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很喜欢。喜欢到愿意用余生去换。
“喜欢啊。”轻慢含笑的嗓音。
夏砚柠心脏一停,紧接着急促的鼓动起来。
她觉得自己唇干舌燥,连呼吸也逼仄起来。似乎周围藏着什么东西,正一点一滴的挤压着她的生存空间?
虽然得到了答案,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着,听着一阵轻笑,低低哑哑撩人心弦。
“怎么你信了?”
江淮尘微微抬起下巴,凌厉又流畅的线条绷紧,语气勾着骄傲的笑:“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事可多了。这世间万物,一切可爱。”
“所以,柠檬儿,你不该这么问的。”
“你应该问。”他紧紧攥住她的眼,眼底情绪化作细雨勾勾缠缠,“你应该问——你,爱我吗?”
夏砚柠被蛊惑的眼圈一热,脸上的红意分毫不减。
不过她并没按照他的套路走,反而启唇笑:“即便我这样问,你也会答,爱。”
然后捏着嗓子,学着他的腔调阴阳怪气:“我爱的人,爱的事可多了。这世间万物,一切可爱。
“……”
江淮尘轻轻摇头,只是说:“你试试。”
“嗯?不试了,你害怕?”等了半晌,江淮尘似笑非笑的开口,“又想逃避吗?”
问就问!她还能怕他不成!
夏砚柠受不得激,鼓起下巴,一脸的严肃正经;“江淮尘,你爱我吗?”
“不爱。”
想也不想,他就坚定利落的回答出口。然后掀起眼帘,懒懒散散的看她。
这是他成全她的本能。
他想,即便她知道了真相,这个心软的姑娘除了愧疚外,什么也不能给他的。
还不如他亲手抹掉这点端倪。
“那你为什么要执意要和我告别?”
“因为——”语气拖长,即便刻意,也听起来缱绻优雅。
他长睫低低垂着,光从眼下细细筛来,似是时光缓漏。
“曾经,有一个非常非常珍贵的人。我离开时并没有来得及和她告别。”
他缓缓地说,听不出什么情绪,柠檬却觉得心里沉重极了:“然后呢?”
“然后啊。她忘了我。然后啊,我再也放不下了。”
“……江淮尘。”
“嗯?”
“对不起。”
“笨蛋,道什么歉,是我的问题。所以柠檬,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又不是忽然消失无踪了。”夏砚柠摇了摇头试图宽慰,瞥见他眸中起伏不定的情绪忙道,“好。”
江淮尘松了心绪,靠回沙发。手心又忽然一重。是林英,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抓了把山核桃塞进他手里:“来,吃点吧。”
好好补补脑子。别说这么蠢的话。
他低唇一笑,很是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拿过一颗慢慢嚼着,半晌折起眉,摇头:“挺苦的。”
稍微思索了下,索性将剩下的核桃全部转入柠檬手里。对上她不满的眼神便笑着说:“免费回答了你的问题,不得报答报答我啊?”
“唔……是真有点苦,我吃不下。只能辛苦柠檬帮忙了。”
听听,多么理所当然的态度,多么自然的语气。
有谁能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扔给喜欢的人吃吗?没有谁吧!
夏砚柠无语片刻,打量着他似委屈又似期盼的眼神,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
.
三人在大厅闲聊,听雨喝茶消磨时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雨点渐渐小了,淡青色的天散出少许薄光。
云开风动吹起木叶簌簌,江淮尘挑眼望了望,漫不经心的问:“打算多久离开?”
柠檬摇头:“暂时不确定。我到时通知你。”
想起江淮尘平日的作风,再联系他恣意风流的性格,她不放心的补充了句:“送就送,千万别去霍霍人柳枝!”
“得,我现在你眼里就这形象?”江淮尘哑声一笑,朝她保证,“安心,不会弄出什么大阵仗。”
“至少,不会整什么十里送别。”
说着,他起身,斜光随身倾落,“那我先走了?花枝有点事。”
“路上小心。”夏砚柠朝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开。
不想,那人走了一半,忽然回身,雨后的霁色便顺势描在他干净俊逸的侧脸上。
鼻挺唇薄,掺杂暖色。他懒散的垂下眼,往柠檬的方向看去,那清澈的光线便抹过凌厉的下颌,滑落至他微起的喉结上。
喉珠轻轻滚了滚,桃花眼里光影挣扎片刻,忽而道:“对了,有件事儿我忘了说。”
“阿湛,他最近……”
姑娘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闭了闭眼,懒散的音勾出晦涩的语调:“总之,有话你得亲自说。”
秋阳落在他背上,分明应是暖的,他却无端的觉得肌骨泛寒,冷得几乎摧折他的性命。
“若是因为误会错过,是很不值得的。柠檬,你是个勇敢的姑娘。”
所以,你可以勇敢的选择爱与不爱,勇敢可以选择等与不等,她是自由的。
比风自由,比阳光璀璨,他的世界里雪雨光风,山水草木,所有的所有,都会朝她尽数倾斜。
而他能为她做的,只有——
守护。
“走了。”他随意掐了个响指,正准备离开。
不想,门口忽然折过一片阴影,惹得他眼瞳狠狠一缩。
啧,这算不算是说曹操曹操到?他勾起唇轻嘲,冷白修长的指不经意的划过心窝。
那里又酸又胀,又疼又麻。是某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像是打翻了许多调味品,焦躁愤怒欣慰,所有情绪灼在一起,隐隐的心慌浮在面上,又被他刻意的翻搅藏入心底最深的地方。
此时,叶湛已然披着满身阳光进门。
他穿一领雪白的衬衫,下着黑裤,一支样式简约的带子把他腰束的很紧,更显得他腿长腰细。
他走入门内,视线先是定格在柠檬身上,冷冽的瞳孔里一段温柔的光碎开。他看了她好久,后方才偏头,朝他们这些‘闲杂人等’颔首示意。
于是,阳光和风便顺着他乌发点动的弧度,从他身后倾泻开来。
风吹开衬衫满袍,白衣鼓满秋意木香,阳光穿成线落在他修长挺拔的身上,端的是萧萧飒飒,清举明朗。
江淮尘牵起目光懒散的睨向叶湛。
只见他面色冷白,神色却很倦。凤眼下卧的一折青灰色没消,反而更彰显存在般的深了些。
可这些低沉灰霾的色泽却并没有影响他分毫,清逸的面容上凤目低垂垂,那些乌青便像是白玉里落下的一行飞墨,霎是好看。
他蓦然笑了下。
觉得上天啊,真是不公平,对某个人格外偏爱似的。
他来时风雨如晦,乱花卷折,天色压满苍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给吞没了。
而叶湛来寻时他的姑娘,一路暖色相伴,阳光和风都随他倾斜,如臂使指。
真是,好的让人嫉妒呢。
江淮尘反手摸了摸口袋,不想却掏了个空,他这会儿才忽的想起自己在前几天决定戒了烟。
哼,愚蠢的决定。
心燥,应是烟瘾犯了,可他就是不想离开。
只能无奈的蜷紧手心,抱臂往墙上轻靠。
叶湛往柠檬方向快速行去,瞥见她手里捏着的玻璃杯,折眉朝她俯身。
“是姜茶?”他温声开口,话却说的缓慢,听起来凛冽含雪,“你淋雨了?”
靠,靠的太近了。
几乎可以闻见他衣上雪松一样的香气。
阳光抬着他清冷疏淡眉眼,凤目却微微垂下,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仿佛责备,又仿佛牵念。
美色当前,缓缓放大,风声让他们间的呼吸缠的更紧。
夏砚柠却偏头一避。
她现在可不吃这一套!一会儿主动一会儿消失,还和什么姑娘纠纠葛葛,牵扯不清。把她当成什么了!
备胎吗?
她拧着眉头,身体往旁边一挪,头又往右边扭了扭,力图离他远些。
她以为自己摆足了气势。
其实这一幕落在叶湛眼里,十足十的可爱。
脖颈微微扬着,白皙的脸颊携着粉霞,桃花眼里却含怒,水光薄薄的在里间覆了一层,朝他看来时雾蒙蒙的。
可目光一触及至他,那点朦胧的水色倏然一紧,很委屈似的绕开。
他哑声笑了下,只觉心尖又什么东西塌陷,积压了半月的疲惫如水一般散开。
抬指悬在她脸颊上方半寸,克制着没去触她,叶湛低声问:“半月未见了。好不容易才看到,学妹怎么不理我呢?”
夏砚柠又挪了半寸,离他更远了。
他无奈的朝他倾了倾:“怎么?有了逸之相伴,柠檬儿就忘了学长?”
……
不仅学起了江淮尘的腔调,而且还倒打一耙!!!
柠檬恼的厉害——
她一点也不喜欢学长这样,难道用调侃玩笑的语气,就能抹平消解她近半个月的不解和等待吗?
他说让她等,当真是在逗她玩吗?
夏砚柠豁然起身,忍住眼底即将决堤的热流,撑起性子,低声道:“林英姐,我先出门去透透气。”
“对啦,谢谢你的姜茶。回头请你吃饭。”
说罢,便转身飞速朝外跑开。
她真的超害怕兜不住自己眼泪。她一点,一点点也不想在叶湛面前示弱。
原本懒撑着身子,作壁上观的江淮尘拢起眉头。他绯唇抿成一条直线,瞥见叶湛懊恼的神色,阴阳怪气道:“阿湛,好端端的,怎么学起人说话?”
学他干嘛,柠檬又不喜欢他?
他嗤笑了声,忙拉住从他眼前路过的姑娘。
“别闹。”感受到姑娘纤细的手腕在他手底挣扎,他紧了紧指,漫声笑:“柠檬,要不要跟哥哥出去散散心?”
夏砚柠眼眶含泪,莫名奇妙的看他一眼。
惹得他刻意藏住痒又重新翻搅上来。他起了坏心,俯身低道:“他让你这么委屈,不想和我一起气气他?”
柠檬没懂江淮尘什么路数,她又抽了下手:“不想。”
“嗯?”他有些遗憾的蛊惑道,“让他重视一点不好吗?”
“一直没理柠檬的坏家伙。得让他知道——你也青睐我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孩,他说不定才有点危机感呢。”
江淮尘唇间含笑,坏心思也勾在眉间,像只狡猾的狐狸。
他挑衅似的看了眼叶湛,故意拉大嗓音,“和哥哥这样有颜有钱有闲的人在一起,不更好?”
柠檬被探花郎给无耻到了,心想天底下竟有这样夸自己的人?
偏偏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一点儿也不好反驳。
柠檬哽了下,默不作声的瞅了他一眼。
恰好撞入他微微弯起的眼里,棕褐色的一片荡开簇簇阳光。
见他笑意氲满,举手投足间又似往日那般恣意疏宕。她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江淮尘,别玩了,你方才不是说花枝有事吗,怎么还不去忙?”
“嗯…柠檬是在赶我走呐。”
声音听起来特别委屈。长睫适时压下,声线放低,“我想帮帮你,还不成么。”
柠檬却摇头:“我还没有幼稚到,要拿你的清白置气的程度。 ”
“更何况。”她认真的与江淮尘对视,“你这般好,也不该是我‘报复’的工具。”
这段时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她全都铭记。对江淮尘全然感激与谢意,是没有一丁点杂质的。
她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做一辈子的朋友。
所以,即便他不介意,她也不愿意利用他来让学长吃醋,逼迫学长告白。
而且,感情这件事,哪里经得起试探和消磨的呢?
叶湛的态度……她咬了下唇瓣,心底仍是郁郁。
无望的等待半个月,她并非毫无芥蒂。可毕竟暗恋了那么久,说马上放下是骗人的。
也不能当个傻子。她打算临走前问清楚——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吧!
于是,抬头朝江淮尘绽开一抹笑。
她眼底犹带泪光,根本看不清江淮尘的神情,余光却瞥见叶湛朝他们走来 ,步履匆匆。
她只能低声说,“探花郎先放开我。回头照顾你生意。”
“……行。”
江淮尘靠回墙壁,微微松开桎梏,温热的手臂立即抽离。
空落落的左手,只剩下一片抓不住的风。
他蜷指,收拢,重复几遍无意义的动作之后,右手也微微松开,垂落在一旁,上嵌几折触目惊心的红。
他毫不在意的挑起眼眸,轻轻叹息。
恰好,对上一抹寒锋。
叶湛从他身侧经过,两相对撞间,搅乱一汪秋意。
叶湛凤目如剑般挑开,矜冷冰寒刺入他眼底。
呵,有意思。他的‘哥哥’,也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桃花眼暧昧又懒散地笑着,他没做什么回应,那人身形便没在暖阳里,脚步慌乱的去的远了。
他拿目光不紧不慢的送他一程,方才松下身体,准备离开。
“这样值得吗?”
江淮尘身形一顿,清朗的声音从后头切来。
有人站在他身后,疑惑的说:“我觉得你可以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