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管理处分部的负责人之一, 虽然平时不喜欢管事,别的大事都推给其他人了, 就剩下个核对登记完成单子的清闲活。今天干活的时候, 他就看到了籍光亮上报的案件, 其中就有提到请神符和江沅。
还有宜景运,他也是因为请神符才遇到的江沅。
祝解心血来潮,下班后就在家里试了试, 没想到真请来了江沅,这种见面的方式, 可比电话约地方要方便的多, 也不易被人察觉。
江沅看了他一眼。
祝解住的地方就跟他表现出的性格一样,懒散而简单,客厅里没有摆放电视之类的,而是一整面墙的书柜, 一眼扫过——
《后人口述中的百年天才记事》、《无为观历任观主记事》、《五百年,玄门野史》、《天才是如何抓鬼的》……
全都是关于玄门的游记, 没有几本正经的玄术本册。
“一点小爱好。”
祝解顺着江沅的视线,丝毫不显心虚, “祖师奶奶如果能讲一讲我祖师爷的往事, 我很愿意记录下来,编辑成册。”
“……”
祝解的祖师爷自然是他们无为观的那位祖师爷。
江沅瞬间悟了祝解看游记为的就是搜集顾锦的往事, 没有想到顾锦五百年以后,居然还能有个……按照现代的话来说, 就是死忠粉。
“顾锦的事情改天再说,你找我是为了解题?”
江沅注意到边上的桌子上摆着几张考卷,有五十分的,也有六十多分的,但没有一张是全对。
祝解点点头,把考卷递给江沅,“有些题查阅了资料还是不太能理解。”
江沅看了眼,都是一些关于鬼怪伪装以及阵法嵌套抓鬼的题目,这些题目的迷惑性很大,她在编写的时候特意加入了一些容易被误解的地方,如果对于鬼怪的习性不够了解,就很容易被细节误导。
“负尸鬼在人背后,某些时辰,人回头就能看到它头身分离的样子,活人被吓死,容易引来鬼差,负尸鬼自然是不愿意人回头的,并不是怕人发现。”
“而且鬼吓死人,这笔账是记在鬼头上的,负尸鬼很少会因为怨念而生,它们是因为只能背在人的后面。”
江沅挑了其中一道题给祝解说道,“其他做错的题目也都是因为这些,再翻阅一下鬼怪大全或者找一些古籍里记录的鬼怪,增加这方面的见闻,日后遇到这些题目就不容易错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题不是你做的吧。”
先前祝解做过宜景运的考卷,才考了三十份,这些卷子是她按照祝解的要求,给管理处长老级别考核用的,难度只增不减,按照他的水平,考不到这个分数。
祝解听到江沅点破,也不觉得慌乱,他低声说道,“是师父他老人家做的。”
“无为观观主?”
江沅记得听人说过,祝解的身份背景,他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的观主,“不用刻意压低声音,他也听不到。”
她也才注意到,祝解的房子里隐约还有一个隐匿气息的障眼法,显然还有人在他房间里。
这人的玄术水平很是不错,连江沅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不过巧的是,她因为也有林安观的事情要找祝解,所以来的时候,顺手就在他的房子里布置了障眼法,阴差阳错,对方也没有发现她的到来,甚至也没有察觉到多了一个障眼法。
“那是巧了。”祝解一下子就听懂了江沅的意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祖师奶奶也找我有事?”
江沅要说的是林安观。
祝解听到是正事,收敛起散漫的态度,认真听江沅说她的发现。
“就是这样,今天陈邰良用请神符的时候,我发现的问题,他人现在被我带回上清观了。”江沅直白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猜测,“他们道观的请神符可能都有些问题,不同的弟子了解的有多有少。”
这也就能解释,林安观为什么要推出一个赵石,把他当做明面上的弃子推出,实际上一直在北郊荒地为林安观做事。
赵石在地府的油锅里滚了这么久,都咬紧牙关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估计是还想着靠林安观把他救出去,他若不是被关在地府,换做任何别的地方,魂体早就被召回去了。
“怪不得。”
祝解恍然大悟,他调查林安观已经两年,对方没有露出一丝马脚,所有可以查到参与邪术的人都已经和林安观脱离了关系。
而近两年,林安观弟子的实力突飞猛进,尤其是他们的几个长老,以黄乐平为首,在宜市这边的分部也是威望大增,不少别观的弟子都纷纷加入到了林安观。
他也试过找林安观弟子实力大增的原因,却苦于没有突破口,没有想到问题会出现在请神符上面。
祝解看向江沅,按照祖师爷对她的评价,这个时候,江沅肯定已经有了对策,主动询问,“祖师奶奶准备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
“林安观想要人,让他们自己找就行。”
江沅没有说太多,她点评了祝解师父做的考卷,交代两句,很快就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撤了房子里的障眼法,祝解有种揭开了眼前的面纱的感觉,但江沅布下障眼法的时候,就连师父他本人都没有察觉。
想到还在房间里的师父。
祝解喊了他一声,门后的人听到动静,连忙探出一颗脑袋,四下张望,“你别喊这么响,一会儿祖师奶奶发现我了该怎么办?!”
“……”
“师父,我有事情跟您说。”
祝解别开眼,不忍看自己的师父,谁能想到位列四大观观主的小老头,比他还要不着调。后者之所以不敢见江沅,完全是因为觉得自己堂堂一个观主,只考了五六十分,没脸见人而已。
不仅如此,他还被迫承担起咨询考题求解的桥梁。
高天年畏手畏脚地从房间里出来,迅速蹿到徒弟跟前,“快,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别耽误我一会儿偷听。”
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江沅已经来过。
祝解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江沅的能力还是低估了,他感觉到障眼法撤离,是因为江沅告诉自己了。他决定暂时先不说江沅已经来过的事情,而是把刚才得到的林安观的消息先说了。
“请神符?”
高天年神色严肃,和祝解认真时如出一辙。
他也有种一下子被点破的感觉,难怪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一直想不到关键点。
“如果是请神符,这段时间还是要想办法多给林安观的人派点单子,好让他们多使用请神符,再找人盯紧一点,把所有的证据都录下来,要是能够想办法弄到他们的请神符,就再好不过了。”
“但能够拿到这些特制的请神符,肯定都是核心弟子,也不能强抢,一旦他们发觉,就很难找到更多的线索了,还是要徐徐图之,切忌不要打草惊蛇!”
高天年思路清晰,一通分析下来,他看向祝解,“你的这个消息是怎么得到的?靠谱吗?”
祝解面露真诚,“很靠谱,祖师奶奶刚才亲口告诉我的。”
“……”
“???”
“!!!”
高天年差点蹦起来躲进房间里,他迅速往四面看,没有发现江沅的存在,“祖师奶奶来过了?什么时候?”
祝解看到师父这幅样子,强忍住笑意,“祖师奶奶来的时候,布置了障眼法,她让我告诉您,她的年纪比看起来大很多,您有疑问,可以直接问她,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
高天年瞪着祝解,一想到自己靠障眼法躲起来,还被江沅发现了,就有种脚趾扣地的感觉。
好在作为无为观观主,各种尴尬的场面经历得多了,不过就是轮到自己罢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左右这事情算上江沅,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高天年无力地摆摆手,“祖师奶奶还说了什么?”
“倒也没有什么,就是她扣下了一个姓陈的小道士。”
祝解表现地十分平静。
高天年愣了一下,熟知自家徒弟性格,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小道士?哪家的?”
“陈邰良,以前是上清观的弟子,”祝解详细说了陈邰良的信息,“三个月前,他去了林安观,也是因为他,祖师奶奶才能发现他们的请神符有问题。”
“……”
完了。
打草惊蛇了!
高天年深吸一口气。
林安观不是小道观,尤其是这两年,发展速度很快,就连他们的长老都安排进了管理处的几个分部,但林安观坐落在宜市,势力不容小觑。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无为观虽是四大道观,但离宜市甚远,这个时候让观中弟子过来,显然是来不及了。
宜市其他的道观,能叫得上号的……上清观不用说,只有祖师奶奶和燕文宣,势单力薄。
一瞬间,他脑海里过了无数个可能性,这些应对措施又被他一一否决,他也不能像教训弟子一样教训祖师奶奶,毕竟那位可是连祖师爷顾锦都尊崇的人。
他们这些人叫她一声祖师奶奶,算下来,都已经是攀关系了。
“这、这……”
高天年看着祝解,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你还笑得出!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祝解灵巧躲过,正色道。
“祖师奶奶说了,让林安观自己上门去找。”
“……她真这么说了?”
高天年目瞪口呆,玄术能够到他这个份上,玄门顶尖那一批人的实力大家都相互清楚,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他才更清楚地意识到,江沅说出这话的底气。
高天年轻咳两声,一改先前得烦躁,“这几天宜市热闹,我得留下来看看热闹再走。”
“我给您找个离管理处近一点的酒店。”
祝解毫不意外。
他师父做观主这么多年,也就培养了点看热闹的爱好。
——
宜市城南新区中心。
林安观白天香火鼎盛,深夜时分大门紧闭,整个观里都没有点灯,要求观中弟子早早地结束了晚课,夜晚不准随意出门走动,还有专门的长老轮值,负责查寝。
今天正好轮到了黄乐平,黄长老。
“什么?陈邰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们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黄乐平脸色铁青,看着面前两个缩得跟鹌鹑一样的弟子,一肚子的气没处发,“联系不到人的时候就应该上报!你们是陈邰良带进来的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他训斥的两人,正是那两个从上清观离开的弟子。
两人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黄长老离开,他们才相互看了眼,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后悔。
林安观是宜市最大的道观,加上陈邰良说的那些口空承诺和描述,他们就信了,谁知道林安观对观内弟子的约束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不得随意外出,晚上还要查寝。
陈邰良当时说的那些承诺一个也没有兑现,反而是他,靠着引荐了两个入门弟子,获得了黄长老亲自传授如何绘制请神符,算是一步登天。
两人每每想起离开上清观时,那个叫江沅的提醒,只觉得万分后悔。
黄乐平匆忙跑到观主项飞沉的房间,进门后,也不忘赶紧把门关上。
“观主,有一名弟子联系不上,也没有回来。”
项飞沉正在整理空白的黄符,这些黄符是新到的一批,经过了特殊的烘烤,十分适合绘制观里的请神符。
他听到黄乐平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问道,“他今天外出登记了什么单子?见了什么人?大概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这些你都问清楚了?”
“……”
黄乐平只查阅了陈邰良接单的信息,没有了解那么多。
不过在林安观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了一套可以过关的说辞。
“陈邰良今天中午外出,就在新区的一个工地,说是桩子频繁松动,怕冲撞了什么,正常应该是下午三四点就回来了,但他同寝的那两个弟子知情不报,如果不是我刚才查得严,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彻夜未归。”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