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干脆直接起身,“不,我要亲自去牢里去看!”
钟离寥寥没从九颜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按他所说,他与树榕草和言灵灯碎片毫不相关,只是趁机逃了出去罢了。
但钟离寥寥却不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不说,她便将人带到郁晚面前去,两人见面,总有人会先露出马脚来。
郁晚知道九颜再次被钟离家抓住的那一刻,几乎要气笑。
对方的目的太过明显,无非是看她这几日不作为,便想逼她做决定。
郁晚丝毫不怀疑,若她的选择没有令九颜满意,他一定会主动自爆,抖出二人的关系以及她的真实身份。
到时候就算郁晚想,恐怕天剑宗的人也再容不得她。
若非在众目睽睽之下,郁晚的怒气几乎就要冲出心头。她最讨厌受人胁迫,九颜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动,显然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钟离寥寥也不想旧事重提,毕竟当初她收了郁晚的灵石,可眼下她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前些日子钟离家遇袭,你说巧不巧,偏是在九颜被关入地牢后,地牢就出了乱子。”钟离寥寥是私下来找郁晚的,便索性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郁晚知道钟离寥寥一定早怀疑她了,因为树榕草一事实在与她撇不清干系。
硕大的世家,珍奇异宝肯定不止一两件,可拿魔偏偏只拿走了言灵灯碎片和树榕草。
郁晚也不同她兜圈子,反正事到如今,她魔的身份迟早是瞒不住的。
与其等着被九颜揭穿,不如将主动权先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是怀疑钟离家遇袭一事,与九颜有关?”
“难道不是么?不然怎么偏偏是在来我家后,我家便出了乱子。”钟离寥寥冷笑道:“还有那树榕草,恐怕就是他拿去给了你吧。”
钟离寥寥狠狠盯着郁晚:“事到如今你还不说?九颜,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郁晚道:“你不是有了猜测么?”
闻言,钟离寥寥脸上露出震惊,她是有猜测不假,但听到对方这几乎算是承认的回答,还是令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你们两人,真的是魔?”
郁晚点了点头,“但我和他可不是一伙的。”
但魔与魔还是不同的。
一个普通的魔修与魔尊之女这两个身份,天差地别。
郁晚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魅魔,还是血脉最纯正的魔尊之女。
钟离寥寥面露狐疑,“此话怎讲?”
“既然你已经怀疑九颜的身份了,那你怎么不想想,若他不愿意,以他能从你家夺走法宝的实力来说,怎么会被一个管家抓住?”郁晚不紧不慢道:“这不是很可疑么?”
钟离寥寥一想,果然是这么个道理,“他是故意被抓的!”
但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呢?”
郁晚见鱼儿已经上钩,便抬手指向自己。
“你?”钟离寥寥问。
郁晚点头,“他想让我做这个替死鬼,至于说原因么,是因为我俩之前便有过节。而他拿走树榕草,也不是为了给我,反倒是害怕我得到树榕草解掉合欢印,他是想害死我呀。”
话落,郁晚抬手,将手心在额前一抹。
一朵莲花便出现在少女额间,栩栩如生。
钟离寥寥认出那是合欢印留下的印记,原来她还好奇从未在郁晚身上见过此印,却不知竟是被法宝遮掩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少女手上,那是一条似纱似玉的抹额,上面的气息如雪似莲,分明她只在谢无祈身上闻到过。
钟离寥寥的视线变了变。
合欢印还在,就说明她根本没有服下解药。
她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郁晚了。
郁晚知道钟离寥寥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便半真半假地继续说:“九颜现在出现,其实就是想威胁我,让我听从他的命令将另外一片言灵灯碎片从谢无祈手中夺去给他,若不然他就拉我下水,玉石俱焚。”
这或许就是钟离寥寥一直无法理解的关键所在,她实在想不通,郁晚为何会与她的同族反目。
与她的解释相比,她倒是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郁晚和九颜这两只魔的计划!
“你们都是魔,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上谢无祈了呀。”
钟离寥寥大惊。
自她开始怀疑郁晚的身份起,便压根没想过郁晚是真的对谢无祈动心,只将她的所作所为当成是为达目的而使出的哄骗手段。
可现在她却说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谢无祈?
一个魔修,喜欢上一个以除魔为己任的无情道剑修?
是她疯了。
还是郁晚疯了!
钟离寥寥此时眼中的震惊不比刚才听郁晚承认自己是魔少,可她忍不住想,若当真如她所言,那似乎一切的确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而要想验证郁晚的话,也并不难。
“可你为什么要向我坦白?”钟离寥寥还是有些不放心。
郁晚:“自然是怕你相信九颜的话。”这的确也是最真实的原因,她暴露魔修的身份并不要紧,但她不能让这些人知道她就是魔尊之女。
至少在攻略下谢无祈前,不行。
钟离寥寥说:“可如果我还是不信你呢?”
郁晚蓦地笑了。
“你会信的。”
“因为就在刚才,我身上的合欢印好像发作了。”
第39章 发作
郁晚从来不知道, 原来谢无祈给她带上的抹额还有压制合欢印的效果。
钟离寥寥不疑有他,人命关天的大事,郁晚没必要骗她。
况且, 她方才心中所想的验证方法就是合欢印。
郁晚若真得了最后一味解药树榕草,岂有冒死不用, 反而将一切赌在谢无祈身上的道理?
钟离寥寥自认自己不是一个会将性命交付于他人手中的人,郁晚看起来比她还惜命, 更不可能犯蠢。
感受到手中抹额微微发烫,郁晚有种预感, 谢无祈或许会有感应。
“他可能要来了。”郁晚偏头看向钟离寥寥,“你不走?”
听到郁晚的话, 再联想到接下来这间屋里可能会发生什么,钟离寥寥的脸瞬间爆红。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她都不愿意留下来当见证者。
思及此, 钟离寥寥最后再看一眼,“我再信你一次,到底你方才所言是真是假, 今日之后便会有结果。”
郁晚瞧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像是知道她若是今日骗了她,大有势不两立要将她除之而后快之势,便突然有些好奇,“若是明日你来, 发现我已经身陨了呢?”
闻言, 钟离寥寥神色稍滞,却是没有回答郁晚的话。
她不想她死。
但这话她又不想说给郁晚听, 她本能的认为,郁晚听到会后得意, 而她见不得对方得意。
她又不像是路灵夏,与她那般亲近。
她和郁晚,顶都就是有那么一点,也就一点点交情罢了。
最初她觉得郁晚肤浅,沉迷于小情小爱,简直是她最瞧不上的那类女子。
可一路接触下来,她发现并不是这样。
郁晚的心性足够坚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隐藏身份和实力,在云幽秘境内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就足矣看出她内心之强大。
如此想来,连谢无祈都能为其妥协,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
钟离寥寥闪身离开。
郁晚的视线从那道消失的人影上收回,仰面躺在窗下的长榻上。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的确是合欢印发作的征兆。
现在换她纠结了。
是要赌一把,装作最后一株树榕草不在她手里,任由合欢印发作,赌谢无祈会不会救她。
还是告诉谢无祈,如今树榕草就在她手里,服下解药彻底解去这道印记。
她相信以两人如今的关系,就算谢无祈知道她和九颜有勾结,但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魔尊之女,谢无祈也拿她没办法。
可这样的话,无疑是将两人的关系重新推入另一个冰点,谢无祈本就是一个多疑的人,难保不会因此与她生出隔阂,影响到任务的结果。
反之,若是将计就计,没准今日过后,她会从各个意义上,彻底拿下谢无祈。
可若是谢无祈对她的感情,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呢?
郁晚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慢慢的存在,“慢慢,你快帮我看一下谢无祈目前为止的动心值达到了多少?”
慢慢太久没上线,启动都耗费了不少时间。
趁着慢慢重启的功夫,郁晚在等谢无祈。
等了许久,她逐渐意识到,先前觉得谢无祈有所感应多半是错觉,也不敢继续待在屋子里坐以待毙,不论她选择那一条路,都需要找到谢无祈才行。
这样想着,郁晚磕磕绊绊往谢无祈所在的院子走。
钟离寥寥将他们安排在了客院,她和路灵夏独占一间院子,而谢无祈他们则住在隔壁。
郁晚扶着墙,听到慢慢的声音响起,“八十九了!”
这个数值实在不能算低,尤其是对于一个无情道剑修而言。
可也正是因为对方修无情道,八十九,就显得有些不上不下,十分微妙。
“晚晚,你想好了么?”慢慢问。
说实话,她没有。
但是当她走出院门,看到那道似乎早已矗立在暗夜中,几乎凝固在月色下的熟悉人影时,她又有了答案。
她以为那抹额能感知她的处境是错觉,原来不是。
他其实早有所觉,不过是和她一样,尚且在最后一线前犹豫罢了。
“谢无祈。”
远处的少年若有所觉,恰好抬起头来。
两人的目光,隔着潺潺夜色,隔着千言万语,遥遥相撞。
所有的迟疑都在那一眼中败下阵来。
谢无祈前脚刚动,忽而听到动静,危险的眸子向侧方一瞥。
“谁?”
路望寒从院中走出来,目光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一扫,触及郁晚脸上不自然的胭脂色时稍稍停顿。
“大师兄深夜出来,我还当有什么事,便跟出来瞧瞧。”
就在路望寒第二次将打量的目光落在郁晚身上时,谢无祈高大的人影已经将她遮得严严实实,连一片衣角都不曾遗漏。
路望寒对上谢无祈,在看到对方眼底的警惕与不悦时,唇边的笑意淡下去。
“此事与你无关,回去。”是命令的口气。
往日,就算谢无祈乃是众人的大师兄,又兼顾执法阁执事的身份,也未曾如此命令过谁。
路望寒没动,“是不是她身上的合欢印发作了?”
谢无祈当即敛下眸子,眼底幽深。
瞧他的反应,路望寒就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明知道此刻应该转身回去,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脚步。
谢无祈呢?
他会怎么做?
好似无论对方作何反应,路望寒都不太满意。
“谢无祈......”
没等路望寒说完,谢无祈先一步打断了他。
“路望寒。”谢无祈也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随及加重语气,“我再说一遍,此事与你无关,回去。”
路望寒现在最听不了的,就是这句与他无关。
他们当他是什么,先前不是默认了让他保护郁晚么?
怎么如今,说将人抢回去,便抢回去了。
可有问过他同不同意?
路望寒早想发作了,早在云幽秘境时就想,只不过碍于当时郁晚因他受伤,才压下了脾气。
可他现在,不想忍了。
路望寒不退反进,一步步朝着谢无祈走去。
每走一步,谢无祈眼底翻涌的情绪就愈发不可收拾。
直到路望寒迈出第三步,谢无祈眼底积蓄的浓稠色泽,终于像是打翻在水缸里的墨瓶,在冷寂的夜里开出邪恶的花来。
清瘦的腕间,青筋毕现。
就在他翻转手腕之时,一道带着灼灼暖意的温软,圈住了他的手腕。
像是束在恶狗脖间的项圈,无声地扯了扯。
谢无祈猛然惊醒。
他差点就要对着自己的同门,祭出双世剑了。
虽然胸腔内不受控制的恶意退散不少,但他还是忍不住冷笑开口。
全然不复往日的风清明月,刻薄又无情的戳穿了对面少年隐晦的心思,“怎么,就算你不愿意走,又能帮上什么?”
最是舒朗蕴藉的人此时却说着最令人难堪的话,“只怕是你想帮,可晚晚愿意么?”
果然,在听清谢无祈所说的内容后,路望寒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他不敢置信地愣愣看向前方,撞上那道只有他能看清,写满浓重欲念的深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