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后手阔的很,转身就让人送来了五千两银子。
铃兰非常开心,当夜就提笔给“熊瞎子”写了一封信——炫耀!
第62章 谢无忌,谢有思
皇上刚刚醒转过来, 身子还很虚。都说赶得早不如赶的巧,姬后被困数日,皇上一醒来就叫他看到了姬后不辞辛劳一直守在床前,感动的无以复加。一激动, 连玉玺都交给她保管了, 又下了口谕,他病中的一切事务都由姬后全权处置, 几位辅政大臣一同协理。高宗皇帝一激动就容易这样, 一直如此。
他是个极感情用事的人,太子的性子就是随了他。
窦家出事, 谢孝儒立刻吩咐下去, 这事无论如何都要瞒住太子。太子心软重情, 在处理亲近之人的事情上容易感情用事,公私不分, 屡被诟病。年初因为小舅子在京城内犯了命案,被苦主告到京兆府尹,闹得满城风雨,后来还被御史弹劾了。当初姬后借此机会就想将窦家拉下马,但是那时候太子已经插手了, 若真要追责下去,很难收场。高宗皇帝夹在雍州世家拥护的太子和义正词严还百姓公道的姬后之间左右为难,姬后为了不让高宗皇帝管这事, 还神神叨叨的去钦天监给皇上算了一卦,让他远离是非纷扰, 宜静养心身。
这不, 此番遭难也算歪打正着了,皇上以后对皇后恐怕会更加的深信不疑了。
雍州世家的人不想姬后当权, 自然会鼎力支持太子。可太子性格太优柔寡断,说句不能外传的话,之前皇上病重,就有胆大妄为的暗示太子“狠下心肠”,这狠可不是要对姬后做什么。她一个女人,能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无非是仗了皇上的势,一旦皇上倒下,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太子……
他没这胆量就算了,还为姬后求情,说什么这些年她对自己不薄,为了能叫他安心,连俩个成年儿子都没留在身边。
如今风水轮流转,众人是万万没想到,都已经被软禁的姬后她竟然还能联系上远在神谷关的白将军。更暗暗心惊,姬后的手竟伸了那么长,布局那般缜密,连文州的事都查的一清二楚,在此之前一点风声不漏。
谢孝儒觉得事有可疑,姬后虽有心机,但她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若是早有证据在手,不可能忍耐到现在突然发难。再说那个姬承功,吃喝嫖赌,混账一个,他有这本事能在窦家的地盘查出这些?
难道是……有人在暗地里帮她?
谢孝儒暂且没有头绪,只告诫众人不要慌张,姬后虽然心中有恨,一出手便是敲山震虎的意思,但她识大局,有大气度,不会……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鼎打断了,又有好些人埋怨,怪他之前不站队,没有积极的站在他们这边主持大局,又说他一直对姬后颇有赞誉,是不是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他这般处处留情,那毒妇可不会这么心善。看窦素就知道了,一得喘息,一定是张开血盆大口,骨头都不剩。
还有人悠悠开口,莫不是忘了姬后带给他家的耻辱,当初可是她给谢家的弃妇撑腰,让谢氏宗门被耻笑至今,至今那同庆楼隔三岔五还在上演着谢家的丑事,那郎子君不是旁人吧?她可是姬后在民间认养的干女儿。郎子君如此不给谢家脸面,还不就是姬后的意思。
一屋子人吵吵嚷嚷,从瞒住太子不叫他行事冲动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一直吵到白驰这个弃妇是如何叫谢家丢了脸面,如今还敢回来,简直是不将谢家看在眼里!他们一定要联合起来将她赶走,就算是为了小世子好,绝不能叫他知道他有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娘!争吵声一直持续到谢无忌的突然出现戛然而止。
众人面上讪讪,他们是谢孝儒的同辈人,背地里议论晚辈的私事多少叫他们面上无光。不多时,众人起身告辞,各自散去。
谢无忌也没说什么,他是来看儿子的。
谢无忌这些年一直不住在国公府,白驰去神谷关那会儿,南方沿海也不太平,他也不知怎么得了瀚海道行军大总管崔有道的赏识。崔大将军接连上书三道请求皇上让谢无忌当自己的军师,随军出征。
这中间谢无忌同父母的矛盾,差点闹到断绝关系,自不必细说。
只能说谢家是认回了一位能力出众优秀骄人的嗣子不假。□□国公和大长公主从英王之乱时他们毅然决然的选择保护他们心目中更重要的人,已注定失去了这个儿子。
这一去就是三年之久。
大长公主也亏得有乖乖小孙儿绕膝陪伴,没得功夫瞎想,否则就算不去掉半条命,眼睛也得哭瞎。
后来谢无忌归朝,因功勋卓著,除了应有的赏赐,便是直接封了郡王。
雍州乃周谢张等世家大族的本家,以雍州做封号,足可见陛下的偏爱。就连他的亲生子女也没有一个以“雍”做封号的。
之后便是另外建府,谢孝儒看得开,儿子永远是儿子,便是和父母不亲近,只要他姓谢,有本事,他能在百年后放心的将谢家交给他就够了。大长公主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做错事在先,又有孙子在跟前捣乱,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不少。儿子回来,不必再担心他在外吃苦受罪甚至是遭受生命威胁,能看到他,她就心满意足了,她不敢再奢求什么。
不过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他这三年过去,竟长成了那般高大的一个男人,实在是让人惊奇不已。
父子二人三年未见,谢无忌面上装得冷静,实则心中忐忑不已。
他小的时候曾怨恨过自己的爹娘(养父母)走的早,害他遭人耻笑被人欺负,过的凄惨辛苦。没成想,等他做了父亲也成了这般自私的人。
他丢下亲子,不管不问三载。
他做不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爹。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右手边的窗户忽然开了一扇,有个小娃儿坐在树上,一只脚踹开了窗,努力试探着想往屋里跳。
这里可是二楼。
谢无忌狠狠吃了一惊,一时愣住了。
这小子长得非常精神,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子,脸上却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沾了几簇动物毛发。看到他也不怕生,反而一脸好奇的上上下下看他。
而后像是确定什么一般,又脆又响的喊他,“爹!你是我亲爹对不对?爹,我是你儿子,谢有思啊!”
谢无忌的心恍惚被什么狠狠撞了下,嗓子有瞬间梗住了,发不出声。
当年他和父母闹得犟,离开平京城后,心里气不过,又写了一封信回来,说他的儿子有名字,叫谢有思,乳名有儿。不是什么小福,更不是什么谢承嗣。
他没想到的是,他爹在孩子周岁那年又请出族谱,将孩子的名字给改了。
大抵天下的父母爱孩子都是一样的心吧。
他之前没有什么深切的体会,直到他现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就这么叫了一声,过往的冷淡无情仿佛在一瞬间都化成了无尽悔意。
他欠这孩子太多了。
成年人内心的翻江倒海,眼神深邃的变化,小娃儿是看不懂的。他等了会,没见谢无忌有什么热情的反应,也不尴尬,又笑嘻嘻的大声道:“对不起伯伯,我认错人了。我听他们说我亲爹今天回来了,就在这里。伯伯,你见到我亲爹了吗?他在哪?”
话说完,又想起祖父的教导,松开两条胳膊,就要朝谢无忌行晚辈礼,“伯伯,我叫谢有思,我爹谢无忌,您见到……哎呀!”结果因为失了平衡,整个人猛得倒了下去。
谢无忌吓得魂飞魄散,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
谢无忌奔到窗前,听到孩子爽朗的笑声,原来他人虽然往后倒了去,两条腿却夹得紧紧的,灵活的像只猴,倒挂金钩,荡来荡去。
谢无忌看着他,莫名想到了某人小时候,眉眼一舒,笑了。他想换个姿势,往后稍微站开些,才发现腿都是麻的。
谢有思是个自来熟的好性子,见谁都兴高采烈的,他说:“伯伯,你长的真好看!”
谢无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伸出胳膊,说:“我拉你进来。”
小娃儿大概是才发现这种好玩的玩法,两条胳膊垂下,任自己甩来甩去,小疯子似的。树枝桠随着他的摆动沙沙作响,动静非常大。
底下看着的人,只觉惊心动魄,一颗心都跳出来了。有的苦苦哀求,有的伸长了胳膊做好随时接住的准备,还有人跑回去拿梯子拿被子。
直到大长公主看到,慌乱的喊了声。谢有思握住树枝,朝谢无忌调皮的吐了下舌头,高声回话,“祖母,我下来了,你不要晕倒呀!”说完他很快坐正,抱着树干就滑了下去。谢无忌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孩子被宠溺的无法无天,竟还知道心疼老人。
谢无忌从二楼看过去,发现小娃儿下了树,并不到祖母跟前去,而是换了个方向,一溜烟又跑了。
后来谢无忌才知道,原来是这孩子先前钻了狗窝,脏得不像个样子。谢无忌要见他,自是要洗刷干净。可这孩子长的白净可爱,也不知为什么特别讨厌洗澡,一要给他洗澡他就跟窜天猴一样,眨眼跑没影。
后来,谢有思被捉住,提溜到他跟前,大长公主又气又好笑,说:“管管你儿子,我和你爹都管不了他啦!”
谢有思眨巴眨巴两下眼,忽然起跳,抱住他的腰,又爬树一样的蹿到他的怀里,眉开眼笑:“爹,你刚才为什么不认我?”
谢无忌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有,他只是……
“爹,我是你生的呀,你不能因为我脏就不认我呀!爹,爹,爹……”
第63章
谢无忌是那天同白驰在医馆分开后, 将那对母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了才起身去的国公府。
他儿子偷摸着跟去了皇宫,他知道,正是侍书同他讲的。
当年侍书跟着他去了南边,回来后, 谢无忌有想过将孩子接到身边自己养, 老夫妻俩个哪能舍得,他自个又不愿意同爹娘住一个屋檐下, 略一思衬, 便将侍书留给了儿子。
因着谢无忌封了爵,没多久, 皇上又下了圣旨, 将谢有思封为世子。
回了京城后, 不似在南边想够都够不着。父子俩个同朝为官,又有孩子在中间调和。郡王府没建成前, 谢无忌还是在国公府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的家族的产业经营也顺利的过度到了他手上。
三年的军中历练让他脱胎换骨,他再不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自卑软弱的沈寂了,他学会了恩威并施, 也懂得如何拿捏人。利用手中的权柄、家族的势力处理产业,得心应手。
自从回京后,谢无忌一直行事非常低调。虽投向他府中的拜帖不断, 他却很少回应,也不怎么去同僚家走动。
不过, 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 在几代人的努力下,圈子基本已经固定, 围上来的大都是巴结讨好他的人。他不去应酬反倒省了许多麻烦,至于现存圈子的维护还有他爹娘以及同族叔伯兄弟。
他不参加各种宴会交际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作为旁人眼中的香饽饽,很多人都热衷于给他牵线搭桥,想攀上他家这颗大树。
虽然外头一直传,大长公主有意将亲侄女嫁给儿子,亲上加亲。可这事一日没成,就意味着任何人都有机会。再说了,就算正妻没戏,还有侧室,小妾呢。
不说谢无忌的家世,单说他的人品样貌才学,无论哪一样都出类拔萃。
嫁他,不亏!
姑娘小媳妇们见了他,无不芳心荡漾,相思成疾。
且说谢无忌进了家门,随口一问,知道他爹这里来了许多朝廷重臣,不用猜都知道是为了窦家的事,他故意绕道过去听了一耳朵,没成想竟在议论他夫人的不是,他就没想过给这些老家伙脸,连声咳嗽都不假装一下,直接抬脚走了进去,寒着一张脸。
这其中还有几位大人一直想将家中的闺女,孙女,外甥女说给他,尴尬的恨不能钻地缝,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离开了,估计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惦记他了。
谢孝儒面上和善爱笑,心里比谁都冷静,等所有人都走开了,看向儿子,问道:“听说今早皇后宣你单独见面了?”
谢无忌神色淡淡的,“儿是中书舍人。”中书舍人有起草诏书的重要工作,皇后召见他不足为怪。
谢孝儒话题一转,“见到白驰了?”
谢无忌:“见到了。”
谢孝儒:“什么想法?”
谢无忌:“她是儿妇,儿能有什么想法?”
谢孝儒不自觉拧了眉,似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父子间隔阂甚深,并不适合谈心,更何况是感□□,他想了想,叹口气,“她是姬后的人,除非她辞官,否则你俩不可能再续前缘。”
谢无忌不语,眼睫半掩,遮住了眸中情绪。
谢孝儒点到即止,转了话题,“有儿病了,又不肯好好吃药,你去看看他吧。”
谢无忌朝他爹行礼,转身就走,一句废话都没。
谢孝儒看着儿子的背影,挺拔如松,端方儒雅,既欣慰又忧愁。他心里隐隐约约担心着一些事,又觉自己不该多想,无忌他入仕以来一直很有分寸,便是接掌了家族营生,也打理的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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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思被捉回来后,重新擦洗了身子,又换了衣裳鞋袜,被强制按在屋里不许出去。他祖母亲自看着他,盯着他喝药。瑞雪因为早上没看住他,自责不已,也陪在屋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