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是这个性子,长大后变本加厉。
侯夫人斥了他:“你也知道自己没个分寸,怎么不晓得收敛一点?”
裴闻顺着母亲的话:“下回我定不会如此。”
侯夫人脸色好了些,她接着说:“回门的礼,你该提前备好,郡王府万万不可怠慢,知道吗?岁岁是你…”
“不提也罢了。”
“反正你既费尽心思把人娶进了家门,这辈子都该好好待她,侯府没有纳妾的习惯,日后你若是负了她,我是你亲娘也不会饶了你。”
“嗯。”
“行了,你回去吧,我看你也不想在我这儿多留。”
刚成婚,多让两个孩子相处,感情指不定也能好点。
也不知怎么了,岁岁小时候还不怕裴闻,长大了却又怕起了他。
裴闻回去之后,姜云岁已经醒了。
她看见裴闻就想到昨夜的事,还恼的很,连话都不想同他说。
裴闻这会儿性子好的不得了,好似忘记了在苏州那天又凶又唬的自己,他走过去,顺其自然握住了她的手。
姜云岁试着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却被他抓得更牢了。
裴闻诚恳道了歉,“昨晚是我过火。”
顿了顿,他轻声道:“你别生气。”
姜云岁昨晚就生了气,她不信他没看出来,他是一点儿都不怕,也不听的。
咬也让她咬。
踢也让她踢。
却就是不让她躲。
“给我看看膝盖有没有肿。”
“没有!”姜云岁已经不信他了,“你离我远些。”
裴闻默了下来,既然她不肯给自己看,他也没有继续勉强,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你父亲和母亲,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物件?”
姜云岁的眼神顿时又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裴闻感觉她像只警觉地小猫,毛都炸起来了,“后天得备礼回去。”
回门礼,不能敷衍。
裴闻也确实不知王爷和王妃的喜好。
姜云岁倒是知道,却不想告诉他。
她明明是对这桩婚事不满的,不该配合他。
应该要闹得他鸡犬不宁才行。
可是姜云岁又不是能无理取闹的性子,她这人习惯了为别人着想,总是不愿惹事生非。
“我不知道。”她垂着眼,硬邦邦的吐字。
裴闻没有拆穿她这点小心思,“那我看着办了。”
姜云岁别扭哦了声。
她昨晚后来也醒过神来了。
裴闻骗了她一路,根本没人以为她死了。
只是她被傻傻蒙在了鼓里,当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姜云岁忍不住推开了他,“你不要靠我靠得这么近,挡着我的太阳了,我想晒太阳。”
裴闻还抓着她的手。
姜云岁晒着太阳就有点困,昨晚确实累狠了。
他像这辈子没有吃过饱饭一样。
从里到外,吃了个遍。
姜云岁昏昏欲睡,靠着他的肩头晒着太阳,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杂乱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地响。
熟悉又陌生,带着点厉声的哭腔。
“你不该这样关着她!这样关着谁都会疯的!”
“即便她不信你,你也不能用这种粗暴的法子!”
“她已经中了毒,你再这样关着她会把人逼疯的。”
是侯夫人的声音。
“母亲。”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砸在男人的脸上,侯夫人泪眼望着他,压着嗓子里的酸涩,“她母亲已经不在了,我答应过了她母亲会将她当成亲生的女儿来照顾,你这样做,我百年之后如何对她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
裴闻好似油盐不进的顽固:“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
声音越来越吵。
几乎听不清楚了。
姜云岁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枕在裴闻的胸口,他的手臂不小心压到了她的头发。
裴闻慢慢抽出胳膊,看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做噩梦了吗?”
姜云岁摇摇头,她也不想说话。
那些话到底是梦里的臆想,还是真的?
中毒?她那时候已经中毒了吗?
还以为自己的短命是身体太虚弱。
裴闻伸手碰了碰她的脸,“真的没有做噩梦?”
姜云岁扭过脸:“没有。”
她觉得心里憋得慌,“我想出去走走。”
裴闻这几日赋闲家中,没什么事。
他攥着她的手,带她出了门。
淮安侯府的马车很好认。
正街这条宽阔的长道两旁都是商贩的叫卖声。
裴闻先下了马车,她跳了下来,被男人伸手接住。
纪善眼尖,隔得很远就看见了裴闻和郡主,她也没多想对姜云岁招了招手,“郡主!”
姜云岁闻声望去,纪善直奔她而去。
她刚站稳就开始告状,“昨天裴闻还不许我们闹洞房!害得我都没看见新娘子,他真的太小气了,你病了这几个月,他也不许我们去看你。”
纪善身后还有别人。
她的二哥,还有赵景淮。
赵景淮后来才转过弯来,还是他的心眼不够多。
郡王府回绝了将军府的提亲,姜云岁对他无意,可是之前姜云岁和裴闻的婚事也是作废了的。
这不还是成了亲?
赵景淮后悔不已。
早能想到的话,他也该去宫里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陛下不肯,就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看他写不写圣旨。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赵景淮也不敢再让姜云岁看出来他喜欢她,有点丢脸。
作者有话说:
小裴吃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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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汹涌◎
?朔风吹落了少女的兜帽, 帽沿那圈漂亮蓬松的雪白色狐狸毛不小心勾起了少女发间的流苏步摇,她皱了一下眉头。
少女的大半张脸都露在外面,皮肤莹润似雪, 眉眼间还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神态。
赵景淮的目光又不受控制望着她, 一阵风刮过,撩起了少女垂散的发丝, 她雪白的鼻尖好似都被这阵风吹得泛红。
赵景淮一声不吭往前站了两步, 悄然挡在了风口, 可别让她又被吹病了才好。
他的余光忽然顿住,站得近了,无意间才看清楚她那这截细细的脖颈新留下的斑驳印记。
那个瞬间,好似忽然有人掐住了他的心脏,一下子透不过气来了。
是啊。她已经成亲了,是裴闻的妻子。
赵景淮却总还觉得她还是那个上学因为睡迟了, 而急匆匆翻墙赶来上学的小姑娘。
彼时她从高墙跳下来的时候,他明明是接住了她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裴闻朝他望了一眼。
男人站在她跟前,抬了抬手,动作倒是温柔, 垂下的双眸里不自觉透出的也是满腔的柔情,他帮她重新戴好了兜帽, 系好了斗篷的系带, “别着凉了。”
说完这句, 裴闻自然而然牵起了她的手, 柔软纤细的手指攥在掌心, 牢固又坚硬, 舍不得松开。
他牵着她上了楼。
纪善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还在为昨日裴闻不许他们闹洞房的事情而斤斤计较,哪有人这么小气,连新娘子都舍不得给外人看。
说是闹洞房,其实他们哪里敢闹。
只是想多看两眼漂亮的新娘子罢了。
临街的酒楼,繁华热闹。
二楼的隔间,倒是安静,后窗下就是一片幽静的湖。
姜云岁不乐意被他牵着,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挣开了他的掌心,同纪善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有别的话要说。
屋子里门窗紧闭,四角又都烧了银碳取暖。
暖烘烘的,不一会儿就觉得热。
姜云岁打开了窗户,撑着下巴宁肯往外看,也不想和裴闻他们说话。
她本来也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纪善也往外看了看,却没有看见什么好看的。
“岁岁,你这回病了这么久,现在可好全了?”
“嗯,好了许多。”
“说起来裴闻确实太霸道了,你往后可得好好治治他。”
姜云岁笑笑,她怎么治得住裴闻?
他又不会听她的话。
她从京城离开的时候,正是盛夏。
如今窗外仰高了枝头已经落了雪,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姜云岁心不在焉吹着风,几缕鬓发慵懒落在颊边,后窗外的院子里刚巧种的是银杏。
她望着银杏的枝头,怔怔发呆,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
她吸了吸鼻头,转过头来望着纪善,犹疑了半晌,她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小声地问:“善善,你知不知道阮洵期…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云岁和阮洵期那点私情,纪善也是知道的,都已经谈婚论嫁,被裴闻出手给搅黄了。
纪善没有和阮洵期打过交道,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不过也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我也不太清楚,没听说过了。”
纪善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就知道她心里还挂念着阮洵期这个人。
纪善忍不住往回看了眼裴闻,也不知裴闻清不清楚。
便是成了婚,岁岁的心还是别人的。
纪善怕屋子里其他几个男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问:“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啊?”
姜云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确实很想他。
但是上次他也已经娶妻,她还这样想着他就是不对的,他的妻子,貌美善良,那日站在他身旁是极其登对的。
姜云岁眼底浮着水光,又被自己忍了回去,“我就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怕裴闻还会为难他。”
裴闻悄声无息杀到苏州的那天,她身旁伺候的奴仆,莫名就被周述划伤了脸,真的只是个意外吗?她当时没信,现在也不信。
总觉得是裴闻下令指使的,周述不过是替他办事。
裴闻那人的嫉妒心总是很奇怪的,往往还让人受不了。
姜云岁怕这几个月阮洵期也无缘无故遭了难。
纪善宽慰道:“倒是不曾听说过阮洵期的事,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你也不用把裴闻想的那么可怕,他还是有分寸的。”
就是不善言辞。
喜欢也不晓得张口说。
“他没事就好。”当着纪善的面,姜云岁也不好承认自己还想见阮洵期,她心里烦闷,抬起手斟了杯酒,她是不敢借酒浇愁的,抿了一口就又放下了杯子。
纪善见她闷闷不乐,也不知道该不该把阮洵期早就同新婚妻子和离的事情告诉她。
和离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已为人妇。
而且隐隐听说阮洵期那位妻子无家可归,尽管已经不是夫妻,还在他的家里住着。
说到底这两人还是没有缘分。
姜云岁趴在小桌上,脸贴着冰冰凉的檀木桌,渐渐的竟然睡着了。
裴闻时不时就往窗边看上一眼,微风慢慢,他走过去,关好了窗户,指尖轻轻在她脸颊停留了片刻。
男人垂着脸低着眸望了她许久,也没有叫醒她。
姜云岁趴着睡了许久,还做了个简短的好梦。
她没睡多久就醒了,睁开惺忪的泪眼,神色有些迷茫,似是放空了自己的脑袋,什么都没想。
裴闻不知何时坐在了她对面,其他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也没看见纪善。
她刚睡醒,脸红扑扑的,半张脸还压出了红印,嫩的像豆腐似的皮肤让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揉一下。
裴闻好像看出了她想问什么,说道:“楼下有戏班子在唱戏,纪善下楼去看热闹了。”
裴闻接着问:“你想下楼去听戏吗?”
姜云岁没什么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她也喜欢看热闹。
楼下的座儿已经满了。
这是酒楼掌柜特意从外地请来的戏班子,浓墨粉黛,亦是漂亮。
裴闻拉着她坐到了二楼,她听了会儿没有听懂,没听过这出戏,看也没看明白。
过了会儿,“我想回去了。”
天色尚且不早了,也是时候该回府了。
“那便回去。”
许是在外面散了心,姜云岁的心情没有方才出门时那么差劲,回到侯府,也再觉得透不过气来。
裴闻已经备好了回门礼,姜云岁还不知道明天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回去,她也是佩服裴闻竟然能用她生病了的借口骗了三个多月。
她若是一辈子都没被他找到就好了。
看他能不能用她这个借口去瞒一辈子。
回来的路上,外边忽然下起了大雪。
鹅毛大雪落在她的乌发,斗篷上也落满了?雪。
进了屋子,裴闻便将她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又吩咐她的丫鬟:“去厨房煮一碗姜汤来。”
宜春也不是头回领教新姑爷的脾气,说一不二,立刻就去了厨房,让厨子煮了姜汤。
姜云岁一点儿都不想喝,她这辈子身体比上辈子要好,不会动不动就生病,冬天也能吹风了,不怕受寒。
如果上辈子…她真的是被人毒死的…
她竟然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
谁会对她下毒呢?谁又能对她下毒呢?
姜云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皇后。
父母双双过世之后,她几乎是将宫里的人当成了她仅剩下来的亲人,皇上待她好,皇后也并未亏待她,总是笑盈盈的招呼她。
她那时和姜叙白闹得不好,姐弟之间,谁也不肯听谁的。
姜叙白觉得她软弱无能,她又觉得姜叙白太过肆无忌惮。
可是皇后为什么要对她下毒?
姜云岁没想明白,暂且放下没有再胡乱猜测下去。
她再抬眸,汤匙已经递到了她的唇边,姜味浓郁,闻起来都觉得辣。
她不想喝,皱着眉往后躲。
裴闻说:“病了之后喝药更苦。”
姜云岁挡开了他的手,下意识都是闪躲的动作,“真病了我喝药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