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叶就心中有怒火,他还偏要为了可笑的面子压住,若不释放出来,雪球越来越大时爆发,可一点都不好收场。
听到龚渝的话,南宫叶就瞬间破防,他压抑的眼泪喷涌而出,愤愤道:“我只是不服!凭什么?他凭什么?长这么大,他对我笑过吗?对我有过好脸色吗?若不是我是他唯一的孩子,这太子之位能是我的吗?现在他喜欢的儿子回来了,蜉蝣,还有我的地位吗?”
“叶就,你冷静点。”
龚渝伸手抱着他:“我知道,我都明白你不舒服,可你不能这么想,我觉得,你应该接受他。”
南宫叶就怔住,想回抱龚渝的手顿住,他推开龚渝:“为什么?你不是明白吗?你明白什么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风声说先王后是个妖女,我看果真是个妖女,我的父王,被她勾了心智,你被他的儿子勾了心智!你们都要袒护他是吧?”
就连他的母妃他的生母,也要为竹臣说上几句话,到底是凭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东西都变了。
龚渝皱着眉头:“叶就!闭嘴,不要这样说先王后!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我们有什么资格谈论?我倒觉得先王后是个极好的人,不然母妃也不会救了她的孩子,更不会在大殿上为他说话。”
“龚渝,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应该和平共处。”龚渝道:“既然木已成舟,三日后整个蜉蝣都会知道二殿下没有死,你再愤怒有什么用?你能改变什么?倒不如你仔细想想,二殿下从小都在岛殇长大,就是为了给你庆祝个生辰,莫名其妙的做了蜉蝣的二皇子,舍弃了自己的亲人朋友,生活在人生地不熟的蜉蝣,我们如果还针对他,他该有多难过?”
南宫叶就觉得龚渝的性子实在耽误事,就她这圣母的思想,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他薄凉的问:“他难不难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的弟弟啊。”
“..…..”
南宫叶就忍住不冲龚渝发火,头也不回的踹开偏殿的门,离开了。
———
南宫叶就走后,龚渝在殿外等着。
里面已经散了,她迎过去,拦住了龚明嘉与竹臣。
“哥,二殿下,借一步说话。”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跟着龚渝到了侧边的拐角。
竹臣看着比他高出一头的龚明嘉,喃喃道:“原来您就是龚将军,久仰大名。”
那时在生辰宴见过,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没想到竟是龚渝的哥哥,赫赫有名的龚将军。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竹臣心里暗暗羡慕。
龚渝嫣然一笑:“哥,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二皇子在是三王妃的时候很照顾我….现在他还没府邸,你们同住王宫,互相帮衬些。”
龚明嘉有意看了一眼竹臣,淡淡道了句嗯。
竹臣感激的看着龚渝:“多谢太子妃。”
“不必如此生疏,叫我龚渝就好。”
竹臣笑了笑:“按照我现在的身份,我应该叫你一声嫂子吧。”
龚渝眨巴了两下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她还想在说什么,可身边的龚明嘉极为碍事,一个大高个面无表情的站在身边,并且带兵带习惯了,站姿都异常挺拔与别人不同,扎眼还挡着阳光。
她低声道:“哥,没你事了,你先去忙吧。”
龚明嘉又看了一眼竹臣,好似不太愿意走,但依旧嗯了声,向竹臣颔首,离开了。
他一走,竹臣就感到一热,因为阳光打在他脸上了。
龚渝看向竹臣,他在阳光下一时没有适应,单眼眯着,下颚线流畅的绷着,正慵懒的侧靠在身边的石墙上:“龚渝小姐找我什么事?”
龚渝心脏狂跳,她一直觉得竹臣好看,但之前是女人的身份,可如今竹臣男子气概一显现,让她都微微颤动,龚渝微微低头:“没什么,只是想找二殿下聊聊天。”
“聊什么?”
龚渝犹豫不决,但还是开口:“二殿下是怎么决定留在蜉蝣的?”
竹臣心神一乱:“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能感受到您对水清他们的不舍,就在想,蜉蝣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你留下?”
“龚渝,”竹臣道:“我也想走,但你觉得我走得了吗?”
龚渝愣住,是啊,他走的了吗,王上那么偏爱他,能允许失而复得的孩子离开吗。
她真是多此一问。
看着龚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竹臣开口询问:“龚渝小姐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龚渝抬眸,呼出一口气:“二殿下,我想求你个事。”
“你说。”
龚渝咬咬嘴唇,含糊不清道:“你能不能…..不要跟叶就争太子之位?没了这个身份,他会疯的。”
竹臣有点想笑,原来是为了她男人。在竹臣眼里,南宫叶就对龚渝并不好,她居然还这么设身处地的对他着想。
龚渝从来都不是爱麻烦别人的人,什么事情她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了,她会因为麻烦别人而感到不耻,此刻虽然她一身华衣看起来就身份高贵,但居然还有些拘谨。
看着龚渝因为不好意思红着脸,竹臣也不忍:“我对太子之位没什么兴趣,而且王上也不会不顾南宫叶就的感受把太子之位给我的,这点你可以放心,也告诉太子殿下,让他放心。”
龚渝愣住,她以为竹臣会拒绝她,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如何回复,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稀罕,倒是把龚渝搞懵了。
竹臣笑了笑:“我倒是很好奇,龚渝小姐为什么那么笃定我会跟叶就抢太子之位?”
龚渝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如今父王刚找到你,对你正是用心之时,怕是你提出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也是我浅薄,不知还有二殿下如此不计较之人,倒显得我肤浅了。”
“不是你肤浅,是南宫叶就把这位置看的太重了,觉得谁都想占,才导致你也觉得这个身份重,其实对于我都没什么差别,我只想要两国平安,即可。”
龚渝有些赞赏的看了看竹臣,他能这么想,让龚渝松了一口气。
竹臣越看龚渝越觉得她像相沁,虽然性格差距大,但眉眼实在是有点相似,龚渝靠的有点近,竹臣甚至能闻到龚渝身上淡淡的乌沉香味。
让竹臣鬼斧神差的摸了摸龚渝的头。
龚渝不明所以的看着竹臣。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为愤怒的声音,让俩人都吓了一跳。
“龚渝,你在干什么?——”
龚渝扭身一看,瞧见南宫叶就正气势汹汹的向她走来,她小声嘀咕:“他不是回去了吗?”
南宫叶就一把把她拽过去藏到身后,带着怒气看着竹臣:“你干什么呢?”
竹臣摆摆手:“不好意思,太子妃长得有点像我一个妹妹,看劈叉了。”
“谁他妈信你的措辞。”
龚渝解围道:“叶就,你别这样子,二殿下就是摸了一下。”
“闭嘴!”南宫叶就对龚渝也没什么好脾气,他捏着龚渝的手腕,把她捏的生疼:“我还没说你呢,他是女人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他清清楚楚的是个男人的样子,你还跟他拉拉扯扯,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龚渝小声说:“你不是走了吗…..…..”
提起这,南宫叶就更加生气,他出了偏殿后,以为龚渝会跟上,就跟傻子一样在宫门等了许久,结果死活不见人影,特意来寻找,就看见俩人在角落拉拉扯扯。
南宫叶就指着竹臣鼻子说道:“别打她主意。”
竹臣:“..…..…..”
龚渝:“..…..…..…..…..”
龚渝嫌丢人,冲竹臣颔首,就拉着南宫叶就走了。
竹臣再次:“…..…..”
———
回太子府的马车上,南宫叶就仍旧没有消气,他瞪着眼睛,没好气的说:“你能不能离他远一点?明知道我讨厌他还跟他走那么近?”
龚渝沉默了一会,道:“他不会喜欢我的。”
“为什么不会?”
龚渝道:“你没看出来吗,他跟三王爷…..…..”
南宫叶就眉毛跳了一下:“他俩不是逢场作戏吗?”
龚渝摇摇头:“月圆节那一天,我看见他俩在桥上…..…..接吻。”
南宫叶就脑子懵了一下,随即绷不住道:“真他妈恶心。”
“叶就,你别这样说,说不定…..…..三王爷那时候,还不知道二殿下是个男的呢?”
南宫叶就好笑的哼了一声:“那世亭不知道,南宫凌硕他自己也不知道吗?”
龚渝沉默了。
南宫叶就愣了一会,然后反应过来:“你说他不会喜欢你,是因为你觉得他…..…..喜欢男人?”
龚渝点点头:“三王爷还有待考究…..…..但是,二殿下他,八成不喜欢女人。”
南宫叶就漏出厌恶的表情。
第四十六章 册封仪式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这两日竹臣忙着搬寝宫。
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因为他在蜉蝣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
但如今身份不同了,南宫枫不舍得他住宫外,以爷俩要多多相处为由,让他搬进了距离南宫枫很近的一个寝宫。
连牌匾都写好了——凌硕殿
殿内什么都有,他自己又添置了许多衣服,住起来也很舒服。
今天便是册封仪式了。
竹臣什么都不懂,一大早就被宫女叫起来,跟提线木偶般任由她们折腾。
衣服特别繁琐厚重,黑金色大长袍,裙摆拖地,看起来端庄威严,听说是连夜赶制出来的,但上面的刺绣也并不敷衍,也难为南宫枫费心了。
他套上衣服后,宫女就开始为他梳头,竹臣看到旁边木盘里端着的发冠就暗暗头疼——那金黄色发冠极度奢靡,就好像把自己的家产带到头上,高高立着。一根金色的细长钎子横插在发冠中间,钎子两边还有两条金色的丝带挂在上面,丝带很长,竹臣带上后,往后看了一眼,到自己的腰上。
他一走路,那金丝带就会飘起来,看起来倒也真的很威风。
竹臣问为他梳头的宫女:“这个发冠,一定要带吗?”
“回凌硕殿下,是的。”
无奈,竹臣只好拖着沉重的衣服与这特别的发冠,往大殿去。
刚到大殿,竹臣就被惊呆了。
平日大殿外空无一人,可现在竟是连一个空位都没有,除了他走的那一条道被铺满红毯的道路,其余四处个个方队,按照地位等级站立。
竹臣觉得自己起的就够早了,可这些大批量的方队与站位,可不是一会就能排好的,可想而知他们都几点起的床....
竹臣心中暗暗道句不好,他们会不会恨我啊。
忽的一下,殿外高处的大平台上传出太监尖锐的嗓音:“仪式开始——请蜉蝣二皇子,凌硕殿下进殿——”
众人眼睛纷纷往竹臣看去。
竹臣觉得尴尬,他虽然也在许多人面前抛投露面过,但即使听雨楼三层楼都挤满了人,估计也没这么多人的一半。
可他现在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
身后的衣服很长,在红毯上拖拽着,突然不知哪里传出一阵激昂的音乐,配合竹臣的步伐。
竹臣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殿前有百步阶,顾名思义。一百个阶梯。
平时走这阶梯,竹臣觉得简单的就跟吃饭一样,现在......又长又累,十几万个人的眼都盯着竹臣...
越走越高,竹臣终于看见了殿前平台上的人。
最中央的是他的父王,身侧是栾贵妃。
再侧便是龚渝与南宫叶就。
龚渝笑盈盈的看着他,让竹臣的心里压力缩小了些。
南宫枫招着手让竹臣过去,竹臣一转身,下面的人看的更加清楚。
黑压压的一片人,这些人能够进到王宫,大概都是些蜉蝣贵族的人,平常老百姓都羡慕想尽办法攀附的人,居然像只蚂蚁站在殿前,等待着拜他。让竹臣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斜角的那个太监,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还是必须,声音略带哭腔的说:“上天恩泽,让我们当初被陷害的二皇子因机缘巧遇再次回到蜉蝣,今日,便是册封之日,从今天起,二皇子凌硕殿下,承蜉蝣号召,特此邀众人进殿敬拜——”
话音一落,台下跟彩排过似的,前排站着弯腰,后排行跪拜,齐齐喊:“吾蜉蝣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二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竹臣:“................”
他嘴角抽搐,非常惶恐。
下面不仅有比他大几轮的老人,还有达官贵人的千金少爷小朋友,齐齐朝他弯腰,让他真的受不住,很怕折寿。
他赶紧吆喝:“你们都快起来吧。”
下面又齐齐吆喝:“谢凌硕殿下——”
众人起来后,那太监又用尖锐的嗓音喊:“仪式最后一步,由太子殿下为二皇子挂牌——”
竹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南宫叶就。
南宫叶就一脸不情愿,身边有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嬷嬷,手里正端着一个腰牌在他旁边。
他看都不看一眼,似乎不关他的事。
龚渝心急,悄悄晃了晃南宫叶就的手,轻柔的说:“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撂挑子。”
南宫叶就好似犹豫了一会,看见栾贵妃瞪了他一眼,这才拿起那令牌,往竹臣方向走去,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玉白色的令牌挂在了竹臣的腰上。
只见那看起来就不是便宜的玉石令牌上用金色的细闪写着“凌硕殿下”四个字。
背面,是蜉蝣的图标。
从今天起,他就是蜉蝣的人了。
明明前一段时间还对蜉蝣深恶痛绝,如今,成了其中的一份子,命运,真是可笑。
不知怎么,竹臣突然想到了世亭。
他现在应该醒了,醒了之后呢?会不会恨他,恨他说出让人无法接受无法不痛苦的话?世亭会忘记他吗,还会再见面吗..…..
心如被刀割般,导致后面南宫枫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只跟个傻木桩一样直愣愣的站着。
许久,终于结束了这可笑的册封仪式。
一结束,竹臣就逃避似的,悄悄顺着大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被册封与不被册封的最大区别就是,宫中的宫女影卫都认识他了,路上遇到他会恭恭敬敬叫声凌硕殿下。
但他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感觉,明明这是他小时候最向往羡慕生活,如今真的实现了,他一点都没有曾经想得到的东西终于得到了,反而觉得不舒服,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怪异。
回去后,他直接脱掉了这繁琐的衣服,在找衣服时,从柜子里掉出一支发簪,竹臣吓了一跳,赶紧将发簪捡起来用袖子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