定的。
今天,李怜雪偷偷地留下陪时柒用饭,还给她说最近仙门都发生了什么事,说起重月派弟子夜晚被打一事特别来劲儿。
时柒夹着一只鸡腿咬,吐字不清:“那找出是谁打的了么?”
重月派门主倒是大发雷霆地说要揪出那个人,但死活找不出来,对方连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无从查起。
只知道是一个术法高深的女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怜雪笑得尤其欢,冷哼道:“平日里还说重月派的弟子有多厉害,还不是给一个女子打得满地找牙。”
她说着眼含疑惑,“不过我也好奇是谁干的。”
时柒八风不动地吃着菜刨着饭,转移话题道:“今天的红烧排骨比前天的好吃,食堂是不是换了一个厨子?”
李怜雪坐在旁边点头,赞她厉害,这都吃得出来,随后又说起了其他事,问时柒还记不记得她们在仙门脚下小镇看过的溃烂之术。
忽然提到这个,时柒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暗感不简单。
见她感兴趣,李怜雪便面带忧愁地讲述自己听来的消息。
仙门百家之首之前便说过让沈拂尘和南枝门主去查上古鸟兽夺走聚魂珠的事,最近仙门感应到上古鸟兽的气息在云城出没。
可怪异的是,云城已经不太平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被驻守在那里的散派压着,这几日才报上来,说是不少人因全身溃烂死了。
时柒听到此处皱了皱眉,认为散派不该压着这件事不上报仙门的。
散派之所以称之为散派,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纳入仙门的正派之中,还是江湖上排不上名号的小门小派。
如果想被纳入仙门正派,必须得搞出点成就来方可。
看样子他们本来想自己揪出施展溃烂之术的幕后之人,谁知窟窿越来越大,因身体溃烂而死的人越来越多,到无法控制地步了。
最重要的是,上古鸟兽还出现在了被溃烂之术笼罩着的云城。
令人不得不联想这上古鸟兽夺聚魂珠一事与云城施展溃烂之术的幕后之人有关,背后有多大的阴谋。
时柒听得认真,咬着鸡腿骨头陷入沉思,魔族中会溃烂之术的多如牛毛,但能同时令多人身体溃烂的少之又少。
一般来说施展溃烂之术的人需要分一缕魂魄到别人身体里。
她对此术法不精通,以前只是随便地修习了一下,暂不能做到如此,也不是说没人能修习到这个境界,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魔族先祖写下的古籍记载,溃烂之术修习到一定境界,可以隔空操纵,不用再分一缕魂魄到别人身体里。
到底是谁把溃烂之术修炼到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呢?
时柒拿开咬着的鸡腿骨头放到旁边,眉头就没松开过,在云城施溃烂之术的人也是魔族派去的?
倘若坐实这个罪名,仙门此次可不就能逮住借口把魔族人全灭了?
她脑海里冷不防地浮现了在魔域里给自己送花的魔族孩童。
他们笑得天真烂漫,手上也没沾过鲜血,跟民间孩童并无不同。
魔域长夜无明,他们终日生活在黑暗之中,当初奶声奶气地跟时柒说过想到民间看看太阳,住上几日。
她还答应了他们,可惜却在完成系统颁布的任务时给他们带来横祸,百年前给仙门找到借口围剿了魔族一次。
遍地都是尸体。
难道他们也该死么?
如今,魔域不再有魔族人,侥幸逃出生天的魔族人大多隐藏身份、跑到民间扮作寻常百姓生存了。
这是时柒在夜雪城抓了几个魔族人打听回来的消息。
想到这里,她觉得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一点儿滋味也没。
李怜雪给时柒递了一碗甜水汤,“时柒,来喝碗甜水汤,听别人说大热天的喝这个会很舒服。”
她接过甜水汤,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似随口问:“那你师尊和南枝门主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云城?”
桌上的菜被吃得七七八八了。
李怜雪掏出帕子给她擦了下嘴,“等明天放你出去,向仙门证明了你的清白,南枝门主便会同我师尊出发去云城。”
末了,她补上一句:“我和师兄跟师尊一起去。”说到一半,目露厌恶,“还有那个赵夕之也去。”
时柒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问:“为什么赵夕之也会去?”
李怜雪叹了口气道:“仙门比武中,师兄是魁首,我是第二,她是第三,仙首说让前三名跟着一起去云城帮忙查此事。”
那日虽然出现了白叶来仙门偷走圣火之果一事,但仙门百家之首回到望仙台后还是坚持地把仙门比武给进行下去了。
若无意外的话,前三名应该是谢舟、李怜雪和她的竹马也就是重月派弟子顾子正。
不料他身体抱恙没能参加这一次的仙门比武,第三名便落到了他师妹赵夕之头上。
李怜雪总觉得是顾子正迫于重月派门主给的压力,故意称身体抱恙不参加仙门比武,然后让给她的。
是以她越发看赵夕之不顺眼。
话锋一转,李怜雪眼含希祈,“不过呢,南枝门主也可以带自己门下的两个弟子去,时柒,你想去么?我想跟你一起去。”
时柒笑了笑,“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算,是南枝门主决定的。”
李怜雪忙应道:“我去求南枝门主,说不定他就答应了呢。”
她没话说了:“……”
*
到了该给仙门答复当日,沈拂尘领着时柒到镜双殿,两侧站满了仙门门主,仙门百家之首坐在正前方。
他简明扼要地说她在真言石的审问下,确认与魔族白叶夺圣火之果无关。
仙门百家之首听完这一番话,并没有立刻发言。
反倒是南枝门主忍不住了。
他走到殿中央,道:“仙首,既已查明时柒与此事无关,她也是一片好心才跟到禁地前,还请仙首莫要责罚。”
仙门百家之首看了南枝门主一眼,知道他寻常看着吊儿郎当,但其实最护自己的弟子,容易失了分寸。
“罢了,从今日起,她恢复自由身。”仙门百家之首道。
时柒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再不恢复自由身,非把仙门拆了不可。
解决完此事,仙门百家之首看向站在前方、温润如玉的沈拂尘,眸光几经流转,轻声道:“这几天辛苦君离仙尊了。”
沈拂尘没说话,他一向如此,也不会有人说不是。
时柒嘴角抽搐,沈拂尘辛不辛苦,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挺辛苦的,一天吃一顿也就算了,前两天晚上还被逮去纹蝴蝶。
像是能感受到时柒的气恼,沈拂尘抬眼扫过她所站的位置。
站在时柒旁边的南枝门主撞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以为在看自己,便想起他们好几天没下下棋聊聊天了,计划着改天得补上。
时柒不知道南枝门主在想什么,只想离开镜双殿去找吃的。
三天,一天都只吃一顿,素来不辟谷的她没饿死算幸运的了。
南枝门主扯了扯时柒衣袖,她心情不好,下意识瞪过去。
他愣了几秒,压低声音训斥道:“好你个时柒,还敢瞪你师尊我了?”
时柒毫无诚意,“我错了。”
倘若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好,南枝门主非得被气出病来,深呼一口气才收住想把她掐死的冲动,“哼,懒得跟你计较。”
她饿到肚皮陷下去,没心思装乖弟子,一副爱咋地咋地作派。
南枝门主在仙门百家之首跟别人说话时,对她说:“你待会儿回去收拾收拾包袱,明天跟我去云城。”
李怜雪当真说服了他?时柒默了几秒,“为什么带我?”
他转着折扇,漫不经心道:“想带就带了,除了你,我还要带周向阳那小子,带你们两个去云城。”
“怎么,不愿意?”
她摇头:“没有。”
周向阳因为修为低总是被欺负的事,南枝门主不是不知道,可是他能管得了一回,管不了两回。
自己门下的弟子偶尔还听话,别的门派弟子嘴上应和着背地里还不是该如何该如何?干脆把周向阳也带去云城算了。
南枝门主有些怀疑自我,他当初是有多想不开才收这些弟子?
麻烦。
*
眨眼间又到了晚上,时柒收拾好包袱后,沐浴完便躺床上,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出发去云城。
灯灭了后,房间静悄不已。
她睡觉不太安分,一开始是侧对着房门睡的,后面翻了个身,变成背对着房门睡。
门口一道人影掠过。
一双白得过分的手推开了房门,“咔吱”地小小一声。
时柒反应极为灵敏,猛地睁开眼,还没转过身,右手便被人握了去,温度好像是不正常的高,她于是抬起左手打过去。
可来人反应也很快,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扼住时柒的左手手腕,往床榻的枕头一压。
两人动作太大,床帐被扯了下来,盖住了她的双眼。
床帐遮挡了视线,时柒看不见,微眯了眼,“找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婉转清脆的少女笑声传到时柒耳畔, 想要揍过去的拳头猛地卸下力度,不太确定道:“李、李怜雪?”
压在身上的人松开她的手,趴下来抱住了她的细腰。
李怜雪的脑袋轻轻地靠到时柒胸口前, 笑个不停,“时柒,你好凶啊, 不过呢, 你修为好像高了不少。”
两具柔软的身体微微贴着,中间隔着凌乱不堪的床帐。
“时柒,你身体怎么那么凉?好舒服。”李怜雪搂着她发出感叹。
身体凉归凉, 不妨碍出汗。
时柒抬手掀开蒙住自己双眼的床帐,垂眼看着扑闪一双美眸看过来的她,不答反问:“你大晚上的到我房间来干什么?”
尽管李怜雪很轻, 但压着她还是不太舒服,“起开, 前面本来就没多大, 被你压得更扁了。”
闻言,李怜雪失笑地从时柒身上下来,顺势滚到床榻里面。
她调整了个睡姿,望着没床帐后空荡荡的床顶,“今晚睡不着便想来找你, 顺便试一下你的修为。”
“谁知还差点儿被你揍了。”语气听着似乎还透着一丝委屈。
时柒扔一块帕子给她, “是你先动的手,擦擦汗。”
李怜雪三更半夜翻|墙来隐星阁,热得冒出了细汗, 身体温度也很高,她刚一贴上来, 时柒就感受到了滚烫。
房间窗户开着,适应黑暗后隐约能看清东西。
一用帕子擦完汗,李怜雪便侧过身来,面对着她,撒娇似地道:“时柒,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么?”
时柒打了一个哈欠,将被扯烂的床帐随手往地上一扔,也不管,“可以,我先睡了,好困,明天还得早起呢。”
慢慢地,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时柒闭上眼,一只手曲起搭在枕头上,袖角滑落到手肘,另一只随意地垂在身侧,纤细偏凉的手指自然地微弯。
今晚她穿着一身紫罗兰纱裙,轻薄散热,荷叶边的裙摆微微掀起,布料半遮着白皙的脚踝,露出一双小巧玲珑的双足。
由于刚刚小打斗过一番,系在腰上的浅紫色细带歪掉,而衣襟也半松了,锁骨隐约可见,皮肤上面的半只蝴蝶暴露在空气之中。
李怜雪还是侧躺姿势,目光无意间落到那半只蝴蝶上。
看着看着,她似好奇地伸手过去,不过到半空便被握住了,时柒没睁开眼,声音也带着淡淡的困意。
“别乱动,睡觉。”
随着她抬手的动作,那衣襟松得更开,完整的蝴蝶露了出来,跃然纸上般,十分逼真、漂亮,叫人忍不住再多看几眼。
李怜雪也听话地放下了手,“时柒,你锁骨那里的蝴蝶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