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直揭下黄符。
黄乐平没有了定身符的限制,双腿都没能站稳,一屁股倒在地上,根本不敢乱动,生怕江沅把自己也变成傀儡。
他现在万分后悔。
没有想到燕文宣那个老匹夫看似清高,不惜禁止道观弟子动用请神符,背地里却是和江沅同流合污,动用这种邪术来控制人。
江沅拿出陈邰良剩下的请神符,递到他眼前,“你们是如何绘制请神符的?”
黄乐平心里咯噔一下,她是因为看出了请神符有问题,还是为了得到林安观绘制请神符的秘密?他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眼睛一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江、江道友为何会好奇这个请神符?”
他看不出江沅脸上的情绪,只能大概地试探,“你们上清观的请神符比我们的要灵验的多,怎、怎么会突然好奇我们的呢?我们林安观的请神符,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听起来,你们钻研请神符,还是因为上清观?”
江沅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
黄乐平眼神闪烁,“谁不知道上清观的请神符格外灵验,道观都有些不传之秘,像江道长这样控制人的玄术,在玄门也不多见,又何必刨根问底呢?”
他还以为江沅用的是邪术,上清观和林安观是半斤八两,想要借此让江沅松口。
“……”
江沅被这番言论气笑了,“你说的对,哪家道观没有点压箱底的绝活呢,不如我给你演示一下我们上清观是如何绘制请神符的?”
话音一落。
两人周围的场景已经完全变了,黄乐平瞪大眼睛,昏暗的环境下透出血光,数十个亡魂被关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早已失去神智,相互撕咬,只等最后存活的那一个。
他口不能言,只看着江沅走上前,将存活下来的亡魂封进了一个泥胚内,一瞬间,煞气、阴气、怨气各种强烈的负面气息注入,让泥胚仿佛活过来一样。
他对这个制作过程无比熟悉。
他们林安观也是如此制作邪物的泥胚的,这些泥胚都是他们半夜找人去城隍庙外面挖出来的,每次还会填新的黄泥进去,为的就是保证他们的泥胚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
经过撕咬、杀戮的亡魂充满戾气,它的负面情绪越强,结合了泥胚的邪物实力就会越强。
他眼里闪过“果然如此”的情绪,好像是终于发现了上清观请神符的秘密一样,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江沅行动。
后者从空置的大缸里面选了一个出来,慢慢朝他走过来。
大缸滑过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黄乐平看着江沅带着缸走到自己面前,心里涌出不安的感觉,“你、你要干什么?”
“旁观哪有亲身参与其中有意思呢?”
江沅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说出来的话却让黄乐平心惊不已。
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沅化开他的手臂,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到大缸中,发出清脆的流水声。
黄乐平听到自己惊惧的声音,“你、你做的那个邪物,没有封印我的魂体,这、这不能……”
“看来你们林安观的方法,还是有不少局限。”
江沅眼睛也不眨一下,等放够了血,她将邪物整个投入到大缸里面。
“咕咚。”
“咕咚。”
封存了亡魂的泥胚像活过来似的,不断地吸着大缸里面的血液,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里面的血液就剩下一个底了。
江沅探头看了眼,“还是要把你养一养,要不然这血存量也不够。”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毛笔蘸取了大缸底部的一点血液,在空白的黄符上绘制出了一张请神符,同林安观的请神符相比,气息越发的扎实,甚至都没有血腥味。
最后,江沅在吸了黄乐平血液的泥胚的底座上,刻下黄乐平的名字,“这就好了,以后都要倚仗黄长老养着这邪物了。”
“!!!”
“不,你不能这样!”
黄乐平瞪大眼睛,在江沅把泥胚和他绑在一起的那一刻,他终于惊恐地大叫出声,刚才所有的场景以及放血太多的虚弱感瞬间消失。
他大口喘着粗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种和无边无尽,连死亡都等不到的惊恐感,如此真是,他甚至感觉不到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黄乐平眼底已经被恐惧覆盖,他看向江沅,后者才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用手扒拉地面,想要后退,然而双手也已经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在地上留下了几个湿漉漉的章印。
全是刚才被吓的。
江沅冷笑一下,才给他注入了一道阴气,把人给控制起来,带着他进了道观。她也没忘记给祝解发消息提示,“林安观若是闹到管理处,直接打我电话。”
日头高照,驱散了院子里的晦气,上清观上方的气流与早上已然不同——
由内往外冲,与山林气息渐有相融之意。
是入世之像。
第30章
“什么?!为什么昨天不说!”
项飞沉想找黄乐平来问问, 关于昨天那个弟子被上清观扣留的情况,却被其他长老告知,黄乐平带着十几名弟子全都彻夜未归。
看着眼前的三名长老, 他脸色阴沉地可以滴水。
“按黄长老级别, 可以外出三天。”
其中一位答道。
黄乐平带人去找上清观,这样的事情和外出接单一样吗?!
这到底是什么榆木疙瘩?!怎么就不懂得变通呢?!
项飞沉恨不得把桌案上整理好的黄符砸到这人脑门上, 他深吸一口气, “上清观居然连黄长老都赶扣留?”
另一位长老迟疑了一下, “我们打不通老黄电话,要不派人去上清观再看看情况?”
“……”
还去上清观?
昨天接连两拨弟子都没有回来,就连黄乐平都折在了那里, 他们居然还敢说出让弟子过去看看的话?!
上赶着送人头吗!!!
“好一个江沅!”
“好一个祝解!”
项飞沉差点以为这三个长老是上清观派来的卧底,他胸膛起伏不定, 很少会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几乎是咬碎牙才从齿缝里挤出愤怒的情绪。
“我现在就去管理处要一个说法!”
项飞沉快步走向门口,又猛地停住,回头叮嘱道,“在我回来前, 看好观中弟子,不得再出现弟子失踪的情况!”
他道袍的袖子甩得哗哗作响, 憋着一口气,直冲进管理处大门。
一进门, 他张口就说要找祝解, 也不肯跟着人上楼,就站在大厅里等, 引来所有人的注视。
“项观主,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是啊是啊, 要不去给您泡点茶,到会客厅等一等?”
其他人见气氛不对,赶紧让人上楼去找祝解,又有人上来劝诫。
项飞沉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不用说了,我就在这里等祝解那个小子,我倒是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公道了?!”
祝解可是无为观下一任观主。
林安观这几年势头再猛,也不可能越过四大道观。
眼下,林安观观主居然当众闹事,点名要让祝解给他一个说法!
原本想要劝说的两个人闹了个没脸,也没有再劝的意思,赶紧闪到一边,视线频繁在楼梯口与项飞沉之间来回,都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在楼上就听到项观主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几分钟后,祝解就下楼来了,没有要躲着的意思。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他,后者顺着楼梯下来,脚步不急不缓,一身青色的道袍衬出他风清月白的气质,面如冠玉,脸上丝毫不见生气,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
真是沉得住气!
换成是他们遇到项飞沉这样的,恐怕早就气得不行了,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度。
项飞沉看着祝解装模作样的神色,发出一声冷笑,“无为观家大业大,失踪十几个弟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惜我林安观只是一个小道观,没
有你无为观的底气。”
“天哪,这么大的事情?”
“林安观弟子失踪了?那为什么要点名找祝解呢?”
“难道这事情还跟无为观扯上关系了?仗势欺人?肆意欺压?”
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揣测林安观弟子失踪是无为观做的。
“项观主,稍安勿躁,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祝解面不改色,“观中弟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前可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又做了什么?你放心,管理处这边我一定亲自盯着这件事情的进展。”
“……”
项飞沉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最不耐烦和祝解这样的人打交道,根本掌控不住对方的情绪,“祝解,你少装蒜!江沅是你无为观的长老,连登记的手续都是你亲自办理,她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你会不知道?!”
他不再卖关子,直接戳破。
“仗着无为观,仗着你给她撑腰,竟然明目张胆地扣押我林安观十几名弟子!”
“项观主,你可能有点误会……”
祝解开口道。
项飞沉见祝解想要辩解,打断他的话,阻断他的后路,“这事情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两人对话里的含瓜量,震惊全场。
“江沅不是上清观的人吗,她怎么还是无为观的长老?怪不得江沅每次回去的时候,祝解都会亲自送她下楼,原来还有这样的关系。”
“有祝解做后台,江沅和上清观确实是高枕无忧了,谁敢对他们做什么呀?现在的风向都是一百八十度拐弯。”
“就算是这样,江沅扣押林安观十几个弟子,这件事情也太过分了吧?无为观也不是只手遮天啊,管理处的法规难道就是个摆设吗?人观主都亲自上门要说法,这还是林安观,换成是别的小道观呢,说不定上门要说法都不敢呢?”
“……”
项飞沉听到四面的议论声,满意地听到矛头直接指向无为观和祝解,他看着祝解如今还能绷得住的脸,再次施压。
“祝解,如果你给不了我说法,我就亲自去一趟无为观,倒是要问问你那个同样是做观主的师父,问问他我林安观弟子的命是不是真的跟草芥一样,人人践踏!”
他说话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祝解视线一转,精准地捕捉到靠着障眼法在对群里面看热闹的高天年,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连连摆手,示意他赶紧处理,不要耽误自己看热闹。
“……”
祝解略一停顿,尽力绷住脸上的神色,继续先前被打断的话,“我还是要跟项观主说清楚你的误解,江沅是我无为观的长老不假,但她挂名我无为观,是本观祖上有灵,我还配不上做她的后台。”
江沅和无为观祖师爷是好友,可不就是他们祖上有灵吗?
祝解的话如同晴天劈下一道天雷,炸得人耳朵轰隆隆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刚才说什么——
江沅竟有如此大的来头?
“你不要给我在这里扯开去……”
项飞沉眼看事情没有按照自己的设想进展,就想要把话题拉回来。
但他没想到,祝解主动就把话题往回拉了,就好像刚才是单纯解释了一句。
祝解拿出手机,当面拨出江沅的电话,甚至把公放的声音调到最大,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他坦荡的举动很难不让让围观群众心声好感。
项飞沉的脸色更难看了。
“嘟嘟嘟——”的等待音,勾得所有人都想帮江沅按下接听键,好在江沅那边很快就接了。
“祝解?”
“祖师奶奶,”祝解毫不避讳地称呼,“林安观的观主在管理处呢,他说您扣押了他道观十几名弟子,这事情……”
祖师奶奶?
谁家的祖师奶奶?!
包括项飞沉在内,所有人都盯着祝解,眼里充满了对这个称呼的迷惑和探求。
“他让那些弟子来我上清观,不是叫阵的意思吗?说是扣押……”江沅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地传出,还带着一丝惊讶,“我知道了,那明日十二点,我亲自把人送回林安观吧。”
“什么叫阵?!是你先扣押我道观中的一名弟子,不要口空诬蔑我们林安观!”
项飞沉慌忙找补。
然而,他的这个补充已经完全吸引不了其他人的兴趣,比起江沅为什么会先扣押一名林安观的弟子,他们更关心的是,林安观派遣十几名弟子去往上清观,不但没有带人回来,反而全都被留在了上清观。
以及,江沅说明天十二点,亲自把那些弟子送回林安观,这听起来,可不是单纯地放人,否则,她何必要亲自送回去呢?
先前江沅提到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复现在众人眼前。
“叫阵”是玄门曾经的传统,道观与道观间难免会有摩擦、矛盾,这些问题不断地积累,就会引发观中弟子情绪,容易出现冲突,因此,就有了这个传统。
两家有矛盾的道观派遣弟子前去堵门。
如果有一方弟子无法战胜,被赌在了道观里面,这一方就落败,还需要向赢了的那一方道歉,两家的矛盾才算揭过。
但堵门实在是不好看,加上落败的那一方颜面无存,这几十年来除非是真撕破脸了,已经很少会有道观叫阵了,尤其是在四大道观联合成立玄门管理处以后,又多一种第三方调解的途径,几乎没有再出现过堵门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