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着谢无祈的模样,给九颜梳了一个相差无几的,果然见他满意的露出笑容。
而后,九颜又将那条陈旧的发带收起,郁晚还以为他买了那么新的,便会将那条扔掉,谁知他垂眸看了几息,又将那条鹅黄色的发带原封不动缠在右手手腕上。
九颜回来时就是傍晚,之后又去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折腾到现在已是深夜。
但他似乎全无离开之意,兴致盎然地拉着郁晚看他们今日买回来的小物什。
索性他也只是让她陪着摆弄那些小玩意,没有再提出别的出格的要求。
直到手里的东西来来回回被他反复把玩了个遍,他才终于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郁晚,“晚晚,你今日不累么?为何不提去休息。”
郁晚心道,你在这里我如何放心去休息。
郁晚强撑着笑,“就算我只是金丹期修为,远不如你,也没有那么容易累,稍加调息就是,用不着休息。”
“是么?”九颜狭长的眼尾勾起来,“我还以为是因我在,所以你才不提。”
郁晚讪讪扯了扯唇角,就听对方笑道,“既然你不愿提,那便由我来说,晚晚我累了,你陪我去休息。”
九颜刻意压低声音,他的声线本就低沉婉媚,更别说此时带了几分刻意的引诱与讨好。
郁晚瞬间直起身子,浑身似有尖锐的刺竖起,“我不累。”
“所以说,是让晚晚你陪我啊。”九颜眨了眨眼。
郁晚浑身的抗拒之意再明显不过,有过三日前的事,她料想九颜应该不至于强迫她,于是她大着胆子摇头拒绝,“可是我不想。”
“这样么?”九颜脸上露出几分惋惜,但他果真没有强求,径直站起来,就往屋内走。
内室的床榻是郁晚这几日睡过的,虽然郁晚每日都会用除尘术稍加收拾,但还是会有睡过的痕迹。
一想到自己睡过的床就要被九颜躺上去,郁晚本能的心底生出一股抗拒和反感。
可九颜却和她的想法完全相反,他还从未睡过郁晚睡过的床榻。一想到她曾躺在这张床上,身上的气息铺满床榻,枕上或许会有她发间的香气,他就难掩躁动,连喉咙都干涩起来。
他脱掉外衫,褪去鞋袜,躺在床上。
呼吸间果然都是属于郁晚的气息,浓烈地几乎将他溺毙。九颜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觉得不够,又侧躺着将脑袋埋进枕间。
他将规整铺在床里的锦被拉过来,盖在身上,浑身都因满足而微微颤栗起来。
不多时,郁晚听着里间传来细微的喘声。她面色一僵,推开门顶着夜风走出去。
她前脚刚离开,里间的声音便顿住。
郁晚在院内打坐了整夜,直到晨光熹微,听到屋内窸窣的声响,猜想九颜应是醒了。
等到屋内传来桌凳摩擦的声响,确定那人已经在桌前坐下,她在起身。
这间小院看着大,其实就郁晚待着的那一间屋子,她就算想躲,也躲不到别的地方。
郁晚寒着脸扣响房门,在听闻里面应了一声后,才推门进去。
九颜满脸笑意仰头望向郁晚,“这屋子就是你的,你想进便进,何须还问我一声。”
自进门起,郁晚便没往里间看一眼,仿佛那里有什么她避之不及的脏污不成。
九颜心底啧了声,恐怕那脏污就是他。
他不过在她的床上睡了一夜,她便连里屋也不愿再踏足,甚至不再看他一眼。
他丝毫不怀疑,郁晚今后绝对不会再上那张床。
可他又怎会让她如愿呢?
她越是这样待他,反倒让他愈发想得到她。
他有何处比不上谢无祈,凭什么谢无祈可以,换到他这里便不行?
谢无祈当初不过是占了合欢印的先机。
而明明是他更早与郁晚相识,他都不介意她与谢无祈的过往,她怎还不愿容他?
他迟早要将自己的痕迹寸寸覆盖过谢无祈留在她身上的那些,琉璃色的眼不动声色掠过郁晚纤细的脖颈。
上面的红痕早已淡到看不出痕迹。
九颜抿着笑,为两人倒了两杯水,像是丝毫不介意郁晚的冷淡。
他将杯盏推到郁晚眼前,提醒道:“晚晚,你的唇都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苛待你。”
苛待么?
实在算不上。但与不喜欢的人相处,的确每一分每一秒都令郁晚感到窒息。
尤其是那人还在寸寸侵蚀着她的底线,试图闯入她的领域。
郁晚端起杯子,大口饮下,冰凉的水稍稍压下她心中的烦躁。
她敛下眼中的情绪,试探道:“你今日不急着走么?”
九颜笑了下,将她的心思纳入眼里,直言不讳道:“的确有些急,谢无祈那家伙远比我想象中的敏锐,我昨日带你出去就被他盯上了。是有些棘手,可也就是仅此而已了,晚晚,难道你还看不清么?他早已不是曾经的谢无祈,而我也不是曾经的九颜。”
他似乎是回想起那日被谢无祈用双世剑抵在命门的场景,脸上露出几分恨意,“我早就说过的,他迟早拿不起双世剑,而待那时,他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更别说,他居然会弃道堕魔。”
“我敢带你出去,便是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他眼里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
“是么?”郁晚冷笑,“可你现在不还是要去应付自己看不上的人?若你当真如此自信,为何又要急着离开呢?”
“晚晚,你可真护着他,就是连我说几句都说不得?”
郁晚没接话,但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从来就是护短的人,自然听不得别人挖苦她的人。
“原来你也是这般护我的。”九颜落寞一笑,继而面色骤然阴沉下去。
他朝着郁晚手中的杯盏撩了一眼,待看到里面的水都被饮尽后便一言不发消失在屋内。
*
谢无祈没有想到,九颜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将郁晚掳走。
他为何没有在他回来时第一时间杀死他,或许是他曾看过属于九颜的记忆,他不确定郁晚会不会因为九颜的死而将他永远铭记在心上。
人永远无法去与一个死人去争。
这原本就是一件不必要发生的事。
他不会允许九颜以任何方式让他永远存在于郁晚的记忆中,哪怕是死。
可现在看来,他还是错了。
他大可以不惊动郁晚,暗中让九颜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是那样,难保郁晚不会发现他堕魔后的真实面目。
比起九颜带给他的不快,他更怕郁晚只喜欢曾经清风霁月的剑修。所以他极力压制着自己身上的魔意,掩饰着堕魔后可怖的魔纹,耐心地等她上钩。
然而此时,在意识到自己的犹豫导致怎样的后果之后,谢无祈再无法强装体面。堕魔后从未显现过的魔纹疯狂爬上他阴沉的眸,满满的杀戮之气。
颤抖的手已经接连洞穿无数个洛家人的心脏,在他看来肮脏的鲜血,浸满他锋利的指。
曾经杀戮绝不会带给他的快感在此刻难以抑制地涌上他的心头,唯一可惜的事,他还没亲手杀死那个他最想杀死的人。
幽暗的地牢里,他冷眼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蝼蚁,身上哪有半分曾经正道青莲的高洁之气。
他直言承认自己的迁怒,丝毫不为自己对无辜的杀戮而感到羞愧,“在我找到她之前,所有洛家的人,都要死。”
他堪称冷静的说完这句话,又洞穿一个洛氏魔物的胸膛。
好在,因为对方自以为是的猖狂,已经让他寻到了他的踪迹。
他会让九颜后悔,他那本就不该生出的痴心与妄想。
*
郁晚蜷缩在地上,眼前是旖旎的幻梦。
残留的思绪让她意识到,这一切一定是九颜的手段。想到或许会发生的事,郁晚浑身如坠冰窖,她试着呼唤慢慢,依旧得不到回应。
她只能强撑着瘫软的身体,从墙边的角落里找到那柄被遗弃的匕首。
她曾被九颜控制着,用这柄匕首划伤他,不过她并不会天真的认为,九颜给她布下这种幻梦,还会纵容她去伤他。
他这样做,无疑是已经被逼急了想要撕破脸皮。这便说明,她故意唆使他外出,一定给他招来了不小的麻烦。
郁晚从未想过要单凭一柄普通的匕首就伤到同虚境的大魔,她只想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拿自己去威胁他会更管用。毕竟他只是偏执的想要得到她,而不是真的想看她死。
虽然他觉得九颜对她的感情并非爱意,而更像是病态的执念。
郁晚意识昏沉,几次险些坠入幻梦。
不得以,她只能用匕首划破掌心,尖锐的痛感唤醒她的意识,勉强又能维持几分清醒。
九颜推门而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郁晚蜷缩在地,宁愿以伤害自己的方式,也不肯坠入他编织的幻梦中。
九颜不想强迫她,还有一层原因,或许害怕看她清醒时无情拒绝的眼。
他自认郁晚坠入幻梦,便不算他强求。无人能低过同虚境魅魔设下的情咒,更别说郁晚只是一个普通的金丹期修士。她能强撑到自己回来,已经远远超出九颜的估量。
她甚至不愿再睡他睡过的床,可那又何妨,此时她还不是无法拒绝自己将她拥入怀中?
九颜肆意的笑着,不顾郁晚的挣扎,将人紧紧抱着。
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流连于她怒视他的双眸,微张吐息的红唇,瑟缩的脖颈。好在,上面已经没有别人留下的碍眼痕迹。而这些地方,即将一寸寸覆盖上属于他的气息,他会在她身上烙满属于自己的烙印。
足够让谢无祈看到,比他那日见到她颈侧的红梅,而恼怒千百倍的烙印。
如果他还有机会见到郁晚的话。
很可惜,他不会再给他见郁晚的机会。
他可不像谢无祈,在郁晚面前还端着一副清越之姿。他本就是魔,褫夺刻在骨子里的魔。
九颜抱着郁晚,身体感受到她的气息,眼中也逐渐染上情.欲的色彩。
“九颜,别碰我,别逼我恨你。”郁晚死咬压根,逼自己压下嗓子里的柔媚,只剩狠戾。
九颜眸光一闪,片刻,他摇了摇头,用自己的额头与她相抵,“你早就恨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我将你带来这里时,你就未曾想过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
“不该是这样的......”他牵起郁晚的手贴上自己早已因动情而滚烫的脸颊,“晚晚,求你怜惜怜惜我。”
他扣着她的手,拂过他的脖颈,滚动的喉结在她指尖跳动,最终落在他深邃的锁骨上。
“晚晚,你还没感受过我,你可以试试,我一定会让你喜欢。”面容美艳的男人声似海妖。
他看着那双渐渐迷蒙浑浊的眼,猛地想起从她口中说出的冷冰冰的话,不要再对她用魔族的魅术。
可是怎么办,他根本忍不住。
他牵起她落在身前的一只手,细细啄吻。
就算她事后清醒要他的命,他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
大不了便抹去她的记忆。
当然不会是今夜的。
他只会抹去她本就不该有的,与谢无祈的回忆。
第70章 溺死
九颜抱起郁晚, 将人放到床上。
床上的人脸色潮红,似花般娇艳,可那双眸子却像淬满寒霜、浸透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