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脏死了，别碰你弟弟！”
徐兮愣愣地眨了眨眼。
她这个时候才被李露注意到，就问起赵华徐兮的年纪，在听到徐兮的年纪和女儿差不多大后，李露便说：
“下回让她来我们家玩吧，正好和我女儿的年龄差不多大，我们家就慕李一个，小孩子怪孤单的，有个伴也挺好的。”
听李露说起有这么一个同龄的人的存在，徐兮忘记了刚刚被赵华训斥的伤心，然后在赵华恨不得恭送的目光中，跟着李露上了楼。
踏进了后来她可以称为噩梦开始的地方。
杨慕李和性格和徐兮的完全不一样，如果徐兮的性格可以用的上拘谨和胆小来形容，那么徐兮第一次见到杨慕李就觉得她像是受尽宠爱的公主，自信十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那种。
当然，杨慕李并没有因为这个造成自己趾高气昂的个性，反倒是对待徐兮很是大方，看见妈妈领了一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会来便主动地把自己的芭比娃娃分享给徐兮。
原本还不好意思上前的徐兮看见那个漂亮的娃娃就走不动道了，娃娃有着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就连头发的颜色也和动画片里的一样。
徐兮一直不敢开口和赵华索要这么一个礼物，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要求一定会被拒绝，然后还会被赵华以不懂事再骂上两句，所以徐兮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主动开口要东西。
“慕李，这是小兮，玩具要和朋友一起分享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杨慕李过来拉徐兮的手，“那我们就回房间玩啦。”
杨慕李的房间比徐兮的要大不少，明明房间的户型和大小都是一样的，但是徐兮那个时候就觉得杨慕李的房间像公主的城堡一样。
徐兮在杨慕李的房间待了没多久之后杨坤一就回来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曾经出现在爸爸妈妈嘴里，羡慕不已的男人的名字。
没想到家里会多出来一个陌生的人，于是李露很是热情地和杨坤一介绍徐兮的来历。
“她叫小兮，是楼下邻居家的女儿，我看着她和慕李差不多大就把她带回来了。”
杨坤一的视线一直在徐兮的身上打量，只是当时的徐兮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甚至因为短暂的和杨慕李的熟悉的原因，连带着对她的爸爸也同样报以热情。
“杨叔叔好。”
然后杨坤一拍了拍她的头，“留在我们们家吃晚饭吧，你阿姨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的。”
“我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也好吃。”徐兮不甘示弱地说道，于是那天她在杨家第一次尝到了李露做的糖醋排骨。
后来徐兮和杨慕李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她那个时候和杨慕李并不是一个小学，虽然徐兮上的学校离这个小区更近，但是杨坤一还是凭借他的人际关系网把杨慕李送进了一个远一点但是更好的学校。
因为这个原因徐兮只能在周末和杨慕李见面，有时候玩的迟了便会留在杨家吃饭。
一开始赵华还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让徐兮不要动不动去烦别人，更何况周末的时候又是李露最忙的时候，甚至杨坤一周末在家的时间都常常会比李露更久一点。
因为赵华这么说，徐兮便记住了不能给别人添麻烦的要求，她开始以作业写不完为借口减少去杨家的时间。
结果时间一长，反倒是杨慕李先不干了。
杨慕李作为一个独生子女，还不容易有个玩伴哪能这么轻易地说没就没了，于是她缠了李露好几次让她去和赵华说说，说她希望徐兮来她们家玩。
李露自然是答应，赵华虽然一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又不愿意放弃和杨家交好的机会，所以李露劝说第一次的时候她就同意了。
“小兮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有的事，我把小兮当我的干女儿呢，小兮，要不要去阿姨家玩？”
李露蹲下身来询问徐兮的意见，虽然徐兮暂时不想离开妈妈，但是想到最近一段时间赵华的精力几乎都放在弟弟身上，妈妈好像很累，因为弟弟总是在哭闹。
她不想让妈妈为她操心，但又贪恋妈妈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已经很少感受到来自妈妈的关怀，而她又不想一个人。
于是她同意了李露的邀请，牵着李露的手再一次上了楼。
自从那个时候之后，因着徐兮和杨慕李的关系，两家的关系也变得近了起来。
再后来，赵华又因为计划生育的原因，带着一岁多的徐梓旭躲到了乡下。
那是个雾气蒙蒙的早上，徐兮在一阵收拾东西的动静中被吵醒。
她推开房间的门的时候，看见爸爸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而妈妈正在拿着奶瓶轻哄被吵醒的徐梓旭。
徐兮站在门边透过小小的窗户向外望，她只能看见外面是一片漆黑，除了这个吵闹的客厅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问：“妈妈，天还没亮，我们要去哪？”
赵华这个时候才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徐兮，走到她面前，怀中抱着徐梓旭，说出很是残忍的话：“我带着你弟弟去乡下住一段时间，你在家要听你爸爸话，慕李家还是少去一点，毕竟我现在也不在家了。”
徐兮这才听出来原来赵华并没有想把她带走的意思。
“妈妈，你不带着我吗？”
“我怎么带着你？你不要上学吗？”
徐兮抿着嘴，没说话，她不可能不去上学的，毕竟赵华一直跟她说只有上学才会有出息，她和爸爸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她能上个好大学。
于是，小小的徐兮在明亮的客厅里看着赵华抱着弟弟短暂地离开了这个家。
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天亮之后，徐兮自己收拾了书包，关上了门，开启了对她来说最残忍的三年级。
在赵华离开家的第二个月，徐兮没什么波澜的度过了自己平平无奇的三年级新学期开学的前两个月。
在十一月份一个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放学的傍晚，徐兮再次路过一家橱窗里摆着一个很漂亮的娃娃的商店。
这是她连续第三个晚上来到这个橱窗前面。
那个娃娃和杨慕李的那个娃娃一样，长着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身上穿着最为华丽的公主裙。
徐兮十分惊羡地趴在玻璃上，近乎痴迷地看着里面那个可望而不可得的她当时的最大的心愿，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然后她透过玻璃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杨坤一。
对方似乎是刚下班不久，身上穿着他一以贯之的一丝不苟的西装。
于是徐兮很熟稔地和他打招呼。
杨坤一见状，蹲在徐兮面前问道：“小兮喜欢这个娃娃吗？”
徐兮犹豫地点点头。
然后她看见杨坤一走进店里毫不犹豫地把娃娃买了下来，徐兮本以为杨坤一是买来送给杨慕李的，没想到后者出了商店就把娃娃放进了徐兮的怀里。
“既然小兮喜欢，叔叔就买来送给小兮。”
徐兮呆呆地抱着娃娃，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坤一，在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她甚至觉得杨叔叔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因为她的爸爸妈妈还从来没有给她买过娃娃。
但她还是很懂事地说：“太贵重了杨叔叔，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这个商店里的东西不便宜的，徐兮自己是知道的。
“没事，”杨坤一拍拍徐兮的头，“等会儿回家叔叔就打电话给你妈妈说清楚，说是我非要送给你的。”
徐兮一而再再而三地也没拒绝掉，最后只能说：“叔叔一定要和妈妈说明白这不是我自己主动要的。”
杨坤一嗯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我听你李阿姨说你妈妈最近都不在家是吗？正好叔叔要去接杨慕李回家，你等会儿就坐叔叔的车一起去，然后等会儿顺道一起回去吧。”
徐兮刚刚才接受了杨坤一的娃娃，自然是拒绝不了杨坤一的请求，于是她店点头，第一次坐上了杨坤一的奔驰车。
原本徐兮是打算坐后面的，但是不知道杨坤一说了什么，然后徐兮就坐到了副驾驶。
现在的徐兮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杨坤一借着给她系安全带的由头，试探性地把手伸向了徐兮。
那件漂亮的裙子没入一条毒蛇似的手。
那时的徐兮尚不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什么，不知道杨坤一是在做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直到那张粗粝的手掌贴近了徐兮的皮肤，让她感受到了难堪的感觉，徐兮这才意识到或许这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结果杨坤一一下子就把她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颠倒黑白地说道：“小兮，这是叔叔喜欢你才这么做的，知道吗？”
徐兮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任由着杨坤一抱紧自己。
“小兮乖，拿了礼物的小朋友要听话知道吗？”
自那个时候起，杨坤一便经常借由着接送和杨慕李的名头，把徐兮带进自己的车里和家里。
在车上，杨坤一会在自己的手拿出来之后送给徐兮一些小礼物。
而在家中，杨坤一则会嘱咐李露回来的时候买些排骨，给徐兮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这样频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赵华带着徐梓旭回来，后来虽然因为这个原因，杨坤一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杨坤一还是见缝插针地能找到机会。
最万幸的事情是杨坤一顾忌着徐兮年幼的年龄而造成的伤害容易让别人察觉出来什么，所以没有把事情做到最后。
直到徐兮小学毕业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在生理课上知道了这个行为其实并不是喜欢的表现，这其实是一种侵犯，这是犯罪。
她以为她乖乖的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和偏爱，后来才知道无数的欺骗都是借助爱的名头。
那是徐兮第一次在生理课上的人群中产生了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脏，浑身都脏。
她觉得有无数的虫子在啃食她的身体，吞噬她的血肉。
徐兮甚至开始厌恶起那个时候站在橱窗前面懵懂的自己，若不是自己的贪心，也不会就因为一个娃娃就被人骗上了车。
十岁的时候她要不起一个娃娃，十二岁的时候她要不起残破的自己。
或许杨坤一也觉得徐兮年纪大了，超出自己能掌控的范畴，自那个时候开始就没再找过徐兮。
而徐兮也在那个小升初的暑假，彻底和杨慕李断绝了来往。
往事灰暗如泥，或许早就埋葬了徐兮鲜活的灵魂。
那段晦涩痛苦的日子就这么成了徐兮心上永远不可愈合的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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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21
谢思雨听完之后几乎是惊掉了下巴，她双手握着徐兮的肩膀。徐兮很明显地更感受到对方身上在发抖，抖得比她自己还要厉害。
但是徐兮想，没想到现在的她竟然还有勇气把事情说出来。
但是她又想，原来时间并没有冲刷一切，反倒是留下了越来越深的恨意，她年复一年的日复一日地恨着自己，恨着杨坤一。
但是面对谢思雨的时候她反倒是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都快记不清了。”
记不清只是因为她不愿意去一遍一遍地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
那些残破的岁月并没有被风吹散。
“他这是犯罪，小兮，他一定要受到惩罚，像他这样的人，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么一个禽兽。”
“我没证据，没人会相信我说的话的。”徐兮轻轻地摇着头，在很大程度上她甚至不会去怕流言蜚语。只是杨坤一这样的身份在前，没人会相信他会对一个小女孩下手。
“他挺聪明的，他只是长期的猥亵，所以没有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而且当时我也不懂，等到知道的时候却已经迟了。”
谢思雨看着她，迟迟没有说出话来。她看着徐兮强行表现的笑意，突然就明白了徐兮为什么不爱交际，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贺淮也。
徐兮双手插在口袋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远方的教学楼楼顶。
“你今天突然情绪崩溃是因为他又来骚扰你了吗？”
“不是。”徐兮摇头。
“今天我看见一个陌生的没有多大的女孩子上了他的车，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方面，我太害怕有人遭受和我一样的伤害了。”
谢思雨嘴唇蠕动了几下，徐兮那双悲伤的眼睛里有满是担忧，她忍不住地说道：“这种人做这种事，只有0次和无数次。”
“我知道，所以我很害怕。”
两个女生长久地对立，却没相出什么解决办法出来。以她们两个人的一面之词和猜测不可能让别人相信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兮的声音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没事了，我已经好多了，或许是我想多了。”
回去的路上，徐兮没想到会遇到正好和班上同学一起回来的贺淮也，她脸上的表情还没调整好，见到他倒是有些愣住了。
贺淮也不知道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些人冲着她们摆摆手就离开了，然后贺淮也就朝着她们走过来。
刚刚才说了一直压在心里的事情，这个时候面对贺淮也徐兮就像是被人卡住了发条，什么都不会做了。
“这么快回来了？爷爷觉得怎么样？”
徐兮仰起头看见贺淮也明媚的笑容，突然有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她的心里相互对抗。
“挺好的。”
谢思雨暗地里摸摸徐兮的手背，然后和她做了一个上去的手势，走的时候又和贺淮也打了一声招呼。
贺淮也察觉到徐兮的情绪好像不太高涨，于是问道：“刚刚你和谢思雨去做了什么？”
“没什么，”徐兮低着头，“就是坐在那边随便聊了聊。”
见徐兮不愿意说，贺淮也也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徐兮对他并不是坦白一切，或许是因为徐兮不够信任他，但他认为总有那天徐兮会对他也毫无保留的。
为了那一天，他可以一直等下去。
徐兮不想和他聊这个，便问道：“操场上的比赛还有吗？”
“还有跳高的决赛和扔实心球的决赛在进行，明天应该就只剩下几个径赛项目的决赛了。”
“哦，那你怎么回来了？”
“他们说回来歇歇，我看着也没什么事情做也就回来了。”
徐兮和贺淮也说了几句话，刚刚的情绪好像好了大半，就像无论是什么时候她看见贺淮也仿佛觉得天都亮了起来。
“我们从班上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放电影，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起看？”
徐兮试探性地邀请，现在她不想贺淮也离开她的身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只有贺淮也在她身边她才会觉得心安。
