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一亮,抬起头来对韩老太君道:“所以,泠鸢这几日就睡在祖母屋子里吧,正好快要到年节里,府里许多大事我拿不定主意,还得祖母替我过过目。”
赵长离咬着后槽牙,含怒道:“胡闹!我们才新婚多少日,你就往祖母房里睡,你是庄重了,你让外人怎么看我?”
“夫君,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
泠鸢握住赵长离的手,委屈地看向他,赵长离完全没被她这副委委屈屈的可怜模样骗住,抽开手,道:“管你什么意思,吃早饭!”yLcd
泠鸢看向韩老太君,求助道:“祖母。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还要管教下人们呢,这样还怎么……”
韩老太君一直没说话,只听赵长离与泠鸢你一言我一语的,算是听出了一些什么来,拉过泠鸢的手腕,看了看上面的淤青,还有咬痕,白嫩嫩的手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着实下手狠了一点。
怪不得泠鸢会怕得要往自己屋里来睡。
韩老太君没责怪泠鸢,也没责怪赵长离,年轻夫妻,血气方刚的,她怎好插手,只道:“阿离,阿鸢年纪小,在府里本就没什么威望,你再这样欺负她,府里下人就跟觉得她年轻不知事了,好歹缓缓,别让她露怯嘛。”
赵长离用公筷给韩老太君夹了一块白玉豆腐,道:“祖母,哪里是我欺负她,明明是她欺负我。”
韩老太君还拿着泠鸢的手臂细看,递到赵长离眼前去,道:“你自己看看,阿鸢好好的手臂,都成什么样了!你皮糙肉厚的,身子健硕的,人家阿鸢这么娇弱,怎么欺负你了?”
“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恶!”赵长离意味明显地与泠鸢楚楚可怜的眼眸对视了一下,拖长了调子,道:“她到现在还没……让……”
“让”字他故意虚虚地说,韩老太君年纪大,听得不大清楚。
但泠鸢一下子就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了“让我碰她”这四个字,立刻上前,捂住他的嘴,讪笑道:“夫君,好好吃早饭。”
韩老太君疑惑道:“她对你做什么了?”
赵长离轻轻拿下泠鸢捂着自己嘴的手,冲着她勾唇一笑,再侧过脸对韩老太君道:“她到现在还没把我的靴子做好,我巴巴等着你,她还推脱着,你说她气人不气人?”
韩老太君道:“这有什么可气人的,靴子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且阿鸢平日还要忙着府里的事,你就别为难她了。”
用公筷给泠鸢夹了一些鱼肉,道:“阿鸢,多吃一些,他以后再这么不顾你面子的欺负你,你就与祖母说。”
泠鸢点点头,道:“嗯。”
今日之后,她哪里还敢再说?这种事,说过一次就可以了,再说一次,韩老太君不嫌她烦,泠鸢都觉得自己烦人,更何况自己还有把柄捏在赵长离手里。
赵长离笑道:“祖母,你放心吧,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欺负她。”嘴上说着,手上早就给泠鸢夹一块炖得烂烂的羊腿肉,道:“阿鸢,多吃一些,你看你身子,最近都没长什么肉,太瘦了。”
趁着韩老太君正在盛汤没注意到两人,他凑近泠鸢耳边,贱兮兮道:“咬着硌牙。”
泠鸢鼓着粉腮,筷尖戳着小碗里的米饭,小声道:“最好把你的牙全都硌掉!”
赵长离低头笑道:“哟,我家阿鸢这么狠心啊?”
第107章 我家娘子真懂事
此时,玉大娘从外面碎步走进来,垂手在前面,到:“回老太君、郡王、郡王妃,适才外头来了一位宫里传话的人,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过生辰,不在宫里过,要往宫外寒马寺去礼佛,沐浴佛光,也借着生辰之福,祈祷国泰民安。”
陈贵妃在后宫为贵妃还不够,还得出宫来,让宫外的人都知道陈府出了一个盛宠优渥的贵妃娘娘,这一趟出宫,是出给那些朝中大臣们看的,也是为了给陈府撑腰。
当然,肯定也要借此给她那位侄女陈牧月撑腰,听闻陈牧月不满王氏掌管家事,一直想要找机会把掌管家事的权力夺回来,这一次,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有贵妃娘娘亲自开口,王氏绝对要放手。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那一家子的破事,泠鸢没什么兴趣――韩老太君和赵长离都不希望她对那一家子的事感兴趣。
所以,玉大娘传话时,她还在专心的和赵长离抢一块红豆软糕吃,没抢到手,赵长离直接喂到她嘴里了。
韩老太君放下筷子,一旁的丫鬟便送上漱口的清茶与洗手的温水,她漱了口,洗了手,一边擦手一边淡淡道:“出去告诉一声,我们都知道了,再给宫里传话的人赏三吊钱,再暗中塞个五百钱给那人。”
“是!”
玉大娘得了话,敛身退下。
韩老太君又与泠鸢道:“像是这样的事,不大不小,宫里人来传话,你只要赏三吊钱就好,我们郡王府赏赐多了,对亲王府的那些人不好,赏赐少了,对郡王以下的那些人也不好,给三吊钱,宫里人势利得很,只认钱,我们虽是郡王府,也不好得罪,所以你得再暗中塞一些钱,明面上的钱,宫里人觉得是他该得的,而暗中给的钱,宫里的人才会觉得你是真的赏他。”
泠鸢认真听着,笑道:“祖母,泠鸢记住了。”
韩老太君慈祥地看向她,忍不住抚了抚她脑袋,笑道:“多学一些,今后我没什么力气了,说不得话了,这府里啊,还得你看顾着。”
赵长离皱眉道:“祖母,你干嘛说这种话,让泠鸢觉得压力大。”
“罢了罢了,老人家的话,年轻人都不爱听。”
韩老太君又嘱咐了泠鸢一些话,让她去寒马寺给贵妃娘娘过生辰时低调些,别抢着陈贵妃的风头,还道:“你跟着阿离一道去,那里人多口杂,跟紧些,别走丢了,你这郡王妃才嫁给他没多少日子,突然就走丢了,那我们郡王府岂不是亏了?”
泠鸢握着赵长离的手,笑道:“祖母,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黏着夫君的手不放,绝对不会走丢的。”
赵长离也道:“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儿,我怎么可能让她走丢。”yLcd
服侍过韩老太君喝下药后,泠鸢跟着赵长离走了出来,想想韩老太君喝药时的状态,她担心道:“祖母最近喝药好像没以前那么容易了,就那么一小碗的药,她都得喝半天。”
赵长离搂着她的腰,一边走一边道:“明日我再去宫里请太医来给祖母看看脉象。”
泠鸢摇摇头,道:“你若是大张旗鼓地这么请太医,祖母知道我们担心她身子不好,她兴许会推脱不看病,要不你就是太医是来给我把脉的,顺道给祖母看看。”
赵长离用前额蹭了蹭她的,笑道:“我家娘子真懂事。”
泠鸢嫌弃地推开他,道:“离我远点。”
赵长离捏捏她小脸,警告道:“下次你再敢像今天这样,跑到祖母面前,要离我远点,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还不是因为你!”泠鸢指着脖子下的淤青,皱眉道:“你也太不心疼我了。”
“今早是……咳咳咳……”赵长离没法明说他今早身体发生了什么,她那么主动抱过来让她取暖,比所有风情都撩动他心弦,情动不能自抑,只好道:“下次我轻点,好不好?”
她不信他的时候,就会伸出小拇指要他拉钩,赵长离宠溺地看着她,勾上她小拇指,然后就勾住不放了,与她往院中走,凑近她笑道:“我觉得祖母的身体要想好一些,其实不必请太医。”
泠鸢嗤鼻道:“身体不好不请太医,难不成还请跳大神的啊?”
赵长离道:“只要我们有孩子,祖母身体立马就好个大半。”
泠鸢却摇头,道:“少忽悠我,身体不好就该请大夫,你明日记得去请太医啊!”
“好,知道了,娘子!”
两人回到院中,一进屋,都往书房走去,赵长离今日旬假,不必上朝更不必去军营,随意地翻开兵书,而可怜的泠鸢身为郡王妃,居然没有旬假!全年无休!今日又盯着一堆账本。
书房内,一个悠悠闲闲,一个头晕脑胀。
千里江山万户侯,侯爵都有万户封邑,更何况是郡王!
赵长离对这些封邑其实没有太多实权,圣上就划一片封邑给他,这片封邑上每年都要上缴赋税给郡王府,再给他一些田庄。
若这些封邑封在贫瘠偏远之地,赋税其实没有多少,赵长离的封邑还南边,每年只要没有遇着天灾人祸,收成还算好的。
钱两米谷与牲畜、生丝布匹等全都折算成钱两,收入颇丰,若用在一般的郡王府里,人丁昌盛,许见不得多,但用在永安郡王府里,可就富余了。
一富余,就不能堆着那些钱两米谷布匹生丝不用,等着生蛀虫,钱需得拿出去周转,米谷布匹生丝等也得发到市面上去,牲畜就更得圈个田庄,派人养起来,总之,事情多而繁琐。
即使这些事府中自有专门的先生料理,但要泠鸢做主的事还是多得很,每每看到账目不清的账本,她都想要撂手不干了的。
这时候她才想起在卫国公秦府时,娘亲时不时要拉着她,教一教她如何料理这些事,国公府也有封邑,只是比郡王府少一些而已。
当时她嫌麻烦,就没怎么认真学,嫁给赵温时的时候,赵温时府里也就那么一些田庄商铺宅院而已,没有这么大宗的事要她去料理。
第108章 你尝尝
如今这郡王府不同与一般的官宦人家,着手料理起来,她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掰下来分成十个用。
她厘清几页账目后,头昏脑涨,爬到赵长离身后,看他专心致志在兵书上,伸出手捏捏他肩膀,讨好道:“夫君,我……我累了,你替我看看那些东西吧。”
赵长离偏过脑袋看她,笑道:“这就累了?”
“你也知道,我……我打小就身子弱,若是再受累,只怕……今后我都不好生养了……呜呜呜……”
她捻着垂落在肩上的发丝,低眉垂目,柔柔弱弱,矫情得赵长离都要起鸡皮疙瘩,放下手中兵书,把她的账本挪到自己这边,问她道:“哪里不懂?你且问我,我教你。”yLcd
泠鸢连连摇头,装出懵懂的样子,道:“都不懂,要不夫君就替我全厘清了吧。”
赵长离把她扯到自己怀里,教训道:“我要是全给你厘清了,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便可以随意蒙骗你,今后在这府中,你还怎么树立威望?”
捋起她袖子,露出她手腕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咬痕,道:“这些,是动摇不了你的威望的,但你不懂账目,你这个郡王妃就肯定没有什么威望可言。”
泠鸢生怕他一会儿又兽性大发,猛地收回自己的手,缩到怀里,道:“哦,知道了。”
赵长离教得很仔细,特别是牲畜的粮草进项出项,他极其熟悉,让泠鸢觉得他在军中肯定是个养马的好手。
后来去管账先生处对账时,赵长离也跟着泠鸢一起去,倒是给她长了不少面子。
那些管账先生原本见她年纪小,也才嫁给郡王没多少日子,没把她放在眼里,如今郡王来此给她撑腰,再看看泠鸢把账目理得井井有条,心中对这位郡王妃便都有了些敬意与畏惧。
从账房里出来的泠鸢顿觉浑身轻松,扒着赵长离的手臂不放,一脸崇拜地看向他,道:“夫君,下次你也帮我……”
赵长离很无情道:“下次你自己一个人做。”
泠鸢摇着他手臂,歪着脑袋噘着嘴,冲他撒娇道:“夫君,你就不怕累坏我这个小可爱吗?”
“累坏了才好呢,这样我欺负你时,也能省些力气。”
赵长离看向远处,好像见到了赵温时的身影,他在一水榭上踟蹰着,思考着要不要往这边走,看来还没有下定决心。
泠鸢自嫁给赵长离后,除了新婚第一日那次跪拜大礼,她便没有再与赵温时见过面,一则为了避嫌,婶婶与侄儿不好经常单独见面,二则是赵长离不带泠鸢去见那一家子,陈牧月也不希望赵温时来着府里,再者,泠鸢自己也不怎么乐意见他。
所以,赵温时主动来郡王府,有些罕见。
一小厮上前来传话道:“回郡王、郡王妃,那边府里的少爷说是要来拜见郡王与郡王妃。”
“郡王妃?”赵长离捏紧泠鸢的手,问那小厮道:“他有什么话与我说便是,为何要见郡王妃啊?”
那小厮回道:“那边府里的少爷说了,有要紧的事与郡王、郡王妃两人说。”
赵长离沉着脸,道:“我听完再与郡王妃说也是一样的。”说着,往泠鸢处看了一眼,看她脸上的神情,看她眼底的眸色。
看她到底有没有真的如她所言,对那一家子,对赵温时再无挂怀。
泠鸢眨了眨眼,抿着笑,问道:“所以,郡王的意思是,我该退下,让你一个去见他?”
他揉了揉她脑袋,笑道:“我家阿鸢真聪明。”
泠鸢嫌弃地轻哼一声,福了福身子,道:“郡王,妾身告退。”
她还没走呢,远远就看到陈牧月嚷嚷着“夫君”跑向赵温时,拽着赵温时的手,远远地就能听到她笑着对赵温时道:“宫里来人说,我姑姑要在寒马寺过生辰,要请我们去呢!夫君,你快回去,我们商量商量要给姑姑送什么礼好!”
“过生辰?”
赵温时往泠鸢与赵长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暗忖,今日赵长离在此,自己未必能与泠鸢单独说话,但若是借着陈贵妃在寒马寺过生辰的机会,兴许能与泠鸢说几句话,到时候再提醒泠鸢也不迟。
想着想着,他就被陈牧月半拖半拽着,往那边府里去了。
泠鸢纳闷得很,皱眉道:“他怎么又走了?”
赵长离捏着泠鸢的手,道:“人家娘子都来这拉他回去,他能不走吗?难道她坏了你和赵温时的好事?”
“看你酸得呀!”泠鸢鄙夷他道:“吃了多少斤的醋呀?”
赵长离的唇猛地凑到她唇边,笑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泠鸢大步往前走,道:“我大气得很,不吃醋的。”
赵长离跟上她,笑道:“是吗?可昨晚我才往伎馆里混一会儿,某些人就闹脾气了呀!”
“昨晚吗?”泠鸢装作糊涂,道:“哦,昨晚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赵长离拦腰将她抱起,道:“一会儿脑子就清醒了。”
回到院中,一直到晚饭,泠鸢和赵长离都没出屋子,只有婆娑灯影摇晃,米豆听郡王的吩咐,早早的去厨房烧热水。
陈贵妃的生辰不算大不算小,她要出宫到寒马寺去礼佛,更不算是铺张浪费,皇帝便应允了。
是日,正是陈贵妃的生辰,盛都中被陈贵妃下了帖子请来的达官显贵不算多,陈贵妃故意营造出一种稀为贵的氛围来,被她邀请来寒马寺的世家很少,便让那些没被邀请的觉得不甘心,让被邀请的觉得荣幸。
当然,泠鸢不会觉得有什么荣幸,宁王府这样地位高的王府也不会觉得荣幸,只有那些地位比陈府低的才觉得荣幸。
寒马寺算得上盛都一等禅寺,寺中住持时常往宫里去做法事,也常与盛都中各大世家有来往,寺中有清修禅法的苦行僧,是这禅寺受人敬仰的原因之一。
这禅寺在山顶上,韩老太君年迈,且那次太医来府中诊脉时,说韩老太君需得静养,偶尔散散步可以,但不能走太远的路,所以泠鸢与赵长离去寒马寺,让韩老太君留在府中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